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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路可可 -【謝天謝地之二】治治愛情毛病 [打印本頁]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0 PM     標題: 路可可 -【謝天謝地之二】治治愛情毛病

【小說封面】[attach]35223344[/attach]
【內容簡介】
  遇見謝翔中,她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世界可以顛覆得如此之快!
  她一向真心待人,覺得愛情美好,盡情歡笑,
  他卻惡意地打亂她的世界,強迫她一起玩場愛情遊戲。
  聽見他冷言冷語常令她氣得發狂,但他侵略性極強的吻又令她情熱,
  理智說要遠遠地逃離他,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他靠過去,
  心淪陷的速度如此之快,除了等著被他吞掉,她還能做什麼……
  他嘲笑真心,不相信愛情,討厭失控,
  但修澤嵐這個女人卻一再挑釁他的極限。
  他生性冷血,一向堅強,喜歡一個人獨處,
  但修澤嵐這女人卻打破了他所有的原則。
  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他想要的,那麼就是這個女人,
  這女人的笑、身體、心靈、一切……他都勢必要得到,
  得到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放手,他要回復以往的平靜……

【出版日期】2004/7/29
【出版社名稱】 狗屋 / 果樹 / 林白出版社有限公司
【書系及編號】采花系列(373)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0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59 PM 編輯

第一章

  「開顱器。」

  「看到小腦了。」

  手術室裡的機械嗡嗡聲及冷冷的男人命令聲,回蕩在氣氛凜然的手術室裡。

  一旁新進的醫生目瞪口呆地看著謝翔中醫生--他正俐落地運用顯微手術儀器,在血管網路中找到了病人的動脈瘤。

  在旁人仍然屏息以待之時,譽滿醫壇的鬼才謝翔中已經用一個彈簧夾子挾住動脈瘤,速度之快狠准,宛如這位冰山俊男一天要做幾百回這樣的手術一般。

  新進醫師咽了一口口水,感覺自己的心臟也撲通撲通地興奮直跳著--

  挾住動脈瘤的這種手術,是一種高度風險的手術,倘若醫師一時失手,挾住的是動脈而不是動脈瘤,病人便要淪為癱瘓或中風了。更讓人讚歎的是,少有低於四十五歲的醫師動這類手術,能夠精准到像謝翔中這種程度的,這實在是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一旁醫師的崇拜目光不住地投射到謝翔中身上。

  綠色手術帽及口罩遮去了謝翔中泰半的五官,只露出他一雙如冰的銳利眼眸。

  眼窩極深的謝翔中,一雙矍鑠黑眸比手術刀的寒光更加讓人不寒而慄。

  那雙眸子不是冷,只是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一種對一切冷眼旁觀的漠然。

  是故,即便謝翔中的冷調俊美讓人印象深刻,可真敢和他攀上關係的女人卻是寥寥可數,畢竟沒有幾分勇氣的女人,是決計無法抵禦他由內而外的冰霜。

  「謝醫生,你真是太厲害了!」戴著大眼鏡的醫生一臉欽佩地說道,嘴巴一時之間還沒法子完全閉上。

  「你如果有時間說這堆沒建設性的讚美,不如回去想想你為什麼差一點搞砸昨天那個顱骨骨折的病人,我的醫院裡不許出現任何人為的失敗。」謝翔中冷冷地睨他一眼。

  「是。」新進醫生被點出毛病之後,卻還忍不住要說:「我今天真是太榮幸了,居然能見識到謝醫師名聞遐邇的開刀技術。機械人來開刀,也不過就是這樣--」

  謝翔中沒待實習醫生把話說完,他已經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出了手術室。

  這種讚美,他已經聽到麻痺沒有反應了。

  謝翔中在手術室外簡單向病人家屬說明完手術結果後,在家屬一連迭的道謝聲中走回辦公室。簡單地填完了手術報告書,他便坐著電梯回到了樓上的院長休息室。

  在院長休息室的純白沐浴間裡,他快速地淋浴乾淨,鼻尖卻依然聞到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那股消毒水味道已經沁入他的皮膚之間,成為他氣息的一部分了。

  跨出淋浴間,換上了一襲黑色亞曼尼,他一身的漠然氣質轉變成另一種時尚感。

  他精健結實的體格是在室內健身房裡鍛煉出來的成果,天生的修長身高加上凜然的專業氣質,讓他的冷傲不論在哪裡都顯得獨樹一格。

  長期在室內的看診生涯,讓他的臉色稍嫌白皙。於是乎,謝翔中一雙閃著冷光的眸,也就愈益地幽深起來。

  謝翔中看了一眼手錶--

  晚上八點,距離他的睡覺時間還有一點早。

  他今天開了三床刀,值得去喝一杯。謝翔中沉坐在沙發裡,修長十指交握扣在膝上,清冷的眼眸半合著。

  去「MIMI」吧。

  「MIMI」那位像貓般神秘的老闆,很樂意提供給他威士卡之後的更多服務。她夠火熱,也夠大膽,能夠滿足他的需要。

  當然,重點是她夠聰明,她相當清醒兩人之間只不過是一種性愛關係。

  他確實是有生理需要,可他並不需要一個女人。

  謝翔中唇角一抿,整張臉的線條更顯冷肅。他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螢幕--

  螢幕裡出現了媽媽病房的監視頻道。

  病床上的女人面頰削瘦,頭髮枯澀幹黃,因為大腦功能的喪失,她無法思考。但是,腦幹功能的存在,讓她依然心跳著、呼吸著,且詭異地活著。

  這就是他媽媽沾染上愛情的下場!

  所以,對他來說,愛情是種無法治癒的絕症。

  所幸這種絕症可以預防,所以他嚴禁自己的心染上任何愛情病毒。

  謝翔中「啪」地關上電視,毅然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本店週一公休。

  謝翔中站在MIMI酒吧前,瞇起眼眸看著公休的掛牌。

  他抿起嘴角,有些不快。

  即便是他自己忘了週一是酒吧的公休日,但畢竟習慣了凡事都要順他的意,就不愛別人的不便造成他的不便。

  「快演出了,快一點啦!」兩名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呼嘯地從謝翔中身邊跑過,沖入幾步路外的一家地下咖啡廳。

  謝翔中站在MIMI的雕花臺階上,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們喳喳呼呼的跑跳模樣。

  他曾經像這兩個女孩子一樣,為一件事情感到雀躍與開心嗎?

  謝翔中蹙了下眉,因為想不出答案。

  他跨下了樓梯,一時間還沒想到自己要去哪裡,便循著那兩個女孩子的方向走去。

  兩位女孩興奮地沖入一家地下室咖啡廳,謝翔中則在環狀樓梯口的海報前停下了腳步--

  本日演出:

  植物之愛--「嵐」劇團。

  是小劇場的演出吧,否則一個咖啡廳能容納多少的觀眾?

  他從沒看過小劇場,現在也沒興趣。

  他無意識地盯著海報,直到一行文案躍入了他的視線裡--

  你想過植物人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嗎?

  你知道植物人最想做的事嗎?

  謝翔中瞇起眼,瞪著那幾行字,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

  這是什麼狗屁文案!

  連醫學都無法完全證明植物人的腦子裡究竟在做什麼樣的運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嵐」劇團,憑什麼撂下這樣的大話?

  可是……

  謝翔中板著臉孔,仍然站在海報前--被斷定為永久植物人狀態的媽媽,真的還有想法嗎?

  謝翔中的目光挪到導演的名字上--

  修澤嵐……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謝翔中交插著雙臂,精明的腦子很快地找出了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

  啊,「修澤嵐」這個名字曾經出現在征信社上半年遞給他的例行性報告裡。

  修澤嵐是他的同父異母弟弟謝翔華的好友!

  而這個修澤嵐居然選擇了植物人當成演出題材,是存心要嘲諷他媽媽嗎?謝翔中的眼變得更冷峭了。

  他驀然轉身走下鐵制樓梯,走往那扇通往地下室咖啡廳的門。

  他倒要看看這個修澤嵐在搞什麼鬼!他能夠讓謝翔華心愛的女人成為自己的未婚妻,當然也不介意傷害謝翔華的好朋友。

  只要能讓謝翔華痛苦的事,他都很有興趣。

  謝翔中推開一扇黑色鍛鑄鐵門,室內突如其來的闃暗讓他皺起了眉。

  「先生,你好。第一次來嗎?」服務生拿著手電筒走向他,低聲詢問。

  謝翔中點頭後,服務生用耳機向內部說了些話,快速將他帶至舞臺最右側的一張小圓桌,那是舞臺右側的最後一個位子了。

  在他剛坐下的第一分鐘,舞臺燈光乍然亮起。

  一座全白的舞臺上,一張全白的病床、一個身著白衣的白髮女人躺在病床上。

  那驟然的視覺衝擊讓謝翔中蹙起了眉,雙眉間那道因為習慣性皺眉而擰出的直痕深溝,則讓他的氣勢顯得更顯陰鬱。

  忽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從空氣間爆了出來,謝翔中的後背頓起了一陣哆嗦。

  這樣的時空場景太熟悉了!

  熟悉到彷佛他的靈魂被拈回了醫院,飄浮在媽媽的病房上空。

  就在謝翔中的臉色愈益鐵青之時,一群身著黑衣的演員已經走到了舞臺上,開始對著彼此咆哮了起來。

  「你不要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她是你媽--」中年男人大吼著。

  「要不是你把外頭的那個女人帶進門,媽會變成這樣嗎?」年輕男人大叫道。

  「進你們家很快活嗎?我做牛做馬、幫她把屎把尿的,你們一個丈夫、一個兒子,有哪一個做得比我多?」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抓著頭髮哭鬧著。

  演員們的黑色衣服在白色背景間被刻意地強調出來。於是,他們的面目五官、他們的愛恨情仇遂更加清晰了起來。

  謝翔中抿緊唇,心裡的不舒服感持續地累積著。

  這個修澤嵐根本是把他媽媽的故事照本宣科地搬上了舞臺,而且她還美化了爸爸和「三媽」的個性。

  一定是謝翔華告訴她這樣的「虛構」情節!

  謝翔中臉頰僵硬,極力地控制著情緒,深邃的五官看起來竟像是張精巧的面具一般。

  此時,舞臺上的中年男人爆出一聲尖叫,年輕男人開始洩忿地捶打著自己,中年女人則大哭了起來,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狂亂的情緒之中……

  在演員的一片混亂之中,一股白煙從病床下冒了出來。

  白衣女人走下病床,其它演員的對白開始轉變成無聲的咆哮。

  白衣女人用一種漫遊般的舞蹈動作遊移在其它三名演員之間,靈巧地像一陣悲傷的風。她沒有明顯的痛苦表情,只是虛弱地穿梭於那些嘶吼與嚎叫之間,一次一次地被傷害、一次一次地變得更衰弱。

  舞臺上的演員們後來又演了什麼,謝翔中並不知情。

  他只知道他的視線沒有法子從那個白衣女人的臉上離開,他看著她,就像看著媽媽的臉。

  他寧願媽媽沒有意識,否則她如何能面對丈夫從她變成植物人之後,就不曾來探望過她的殘酷事實。

  謝翔中瞪著舞臺,腦子裡紛亂地閃過那些讓他的臉色更加慘白的回憶。

  此時,劇場裡空穀幽音般的背景音樂乍然而止。

  白衣女人張開口,對著兒子哼唱出一首聽不出語言的搖籃曲。在兒子的哭聲中,她緩緩地旋轉著坐回了病床上,再度回復成那個沒有情緒的植物人,再度被阻隔在所有人的世界之外。

  燈光暗了,音箱裡送出白衣女人方才吟唱的搖籃曲,那輕柔的聲音在消毒藥水的空氣中飄蕩著……

  謝翔中的手緊抓著水杯,修長手背上的青筋猙獰地暴突著,額邊的太陽穴亦是瘋狂地抽痛著。

  媽媽是這樣冷眼旁觀著一切嗎?他所有的痛苦,媽媽可曾有一丁點知情?他壓住自己驟然痙攣的胃,臉色發白。

  舞臺燈光緩緩暗下,當最後一道舞檯燈消失在白衣女子的頭頂上時,觀眾們開始報以大量的掌聲。

  舞臺燈光重新亮起,黑衣演員謝幕了,白衣演員謝幕了。

  謝翔中動也不動地坐在原地,像一座冰冷雕像。

  他眼也不眨地盯著那個白衣女子,卻是想甩她一巴掌,以毀滅她臉上明燦的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謝翔中惱怒地瞪著白衣女子。

  「謝謝導演兼編劇修澤嵐!」黑衣演員們笑著轉向白衣女子一鞠躬。

  白衣女子笑容可掬地回以一記宮廷禮,向幾名熟識的觀眾們揮了揮手,而後再度退回舞臺後方。

  謝翔中盯著那個女子消失的方向,他灌下一整杯的水,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仍然在顫抖之中。

  原來她就是修澤嵐,一個剽竊他的悲慘生活,然後做了不實改編的無恥之徒!

  這一切一定和謝翔華脫不了干係。謝翔中的下顎緊繃地揮手招來服務生,點了一份雙倍威士卡。

  他知道謝翔華從來不對任何「外」人談起身家背景,可是沒人規定謝翔華不能用「匿名」方式來向修澤嵐轉述那些恩怨情仇,可惡!

  謝翔中接過服務生手中的酒,一口氣讓威士卡的熱氣直鑽入鼻腔、鑽入腦門,溫暖他冰冷的血液。

  在外人面前,他從不喝超過一杯的酒,因為他討厭失控,可是現在的他需要大量的酒精來控制他的怒不可抑。

  謝翔中二度揮手招來服務生,再點了一杯威士卡。

  或者,他需要的不是酒精,而是應該去找那個自認為清楚植物人想法的女人好好「談一談」!

  當酒杯再度見底時,謝翔中瞇起眼,銳利的目光直射向舞臺之後--他絕不輕饒任何膽敢嘲諷或改變他生活的人!

  如果謝翔華知道自己的好友成了他的女人,一切會相當有趣吧。當這個念頭閃過腦子時,他細緻的薄唇抿出一道陰狠的笑意。

  讓一個人痛苦的最好方式不是毀了那個人,而是讓他身邊的人事物因為他而陷入痛苦之中。那般自責、自怨的情緒,才是毀了一個人的最好方法。

  「修澤嵐,小心了。」謝翔中輕吐出她的名字,眼眸冷得讓人膽寒。

  「嵐」劇團的團員在演出完畢之後,照例都會回到舞臺邊的座位,和觀眾聊聊天,並且舒緩一下心情。

  今天也不例外。

  團員們嘻嘻哈哈地鑽入了咖啡廳老闆為他們準備的桌子,用啤酒乾杯,慶祝今天的演出順利。

  在一陣嘀嘀咕咕之後,一個年長的團員突然對著修澤嵐冒出了一句話--

  「修澤嵐,妳有豔遇了。」

  「啥?」修澤嵐嘴巴大張地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說道。

  「那邊有名俊男一直盯著妳看。」團員急忙拿了張餐巾紙摀住修澤嵐的嘴。

  「哪裡?哪裡?」修澤嵐瞇起有點小近視的眼睛,左張右望地想在朦朧的燈光中看清楚團員口中所謂的俊男。

  男人坐得太遠,她看不大清楚面貌五官,只看到男人穿了一身黑衣,身材似乎頗為修長。

  這男人感覺滿雅痞的,比較像是會去國家劇院,而不像會來小劇場看表演的人。

  不過,他就那樣肆無忌憚地直勾勾盯著她,盯得她不自在了起來。這人也未免太不禮貌了吧?

  修澤嵐瞠大她的單眼皮美目,回瞪了黑衣男人三秒鐘。

  然後,修澤嵐朝著他咧嘴一笑,朝他舉了舉剩下的半瓶啤酒,然後開開心心地把酒給喝了個精光。

  「妳這樣很像神經病,會把人嚇跑啦!」團員揶揄著修澤嵐。

  「搞不好他覺得我這樣很可愛啊。」修澤嵐不以為然地一聳肩,又繼續朝她的特大號三明治進攻。

  下午從幼稚園表演完趕來這裡後,就一直忙到沒時間去處理她的饑餓狀況,再不讓她吃點東西,她會餓昏的。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來看戲的人。」團員們開始討論起那個氣質很特別的男人。「有點像冷面殺手,不然,就是裝酷裝到已經走火入魔了……帥是滿帥的,可是那種面無表情的帥,看久了有點頭皮發麻。」

  「他可能是個有錢的大富豪,偶然走入劇場裡,意外發現了妳這個璞玉。」團員編織著美夢。

  「他還可能是殺老婆的藍鬍子咧!請各位不要拿愛情小說的橋段來現實人生中上演,O.K.?」修澤嵐拍拍團員的肩,天生嬌細的甜柔嗓音,讓她不論談及任何話題,都總要帶著那麼一點撒嬌有趣的意味。

  她說完,開了一瓶啤酒,毫無形象可言地癱在座位上暢飲著。

  「世事難料嘛,小說故事哪有現實人生精彩呢?可能你們會一見鍾情,然後走進禮堂、生一卡車的孩子--」

  「這位小姐,請妳千萬別忘記,我還有一位未婚夫王明曦。」修澤嵐用啤酒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心滿意足地說道:「吃飽了。」

  「婚姻都可能出狀況了,何況妳和王明曦只是訂婚。」團員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不用發誓,我就是會守護他一生一世。」修澤嵐肯定地說道。

  明曦大哥在她家境最不好的時候幫過她,而她唯一能幫他的也只有婚姻了。明曦大哥的保守爸媽,決計是沒法子接受獨子只愛同性人的這個事實啊。

  「即便王明曦背叛妳,妳還是會守護他?」團員好奇地問道。因為覺得王明曦和修澤嵐之間的感情比較像是兄弟姊妹。

  「謝謝這位大哥的祝福,我回家以後會好好想一想,如果明曦大哥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看看是要跑去隱居,還是自我了斷變成厲鬼去找他算帳?待我回家細想之後,明天會把報告呈報給大哥。」修澤嵐拍拍團員的肩,扮了個鬼臉後,笑著說道。

  只是,她的聲音還未落地,所有的團員全都噤住了聲,而且個個臉色不自在地看著她的身後。

  「幹麼?我身後有鬼嗎……」修澤嵐側身回過頭,聲音戛然而止。

  一雙寒冽如星的眸子鎖住了她的視線--

  是那個一直盯著她看的黑衣男人!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1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59 PM 編輯

第二章

  「自我了斷,就是妳對死亡的態度?」謝翔中質問著她。

  他突如其來的咄咄逼人,讓修澤嵐錯愕地站在原地,認真地懷疑起自己是否和這個男人有仇。而他那雙冷寒眸子裡的不友善,教她打了個冷顫。

  團員們說錯了,這男人根本對她沒興趣。依她看來,這男人根本是想把他的千年陰沈之氣全都傳渡到她身上。

  修澤嵐習慣性地一聳肩,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我想……我們應該先把問題轉回到一般正常的程式--請問這位元先生,我們認識嗎?」說完,還故意響應給他一個陽光般璀璨的笑容,好暖和現場降至冰點的氣氛。

  這男人八成是來找碴的,就是那種偶爾會出現在誠品書店的變態知識份子。

  「如果妳的戲劇可以代表妳的話,那麼我們應該算認識。」謝翔中不留情地說道,斯文臉龐上閃過一陣嘲諷。

  好尖銳的話!修澤嵐一挑眉,決定打起精神和他奮戰。

  「這樣吧,既然閣下覺得我們應該算認識的話,那麼就坐下來一塊喝酒,和大夥一塊聊聊你對我們今天這齣戲的看法,如何?」修澤嵐特意放軟了聲音,那溫柔的嗓音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舒服哩。

  修澤嵐邊說邊站起身,好心地幫他拉了把椅子。有這麼多位團員在這裡,她還怕他不成。「請問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我姓謝。」謝翔中漠然地看著這個看起來頂多二十五歲的女人,並未費事掩飾自己眼神中的睥睨。

  修澤嵐點頭如搗蒜地說道:「你姓『謝』啊……嗯,好姓、好姓。」至少她認識的謝翔華就是個好人。

  「姓還有分好跟不好啊?」團員奇怪地看著她。

  「謝天謝地的『謝』,當然是好姓嘛!」修澤嵐給了團員-個白眼,怪團員不懂配合她的用心良苦。

  「妳談話內容的智商實在不高,我沒興趣和妳站在這裡說一堆廢話。」謝翔中鎖住那雙清雅的眼眸,他的臉頰線條凜成緊繃。

  「很抱歉喔,我這人只會說廢話。」修澤嵐的笑容非常僵硬,優美的單眼皮也因為瞪他瞪得太使勁而變成了雙眼皮。

  她這人性好和平,非常不喜歡吵架。所以,她絕對不會對那個男人的輕蔑眼神表現出任何不快。絕對不會!

  「既然妳只會說廢話,那就當我浪費了一個小時看了一場狗屁爛戲。」謝翔中不客氣地說道,目光緊盯著她娟雅的纖秀臉龐。

  「你說什麼!」

  「嵐」劇團的團員們轟然站起身,紛紛將謝翔中圍在桌邊。

  謝翔中的目光漠然地拂過身邊每一張激動的臉孔,他細薄的唇角往上一揚,不屑的意味甚濃。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劇團演員,毆打無辜市民,確實是個不錯的上報題材,可能明天你們演的這場戲就爆滿了。」謝翔中事不關己地說道。

  修澤嵐瞪著他,在磨牙磨到牙根發痛之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出聲--

  「姓謝的,你給我道歉!」

  修澤嵐的嬌柔聲音讓她的威脅句子實在不甚具有信服力,而她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雙手插腰地站在「謝先生」的面前,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樣。

  「我不認為我的話哪裡有錯。」謝翔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聲調依然酷寒。

  不過就是一場填不飽肚皮的戲劇演出,有必要如此激動嗎?但是,她的嬌嗆倒是引起他的興趣了。看來會是個敢愛敢恨的女人……哼。

  「你當然有錯,你大錯特錯!」修澤嵐激動地掄起拳頭在空中揮舞著,文淨臉上佈滿了兇惡神態。「你可以罵我導戲導得很爛!你可以罵我的劇本寫得很差!可是你沒有資格批評我的戲,因為我們的演員演得很好!演得非常好!」

  「演得最好的人是妳。」謝翔中的冷眸冷眼裡閃過一絲挑撥。

  修澤嵐聞言,心驚地注意到團員們受傷的表情。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很肯定這人就是來搞破壞的!

  在一個小型藝文不那麼熱門的地方,小劇團能成軍,已經是聚集很多的不可能在一身了,這個男人憑什麼否定他們?

  「我不需要你拍我馬屁。」修澤嵐兇悍地說道,口氣之嚴厲連她自己都為之一驚。

  「妳不用往臉上貼金。」謝翔中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說演得最好的人是妳,我並沒有說妳演得好。」

  「姓謝的!有種出去單挑!」修澤嵐扯著他的手臂就要往咖啡廳外走。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暴戾的人,但是她的手邊現在如果有一支酒瓶,她肯定會直接砸破這個惡男的頭。

  「嵐」的團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一向以好脾氣與微笑著名的導演,氣成了臉紅脖子粗。

  「原來妳不只在表達妳的戲劇理念時,不自量力地挑了一個妳都不清楚的題材來演出,就連找人打架這回事,都不自量力得荒謬。」謝翔中一個反掌,輕易地握住她過於纖弱的手腕,往前一扯。

  他還沒使勁,她整個人就被拖到他的胸前,被迫仰望著他。

  「請問修小姐--」謝翔中不層地一扁唇角。「文的武的妳都搞不好,妳有什麼資格掛名導演?」

  「誰說我不自量力,我編這出劇,是因為我長期在植物人的病房擔任義工。我觀察了病人和家屬好久,才選擇了這樣的題材,你沒有資格批評我。」修澤嵐脹紅了臉,拚命地想扯回自己的手腕。

  她氣到全身顫抖,豐腴柔軟的唇瓣顫抖到合不起來。

  「擔任義工又如何?」謝翔中加重了掌間的力氣,低頭俯近她的臉,強惡的壓迫姿態逼得她狼狽地往後一退。「妳這種煽情的表演,根本只是一種商業化演出!妳觀察植物人,妳觀察那些家屬流露于外的忿怒情緒。但是,妳體會過家屬長期煎熬的心情嗎?植物人不用承受一切,活著的家人才是代為受罪的一方!」

  謝翔中的話像冰雹一般地砸了她一身,砸得她又痛又冰,砸得她只能怔怔看著他,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家裡有植物人?」修澤嵐不安地看著他,吶吶地問道。

  謝翔中甩開她的手,不客氣地將她推到了幾步之外。

  「我媽媽本身就是植物人,這樣的答案,妳滿意嗎?」謝翔中冷冷撂下了話,黑色深眸漠然地看著修澤嵐。

  這女人細長的眸子裡正閃著他最不喜愛的情緒--

  她在「同情」他!

  謝翔中抿緊唇,很快地把臉上的所有情緒全都斂在一張冷寒的面具之下。

  很好,這下她和他的梁子結大了。現在就算她編的這場劇和他的經歷雷同只是巧合,他也不會放過她的。他會得到她,再不留情地拋棄--因為謝翔華、也因為她那令人厭惡的同情,但是--

  他現在無法對付她。謝翔中瞪著她無辜的眼,他掐緊拳頭忍住一陣酒意引起的暈眩。

  他不該喝酒的,任何的酒精都會讓他失控。他的生命中失控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他不能連自己都掌控不好。

  謝翔中霍然地轉身走向門口,他拋下兩張千元鈔在櫃檯,頎長身影像一陣黑色旋風般地消失在門外。

  修澤嵐看著他的背影,她咬了下唇,猶豫著……

  修澤嵐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用她的「最快」速度追出咖啡廳。她不想有罪惡感,那會讓她失眠。

  「謝先生!謝先生!你等一下!」修澤嵐拚了老命地爬上樓梯,又叫又嚷地試圖阻止他的快步行走。

  她沖到他的身前,雙手大張地擋住他的去路。「等一下!」

  謝翔中看著她氣喘吁吁地彎下身,小手撐在膝蓋上,一副不勝疲累的樣子。

  他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他走路的速度有這麼快嗎?

  「抱歉……我是跑步白癡……一百公尺可以跑上一分鐘……」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吞了一口氣之後,立刻向他鞠了個躬,並小心翼翼地配上一個笑容。「對不起!關於剛才的一切。」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妳演了一出爛戲?」謝翔中一挑眉,眉宇之間的譏諷很冷。

  一股火氣在瞬間爆上修澤嵐的腦門,她唇邊的笑意變得扭曲了。

  修澤嵐的眼原本是想瞪人的,可她的心知道自己是來道歉的,偏偏她的個性又太誠實,做不來任何虛偽的動作,所以她的笑容只好以一種近乎抽搐的方式掛在嘴角。

  謝翔中看著她藏不住情緒的臉,心情突然變得愉快了些。精密手術開得太多了,他欣賞簡單而不複雜的一切。

  「對不起,由於這齣戲的主軸是在植物人身上,所以我在這齣戲裡,並沒有放人太多家屬面對植物人的心情。我知道現在跟你解釋什麼戲臨時要上檔,所以劇本沒法子太面面俱到的這些話都只是推託的藉口。我做得不夠好是事實,所以我謝謝你的指教。」修澤嵐娃娃般嫩軟的聲音在正經八百時,益發地像個孩子在演講。

  「妳不用跟我報告這些,戲劇原本就有主配角之分,妳不是天才,我沒必要強求妳。」謝翔中簡單地說道,感覺晚風已經稍褪了他的酒意。

  修澤嵐一抿嘴、一聳肩,覺得自己開始習慣這個人的說話方式了。

  謝翔中霍然地轉身走向門口,他拋下兩張千元鈔在櫃檯,頎長身影像一陣黑色旋風般地消失在門外。

  修澤嵐看著他的背影,她咬了下唇,猶豫著……

  修澤嵐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用她的「最快」速度追出咖啡廳。她不想有罪惡感,那會讓她失眠。

  「謝先生!謝先生!你等一下!」修澤嵐拚了老命地爬上樓梯,又叫又嚷地試圖阻止他的快步行走。

  她沖到他的身前,雙手大張地擋住他的去路。「等一下!」

  謝翔中看著她氣喘吁吁地彎下身,小手撐在膝蓋上,一副不勝疲累的樣子。

  他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他走路的速度有這麼快嗎?

  「抱歉……我是跑步白癡……一百公尺可以跑上一分鐘……」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吞了一口氣之後,立刻向他鞠了個躬,並小心翼翼地配上一個笑容。「對不起!關於剛才的一切。」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妳演了一出爛戲?」謝翔中一挑眉,眉宇之間的譏諷很冷。

  一股火氣在瞬間爆上修澤嵐的腦門,她唇邊的笑意變得扭曲了。

  修澤嵐的眼原本是想瞪人的,可她的心知道自己是來道歉的,偏偏她的個性又太誠實,做不來任何虛偽的動作,所以她的笑容只好以一種近乎抽搐的方式掛在嘴角。

  謝翔中看著她藏不住情緒的臉:心情突然變得愉快了些。精密手術開得太多了,他欣賞簡單而下複雜的一切。

  「對不起,由於這齣戲的主軸是在植物人身上,所以我在這齣戲裡,並沒有放人太多家屬面對植物人的心情。我知道現在跟你解釋什麼戲臨時要上檔,所以劇本沒法子太面面俱到的這些話都只是推託的藉口。我做得不夠好是事實,所以我謝謝你的指教。」修澤嵐娃娃般嫩軟的聲音在正經八百時,益發地像個孩子在演講。

  「妳不用跟我報告這些,戲劇原本就有主配角之分,妳不是天才,我沒必要強求妳。」謝翔中簡單地說道,感覺晚風已經稍褪了他的酒意。

  修澤嵐一抿嘴、一聳肩,覺得自己開始習慣這個人的說話方式了。

  他說話是刻薄了一點,不過實在不能算是說錯。她除了比別人努力、比別人樂觀之外,她的確就只是個普通人。

  「你說話一向這麼尖銳嗎?」修澤嵐好奇地仰看著這個冷然的男人。

  「我不認為我有必要回答妳這個問題。」謝翔中一瞥她淡雅的眉眼,口氣依然強勢。

  這女人不是應該對著他暴跳如雷嗎?怎麼她一副只想瞭解人的神情。

  不過,她既然都追出門口了,那他正好陪她玩玩。畢竟,在他還沒把她弄上手之前,他不排斥該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

  「我也不指望你回答。」她一聳肩,吐了吐舌頭。「你看起來就像那種位高權重,沒有人敢開口反抗你惡勢力的那種高階份子。」

  「如果我的專業判斷總是正確的,別人當然該聽從我。」他面無表情說道。

  一陣晚風拂過,帶來了兩旁行道樹的綠葉香。修澤嵐舒服地深吸了一口空氣,微笑地望著他。

  「不過,你有一點特質很可取、也滿讓人感動的。」她心情頗佳地說道。

  謝翔中凜著臉,看不出來她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他與她沒有利害關係,她沒有必要討好他。

  「我想你一定很愛你媽媽。」她說。

  謝翔中神色一僵,血液在頓時凝結,像一個被迫接受住院醫生首床刀的病人,他的心跳怎麼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他瞪著她。

  修澤嵐抿了下唇,不讓自己因為他的瞪視而卻步。

  「你進來看戲了,代表著你想瞭解你母親的心情。」她卷著肩上的髮絲,仍然賣力笑著。

  「很可惜,妳不真實的表演讓我感到極度失望。植物人的大腦功能早巳喪失,除了還能心跳和呼吸之外,他們什麼也不會。」他冷戾地說道,說話口氣近乎嫌惡。

  「可是也有很多例子顯示植物人其實是用另一種感覺,在另一個世界感應著一切。」她小聲地說道,她知道自己沒必要害怕,可這男人的眸子,卻銳利得像隨時都要捅人一刀一樣,讓人不得不生畏。

  「還有呢?」謝翔中冷哼了一聲。

  「還有……還有……醫學經常出現奇跡啊。」她實在沒有法子認同他的說法--太灰澀了。「法國一個心理學家不就從植物人狀態變為正常人嗎?而且她還出書描述她當時--」

  「凡事必有特例,『奇跡』只是曇花一現來讓人提起精神,卻又更加失望的一個名詞。」他打斷她的話,黑白分明的深眸閃著幽冷的光。

  「我希望你不要是醫生,否則我會覺得你的病人很可憐。」她蹙著柳眉,忍不住對他搖頭。她覺得沒有希望的病人,是很難在病痛中撐下去的。她認為醫生就該適時扮演鼓勵的角色!

  「我就是個醫生,而且還是極有名的那種。」謝翔中雙臂交插在胸前,寒著臉說道。

  修澤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困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就願老天保佑世人吧,我對你已經無話好說了。」修澤嵐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敷衍地一笑。「總之,謝謝你買票看了這場戲嘍。」

  她的手掌自然而然地做出一向的習慣性動作,她拍了拍他的肩,就像拍著「嵐」的團員一樣。

  謝翔中瞪著他肩上的手,他臉色旋即一沉,嘴唇也抿成死緊。這輩子只有媽媽拍過他的肩膀,其它人是沒有這種勇氣的!

  修澤嵐以為她是誰,居然敢一再地挑惹起他的怒意。

  這男人真是不和善啊!修澤嵐一見他神色陰沉,她一個聳肩,抽回了手。

  「只是一種打招呼方式,幹麼那麼計較--啊!」她的臉龐被人挑起,被迫迎向他矍鑠的視線。

  謝翔中的手掌緊握住她尖細的下巴,意外注意到她有一對柔軟地讓人想犯罪的唇瓣。

  「我只在一種情況下讓女人主動碰我。」他的話輕得像一陣風,拂過她的臉頰肌膚。他知道自己不難吸引女人,重點只在於他願不願意罷了。

  修澤嵐輕顫了下身子,她告訴自己那絕對是因為他口中的酒味。

  「那關我什麼事!你又沒有把這條守則貼在身上。我告訴你,我最討厭那種把女人的『不要』當成『要』的大男人沙豬了。」修澤嵐板著臉,抓住他的手腕,不客氣地大聲斥喝道:「放手。」

  「我為什麼要放手?我不介意妳把我當作任何東西,那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相信我,那絕對會對你造成影響,因為我會大聲叫--非禮!」她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的眼,在劇場訓練有素的洪亮聲音,已經引來對街路人的觀看了。

  謝翔中鬆開手,望著她表情豐富的清雅臉孔,他眉頭一蹙,卻是不怒反笑了。

  修澤嵐打了個冷顫,倒是寧願他不要笑--

  很嚇人咧。

  他的眸子仍是冷,臉龐也依然漠然,所以那只掛在他唇邊的笑容,便詭異地不協調了起來,像有什麼陰謀詭計要對付人一樣。

  修澤嵐防備地瞪著他,她往後跳了一步,得到了自由,拔腿就要跑。

  「站住。」他命令地說道,不樂於見到她的害怕。

  「才不要!」

  修澤嵐故意回頭給他一個超級明亮的大笑容,開始小跑步地疾奔向前。

  「有人告訴過妳,妳的快樂讓人覺得很虛假嗎?」謝翔中輕鬆跟上她的腳步,卻終始與她維持在二十公分的距離內,目的是在造成她的緊張感。

  「虛假也沒什麼不好。如果每次都假裝讓自己快樂一點,久了就會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快樂了啊!」他走那麼快幹麼?修澤嵐瞪他一眼,繼續加快腳程,以期擺脫他的如影隨形。「怎樣?我的快樂妨礙到你了嗎?」

  「並沒有。」謝翔中霍然伸手擋去了她的去路。

  修澤嵐倏地打停了腳步,氣息不定地瞪著他。

  「既然我沒有妨礙到你,那你離我遠一點總可以了吧!」她儘量氣勢十足地說道。

  「妳對我不好奇嗎?」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她讓他有些情緒反應了,而這種情緒波動對他來說,是頗罕見之事。

  他從不喜歡讓自己眷戀任何事,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厭煩。對她,他正打算要如此對待。

  「我只要對我的未婚夫好奇就好了,其它的男人都不關我的事。」修澤嵐理直氣壯地說道,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打退堂鼓。

  謝翔中濃眉微挑,眼眸微垂地睨看著她,勾唇一笑,那冷然的雙眸此時卻邪氣地讓她倒抽一口氣。

  「妳這種挑釁的話會讓一個男人充滿征服欲。」謝翔中俯近她,一手撐擋在她的身後,沒讓她有機會離得太遠。

  「你看起來不像變態,怎麼說出口的話老是這麼病態?」修澤嵐僵住身子,發現她的慌亂取悅了他。她一咬牙,站定腳跟,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根本不像個醫生,你比較像青少年,滿腦子的女人和性。」

  「那又如何?女人和性,正是我想從妳身上得到的東西。」他說,自大到根本不想費心去掩飾他的企圖。

  「你作夢!自大豬!」修澤嵐推著他的胸膛,義憤填膺地朝著他大吼道。

  「我勸妳現在別把話說得太難聽,省得以後我們在一起時,妳的面子會掛不住。」他沒有因為她的推拒而後退,反倒是上前一步,讓她的手掌陷入他的胸膛裡。

  兩人此時的親昵姿勢,就任何人眼裡看來都是情人的喁喁私語。

  「說真的,我現在真的非常相信你是個好醫生。」她冷不防冒出一句話,嘴角也學起他的冷諷姿態往上揚起十五度。

  謝翔中沒接話,不相信她會一反常態地開口誇獎他。

  「因為你看起來夠冷血。」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以一笑。

  「是嗎?」

  在他語音未落地前,他的唇已經覆住了她的。

  他攬住她的腰,在她身子一僵之際,吻入了她的唇。

  他直截了當地吮住她的舌尖,像眼鏡蛇在瞬間卷襲了獵物。在獵物驚慌地低喘出聲時,他吞噬著她每一寸的甜美。在獵物驚慌地想掙扎時,他用捕獵多年的高超技巧,成功地馴服她的反抗。

  他有過不少女人,且他向來聰明,任何技巧總是極快便能上手,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個好情人。

  謝翔中的利眸低睨著眼前雙頰酡紅,眼眸迷蒙的她。她不過是個單純的女子,根本沒有抵抗他的能力。

  他攬緊她的腰,舌尖逗弄著她唇間一處會讓她驚喘的柔軟,在她揪緊了他手臂的同一刻,他終止了吻,在她的唇瓣凜聲問道:「這樣的吻夠冷血嗎?」

  修澤嵐無力的手臂推了他三、四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願意鬆手讓她退到一步之外。

  她壓著狂跳的胸口,重喘著氣,一時之間還沒法子回神,只能怔怔地盯著他。

  這男人是她碰過吻技最高超的男人!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沒有感情,肉體上的吸引力還是會讓人情不自禁的。

  與他的純感官接觸或者很刺激,可她心裡的感覺卻是奇糟無比。對她而言,這種沒有交心基礎的激情,太不理智,太動物了……

  修澤嵐看著他眼中的傲慢,她忿忿地後退一步。

  他向她逼近一步,她回以一記瞪視。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修澤嵐的表情頓時扭曲,所有三字經、五字經的話全都在腦子裡閃過。

  這男人簡直惡劣到極點!

  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他就已經做出比勾肩搭背更肆無忌憚的事了--

  他一直在摟她的腰!一個連她歷任男友都沒做得這麼殷勤的親密動作!

  修澤嵐手指一弓,就要往他的手臂狠狠抓下時,謝翔中拋下這麼一句--

  「我的手臂關係到病人開刀時的成功機率。」

  修澤嵐一僵,手指緊握成拳地停在半空中。

  「何必要如此憤怒地否認妳自己的欲望?我們之間的接觸還不差。」謝翔中鎖住她的眸子。她是他想要的,決計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如果我想要的只是肉體關係,我會自己花錢到牛郎店找。」修澤嵐不客氣地說道。

  「妳不會保守到以為男女之間要有感情才能發生關係吧?我以為搞劇團的人會比較隨興。」他故意低頭在她耳邊輕吐著氣息。

  「隨興和隨便不一樣!」修澤嵐惡狠狠地瞪著他,平素的好脾氣早就全丟到九霄雲外了。

  「這年頭還有妳這種對未婚夫忠貞的烈女,真是難能可貴啊。」他毫無起伏的聲調讓這句話充滿了侮辱。

  「真愛無敵。」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真愛是最不值錢的愚蠢事。」謝翔中眼中閃過一陣忿然,指尖隨即惡意從她的後背滑落到她的臀部。「我想要妳,這才真是最真實的事。」

  修澤嵐驚跳了一下,一道猛襲上皮膚的快感,讓她的臉龐在瞬間辣紅了起來。

  她瞪著這男人狂妄的利眼,心臟因為他堂而皇之的露骨宣言而怦怦亂跳。

  「我有未婚夫了!」她再度大聲強調著。

  「那是妳的問題,不是我的。」他盯著她頰邊的紅暈,薄唇揚起一道詭譎的笑意。「或者我比他還早知道妳的臀部是妳的敏感地帶,是嗎?」

  謝翔中右手驀然攫揉住她嬌俏的臀,修澤嵐身子猛顫了一下,她倒抽了一口氣,馬上兇惡地舉起腳狠狠踹了他一次。

  豈料,這個可惡男人的肌肉硬得像石頭。更可惡的是,他那張寒若冰霜的臉,居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希望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個變態了!」

  修澤嵐一說完,馬上掉頭走人,連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我們絕對會再見的。」謝翔中看著她的背影,口氣稀鬆平常地像在和病人家屬討論出院的時間。

  修澤嵐抿緊唇,忍住回頭罵他的衝動。

  她才不要理他!

  謝翔中對著她的背影冷冷一笑,揮手招來一輛計程車。

  在打開計程車門的前一秒,他忽而想起醫院每年固定贊助的藝文活動,冷美的臉孔於是染上一層屬於惡魔式的寒笑。

  她,會自投羅網的。

  「修澤嵐,我想妳可能忘了一件事。」謝翔中在彎身跨進計程車前,出聲喊住她。「變態通常都有些莫名的偏執,而他們認定的人,就會不擇手段地得到手。」

  「你這個變--」

  修澤嵐忿忿地回過頭,而他正好關上了計程車門。

  黃色計程車當著她的面揚長而去,只留下些排氣管的機械油煙及她一肚子的火氣。

  修澤嵐瞇著眼,狠狠磨了兩下牙齒。正打算要臭駡他一頓時,她卻突然驚愕地站在原地。

  天殺的!她居然連他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這下虧大了,她居然被一個隻知道姓氏的無名變態又吻又摸屁股的。

  「討厭啊!」修澤嵐氣惱難平地對著夜空大叫出聲。「姓謝的,你給我記住!最好不要再讓我遇到你!」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2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59 PM 編輯

第三章

  儘管修澤嵐昨夜詛咒姓「謝」的八百萬次,可她的日子還是要過。

  為了維持「嵐」劇團的基本支出,她早上跑大專院校的表演課,下午到幼稚園扮演說故事人。總是要在累到四肢無力的晚餐時間,才有法子騎著她的小綿羊爬到劇場和大夥見上一面。

  「嵐」劇團的辦公室位於一處鬧中取靜的住宅地下室。

  雖然這間辦公室兼排練場位於地下室,雖然它只有十五坪大,雖然屋主因為熱愛小劇場而給「嵐」打了折扣。可是,「嵐」一個月還是得花上兩萬塊的銀子來付房租,更別提「嵐」為了培養未來小劇場觀眾而半買半相送的校園演出了。

  「嵐」的團員從沒抱怨過這些疲累,因為他們的演出理念愈來愈受到認同了,他們的基本觀眾也愈來愈多了,也算是開始歡喜收割了。

  此時,晚上八點,「嵐」的團員都各自從自己的另一份職業下班,回到了劇團裡。就連身為劇團長期義工的謝翔華也早早來報到,為大夥煮起了咖啡,辦公室裡的辦公氣氛甚是輕鬆自在。

  「老大,有一封石破天驚的E-Mail!一個大案子正等著我們!」一名團員從電腦前跳起身,興奮地朝著修澤嵐手舞足蹈。

  「什麼大案子?」修澤嵐睜著睡眠不足的熊貓眼,趴在桌子上喝著咖啡,棉花糖一樣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根據經驗,大案子通常也輪不到他們身上,她還是先想法子處理劇團的水電費帳單,還比較實際一點。

  「有間醫院撥出了五十萬贊助文藝團體,條件是這個團體能在他們醫院定期演出五場。」團員興奮到連雙手雙腳都不停地揮舞著。

  「五十萬!」

  修澤嵐大叫出聲,l雙慧黠的東方長眸馬上因為對金錢的熱愛而璀亮了起來。

  藝術誠可貴,可金錢也是大事一件啊!他們窮到連劇團房租都快變不出來了啊。

  拚了,一定要拚了!吃不到大餅,至少也要分到一點餅渣!

  「有沒有規定主題?甄選方式呢?企劃案要怎麼寫!」修澤嵐立刻沖到電腦前,而且還不客氣地把團員擠下座位,手指抓著滑鼠一陣搖晃。「哪裡?五十萬在哪裡?」

  修澤嵐的眼睛飛快地找到甄選條件那幾行文字--

  「……本醫院為提倡藝文活動……院內醫護人員及病患欣賞藝文以減輕壓力……凡是與醫院有關i旨之劇碼,歡迎參加甄選……獎金五十萬!」

  修澤嵐熱血澎湃地大聲朗誦完甄選規矩後,她雙手虔誠地握在胸前,盈盈笑意漾在唇邊。

  「請老天爺賜福給這位傳E-Mail給我們的善心人士吧。」修澤嵐閉著眼睛說道,一臉的心滿意足。

  「慘了,這個大案子,明天就截止收件了!」團員忽而哀嚎出聲,猛捶著胸口。

  「沒關係,還有二十四小時,簡直是天助我也啊!」修澤嵐樂觀地瞇著眼笑,精神振奮到最高點。

  「來得及嗎?」謝翔華推了下細框眼鏡,擔心地問道。

  「明天才收件,怎麼可能來不及?你平時建檔案資料齊全到嚇死人,搞不好我還可以提早交件呢!」修澤嵐按下滑鼠,列印出甄選表格。

  「可妳明天早上不是還要去幫一個高中的戲劇社彩排嗎?」謝翔華看著好友臉上的倦容,他儒雅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關心。

  「今晚長夜漫漫,正適合奮發圖強。一天不睡,死不了人!」修澤嵐雀躍地望著那一張張列印出來的檔,恍若那些紙全都是千元大鈔。

  「妳不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謝翔華忍不住說道。

  「我沒有糟蹋自己的身體啊!我吃好、睡好,每天都累到沒力氣失眠,有哪裡不好?」她眉飛色舞地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沒有足夠的休息就是不好。妳看看妳自己,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才四十五公斤,跟皮包骨有什麼不同。」謝翔華心疼地看著好友瘦得尖尖的下顎。

  「皮包骨很好啊,現在流行瘦啊!而且我的精神好,現在氣勢又正旺,還可以以教學劇場相關課程謀生,已經比前幾年兩天吃一條吐司的情況好很多了。」修澤嵐氣勢如虹地說完之後,把列印好的檔案拿到謝翔華手裡。「你看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料要我去找的。」

  然後,她拉了把椅子坐到謝翔華身邊,蓬蓬頭一斜,就倒在好友身上心滿意足地打起盹來了。

  好想睡覺喔……

  「知道累了吧--」謝翔華笑看她一眼,才低頭看到文件上方「謝氏醫院」的四個大字,他的臉色立刻慘白一片。

  那是大哥的醫院!如果大哥知道他和澤嵐的交情,他一定不會把案子交給「嵐」的。

  「澤嵐……」謝翔華優雅的唇輕啟,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說出他的身世。

  「你看完了嗎?」修澤嵐一睜開眼,又是一副活力十足的模樣了。「什麼時候可以把資料找出來給我?我想先把企劃書寫一寫。可以的話,麻煩你先把那家醫院的資料找出來,我儘量投其所好嘍。而且,我們正好把這回的『植物之愛』也寫進去,夠LUCKY吧。」

  她拉著他的手臂,嬌俏嗓音像麻雀般地嘀嘀啾啾。

  謝翔華看著修澤嵐臉上的向日葵笑容,他決定什麼也不說了。自己只是義工,就連演出時都經常沒法到場,翔中大哥應該不會知情才對。

  咦~~澤嵐昨晚在電話中把一個「謝」醫生罵了個狗血淋頭,今天就傳來了謝氏醫院甄選的訊息,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謝翔華心頭微慌,面有憂色地問道:「澤嵐,妳要下要去查一下這件甄選的消息來源,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

  「沒有人會惡作劇地把五十萬元送到我們手裡的,E-Mail應該是『嵐』的Fans寄來的。」修澤嵐偷吃一口謝翔華的烤魚便當,又喝了一口味嘈湯,嘴巴於是開始停不下來了。

  怎麼愈吃愈餓呢?修澤嵐嘴裡塞得滿滿的,這才想起自己中午為了省錢只吃了一顆山東大饅頭。

  「妳怎麼老是樂觀成這樣呢?」謝翔華笑著說道。

  「翔華啊,翔華,你怎麼老是這麼悲觀呢?」修澤嵐故意愁眉苦臉地說完,旋即又漾出了一個明亮笑容。

  謝翔華回以一笑,靜靜地看著修澤嵐臉上的笑容--她的笑容很陽光,一種完全沒有陰影、沒有心機的開朗。所以,他們才會這快便成為好友吧。

  叮噹、叮噹!

  辦公室的門鈴響起,修澤嵐才回頭,就開心地飛撲上前大喊道:「明曦大哥。」

  「瘦巴巴人,我送食物來給妳進補了。」王明曦拎高手裡的香菇雞湯,寵愛地看著他最疼愛的未婚妻兼妹妹修澤嵐。

  「明曦大哥,我愛你。」修澤嵐熱情地在王明曦臉上印了個吻,細長單眼皮美眸在開心時完全瞇成一條微笑。

  王明曦笑著把雞湯放在桌上,為修澤嵐倒了一碗。

  「太好了,我正需要進補,我昨天被人氣到四肢無力!」修澤嵐對著雞湯露出了大大笑容,嘴裡卻不住地叨念道:「我昨天被一個惡劣的謝姓男子氣到頭昏腦脹……咦,今天又接到了『謝氏醫院』甄選表演團體的E-Mail,我最近和姓『謝』的真是有緣啊!雞湯好香喔……」

  「翔華要不要也來一碗?對了,忘了跟你說謝謝。你上回幫我們公司做的美術設計,那書法簡直贊到不行,國寶級作品。」王明曦對謝翔華豎起大拇指。

  「雞湯留給澤嵐吧,她需要喝多一點來儲備待會兒工作的體力。」謝翔華一想到她待會兒的忙碌,就把自己的便當也移到了她的面前。

  「澤嵐,沒人跟妳搶,吃慢一點。」王明曦拿過面紙擦拭著修澤嵐唇上的雞湯。

  「我肚子餓了啊……」修澤嵐繼續把頰邊塞得滿滿的,卻不忘拉著明曦大哥坐到她身邊關心一番。「坐啊,咱們聊聊嘛!你新公司成立得怎麼樣了?」

  謝翔華並不想介入他們的私事,於是轉身走回了他的座位。他拿起了謝氏醫院的甄選文件,卻怔愣了下。應該不會有事吧……他歎了口氣,開始替修澤嵐尋找資料。

  「公司成立的狀況還好,只是我們還需要一個保人。我已經三十五歲了,我不想跟我爸媽開口。」王明曦歎了口氣,蓄著長髮的他看起來頗是憔悴。

  「為什麼不叫克裡斯作保?」修澤嵐嚼著香菇說道。

  明曦大哥和他的愛人克裡斯,正投入於服飾的創作及行銷,她認為這兩人都很有美感天分,應該是前景可期的。不過,克裡斯態度輕浮,感覺不甚負責任,她有點擔心就是了。

  「克裡斯是外國人。」

  「那我夠格嗎?」修澤嵐直覺地問道。

  「我不想再麻煩妳了,妳這些年的積蓄都借給我開公司,如果叫妳來當保人,萬一我們公司出了什麼問題,豈不是又要連累妳?不行。」王明曦擠出了一個微笑,仍然是一臉苦惱。

  「有什麼不行?我幫你再多,也多不過你當年說服你爸媽賣地解決了我們家欠地下錢莊錢的那份恩情。」修澤嵐豪邁地把雞湯喝完後,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

  「都叫妳不要放在心上了。」王明曦低聲說道。

  「你同意我這個未婚妻當你的保人,我就不放在心上。」修澤嵐用力一拍他的肩,積極地想說服他讓她幫忙。

  「那就先謝謝妳了。」王明曦感動地抱了下這個小妹妹,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道:「不過,有我這個未婚夫在,會不會妨礙妳的真愛發展?」

  王明曦忍不住看了一眼謝翔華--他一度以為謝翔華對澤嵐滿有好感的。

  「你才不會妨礙我呢!你是我的最佳擋箭牌,可以用來擋蒼蠅蚊子。」修澤嵐親熱地抱著明曦大哥的手臂,自在得像似抱一隻玩具布偶。

  可是,有件事怪怪的……她疑惑地把明曦大哥摟得更緊了些。

  她在劇場演過不少戲,也和明曦大哥那票圈子裡的男人交情不錯,但是她從沒對任何男人產生過什麼異性相吸的費洛蒙動情激素啊。

  那她怎麼偏偏就對昨天那個姓「謝」的有反應呢?

  姓謝的體格感覺起來還滿結實的,體力應該也不錯……修澤嵐睜大了眼,咽了口口水,發現自己居然在邐想。

  她扯了下自己的頭髮,不許自己出神。她抬起頭,正巧謝翔華的目光也在此時看向她。

  他、他、他……修澤嵐看著謝翔華,腦筋頓時呈現打結狀態。

  她怎麼覺得翔華深邃的眼窩和那個姓「謝」的……有點像?

  難道她當真對那個姓「謝」的念念不忘?!修澤嵐倒抽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後背開始發涼,她才不要犯賤喜歡上那種男人咧!

  「澤嵐,妳幹對著翔華發呆?」王明曦敲敲她的腦袋。

  「翔華長得太帥了,我一時情不自禁。」修澤嵐一聳肩,笑容滿面地隨口說道。

  「澤嵐,翔華確實是個不錯的對象。」王明曦握住修澤嵐的肩,認真地說道。

  「你……你居然要我表演紅杏出牆?」

  修澤嵐故作驚恐萬分地往後直退,引來大家一陣哄堂大笑。

  「走吧,我請大家吃火鍋。」修澤嵐一躍起身:心情大好。「不過不能吃太久喔,我還要回來努力工作喔!」

  「耶!」團員們全都歡聲雷動。

  「妳不是沒有錢嗎?」團員裡有人想到這件事,突然不忍心了。

  「我剛領薪水,我請客吧。」謝翔華找了個名目說道,溫柔地朝著修澤嵐一笑。

  修澤嵐和團員們一塊歡呼出聲,興致大好地和大家跳起了波浪舞。

  修澤嵐的腸胃尤其開心地歡聲雷動著。在連吃了一個星期的幹拌面晚餐之後,今天忽而遭遇了明曦大哥的雞湯和翔華大哥的火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出門了!」

  修澤嵐左手拉著明曦大哥,右手挽著謝翔華,快樂地往前走。

  她覺得好開心,她覺得她的人生不可能再更安和樂利了。

  當然,如果能拿到謝氏醫院的演出,然後再也不要見到那個變態謝姓男子,那她的人生將會變成天堂!

  修澤嵐歡天喜地走出劇團大門,她忘了世事難料,世事總難盡如人意。當然,她也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活即將加入一名地獄男人,打亂她平靜美好的小天地。

  

  「嵐」劇團如期地送出了「謝氏醫院」的甄選企劃案後,修澤嵐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不過,就算是在等待,她還是忙得像一顆陀螺。她忙著幫學生排演、忙著當別人的舞臺導演、加上臨時接了一場三天的表演。雖然表演三場的價碼只有一萬元,她還要自己COVER掉其它的演出成本。但是,反正這場劇碼是她一人自編自導自演,錢有八成全都進了她的口袋,對她的拮據不無小補。

  修澤嵐吹著口哨,在劇場休息室裡卸去自己一臉妝彩。

  突如其來地覺得耳朵好癢,她抽了張面紙拭淨了手,使勁地揉起了耳朵。

  她這幾天每天都鬧耳朵癢,要不是耳朵發炎,就是姓「謝」的拿稻草人詛咒她。

  她至今仍不知道姓「謝」的叫什麼名字,他這幾天送來的茉莉花束也總是只署名一個「謝」字。

  原本她還在猜想姓謝的怎麼會送她茉莉這麼小家碧玉的花朵,結果謎底在一個懂花語的演員嘴裡揭顯。

  茉莉花的花語是--

  你是我的!

  「你太囂張喔!」修澤嵐對花束扮了個鬼臉,忍不住覺得那些小茉莉被層層包裹在進口帝王花、百合等昂貴花材間,就像是淪落到王子城堡的小女人。

  她總覺得這男人不像在追求她,比較像是在恐嚇她別陷入他的愛情追求。

  不過,姓謝的一出手,還真是財大氣粗,每一捧花都是上百朵,數量已經快比小劇場台下的觀眾還多了。他以為現在是民初的上海,他是砸錢吹捧酒店駐唱女明星的士紳嗎?

  無論如何,姓「謝」的是讓她印象深刻了。她上場演出時甚至還會因為猜測他是否到場,而感到忐忑不安哩。這還是她修澤嵐第一次用這麼多時間去想一個男人呢。

  修澤嵐走入洗手間,用大量清水洗去臉上殘餘的卸妝乳。

  一張清清如水的秀麗臉孔倒映在鏡中,狹長的單眼皮鳳眼有著濃濃的東方優雅,眼眸裡的靈巧,卻又像西方神話裡的小精靈。不過,她臉上的自信與快樂,才是她最引人注目的特色。

  修澤嵐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喜歡笑!

  修澤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咧出一口白牙後,她走出洗手間,背上她超大型的刺繡斜背包,離開了休息室。和警衛揮揮手後,她步出大門,依然還是最後離開的那一個。

  叭!

  一聲不客氣的喇叭聲嚇了修澤嵐好大一跳。

  她回頭要瞪人,那部嚇人的白色捷豹跑車卻已搖下車窗,露出了一張冷酷的俊臉。

  「上車。」謝翔中緊盯著她,下巴一挪要她上車。

  修澤嵐睜大了眼,望著他的面無表情。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上陌生人的車。」她學著他雙唇緊抿,也冷冷地回他一句。

  即使一身黑衣的他俊美得像個撒旦,好看得讓她目不轉睛,她也不會任他招之即來。

  「謝翔中。」謝翔中簡單說道。

  修澤嵐脫口問道:「你和謝翔華有什麼關係?」

  「謝翔華是誰?妳男朋友嗎?」謝翔中面不改色地回她一句。

  在他心裡,他和謝翔華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我白問,你們兩個感覺差那麼多,八竿子也搭不到一塊。」修澤嵐一聳肩,逕自轉身要離開。

  謝翔中眼色一凜,心中對她殘存的好感在此時蕩然無存。

  他不准任何人拿他和謝翔華比較,更不許謝翔華的評價淩駕於他之上。

  「上車。」謝翔中命令道。

  「如果你送那一堆茉莉花的意思是代表了你正在追求我,你的口氣沒必要這麼高傲吧。」修澤嵐忍無可忍地回頭教訓著他,天生的嬌嗲嗓音卻讓她的憤怒打了點折扣。

  謝翔中鎖住她的視線,手指撫過高挺的鼻樑,好整以暇地坐在駕駛座上。

  「『嵐』劇團參加了一個醫院的甄選,對嗎?」他問,眼色冷冷的。

  「你怎麼知道?」她身子一僵,心頭飄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因為那家醫院是我的。」那封甄選的E-Mail也是他發出去的。

  修澤嵐看著他閃著寒光的眼,她咽了口口水,握緊了拳頭。

  「你是在暗示我,要送上我自己來換取『嵐』的演出機會?」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忍住給他一拳的衝動。

  「我什麼都沒說,我來找妳就只是想跟妳聊聊。」他細白的精緻臉孔及修長冷眸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

  如果她是用錢就能勾搭上的女人,他也不在乎。他反正總是有法子能讓她在愛上他之後,過得比現在更不好。當然,他也很樂意讓謝翔華知道,他之所以對修澤嵐出手如此無情,正因為她是他的朋友。

  「如果你只是想找我聊聊,那你沒事提甄選的事幹麼?你擺明瞭就是要給我壓力。」她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我那麼說只是想留住妳,沒有那麼多的居心叵測。我只是想找妳說說話,因為我今天並不好過!妳現在可以停止妳那猜疑的眼神了嗎?」

  謝翔中驀然壓下頭,壓住自己的太陽穴,一臉快被壓力擊垮的表情。

  修澤嵐怔愣地看著他的痛苦神態,她傻了眼,內心也開始動盪不安了。

  她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只是,看著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在她面前失控,她居然覺得很有成就感!

  她想,她對他而言,當真是有些特別的吧?

  「你……你怎麼了?」她小聲地問道。

  「陪我去吃飯,我再慢慢告訴妳。」謝翔中半閉的深眸閃過一絲算計。

  沒錯,他對於他的痛苦所引起的她的反應,完全了然於心。

  「我不要和你吃飯。」雖然她的肚子已饑腸轆轆了,可她還不想這麼快就任由他宰割。

  「那就算了。」謝翔中按住車窗按鈕,讓車窗隔絕彼此。

  「喂!你是跑來鬧場的嗎?你把話說清楚再走。」修澤嵐氣呼呼地敲打著車窗,感覺很像被人擺了-道。

  謝翔中垂下眸,知道這樣的姿態會讓他顯得疲憊。他歎了口氣,在車窗緩緩下降的空檔間,他一臉倦容地望著她。

  「我今天開了兩床刀,站了五個小時,我沒有力氣說服妳和我一塊出去。」他說。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修澤嵐說話的口氣變得和緩了。她老是會忘記這個男人的職業是掌人生死大權的醫生。

  「如果回去休息能讓我睡著的話,我就不會來這裡找妳了。」他聲音沙嗄地說道,繼而沉默地抿緊了唇。

  「你開刀不順利嗎?」她低聲問道。

  「我有一床刀沒有救成功,我的一個病人死了。」他垂下雙肩,全身的肌肉都僵直了起來。

  修澤嵐屏住了呼吸,清楚聽見體內五臟六腑翻滾的聲音。

  他的眸子黯淡得讓她……好心疼。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因為失去病患生命而感到無助的男人。

  「我能幫你什麼嗎?」她的手扶在車窗上,低頭凝望著他。

  謝翔中打開車門,站到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妳能幫我什麼,我只是想來找妳、看看妳。」他低頭讓氣息吐在她柔軟的頰邊,沒有忽略她瑟縮了下身子。

  「你別再自責了,我想你一定盡了全力救他了。你是個醫生,你不是神。」她柔聲安慰著他。

  謝翔中低歎了口氣,輕輕地把下顎置於她的頭頂,刻意隱藏住他眼中的不以為然。

  修澤嵐身子因為他的接近而乍然僵直,但她卻沒有推開他,反而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咬緊牙根,強忍住斥喝她停止拍人肩膀的這個動作。

  傻女人!

  她當真以為像他這樣的-個男人會輕易在他人面前卸下心防嗎?

  他手術的失敗率極低,如果真的失敗了,他懊惱的也必然是開刀技術上的需要再加強。至於人命的失去與否,他看得很漠然。如果連他的技術都無法讓病人起死回生的話,那麼那個病人在臺灣原本就沒希望經由手術而得救。

  「陪我吃頓飯吧,我今天只吃了兩個三明治。」謝翔中凝視起她,不容拒絕地攬住她的腰,走向車子副座。

  「我自己會走。」她說,臉頰開始發燙,腦子也因為他的碰觸而變得混亂了起來。

  「我喜歡摟著妳的腰。修澤嵐……」謝翔中喚著她的名字,溫柔地像以手術刀輕刮過皮脂上的壞死組織。

  「我們的關係還不適合摟腰這麼親密的動作吧?」修澤嵐撥開他的手,內心輾轉反側。

  「有些反應是此時間還誠實的。」謝翔中的手指誘惑地拂過她的臀部。

  修澤嵐驚跳了一下,感覺他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腰間一直覆蓋住她的臀部。

  這是怎麼回事?她感覺到有股騷動從他的指間傳染入她的血液裡,她咬住下唇,感覺全身都不對勁了起來。

  太恐怖了,她想要他!

  可是,這麼冷傲的男人根本不在她習慣交往的範圍內。

  可是,又可是……她很好奇、很好奇他們兩人之間的那股吸引張力會擴張到什麼地步。他是第一個讓她認知到情欲的人,而她向來好奇……

  修澤嵐倏地推開他的手,飛快地鑽入車子裡,沒有看見謝翔中在為她關上門的那一刻時所露出的不屑笑容。

  原來她也不過是個禁不起誘惑的女人,一旦和他打得火熱,就把她上回掛在嘴邊的未婚夫給拋到九霄雲外了。

  謝翔中坐上駕駛座,側身幫她拉上安全帶,肢體佯裝無意地拂過她柔軟的胸脯。

  她的身子往後一縮,卻沒有推開他。

  謝翔中發動車子,冷薄雙唇譏誚地緊抿著。

  愛情是什麼東西,哼!只有恨才是最不容易變質的情緒吧。

  他會讓修澤嵐愛上他,或者也會不小心毀了她的心。誰讓他對謝翔華的恨,比她的愛來得亙久呢?

  白色跑車飛也似地消失在車陣之中,謝翔中開始對修澤嵐撒下報復的天羅地網……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3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58 PM 編輯

第四章

  那一晚,修澤嵐和謝翔中共進晚餐,那一餐吃到了淩晨三點。

  她喝了一點紅酒,一直在說話,說她進來小劇場的因緣,說演戲增加了她的眼界,讓她涉及了許多不同生活層面。

  而他,就是靜靜地聽,用他那雙又冷又熱的眸子盯著她,盯得她臉紅心跳,盯得她頻頻低頭。

  那一晚後,她知道他們之間多了一點朋友的成分,她也知道他可以不顧地點地吻她,吻到她差點想躲到桌子底下。

  可是,她卻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謝翔中談戀愛。

  在她有限的經驗與見聞中,她知道追求者送花是正常的行為。可是,約會的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N次,女方都在男方的套房裡度過約會時間,這鐵定超級不正常吧。

  雖然他們滿乾柴烈火的,可畢竟還沒真的上床。雖然他們經常膩在一起,可是因為他很忙,所以也不能算是什麼形影不離。

  那她幹麼沒事老是想起謝翔中?而且還收下了他套房的鑰匙,公然登門入室?

  修澤嵐坐在謝翔中的套房裡,對自己莫可奈何地一聳肩。

  沒法子啊,他有那麼多手術房的精彩故事讓她目瞪口呆。他人長得性感,眉宇間輕蹙的憂鬱又經常勾起她的母性。加上他的吻,每次總把她的三魂七魄全勾走。她沒有為他寢食難安,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酡紅著臉,盤著腿,啃掉一隻迷迭香小羊排,漫不經心地看著套房裡黑色的絲質大床以及充滿了金屬線條的冰冷傢俱。這間他拿來休息用的套房足足有二十坪耶,跟這個男人一樣--

  豪華得很囂張。

  她喝了一口香檳,還是懷疑他對她下了蠱,否則她怎麼會乖乖坐在這裡等他回來?

  或者,她其實愛慕虛榮,和他在一起老是吃香喝辣,所以她現在才會乖乖坐在他的小套房裡等他回家。所以,她才會閑來無事把他叫來的五星級外燴吃掉三分之一?

  胃間隱約地傳過一陣小小不適,她揉了下胃部,不以為意地一聳肩,繼續挑了顆草莓塞到嘴巴裡。

  她這幾天都覺得胃部有很嚴重的飽漲感,可能是因為她這陣子窮得一天只能吃一餐,而這僅有的一餐,通常由謝翔中供應。那些食物如此精緻,讓她忍不住要暴飲暴食嘛。

  她打了個飽嗝,伸了個懶腰,她的目光正巧停在牆壁的金屬月曆上。

  啊!謝氏醫院的藝文甄選,明天就要揭顯了哩。

  如果她真的拿到了那份甄選,那她靠的是「嵐」的實力,還是她的魅力?

  修澤嵐對著身邊黑色鋼琴銬漆的短櫃擠眉弄眼一番,然後對著自己大笑出聲。

  她是還滿有人緣的,可是也沒美到讓他神魂顛倒吧?

  謝翔中那人太冷靜,冷靜到她有時不免懷疑他那天怎麼會在她面前暴露出他的悲傷。嗯,這事愈想愈覺得奇怪,他這種人應該不會喜歡她的啊。

  等他回來後,再好好問一問他吧。修澤嵐在心裡忖道。

  喀嚓。

  門鎖被打開的聲響,驚醒了她的沉思。

  修澤嵐抬頭,對著甫入門的謝翔中送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翔中望著她的笑臉盈盈,胸口悶窒了幾秒鐘。

  她怎麼這麼喜歡笑?她笑得像是他的回家帶給她莫名的喜悅一樣。

  對於有人為他等門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見了。謝家大宅隨時有傭人服侍他。不過,謝家的家人,除了他的妹妹謝可葳之外,他誰都不想理會。修澤嵐除了坦率一點、熱情一些、真誠了一些,也沒什麼特別的吧。

  「妳來了。」謝翔中淡淡望她一眼,淡淡說了一句,沒讓自己流露太多情緒。

  「對啊,還吃得好飽。」修澤嵐盤腿坐在原地,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通常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比較重時,代表他今天沒有動手術,因為如果動手術的話,他會在醫院沐浴完了才回家。

  瞧,她愈來愈瞭解他了。她不瞭解的只有一件事--

  「謝翔中,你喜歡我什麼?」她拉住他的手臂,覺得自己的胃緊張地漲痛著。

  「妳怎麼也開始問一般女人會問的問題了。」他隨手把公事包一扔,伸手解開襯衫泰半的鈕扣。

  他坐在沙發上,長腿斜倚在她的身側,微瞇眼看人的模樣,有種冷調的性感。

  她別開眼,心臟又下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了。

  「因為我就是一般女人啊!所以,請你好心地回答我的問題吧。」她故作輕鬆地一聳肩,嬌滴滴的聲音卻有點顫抖。

  「我喜歡妳什麼?」因為妳看起來太無憂無慮、因為妳對我的同情表現得大明目張贍、因為妳和那對謝家兄妹扯上了關係!

  這些答案,謝翔中當然都沒說。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朝著她勾勾手指,要她坐到他身邊。

  修澤嵐屏住呼吸,再一次驚覺在這個男人冷酷的保護色之下,藏著一個性感惡魔。

  「過來。」謝翔中捕捉住她的視線,聲音低嗄地像一場誘惑。

  「我是人不是狗耶!」修澤嵐不滿意地抿緊唇,瞪他一眼。

  謝翔中一挑眉,冷冷的眼飛上一抹誘惑魅色,他陡然攬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佳他的身上一抱。

  「你--」

  她抗議的話還沒說完,他灼烈的吻已經奪去了她的心神。

  他冰冷的唇間藏著讓人昏眩的迷藥,哺喂入她口中後,讓她全身喪失了活動功能,只能隨之起舞。她虛軟的身子無處支撐,只得攬著他的頸子,是故唇舌的糾纏憨益地火熱縱情……

  「還不要。」她努力在理智斷線前,出聲低喘道:「我連你為什麼喜歡我都還--」

  「我要恭喜妳。」謝翔中重咬了下她的唇瓣,打斷了她的話。他並不想回答什麼他喜不喜歡她的問題。

  「恭喜我什麼?」她一時回不過神,仍然拚命地眨著眼好讓自己清醒。

  「明天醫院會通知『嵐』劇團,你們中選了。」他說。

  「真的嗎?真的嗎?」修澤嵐抓著他的手,臉上躍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她用力在他頰邊印了一個吻,樂不可支的當下,卻突然察覺到自己現在正坐在他的腰上,曖昧的姿態連她自己看了都要臉紅。

  「我希望『嵐』的成功,憑的是我自己的實力。」為了撇清關係,她立刻從他身上跳開。

  她縮到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讓彼此的肢體再有任何接觸。

  「妳憑的是妳的實力,妳那天的演出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才會請妳到醫院來演出一段時間。」謝翔中嘴角一揚,笑容極淡、極冷。

  他並不介意跟修澤嵐耗久一些,反正,和他的未婚妻--謝翔華的前女友比較起來,修澤嵐更對他的胃口。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睜眼說瞎話?」修澤嵐老實地說道,細長眸子懷疑地瞥著他。

  「我這人一向公事公辦。」不過,從他私自寄了那封甄選E-Mail給她之後,她就是他的私事了。

  「真的嗎?如果真是公事公辦的話,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你也不會天天送花給我了。」她突然睜大了眼,認真地對他說道:「對了,你就不要再送花給我了,那些花都不便宜,你如果有心的話,就把那些錢捐給我們劇團吧。」

  「妳的劇團需要多少經費,我明天開支票給妳。」謝翔中簡潔地說道。

  「然後我再感激地以身相許?你省省吧,我這人的道德感很強的。」修澤嵐扮了個鬼臉,用玩笑的語氣淡化他聽起來太認真的句子。

  她也不喜歡公私不分。

  「難得我想對藝文活動表現出熱忱,沒想到就遭到拒絕。」她道德感很強?所以剛才才能在有未婚夫的狀況下和他熱吻?

  謝翔中的心裡閃過一陣不齒,用一種冷眼旁觀的表情審視著她臉上的無邪笑容。

  「你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對藝文活動表現出熱忱,我當然會開開心心地接受你的贊助……」她說錯話了嗎?修澤嵐在他嚴厲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擠出一個微笑。

  「妳如何知道我不是單純地喜歡劇場?」他吐出一口氣,放緩臉上的嚴肅。

  她對愛情的堅貞與否,不關他的事!

  「因為我在你家裡沒有發現任何和『劇場』扯得上關係的東西啊!例如你的CD全是演奏曲,而沒有什麼戲劇性的作品。都是小提琴、大提琴、鋼琴獨奏……」她停頓了下,突然大有領悟地對著他驚呼出聲。「你幹麼只偏好獨奏呢?你有點小孤僻喔!交響樂團不是也很精彩嗎?」

  謝翔中盯著她坦率的問話,胸口一緊。想不到他聽音樂的習慣竟然反映了他的內心,幸好這個地方除了她之外,沒有別的女人來過。

  他不喜歡被任何人窺看到內心的感情。

  「我工作時要面對的人體神經是一套複雜的系統,工作之外,我喜歡簡單純粹的東西。」他開口這樣說道。

  「真的是那樣嗎?可是,我還是覺得你這人像獨行俠,我們認識也有一小段時間了,可是就沒聽你提過你的家人。」她總覺得事情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於是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希望他偶爾也能和她分享他的心情。

  「我有一個妹妹--她現在是我的秘書。我有一個父親,他娶了三個老婆--我母親是第二老婆,大媽沒有生育,所以我是家中的長子。」他自動略去他還有兩個同父異母兄妹一事不提,俊冷面容鎮定得像在討論晚餐菜色。

  「你的家裡聽起來有點複雜。」她乾笑了一聲,不是很清楚她現在該如何反應。

  「對了,我有件事忘了告訴妳。」他微瞇著眼,看著她的神情像在等待觀賞一場精彩的手術觀摩。「我高中時,我爸帶了他的第三個女人及一對兒女進了門。我媽因為受不了這件事,選擇了自殺一途。不過,她沒死成,成了植物人。」

  修澤嵐呆住了,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她臉上的笑容消逝無蹤,她咬著唇,想也未想地便握住他的手臂,拍拍他的肩,就像她平時安慰明曦大哥所做的舉動一樣。

  「不要拍我的肩膀。」謝翔中眉頭一擰,冷眸逼視著她,音調森冷地像和她有多年仇隙。他討厭提到那些往事!

  因為他其實也是害媽媽自殺的推波助瀾者之一。為了贖罪,他才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為媽媽討回公道。只是,這個讓他自責的秘密,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當然,他也不打算告訴她。

  他眼裡的怒火,嚇了修澤嵐一大跳。

  她僵住身子,依然坐在他的身邊,只是把雙手挪回了膝上,一副小媳婦模樣。

  「不要告訴我,妳現在覺得很心碎。」謝翔中面無表情地握住她的下巴,對於她方才溫情式的舉動只覺得反感。「我不是三歲奶娃,這樣的擁抱對我來說無濟於事。」

  「我沒有心碎,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不會因為同情一個男人就和他上床的。」修澤嵐睜大了眼,一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

  謝翔中蹙了下眉,因為她這個讓他意外的回答。

  「我以為你聽到我這樣的回答,應該會笑一笑的。」她朝他一咧嘴,露出一口漂亮的編貝白牙。

  「我沒什麼幽默感。」他朝她俯近了幾分,把她纖細的眉眼及秀雅的粉唇全都收入眼底。她總是在開心,開心地讓人很情不自禁……

  「可是你現在在笑耶。」修澤嵐伸手戳了下他唇邊的笑容。

  謝翔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薄唇邊的上揚幅度也立刻斂回了平素的漠然。

  「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家碰你?」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小小聲地問道。她沒有掩飾自己眼底的害怕,因為她認為該讓他知道他嚇到地下。

  「我開始覺得比我想像中的還欣賞妳。」謝翔中瞇起眼,注視著她黑白分明的鳳眼。

  她是少數把喜怒哀樂表達在臉上,卻沒讓他太反感的人。不過,他並不想喜歡她,他不過是想要地更快投入他的情網中。謝翔中這樣告訴自己。

  「我知道你欣賞我,不然你怎麼會送那麼多花給我呢?」她笑著一聳肩。

  「那妳知道我很想要妳嗎?」謝翔中無預警地俯近她,雙唇倏地摩擦著她。

  修澤嵐屏著氣,唇瓣因為他的觸動而刺痛著。

  「我的時間很寶貴,我的精神都應該浪費在手術上,我不想拐彎抹角和妳談情說愛了,我想要妳--」他的手掌扶在她的腰間,緩緩地滑入她的粉色棉質T恤裡,撫摩過她細滑的後背。「如果妳肯直接跟我上床,會省掉很多麻煩。」

  「你要的只是肉體關係……」她低喘一聲,因為他的手掌解開了她內衣的背扣。

  她推著他的胸膛,他的手指卻隨之撫上了她的胸。

  「妳或我都無法否認我們之間的吸引,為什麼不先順其自然?情愛的感覺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他的冰冷薄唇吮上她的頸間,寒白牙齒烙上她的玉頸,冷魅模樣像似吸血鬼啜食著處女鮮血。

  「你當我是情婦還是應召女?」她昂起身子,無法不回應他。

  理智知道她該推開他,可是她的情感想放縱,她想知道在他的身下燃燒是什麼感覺。

  「做我的女人,我出手很大方。」他鎖住她的眼,雙唇貼在她頸間的脈動上。

  修澤嵐錯愕地眨著眼,雙腿使勁一撐,把自己往沙發內側一靠,拉開了彼此的距離。「我先前已經拒絕了你對『嵐』的贊助,我的立場夠清楚了吧。」

  「妳可以認真考慮我的條件,我出手很大方。」謝翔中用一種豹般的優雅,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覆平在沙發上。

  他的右手扣住她的雙手手腕,將之拉直在頭頂上,讓兩人身軀密不可分地黏膩在一起。

  「如果我被你包養的條件,是要求供應我整個劇團呢?」第一次有人出口要包養她,她忍不住想要談談條件,瞭解一下自己的身價。

  「一個月二十萬的支出,夠嗎?我明天開支票給妳,或者妳想要現金匯款?」謝翔中譏諷地看她一眼。早知道她可以收買,他也不用費那麼多心思了。

  「這事傳出去,我怎麼做人啊?」修澤嵐差點失笑出聲。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人知情,妳的未婚夫不會知情。」謝翔中沉穩地說道,表情一如他在開會討論病情時的冷然。

  修澤嵐看著他,驀地打了個冷顫。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潑醒了她方才所有的玩笑之意。

  謝翔中很認真,而且--很冷血!

  他知道她有未婚夫,卻根本沒考慮到她的未婚夫如果知道她的背叛,會有多傷心欲絕。

  「我不玩了,我們到此為止。」修澤嵐扭動著身子想掙脫開他,背脊開始發i際。

  「現在才要假裝對妳的未婚夫掏心挖肺,妳不覺得很矯情嗎?」面對她的驚慌失措,他開始惱火。

  她的拒絕在他看來只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法,他沒時間和她玩這種瞎攪和的遊戲。

  「那是因為……因為……」因為明曦大哥只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所以她才會縱情自己走入謝翔中的追求網中啊!

  「找不出理由了嗎?」謝翔中深眸閃過一道怒氣。果真沒有人是會永遠對感情忠實的,就連看似真純的她亦然。

  「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你又不是我未婚夫。」面對他近乎質詢的冰冷口氣,她也火了,馬上不客氣地回嘴道。

  「妳讓我以為妳會接受我的追求,我討厭被人戲弄。」

  謝翔中厲眸一瞇,在她驚慌失措地想逃脫時,他飛快地扯起她的上衣,將她壓回了沙發裡。

  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只能在羞愧與屈辱之中,任由他褪去她上半身所有的衣物。

  她的手腕被壓制住,無法遮住自己的赤裸。他匍匐在她身上,厲眸緊盯著她,怎麼看都是在算計要如何肢解她。

  「你冷靜一點。」她努力要擠出一個笑容,卻還是打了個冷顫。

  她運氣好,從來沒遇到過壞人,這回也不會例外。她一定會全身而退的,修澤嵐在心裡為自己加油打氣,力求鎮定。

  「我是很冷靜。我很冷靜地想發掘妳的處女地--」他的唇滑下她細滑的咽喉。

  「你走開……啊……」

  他傲慢地抿著唇,食指畫過她雪白的胸線,滑下她富有彈性的腹部,最後停留在她牛仔褲鈕扣的上方。

  謝翔中鎖住她的視線,在她的驚呼聲中,他解開了她中仔褲的鈕扣。

  「停!」她驀然睜大眼,用力搖頭。

  他的眼瞳太事不關己,冷得像在報復,冷得像透過她這個人在看另一個人!

  「妳背著未婚夫和我玩愛情遊戲,妳早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說。

  「住手--你給我住手!」

  「如果我不住手呢?」他將她的反抗視為一場好戲。

  「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會是那種被你非禮後,還會若無其事的人,我會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她秀雅的臉頰脹得滿臉通紅,清麗的眸子隱約泛著水光。

  「妳想拿什麼事情控訴我對妳的『非禮』?就我看來,一切很合理。」謝翔中停止所有挑逗的動作,神態譏諷地望著她。

  「你現在不顧我的意願,就是非禮!」這個男人居然問得出這種話!他腦子有病嗎?修澤嵐氣息粗重地說道。

  「但是,誰會相信我非禮了妳呢?」謝翔中捏住她的下巴,黯眸像是兩窟要將她吞噬的黑洞。「我樓下的管理員經常看到妳拿鑰匙上來,我們不像一對情侶嗎?送外燴來的飯店人員,也經常見到妳在這裡出沒,他們沒見到妳對著他們大喊『救我出去』。請問妳要如何讓法官相信我侵犯了妳呢?」

  修澤嵐恐懼地看著他,他過分高挺的鼻樑像一把要解剖人體的利刀,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她全身冒出一陣寒意,凍凝了她的所有欲望。

  「找不出我非禮妳的有利證據了嗎?」謝翔中輕薄的唇繼續吐出沒有溫度的話,寒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她的心臟,讓她痛得瞇起了眼。「妳是玩不過我的。」

  修澤嵐全身僵直,眼淚亦在同時奪眶而出。

  謝翔中的眼中閃過一陣不耐煩,等待著她必然會有的大哭大鬧。

  「你這個惡魔。」她忍住淚,不許自己在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面前示弱。

  修澤嵐惡狠狠地瞪著他。

  謝翔中的心被狠狠痛擊了一下,修澤嵐眼中的忿意,就像當年媽媽憎恨爸爸的那種恨!

  他臉色陡然一沉,鬆開對她手腕的箝制,把落在沙發旁的內衣和T恤丟回她身上。

  謝翔中走到酒櫃旁的冰箱,拿出一塊冰磚,用尖錐刀狠狠出手一刺。

  他失控地把這場遊戲玩得太過火了,玩到連他的本性都畢露無遺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失控的原因為何。對他而言,她對她未婚夫的背叛,正如同父親對母親的背叛一樣,全是不可原諒的罪過。

  謝翔中戳下一塊冰塊放入了方杯,他側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修澤嵐飛快地穿好衣服,發抖的手指不聽使喚地試了好幾次,才扣好了內衣。

  她防備地看著那個站在酒櫃旁邊,比她還靠近大門的男人。

  她抓起自己的大背包,想打手機求救,卻懊惱地發現她的手機忘了繳費,現在只能接電話,不能撥話出去。

  不管了,先離開再說。修澤嵐緩緩地朝著大門前進,故意擺出一臉兇惡貌以壯大自己的聲勢。

  老天爺,別讓他突然又撲上來啊,他的喜怒無常嚇死人啦!修澤嵐在心裡祈禱道。

  謝翔中握著酒杯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當酒精彌漫到他的全身時,他的腦袋也漸漸恢復了冷靜。

  他不該這麼快就嚇壞修澤嵐的,遊戲還是要繼續玩下去的。謝翔中撫著酒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我要走了。」修澤嵐寒著聲說道,又往門口跨近了一步,她不想在門口和他扭打成一團。

  謝翔中唇角勾起一道冷笑,再度倒了一杯威士卡一飲而盡。

  修澤嵐乘機往前搶出一個箭步,無奈她的速度還是太慢。

  謝翔中一個閃身,精壯身子擋住了門把。

  「妳想走嗎?」她想擺脫他,恐怕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他從來只會按照他的方?做事。「不准!」

  「不准?」

  修澤嵐不能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她忍無可忍地朝著他跨近一步。「那麼我現在是不是該自己走到床上躺成大字形,好讓你為所欲為?你有定期做健康檢查嗎?你有沒有病?你能不能好心一點戴上保險套!」

  「妳在發抖。」他冷眼旁觀地看著她,對於盛怒中的她感到新鮮與好奇。

  「廢話!一個隨時有可能被人非禮的女人,不發抖難道要大喊『謝主隆恩』嗎?」她本想擠出一個笑容來表示自己的平心靜氣,無奈說出口的話卻全像是歇斯底里的指控。

  「我對女人從沒有過肉體之外的興趣,妳是個例外。所以,我才願意和妳耗了這麼久的時間,卻還沒有碰妳。」這些話的道歉意味夠濃了吧。

  「如果你真的有那麼喜歡我,那你就該尊重我。」修澤嵐眼睛瞄了一眼大門,義正辭嚴地說道。

  她現在只求今晚能夠從這裡全身而退,此後她再也不要和這個人有任何關係了。

  不接謝氏醫院那個五十萬的案子也無所謂!她多打點工,「嵐』還是會生存下來的。

  「尊重妳能讓我得到什麼?」謝翔中冷嗤一聲。

  「尊重我,你才能得到我。」她嬌軟的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感覺胃部泛過一陣痙攣。

  「我現在就能得到妳。」他抿了一口酒液,斜眼睨看著她。

  「得到我的人,或者是得到我的心,這是兩回事。」她壓住自己的胃,重重咬住自己的唇。

  好痛,她的胃好象在抽筋一樣絞痛著。

  「妳很會談判。」他盯著她的動作,沒有忽略她變得青白的臉色。

  「因為我還不想在今天失去我的處女膜。」胃部開始持續著尖銳的刺痛,她壓著腹部直不起身。

  「妳還是處女?」他意外地說道,放下酒杯走向她。

  「不要把處女說得像史前時代的恐龍。」她彎身蹲在地板上,開始重重喘著氣,整個人也隨之趴到了地板上。

  「妳怎麼了?」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額上冒出的冷汗。

  「我……的胃好痛……」她呻吟地說道,在胃部抽筋短暫停止之際,長吸了一口氣。

  「我幫妳看看。」他拉開一個櫃子,找出了聽診器。

  「你是外科醫生,我又不要開刀……」她根本沒力氣把話說完,因為另一波抽筋的痛苦已經逼得她只能在地上蜷成一團。

  「我在成為外科醫生前,在內科實習受訓過。我對內科的專業,一樣優秀得讓所有人側目。」他拿出聽診器,壓在她的胃上聆聽著。「什麼時候開始痛的?」

  「剛剛!被你氣到胃痛的。」她緊握著拳頭,拚命地深呼吸。

  整顆胃陣痛起來時,胃部僵成了一顆堅硬石頭,像是隨時要爆炸開來一樣。

  「最近胃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他問。

  「這幾天都覺得胃漲漲的,好象有東西沒消化完一樣。」她低喃,淚水已然在眼眶打滾。

  「八成是胃發炎所引起的胃痙攣。可能是太累、睡眠不足,或者是飲食不正常引起的。」他迅速地下了判斷,簡潔地說道。

  修澤嵐沒接話,因為她已經痛到沒有力氣了。

  「對藥物過敏嗎?」他問。

  她咬著牙,等著一波痙攣過去之後,她喘著氣說道:「我不要吃你開的藥。」誰知道他會在藥裡放什麼東西。

  「那妳把藥帶回去吃。我開四天份的藥給妳,如果沒事了就可以不用吃了。」他起身背對著她,從一隻方盒裡拿出幾顆不同的藥放入小袋子中,再塞入她的大包包裡。

  「我真的可以走了?」她壓著胃,在下一波痙攣來襲前,臉色青白地扶著桌子危顫顫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問道。

  「妳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離開了。」他合上方盒,心裡的算計全然沒流露半點在臉上。

  「什麼問題?」她問道。

  謝翔中為她倒了一杯水,拿了一回的藥量放到她手裡。

  「告訴我--我怎麼會喜歡上妳這麼一個完全不受我控制的女人?」他盯住她的眼。

  修澤嵐瞪著他,胃部在此時再度繃緊成一團。他太反復無常、太陰晴不定,太容易勾起她的同情心,太容易讓她欲走還留!

  「我應付不來你這種男人……你另找物件吧。」她一口吞下藥,彎腰駝背地抓起背包,龜速地往門口前進。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追求方式才算正常,我只是想擁有妳。」他用一種漠然的聲音說道。

  修澤嵐不該回頭的,可她回過了頭。

  然後,她的腳步卻再也移動不了。

  那個剛才像個惡魔的男人,現在正把臉埋在手掌裡,無助地像個孩子。

  「我有未婚夫了,你不可能會擁有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要說服他,還是要說服她自己。

  「你們還沒結婚,如果我可以給妳更多的幸福,我不知道妳為什麼不選擇我?」他抬起頭,黑得發亮的眸子鎖住她的。

  當然,他沒說出口的是--他「已經」有一個未婚妻了。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你的喜歡對我而言太不尋常了。」他太刺激,而她的心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壯。

  「我已經放慢腳步了。」他抿著唇,像是不耐煩,更像是在鬧彆扭。

  「你忘了我走路的速度比正常人慢嗎?你就不能試著配合我嗎?」修澤嵐好笑又好氣地看他一眼。

  「好。」他乾脆地答應道。「那我現在先載妳回家。這樣的交往速度,妳滿意吧。」

  他拿起車鑰匙,攬過她的腰走出門口,走到電梯旁邊。

  「謝謝你。」她輕輕一笑,想拍他肩膀的手轉而拍拍他的手臂。「對了,你晚餐還沒吃,待會兒記得吃喔。你工作那麼累,身體要好好照顧才行喔。」

  謝翔中瞪著她的雅致臉孔,他頸間的青筋猙獰地浮起,感覺胸口被人重擊了一下。

  見鬼的!她關心他做什麼?她自己不是還在鬧胃痛嗎?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修澤嵐的手機乍然響起。

  他皺起眉頭看她一眼,都幾歲的人了,還用卡通音樂當成手機來電鈴聲。

  修澤嵐朝他皺皺鼻子,推開他的手,接起了同租室友的來電,聲音清脆可愛得像一串鈴鐺。「小君啊,什麼事?」

  謝翔中按下電梯按鈕,她卻突然驚呼了一聲。

  「家裡停電!那妳怎麼不早告訴我啦!」修澤嵐一看手錶--十二點,臉都垮下來了。「妳現在要我去哪裡啊?『嵐』的房東十點半就關上一樓鐵門了……」

  謝翔中聞言,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是他的東西,就跑不掉。

  「沒關係,我再想辦法好了。」修澤嵐掛斷了電話,皺著眉頭踢了下電梯門。

  「妳那裡停電,對嗎?」謝翔中挑起她的下顎,鎖住她的眼。「今晚留下來陪我。」
第四章

  那一晚,修澤嵐和謝翔中共進晚餐,那一餐吃到了淩晨三點。

  她喝了一點紅酒,一直在說話,說她進來小劇場的因緣,說演戲增加了她的眼界,讓她涉及了許多不同生活層面。

  而他,就是靜靜地聽,用他那雙又冷又熱的眸子盯著她,盯得她臉紅心跳,盯得她頻頻低頭。

  那一晚後,她知道他們之間多了一點朋友的成分,她也知道他可以不顧地點地吻她,吻到她差點想躲到桌子底下。

  可是,她卻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謝翔中談戀愛。

  在她有限的經驗與見聞中,她知道追求者送花是正常的行為。可是,約會的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N次,女方都在男方的套房裡度過約會時間,這鐵定超級不正常吧。

  雖然他們滿乾柴烈火的,可畢竟還沒真的上床。雖然他們經常膩在一起,可是因為他很忙,所以也不能算是什麼形影不離。

  那她幹麼沒事老是想起謝翔中?而且還收下了他套房的鑰匙,公然登門入室?

  修澤嵐坐在謝翔中的套房裡,對自己莫可奈何地一聳肩。

  沒法子啊,他有那麼多手術房的精彩故事讓她目瞪口呆。他人長得性感,眉宇間輕蹙的憂鬱又經常勾起她的母性。加上他的吻,每次總把她的三魂七魄全勾走。她沒有為他寢食難安,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酡紅著臉,盤著腿,啃掉一隻迷迭香小羊排,漫不經心地看著套房裡黑色的絲質大床以及充滿了金屬線條的冰冷傢俱。這間他拿來休息用的套房足足有二十坪耶,跟這個男人一樣--

  豪華得很囂張。

  她喝了一口香檳,還是懷疑他對她下了蠱,否則她怎麼會乖乖坐在這裡等他回來?

  或者,她其實愛慕虛榮,和他在一起老是吃香喝辣,所以她現在才會乖乖坐在他的小套房裡等他回家。所以,她才會閑來無事把他叫來的五星級外燴吃掉三分之一?

  胃間隱約地傳過一陣小小不適,她揉了下胃部,不以為意地一聳肩,繼續挑了顆草莓塞到嘴巴裡。

  她這幾天都覺得胃部有很嚴重的飽漲感,可能是因為她這陣子窮得一天只能吃一餐,而這僅有的一餐,通常由謝翔中供應。那些食物如此精緻,讓她忍不住要暴飲暴食嘛。

  她打了個飽嗝,伸了個懶腰,她的目光正巧停在牆壁的金屬月曆上。

  啊!謝氏醫院的藝文甄選,明天就要揭顯了哩。

  如果她真的拿到了那份甄選,那她靠的是「嵐」的實力,還是她的魅力?

  修澤嵐對著身邊黑色鋼琴銬漆的短櫃擠眉弄眼一番,然後對著自己大笑出聲。

  她是還滿有人緣的,可是也沒美到讓他神魂顛倒吧?

  謝翔中那人太冷靜,冷靜到她有時不免懷疑他那天怎麼會在她面前暴露出他的悲傷。嗯,這事愈想愈覺得奇怪,他這種人應該不會喜歡她的啊。

  等他回來後,再好好問一問他吧。修澤嵐在心裡忖道。

  喀嚓。

  門鎖被打開的聲響,驚醒了她的沉思。

  修澤嵐抬頭,對著甫入門的謝翔中送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翔中望著她的笑臉盈盈,胸口悶窒了幾秒鐘。

  她怎麼這麼喜歡笑?她笑得像是他的回家帶給她莫名的喜悅一樣。

  對於有人為他等門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見了。謝家大宅隨時有傭人服侍他。不過,謝家的家人,除了他的妹妹謝可葳之外,他誰都不想理會。修澤嵐除了坦率一點、熱情一些、真誠了一些,也沒什麼特別的吧。

  「妳來了。」謝翔中淡淡望她一眼,淡淡說了一句,沒讓自己流露太多情緒。

  「對啊,還吃得好飽。」修澤嵐盤腿坐在原地,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通常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比較重時,代表他今天沒有動手術,因為如果動手術的話,他會在醫院沐浴完了才回家。

  瞧,她愈來愈瞭解他了。她不瞭解的只有一件事--

  「謝翔中,你喜歡我什麼?」她拉住他的手臂,覺得自己的胃緊張地漲痛著。

  「妳怎麼也開始問一般女人會問的問題了。」他隨手把公事包一扔,伸手解開襯衫泰半的鈕扣。

  他坐在沙發上,長腿斜倚在她的身側,微瞇眼看人的模樣,有種冷調的性感。

  她別開眼,心臟又下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了。

  「因為我就是一般女人啊!所以,請你好心地回答我的問題吧。」她故作輕鬆地一聳肩,嬌滴滴的聲音卻有點顫抖。

  「我喜歡妳什麼?」因為妳看起來太無憂無慮、因為妳對我的同情表現得大明目張贍、因為妳和那對謝家兄妹扯上了關係!

  這些答案,謝翔中當然都沒說。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朝著她勾勾手指,要她坐到他身邊。

  修澤嵐屏住呼吸,再一次驚覺在這個男人冷酷的保護色之下,藏著一個性感惡魔。

  「過來。」謝翔中捕捉住她的視線,聲音低嗄地像一場誘惑。

  「我是人不是狗耶!」修澤嵐不滿意地抿緊唇,瞪他一眼。

  謝翔中一挑眉,冷冷的眼飛上一抹誘惑魅色,他陡然攬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佳他的身上一抱。

  「你--」

  她抗議的話還沒說完,他灼烈的吻已經奪去了她的心神。

  他冰冷的唇間藏著讓人昏眩的迷藥,哺喂入她口中後,讓她全身喪失了活動功能,只能隨之起舞。她虛軟的身子無處支撐,只得攬著他的頸子,是故唇舌的糾纏憨益地火熱縱情……

  「還不要。」她努力在理智斷線前,出聲低喘道:「我連你為什麼喜歡我都還--」

  「我要恭喜妳。」謝翔中重咬了下她的唇瓣,打斷了她的話。他並不想回答什麼他喜不喜歡她的問題。

  「恭喜我什麼?」她一時回不過神,仍然拚命地眨著眼好讓自己清醒。

  「明天醫院會通知『嵐』劇團,你們中選了。」他說。

  「真的嗎?真的嗎?」修澤嵐抓著他的手,臉上躍出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她用力在他頰邊印了一個吻,樂不可支的當下,卻突然察覺到自己現在正坐在他的腰上,曖昧的姿態連她自己看了都要臉紅。

  「我希望『嵐』的成功,憑的是我自己的實力。」為了撇清關係,她立刻從他身上跳開。

  她縮到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讓彼此的肢體再有任何接觸。

  「妳憑的是妳的實力,妳那天的演出讓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才會請妳到醫院來演出一段時間。」謝翔中嘴角一揚,笑容極淡、極冷。

  他並不介意跟修澤嵐耗久一些,反正,和他的未婚妻--謝翔華的前女友比較起來,修澤嵐更對他的胃口。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睜眼說瞎話?」修澤嵐老實地說道,細長眸子懷疑地瞥著他。

  「我這人一向公事公辦。」不過,從他私自寄了那封甄選E-Mail給她之後,她就是他的私事了。

  「真的嗎?如果真是公事公辦的話,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你也不會天天送花給我了。」她突然睜大了眼,認真地對他說道:「對了,你就不要再送花給我了,那些花都不便宜,你如果有心的話,就把那些錢捐給我們劇團吧。」

  「妳的劇團需要多少經費,我明天開支票給妳。」謝翔中簡潔地說道。

  「然後我再感激地以身相許?你省省吧,我這人的道德感很強的。」修澤嵐扮了個鬼臉,用玩笑的語氣淡化他聽起來太認真的句子。

  她也不喜歡公私不分。

  「難得我想對藝文活動表現出熱忱,沒想到就遭到拒絕。」她道德感很強?所以剛才才能在有未婚夫的狀況下和他熱吻?

  謝翔中的心裡閃過一陣不齒,用一種冷眼旁觀的表情審視著她臉上的無邪笑容。

  「你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對藝文活動表現出熱忱,我當然會開開心心地接受你的贊助……」她說錯話了嗎?修澤嵐在他嚴厲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擠出一個微笑。

  「妳如何知道我不是單純地喜歡劇場?」他吐出一口氣,放緩臉上的嚴肅。

  她對愛情的堅貞與否,不關他的事!

  「因為我在你家裡沒有發現任何和『劇場』扯得上關係的東西啊!例如你的CD全是演奏曲,而沒有什麼戲劇性的作品。都是小提琴、大提琴、鋼琴獨奏……」她停頓了下,突然大有領悟地對著他驚呼出聲。「你幹麼只偏好獨奏呢?你有點小孤僻喔!交響樂團不是也很精彩嗎?」

  謝翔中盯著她坦率的問話,胸口一緊。想不到他聽音樂的習慣竟然反映了他的內心,幸好這個地方除了她之外,沒有別的女人來過。

  他不喜歡被任何人窺看到內心的感情。

  「我工作時要面對的人體神經是一套複雜的系統,工作之外,我喜歡簡單純粹的東西。」他開口這樣說道。

  「真的是那樣嗎?可是,我還是覺得你這人像獨行俠,我們認識也有一小段時間了,可是就沒聽你提過你的家人。」她總覺得事情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於是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希望他偶爾也能和她分享他的心情。

  「我有一個妹妹--她現在是我的秘書。我有一個父親,他娶了三個老婆--我母親是第二老婆,大媽沒有生育,所以我是家中的長子。」他自動略去他還有兩個同父異母兄妹一事不提,俊冷面容鎮定得像在討論晚餐菜色。

  「你的家裡聽起來有點複雜。」她乾笑了一聲,不是很清楚她現在該如何反應。

  「對了,我有件事忘了告訴妳。」他微瞇著眼,看著她的神情像在等待觀賞一場精彩的手術觀摩。「我高中時,我爸帶了他的第三個女人及一對兒女進了門。我媽因為受不了這件事,選擇了自殺一途。不過,她沒死成,成了植物人。」

  修澤嵐呆住了,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她臉上的笑容消逝無蹤,她咬著唇,想也未想地便握住他的手臂,拍拍他的肩,就像她平時安慰明曦大哥所做的舉動一樣。

  「不要拍我的肩膀。」謝翔中眉頭一擰,冷眸逼視著她,音調森冷地像和她有多年仇隙。他討厭提到那些往事!

  因為他其實也是害媽媽自殺的推波助瀾者之一。為了贖罪,他才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為媽媽討回公道。只是,這個讓他自責的秘密,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當然,他也不打算告訴她。

  他眼裡的怒火,嚇了修澤嵐一大跳。

  她僵住身子,依然坐在他的身邊,只是把雙手挪回了膝上,一副小媳婦模樣。

  「不要告訴我,妳現在覺得很心碎。」謝翔中面無表情地握住她的下巴,對於她方才溫情式的舉動只覺得反感。「我不是三歲奶娃,這樣的擁抱對我來說無濟於事。」

  「我沒有心碎,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不會因為同情一個男人就和他上床的。」修澤嵐睜大了眼,一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

  謝翔中蹙了下眉,因為她這個讓他意外的回答。

  「我以為你聽到我這樣的回答,應該會笑一笑的。」她朝他一咧嘴,露出一口漂亮的編貝白牙。

  「我沒什麼幽默感。」他朝她俯近了幾分,把她纖細的眉眼及秀雅的粉唇全都收入眼底。她總是在開心,開心地讓人很情不自禁……

  「可是你現在在笑耶。」修澤嵐伸手戳了下他唇邊的笑容。

  謝翔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薄唇邊的上揚幅度也立刻斂回了平素的漠然。

  「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家碰你?」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小小聲地問道。她沒有掩飾自己眼底的害怕,因為她認為該讓他知道他嚇到地下。

  「我開始覺得比我想像中的還欣賞妳。」謝翔中瞇起眼,注視著她黑白分明的鳳眼。

  她是少數把喜怒哀樂表達在臉上,卻沒讓他太反感的人。不過,他並不想喜歡她,他不過是想要地更快投入他的情網中。謝翔中這樣告訴自己。

  「我知道你欣賞我,不然你怎麼會送那麼多花給我呢?」她笑著一聳肩。

  「那妳知道我很想要妳嗎?」謝翔中無預警地俯近她,雙唇倏地摩擦著她。

  修澤嵐屏著氣,唇瓣因為他的觸動而刺痛著。

  「我的時間很寶貴,我的精神都應該浪費在手術上,我不想拐彎抹角和妳談情說愛了,我想要妳--」他的手掌扶在她的腰間,緩緩地滑入她的粉色棉質T恤裡,撫摩過她細滑的後背。「如果妳肯直接跟我上床,會省掉很多麻煩。」

  「你要的只是肉體關係……」她低喘一聲,因為他的手掌解開了她內衣的背扣。

  她推著他的胸膛,他的手指卻隨之撫上了她的胸。

  「妳或我都無法否認我們之間的吸引,為什麼不先順其自然?情愛的感覺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他的冰冷薄唇吮上她的頸間,寒白牙齒烙上她的玉頸,冷魅模樣像似吸血鬼啜食著處女鮮血。

  「你當我是情婦還是應召女?」她昂起身子,無法不回應他。

  理智知道她該推開他,可是她的情感想放縱,她想知道在他的身下燃燒是什麼感覺。

  「做我的女人,我出手很大方。」他鎖住她的眼,雙唇貼在她頸間的脈動上。

  修澤嵐錯愕地眨著眼,雙腿使勁一撐,把自己往沙發內側一靠,拉開了彼此的距離。「我先前已經拒絕了你對『嵐』的贊助,我的立場夠清楚了吧。」

  「妳可以認真考慮我的條件,我出手很大方。」謝翔中用一種豹般的優雅,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覆平在沙發上。

  他的右手扣住她的雙手手腕,將之拉直在頭頂上,讓兩人身軀密不可分地黏膩在一起。

  「如果我被你包養的條件,是要求供應我整個劇團呢?」第一次有人出口要包養她,她忍不住想要談談條件,瞭解一下自己的身價。

  「一個月二十萬的支出,夠嗎?我明天開支票給妳,或者妳想要現金匯款?」謝翔中譏諷地看她一眼。早知道她可以收買,他也不用費那麼多心思了。

  「這事傳出去,我怎麼做人啊?」修澤嵐差點失笑出聲。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人知情,妳的未婚夫不會知情。」謝翔中沉穩地說道,表情一如他在開會討論病情時的冷然。

  修澤嵐看著他,驀地打了個冷顫。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潑醒了她方才所有的玩笑之意。

  謝翔中很認真,而且--很冷血!

  他知道她有未婚夫,卻根本沒考慮到她的未婚夫如果知道她的背叛,會有多傷心欲絕。

  「我不玩了,我們到此為止。」修澤嵐扭動著身子想掙脫開他,背脊開始發i際。

  「現在才要假裝對妳的未婚夫掏心挖肺,妳不覺得很矯情嗎?」面對她的驚慌失措,他開始惱火。

  她的拒絕在他看來只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法,他沒時間和她玩這種瞎攪和的遊戲。

  「那是因為……因為……」因為明曦大哥只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所以她才會縱情自己走入謝翔中的追求網中啊!

  「找不出理由了嗎?」謝翔中深眸閃過一道怒氣。果真沒有人是會永遠對感情忠實的,就連看似真純的她亦然。

  「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你又不是我未婚夫。」面對他近乎質詢的冰冷口氣,她也火了,馬上不客氣地回嘴道。

  「妳讓我以為妳會接受我的追求,我討厭被人戲弄。」

  謝翔中厲眸一瞇,在她驚慌失措地想逃脫時,他飛快地扯起她的上衣,將她壓回了沙發裡。

  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只能在羞愧與屈辱之中,任由他褪去她上半身所有的衣物。

  她的手腕被壓制住,無法遮住自己的赤裸。他匍匐在她身上,厲眸緊盯著她,怎麼看都是在算計要如何肢解她。

  「你冷靜一點。」她努力要擠出一個笑容,卻還是打了個冷顫。

  她運氣好,從來沒遇到過壞人,這回也不會例外。她一定會全身而退的,修澤嵐在心裡為自己加油打氣,力求鎮定。

  「我是很冷靜。我很冷靜地想發掘妳的處女地--」他的唇滑下她細滑的咽喉。

  「你走開……啊……」

  他傲慢地抿著唇,食指畫過她雪白的胸線,滑下她富有彈性的腹部,最後停留在她牛仔褲鈕扣的上方。

  謝翔中鎖住她的視線,在她的驚呼聲中,他解開了她中仔褲的鈕扣。

  「停!」她驀然睜大眼,用力搖頭。

  他的眼瞳太事不關己,冷得像在報復,冷得像透過她這個人在看另一個人!

  「妳背著未婚夫和我玩愛情遊戲,妳早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說。

  「住手--你給我住手!」

  「如果我不住手呢?」他將她的反抗視為一場好戲。

  「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會是那種被你非禮後,還會若無其事的人,我會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她秀雅的臉頰脹得滿臉通紅,清麗的眸子隱約泛著水光。

  「妳想拿什麼事情控訴我對妳的『非禮』?就我看來,一切很合理。」謝翔中停止所有挑逗的動作,神態譏諷地望著她。

  「你現在不顧我的意願,就是非禮!」這個男人居然問得出這種話!他腦子有病嗎?修澤嵐氣息粗重地說道。

  「但是,誰會相信我非禮了妳呢?」謝翔中捏住她的下巴,黯眸像是兩窟要將她吞噬的黑洞。「我樓下的管理員經常看到妳拿鑰匙上來,我們不像一對情侶嗎?送外燴來的飯店人員,也經常見到妳在這裡出沒,他們沒見到妳對著他們大喊『救我出去』。請問妳要如何讓法官相信我侵犯了妳呢?」

  修澤嵐恐懼地看著他,他過分高挺的鼻樑像一把要解剖人體的利刀,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她全身冒出一陣寒意,凍凝了她的所有欲望。

  「找不出我非禮妳的有利證據了嗎?」謝翔中輕薄的唇繼續吐出沒有溫度的話,寒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她的心臟,讓她痛得瞇起了眼。「妳是玩不過我的。」

  修澤嵐全身僵直,眼淚亦在同時奪眶而出。

  謝翔中的眼中閃過一陣不耐煩,等待著她必然會有的大哭大鬧。

  「你這個惡魔。」她忍住淚,不許自己在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面前示弱。

  修澤嵐惡狠狠地瞪著他。

  謝翔中的心被狠狠痛擊了一下,修澤嵐眼中的忿意,就像當年媽媽憎恨爸爸的那種恨!

  他臉色陡然一沉,鬆開對她手腕的箝制,把落在沙發旁的內衣和T恤丟回她身上。

  謝翔中走到酒櫃旁的冰箱,拿出一塊冰磚,用尖錐刀狠狠出手一刺。

  他失控地把這場遊戲玩得太過火了,玩到連他的本性都畢露無遺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失控的原因為何。對他而言,她對她未婚夫的背叛,正如同父親對母親的背叛一樣,全是不可原諒的罪過。

  謝翔中戳下一塊冰塊放入了方杯,他側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修澤嵐飛快地穿好衣服,發抖的手指不聽使喚地試了好幾次,才扣好了內衣。

  她防備地看著那個站在酒櫃旁邊,比她還靠近大門的男人。

  她抓起自己的大背包,想打手機求救,卻懊惱地發現她的手機忘了繳費,現在只能接電話,不能撥話出去。

  不管了,先離開再說。修澤嵐緩緩地朝著大門前進,故意擺出一臉兇惡貌以壯大自己的聲勢。

  老天爺,別讓他突然又撲上來啊,他的喜怒無常嚇死人啦!修澤嵐在心裡祈禱道。

  謝翔中握著酒杯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當酒精彌漫到他的全身時,他的腦袋也漸漸恢復了冷靜。

  他不該這麼快就嚇壞修澤嵐的,遊戲還是要繼續玩下去的。謝翔中撫著酒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我要走了。」修澤嵐寒著聲說道,又往門口跨近了一步,她不想在門口和他扭打成一團。

  謝翔中唇角勾起一道冷笑,再度倒了一杯威士卡一飲而盡。

  修澤嵐乘機往前搶出一個箭步,無奈她的速度還是太慢。

  謝翔中一個閃身,精壯身子擋住了門把。

  「妳想走嗎?」她想擺脫他,恐怕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他從來只會按照他的方?做事。「不准!」

  「不准?」

  修澤嵐不能置信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她忍無可忍地朝著他跨近一步。「那麼我現在是不是該自己走到床上躺成大字形,好讓你為所欲為?你有定期做健康檢查嗎?你有沒有病?你能不能好心一點戴上保險套!」

  「妳在發抖。」他冷眼旁觀地看著她,對於盛怒中的她感到新鮮與好奇。

  「廢話!一個隨時有可能被人非禮的女人,不發抖難道要大喊『謝主隆恩』嗎?」她本想擠出一個笑容來表示自己的平心靜氣,無奈說出口的話卻全像是歇斯底里的指控。

  「我對女人從沒有過肉體之外的興趣,妳是個例外。所以,我才願意和妳耗了這麼久的時間,卻還沒有碰妳。」這些話的道歉意味夠濃了吧。

  「如果你真的有那麼喜歡我,那你就該尊重我。」修澤嵐眼睛瞄了一眼大門,義正辭嚴地說道。

  她現在只求今晚能夠從這裡全身而退,此後她再也不要和這個人有任何關係了。

  不接謝氏醫院那個五十萬的案子也無所謂!她多打點工,「嵐』還是會生存下來的。

  「尊重妳能讓我得到什麼?」謝翔中冷嗤一聲。

  「尊重我,你才能得到我。」她嬌軟的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感覺胃部泛過一陣痙攣。

  「我現在就能得到妳。」他抿了一口酒液,斜眼睨看著她。

  「得到我的人,或者是得到我的心,這是兩回事。」她壓住自己的胃,重重咬住自己的唇。

  好痛,她的胃好象在抽筋一樣絞痛著。

  「妳很會談判。」他盯著她的動作,沒有忽略她變得青白的臉色。

  「因為我還不想在今天失去我的處女膜。」胃部開始持續著尖銳的刺痛,她壓著腹部直不起身。

  「妳還是處女?」他意外地說道,放下酒杯走向她。

  「不要把處女說得像史前時代的恐龍。」她彎身蹲在地板上,開始重重喘著氣,整個人也隨之趴到了地板上。

  「妳怎麼了?」他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額上冒出的冷汗。

  「我……的胃好痛……」她呻吟地說道,在胃部抽筋短暫停止之際,長吸了一口氣。

  「我幫妳看看。」他拉開一個櫃子,找出了聽診器。

  「你是外科醫生,我又不要開刀……」她根本沒力氣把話說完,因為另一波抽筋的痛苦已經逼得她只能在地上蜷成一團。

  「我在成為外科醫生前,在內科實習受訓過。我對內科的專業,一樣優秀得讓所有人側目。」他拿出聽診器,壓在她的胃上聆聽著。「什麼時候開始痛的?」

  「剛剛!被你氣到胃痛的。」她緊握著拳頭,拚命地深呼吸。

  整顆胃陣痛起來時,胃部僵成了一顆堅硬石頭,像是隨時要爆炸開來一樣。

  「最近胃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他問。

  「這幾天都覺得胃漲漲的,好象有東西沒消化完一樣。」她低喃,淚水已然在眼眶打滾。

  「八成是胃發炎所引起的胃痙攣。可能是太累、睡眠不足,或者是飲食不正常引起的。」他迅速地下了判斷,簡潔地說道。

  修澤嵐沒接話,因為她已經痛到沒有力氣了。

  「對藥物過敏嗎?」他問。

  她咬著牙,等著一波痙攣過去之後,她喘著氣說道:「我不要吃你開的藥。」誰知道他會在藥裡放什麼東西。

  「那妳把藥帶回去吃。我開四天份的藥給妳,如果沒事了就可以不用吃了。」他起身背對著她,從一隻方盒裡拿出幾顆不同的藥放入小袋子中,再塞入她的大包包裡。

  「我真的可以走了?」她壓著胃,在下一波痙攣來襲前,臉色青白地扶著桌子危顫顫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問道。

  「妳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離開了。」他合上方盒,心裡的算計全然沒流露半點在臉上。

  「什麼問題?」她問道。

  謝翔中為她倒了一杯水,拿了一回的藥量放到她手裡。

  「告訴我--我怎麼會喜歡上妳這麼一個完全不受我控制的女人?」他盯住她的眼。

  修澤嵐瞪著他,胃部在此時再度繃緊成一團。他太反復無常、太陰晴不定,太容易勾起她的同情心,太容易讓她欲走還留!

  「我應付不來你這種男人……你另找物件吧。」她一口吞下藥,彎腰駝背地抓起背包,龜速地往門口前進。

  「我不知道什麼樣的追求方式才算正常,我只是想擁有妳。」他用一種漠然的聲音說道。

  修澤嵐不該回頭的,可她回過了頭。

  然後,她的腳步卻再也移動不了。

  那個剛才像個惡魔的男人,現在正把臉埋在手掌裡,無助地像個孩子。

  「我有未婚夫了,你不可能會擁有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要說服他,還是要說服她自己。

  「你們還沒結婚,如果我可以給妳更多的幸福,我不知道妳為什麼不選擇我?」他抬起頭,黑得發亮的眸子鎖住她的。

  當然,他沒說出口的是--他「已經」有一個未婚妻了。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你的喜歡對我而言太不尋常了。」他太刺激,而她的心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壯。

  「我已經放慢腳步了。」他抿著唇,像是不耐煩,更像是在鬧彆扭。

  「你忘了我走路的速度比正常人慢嗎?你就不能試著配合我嗎?」修澤嵐好笑又好氣地看他一眼。

  「好。」他乾脆地答應道。「那我現在先載妳回家。這樣的交往速度,妳滿意吧。」

  他拿起車鑰匙,攬過她的腰走出門口,走到電梯旁邊。

  「謝謝你。」她輕輕一笑,想拍他肩膀的手轉而拍拍他的手臂。「對了,你晚餐還沒吃,待會兒記得吃喔。你工作那麼累,身體要好好照顧才行喔。」

  謝翔中瞪著她的雅致臉孔,他頸間的青筋猙獰地浮起,感覺胸口被人重擊了一下。

  見鬼的!她關心他做什麼?她自己不是還在鬧胃痛嗎?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修澤嵐的手機乍然響起。

  他皺起眉頭看她一眼,都幾歲的人了,還用卡通音樂當成手機來電鈴聲。

  修澤嵐朝他皺皺鼻子,推開他的手,接起了同租室友的來電,聲音清脆可愛得像一串鈴鐺。「小君啊,什麼事?」

  謝翔中按下電梯按鈕,她卻突然驚呼了一聲。

  「家裡停電!那妳怎麼不早告訴我啦!」修澤嵐一看手錶--十二點,臉都垮下來了。「妳現在要我去哪裡啊?『嵐』的房東十點半就關上一樓鐵門了……」

  謝翔中聞言,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是他的東西,就跑不掉。

  「沒關係,我再想辦法好了。」修澤嵐掛斷了電話,皺著眉頭踢了下電梯門。

  「妳那裡停電,對嗎?」謝翔中挑起她的下顎,鎖住她的眼。「今晚留下來陪我。」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4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57 PM 編輯

第五章

  「你瘋了。」修澤嵐睜大著眼,看著他的臉:心兒怦怦跳。「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你還以為我會羊入虎口嗎?」

  當!電梯門在此時打開。

  她轉身要走進去,他的長臂卻往前一伸,勾住了她的纖腰。

  「別走。」他的唇抵著她的耳朵,大掌撩起她的上衣,長指滑過她脂膩的肌膚。

  「我還不想和你……發生關係……」她握住他的手,全身細胞都敏感地顫動著。

  「妳不想的話,我絕不勉強。」他還需要勉強女人嗎?他們之間的欲望吸引是無庸置疑的。他想要她,所以她最好是留下來,免得他因為壓抑生理需要而不舒服。

  修澤嵐皺眉看著他,腦子裡有一百個她應該離開的理由。

  「妳如果對剛才的不愉快還心有餘悸的話,妳可以打電話給妳的朋友,告知他們妳在我這裡。我……我在看完『植物之愛』後,有許多關於我媽媽的事想和妳討論。『請』妳留下,好嗎?」他儘量語氣和緩地說道,畢竟紆尊降貴不是他的強項。

  修澤嵐怔愣地看著他,蠱惑地接過了他遞到她手邊的電話,並在他的注視下撥出了電話給室友。

  討厭啦,為什麼她就是沒法子對於那種需要幫助的人置之不理!修澤嵐懊惱地用手指頭猛力地戳著電話按鍵。

  「喂,小君嗎?我澤嵐啦!」她說道,習慣性地在說電話時也揚起一個笑容。

  「我今晚睡在一個朋友家裡,如果我一早打電話給妳,要妳陪我去報警,那就代表了他今晚越軌了,妳可是我的證人喔!他這裡的電話號碼是……我會小心的,放心吧。拜拜。」

  修澤嵐掛斷了電話,把電話塞回他手裡。

  「好了,你可以開始和我討論你對『植物之愛』的想法了。」她宣佈道,隨手揉了揉胃部,覺得抽筋程度正在減緩。

  「妳先休息一下,等藥效完全發揮了效用,妳身體舒服一些之後,我們再來談,可以嗎?」既然已經把她留下來了,其它的事全都可以慢慢再談。

  謝翔中拿出手帕,為她拭去額上的冷汗。

  她仰起頭看著他,心窩處有股柔軟的刺痛感。原來這個冷面男也可以這麼溫柔哪。

  「走吧。」謝翔中握著她的手臂,再度回到套房門口。長夜漫漫,他有得是方法得到她。

  然而,擁著她的他,並沒有察覺到--

  這是他第一次想得到她這個人,卻不曾涉及任何報復的念頭。

  

  回到套房後,他讓她靠在沙發上休息。修澤嵐拿著抱枕壓住胃,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後,她閉上眼睛開始休養生息。

  只是,在謝翔中洗完澡、用完餐,並看了一會兒醫學月刊之後,他發現沙發上那個應該只是在休息的人兒已經發出微微的鼾聲了。

  她睡著了?在一個剛才差點侵犯了她的男人房間裡?

  「修澤嵐。」謝翔中皺著眉頭喚了她一聲。

  修澤嵐毫無反應地繼續睡她的覺。

  「修澤嵐。」謝翔中走到她身邊,寒聲再叫了她一次,眉宇間摻上一股惱怒--這女人有沒有危機意識?

  「嗯。」修澤嵐點點頭,臉頰還是悶在枕頭裡。

  「修澤嵐!」他加大了聲音,像一陣寒風吹過她耳邊。

  而她,仍然熟睡。

  他瞪著她平靜的睡顏,仍然無法置信她竟然真的睡死了。她是太笨沒有戒心,還是真的對他放心?

  謝翔中交叉著雙臂,把她眼下的淡淡黑眼圈打量了個夠,決定再讓她睡十分鐘吧,反正,他還有事沒有處理完。

  謝翔中板著臉走回電腦前,叫出爸爸正打算要投資的「湯集團」國外度假村大案。

  爸爸這回針對外資「湯集團」所投入的大手筆資金,真是太好了!

  這次的投資,很可能會拉垮謝家的所有產業,謝翔中薄唇殘忍地一抿。

  爸爸在第一筆資金投入前,詢問過他的意見。他在觀察了「湯集團」這兩、三年來的財務報表後,他認為「湯集團」在帳面上雖然是賺錢的,但是他們的流動比率和現金流動比率跌幅都不穩定地讓人難以放心。

  所以,在面對爸爸的詢問時,他蓄意選擇了惡意的不置可否。

  反正,「謝氏醫院」現在已經不需要謝家的財務支撐了,謝家的破產與否與他毫無相干了。他不像謝翔華對商業數字感到頭痛,他是天生的生意人,沾到任何行業都是要賺錢的。可笑的是--現在該對謝家負責任的人是謝翔華。

  一個適合文學與藝術的人,如今卻身陷在商業戰場的爾虞我詐之中。能怪誰呢?怪他自己吧。謝翔中移動滑鼠,連接到他個人的投資報告上。

  「唔……」

  沙發上的修澤嵐輕哼了一聲,謝翔中馬上回頭看她,全然忘了自己剛才在想什麼。

  修澤嵐扭動了兩下脖子,伸直了腿。在揉了揉眼睛之後,她緩緩地張開了眼……

  她盯著天花板上的銀色吊燈,表情有些怔愣。她用力眨著眼睛,眨了足足一分鐘之後,才回過神左右張望了起來。

  「啊!謝翔中!」修澤嵐對著他低呼了一聲,摀著自己仍有悶漲感的胃部,這時才想起了自己為何在這裡睡覺的原因。

  她坐起身,直覺地拋給他一個微笑。

  謝翔中屏住呼吸,胸口傳來一股空虛,像快速電梯從高樓上落下的拋空感覺,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瞪著她唇邊的笑意,轉身按下身邊矮櫃上的自動咖啡機。該死的,他怎麼會覺得她對他笑的模樣很讓人心動?

  轟轟轟--磨豆機的吵雜聲讓謝翔中稍稍回復了平靜,他收回了視線,神色漠然地看著咖啡機開始煮咖啡。

  謝翔中是不是一天到晚都板著臉?修澤嵐見他不理人,她索性抱起一隻抱枕,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打量著他比平常更顯得冷峭的側臉輪廓。

  怪咧,他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很像她每日都會接觸到的一樣東西。修澤嵐把腮幫子靠在抱枕上,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他像咖啡!修澤嵐興奮地彈了下手指,朝著甫抬頭的他又是一陣笑。

  他真的很像她天天不離手的提神咖啡。香醇味道中還隱約帶有一股讓人回味的苦澀餘韻。不過,他太冷了,破壞了咖啡給人的好情調。而且他的殺傷力絕對比咖啡的傷胃效果強上一百倍……

  謝翔中瞪著修澤嵐對著他又瞪又望又笑又搖頭的多變表情,他想出聲斥喝,嘴巴卻自有意志地緊閉著。他死盯著她,瞪到他整個人焦躁了起來,並開始憤怒於他的情緒失控。

  「妳的顏面神經出了問題嗎?」他不客氣地問道,口氣極差。「或者,妳在男人的身邊醒來這件事讓妳覺得好笑?」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刻薄嗎?我就是喜歡笑,不行嗎?」她認真地說道,一聳肩,選擇了忽略他的冷誚表情。

  「那是因為妳沒遇到讓妳笑不出來的事。」他不以為然地抿緊薄唇。

  「你怎麼知道我沒遇過呢?」她雙手插腰,反問著他。

  「說吧。」他命令道,在她對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不喜歡你說話的語氣,好象你是青天大老爺,而我是一隻過街老鼠。」她抱怨道。

  「我不知道妳是這麼愛說話的女人。」他睨著她的眼,啜了一口咖啡。

  「我本來就還滿愛說話的,是你一直沒有機會讓我說話。」修澤嵐大聲說道。

  「是嗎?我正在等妳說那些讓妳笑不出來的事,不是嗎?」謝翔中將最後一口咖啡飲盡,不易笑的唇邊因為咖啡的香醇而滲出些許笑意。

  「我可以喝一杯咖啡再說嗎?」

  修澤嵐看了一眼咖啡機,咽了一口口水,覺得嘴裡都嘗到了咖啡的味道。

  「如果妳想早點把妳的胃腐蝕掉的話,請便。」他只丟了這麼一句。

  「我剛才已經吃了胃藥了。」在他的冷顏冷眼下,她還是不怕死地再補了一句。

  她整天都沒有喝咖啡,胃裡的咖啡蟲已經抗議連天了。

  謝翔中瞇眼望著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一語不發。

  修澤嵐一笑,當他是默認了。她跳下了沙發,直奔向咖啡機。

  「這台機器怎麼用--」修澤嵐的指尖還沒碰觸到按鍵,整個身子就被一股強大拉力往後一扯。

  她腳步一個踉蹌,整個人狼狽地落入了他的懷抱裡。

  「妳敢碰一杯咖啡,我就取消『嵐』在『謝氏醫院』的公演。」謝翔中陰森森地說道。

  「呵呵……你幹麼這麼擔心我?說個理由來聽聽嘛,說嘛!」她興奮地朝他擠眉弄眼了起來,沒聽這男人說過甜言蜜語呢!

  「我要妳。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冷厲的眼裡燃著一把奇異的火焰,強摟她的腰讓兩人的身軀緊密磨贈著。

  修澤嵐臉頰一哂,面對他露骨的視線,只能力持著鎮定,儘量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模樣。

  「我喝一口咖啡就好了,可以吧?」她故意送他一個超級燦爛笑容,以掩飾她的心慌意亂。

  「妳給我聽好,除了溫開水之外,妳什麼東西也不准碰。」他惡狠狠地瞪她,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壓入沙發裡。

  「不用叫這麼大聲,我聽到了。」修澤嵐低瞋了一聲,心裡暖烘烘的。

  她在外頭一向是那種雞婆個性,從來只有她照顧別人的分。謝翔華和明曦大哥對她的呵護已經算是她生命中的例外了,而謝翔中則是第三個這麼關心她的人。

  不,或者該說他是第一個對她這麼在乎的「男朋友」。

  「怎麼了?」謝翔中看著她眼角的淚光,猛然抽回了置於她肩上的手。

  「沒事啦,想起傷心往事眼眶紅啦!」修澤嵐毫不避諱地當著他的面揩了下眼角,嘴裡卻滔滔不絕地說起話,免得她繼續感傷起自己的戀愛史。「你不是想聽我笑下出來的故事嗎?聽好了喔!我爸和朋友投資開公司,錢是他出,事是他做,印鑒、帳戶歸我爸的朋友管……」

  「愚蠢。」他悍然下了句評語。親人猶不可信任了,況且是不相干的旁人。

  謝翔中走到她身邊坐下,不以為然地望著她。

  「你口氣放尊重一點喔,我爸屬於我管轄的勢力範圍內喔!」不悅的語氣經由她甜軟的聲調說出口,倒像是在撒嬌一般。「反正,有一天,我爸的朋友失蹤,債主找上門來,一千多萬的負債隨之而來。我們連祖厝都賣了,地下錢莊還是日夜不停地追討上來,硬是把二十萬的負債追成了一百多萬,什麼你想像得到的下三濫手法,他們都做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聳肩,不讓自己陷入過住那些提心吊膽的痛苦情境裡。

  「妳不恨妳爸爸?」他瞪著她。

  如果他是她的話,他會離家出走,他會用功成名就來懲罰那些讓他受苦的家人。

  不,如果是他是她的話,她的父親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被人掏空。謝翔中在心中忖道。

  「我該恨我爸爸什麼呢?他不過就是個太相信朋友的好人。而我會這麼容易就接受一切,也是他遺傳給我的樂觀嘛。凡事放輕鬆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朝他一笑,習慣性地要拍他的肩膀。

  「呃,我又忘了你不喜歡人家拍……」修澤嵐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謝翔中反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往前一拉。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裡,沒有一絲一毫對她父親的恨。

  如果她是他的話,她會是什麼樣的人?謝翔中死命地盯著她,心湖整個激蕩了起來。

  她會像他的冷漠無情?像他親妹妹可葳的逃避面對?像謝翔華的逆來順受?還是像謝翔華妹妹的故作堅強?謝翔中握住修澤嵐的下顎,黝黑的眸逼她逼得更緊了。

  「你……你想幹麼?」修澤嵐臉頰微紅、雙唇微張。

  他幹麼這樣灼灼地盯著人,而且紊亂的呼吸還不停地吐拂在她臉上。這……實在不能怪她胡思亂想啊……修澤嵐輕喘了一聲,緩緩閉上了雙眼。

  「不准閉眼睛。」他低吼一聲,捧起她的臉俯得更近。

  他還沒看清楚這個怪女人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哪有人睜著眼睛『那樣』的,很怪耶!」她嘟囔了一聲,嬌羞地瞥他一眼後,又飛快地挪開視線。

  「睜著眼睛哪樣?」他擰眉怪異地看她一眼。

  難道他不是要吻她?修澤嵐望著他毫無一絲情欲的眼眸,她的臉轟地一聲炸紅了起來。

  天啊,讓她死了吧!修澤嵐乾笑著別過了頭。

  「妳剛才以為我要對妳做什麼?」深眸閃過一道笑意。

  「沒。」她搖頭抵死不承認。

  「說--」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呼吸也直接輕拂上了她的唇瓣。

  修澤嵐屏住氣息,瞪他一眼。

  為了不讓他有機會繼續逼問,她以破釜沉舟的決心捧住他的臉龐,在他來不及反應前,主動吻住了他。

  怕他還有心思去嘲笑她剛才的會錯意,修澤嵐只好使盡她交過兩任男朋友的經驗,努力地想迷惑他的心志。只是,她出擊的舌尖才怯怯地滑上他的唇,他的唇舌便如狂風暴雨般地襲去了她的理智。

  謝翔中吮著她的舌尖,探索著她唇間的柔軟。他的吻激烈到她必須側過臉喘氣,可他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他的唇離開了她柔軟的唇瓣後,轉而覓著她修長的頸、柔絲般的鎖骨肌膚,還有她凝脂似的胸脯……

  修澤嵐弓起身子,衣衫已被半褪至腰間。在他微寒的指尖和溫熱的唇舌同時肆虐並勾引著她時,她必須用力咬住唇,才有法子不讓自己因為那竄過血液的快感而嗚咽出聲……

  「把妳給我。」他的手掌握住她的臀部,用他灼熱的男性抵住她已為他準備好的女性柔軟。

  「我是人,不是東西。」她粉唇微張,用力呼吸著空氣,卻輕顫了下身子。

  她從來不知道欲望會讓她這麼難受,而他居然還故意……故意用他的亢奮在她最敏感的地方盤桓挑逗著她。

  修澤嵐倒抽了一口氣,重重掐住他的手臂,不許他再挑起任何情潮。

  「只要我願意,妳會成為我的東西。」謝翔中狂妄地俯視著她,像個英俊而無情的魔鬼。

  修澤嵐皺起眉頭,一掌貼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的再靠近,一手盡可能地將自己的衣衫拉整好,方才的熱情全被他的沙文主義給澆熄了。

  「那就等到你不把我當成你的東西時,我們再『在一起』。我們是平等的,懂嗎?」她向來堅持個人的獨立,誰都不可以改變她。

  謝翔中望著她氣鼓鼓的臉頰,他一挑眉,冷唇一抿--

  他笑了。

  修澤嵐屏住了呼吸,傻傻地看著他。

  那笑容軟化了他臉上的寒漠,使他的眼眸溢上了一層情感,讓他的俊美不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她看得目不轉睛,心兒亂跳的劇烈程度,完全不下於她當年因為看了一場小劇場演出,而從此沉入於劇場世界的那種狂熱之情。

  修澤嵐的唇邊漾出一抹溫柔的笑,情不自禁地伸手覆住了他的笑容。

  謝翔中身子一僵,這時才驚覺到他方才的笑容已經超乎他的常態。

  他飛快斂起笑容,迅速地將她的手拉下,包裹在他的手掌間,卻沒有再鬆開。

  修澤嵐悵然地看著他曇花一現的笑容。「你該多笑的。」

  「我今天的笑容已經是這幾個月來的總數了。」他淡然說道,心頭微驚。

  「真慘。」修澤嵐睜大了眼,嘖嘖有聲地搖著頭。「幸好你遇到了我,我保證你一天三大笑,身心健康不用吃藥。」

  她笑容可掏地開著玩笑,而他什麼也沒說,就是攬過她的肩,讓她偎在他的身側。

  他喜歡冰冷,可她的體溫很高。而他則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習慣這樣溫暖的體溫。

  「後來你們家是怎麼度過高利貸的追討?」他問道。暗自慶倖她不並知道平日的他,她不知道他對她的關注有多麼地不尋常。

  沒人可以掌握他的弱點,即使是她也一樣。

  「是明曦大哥幫我們的。」她看了他一眼,特意加重了說話語氣。「明曦大哥就是我未婚夫,他賣了一塊地幫我們還了債。」

  謝翔中心一緊,深眸緊鎖住她的視線,卻無法從她的眼裡找到一丁點內疚出軌的情緒。

  除了笑之外,她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嗎?所以她可以輕易地原諒她父親的糊塗,也可以輕易接受她自己背著未婚夫的出軌?

  「妳是為了報恩才和妳未婚夫在一起?」他臉色鐵青,憤怒於自己居然像在幫她找理由的孬種。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但是和明曦大哥在一起時,感覺很安心、很快樂。」她老實地說道,心底卻躊躇著是否該告訴他,她與明曦大哥是「有名無實」的關係。

  可是,如果她開口告訴了謝翔中,他對她豈不更加有恃無恐了嗎?她想,她還是再考慮一下好了。

  「和我在一起呢?」他問,從她眼裡看到了一抹不安。

  「和你在一起時,提心吊膽,懸疑刺激,就像坐雲霄飛車通過鬼屋。只要車輛一打停,一顆心就會忐忑地猜測什麼時候會掉下去,還是會有鬼沖出來嚇人。」她想也沒想便滔滔不絕地說道。

  雲霄飛車加鬼屋?謝翔中差點又要失笑了。

  他想,和她在一起時的謝翔中果真不正常。他素有外科機械人之稱,規律與精准才是他的常態。

  「不愧是搞劇場的人,形容得這麼具體化。妳怎麼會選擇以劇場為終生職,這不是件很冒險的事嗎?」他問。

  「我一旦喜歡上什麼事,就一定要全心付出,否則我會全身不對勁!」她吐吐舌頭,一臉的莫可奈何。「奇怪了?為什麼都是我在說話?你要我留下來,不是要和我談論你媽媽的事情嗎?從現在起,我問,你答。」

  「妳問吧,我沒什麼好避諱的。」反正,他不想回答的事,他自然有法子什麼也不說。

  謝翔中閉著眼睛,仰頭靠在沙發背上,右手仍然攬在她的肩上。

  修澤嵐則乘機側頭打量著他較之一般女人還細緻的白皙皮膚。在遮去了那對漠然的寒眸後,他的眉鼻唇更顯得纖細了,加上天生的好皮膚,實在是頗賞心悅目--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賞心悅目。

  「什麼事讓你決定從醫?因為你媽媽?」她膽子還沒大到要和他翻臉,她決定還是先從無關痛癢的事開始問起好了。

  「因為我不想繼承家業。」更不想讓有史懷哲之志的謝翔華如願走上學醫之路。

  「你媽媽的自殺讓你很難受嗎?」她咬著唇,低語問道。

  謝翔中驚跳起身,戾眼驀然一睜,惡狠狠地瞪著修澤嵐。

  他何止是難受!他根本就是媽媽自殺的推波助瀾者之一!因此他才會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為媽媽討回公道,他要贖罪啊。

  「對不起。」修澤嵐咬著唇,難受地望著他顯然在控制自己的僵硬表情。

  「那是她的選擇!」他驀然睜開了眼,卻正巧對上她目不轉睛的雙眸。「妳該死的看什麼?我不需妳的同情!」

  嚴厲的斥責脫口而出,而說了真心話的他,卻顯得比她還震驚。

  謝翔中猛然別開頭,立刻起身要走開。

  修澤嵐跟著跳起身,雙臂大張地擋在他的面前。

  「等一下。你決定過什麼樣的日子是你的選擇,我不需要同情你,我同情的是你的媽媽。」她想更加瞭解這個男人。

  「不需要同情我?」謝翔中的眼染上厲色,他開始面無表情地找碴,所有的話全像是從齒縫裡迸出來的。「我和我妹妹活該在媽媽變成植物人之後承受一切?我們活該在失去了一個活生生的媽媽時,還要在那個男人的命令下,擠出笑臉叫另外一個女人『媽』?」

  修澤嵐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她紅了眼眶。

  她不是因為害怕他的荏厲,而是因為這男人把自己的痛苦壓抑得太深、太久,久到他自以為他已經不再痛苦,久到冷漠已經和他這個人密不可分了。

  她想幫助他!她想看到他剛才不經心露出的自在笑容!

  一顆淚珠滑落她的頰邊,她伸手抹去,抬頭對著他擠出一個勇敢的笑容。

  「害怕就滾開。」謝翔中嗄聲說道,結實的手臂繃出青筋。

  「我如果害怕,今晚就不會留下來了。」她張成大字形的雙臂往前一探,不容拒絕地牢牢摟住他的腰身。

  「你父親很差勁。」她不想批評人,可她忍不住。

  「妳的形容詞太客氣了。」他僵住身子,想扯開她的手,可她卻抱得死緊。

  「你恨你爸爸?」所以他剛才才會無法理解她為什麼不恨她爸爸。

  修澤嵐儘量把她的呼吸調勻到最平靜狀況,希望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節拍,並隨之放鬆一些。

  「我恨他?」他冷笑一聲,笑聲有些疲憊。「我正努力讓自己對他沒有任何情緒。」

  如此一來,他才能充滿喜悅地看著他父親走上失敗的毀滅之路。

  「我們不談他了。你可以陪我去看你媽媽,讓我陪她說說話嗎?」修澤嵐仰起頭,清雅雙瞳溫柔地凝視著他。

  他該多說說話的。而面對一個不會洩漏他心情的母親,他可以完全地表達出他的脆弱或是他的恨。而如果他不知道要如何先開口,她很樂意當他的示範。

  「我媽不是那種受了外力重擊而昏迷的年輕植物人,無論妳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會再有醒來的機會。」他不耐煩地說道。

  「我們還沒有試過,對嗎?」她簡單的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了。「你太相信科學了,而生命中充滿了太多非科學所能解釋的改變。」

  「妳相信妳能改變我嗎?」他低嗄地問道。

  「你想因為我而改變嗎?」她看入他的眼裡,一手覆上他的心口。

  謝翔中眼眸一黯,驀然別開了眼。

  和她相處愈久,他已經愈來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他要謝翔華因為修澤嵐的痛苦而自責,可他現在卻必須逼迫自己不跟隨著修澤嵐的腳步起舞。

  「如果妳願意搬過來這裡住的話,我願意改變我自己。」不論如何,得到她是他目前唯一能肯定的事。

  「你這人怪極了!明明愛跟人保持距離,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又好象和我已經認識了十八年一樣,真嚇人。」修澤嵐故意誇張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以掩飾自己狂亂的心跳。

  「妳該知道我這間套房一個禮拜最多只住兩天晚上,我多半時候會回到謝家。平常時候,妳可以自由利用這間套房。」他說。

  房租一個月可以省五千元!修澤嵐眼睛滴溜溜地開始轉著,認真地考慮了起來。

  「妳的答案?」

  「不要。」修澤嵐一口拒絕。萬一她衣衫不整或是正在做不雅姿態,他又正好開門進來,那豈不是形象全毀?

  她是不拘小節,可不是不要面子啊。

  「我進來前會先敲門,確定妳不在,我才會自己用鑰匙開門。」夠讓步了吧,他從沒為任何人妥協過。

  修澤嵐睜大了眼,因為他嚇死人的縝密心思。

  「那我豈不是變成你包養的女人了,我不要。」雖然這種被照顧的感覺,還滿美好的。

  謝翔中眉頭一擰,強壓住發火的衝動,不悅地瞪著她。她以為他有很多閑功夫可以和她窮耗嗎?不識好歹。

  「你別生氣。」她的手輕擱上他的肩頭。

  他這回沒有推開耶。修澤嵐在心裡小小驕傲了一下,軟腴的聲音聽來更加親昵地如情人耳語。「我們充其量只能算是在交往中,我住在你的地方當然會覺得不自然哪。萬一我的朋友們來找我,我怎麼解釋我有錢住在這樣的一棟豪宅呢?」

  「那妳打算怎麼處理妳的未婚夫?」他問。

  「什麼處理不處理的,他是個人耶!」修澤嵐抗議地白他一眼。「他的公司正處於創業期,我如果這時候和他解除婚約,會讓他心力交瘁的--伯父、伯母會責怪他的,過陣子再說吧。」

  「妳替他著想得還真多。」謝翔中冷哼了一聲。不過,看在她有心要和那個男人分手的分上,他可以暫時不苛求她。

  「放心啦……」她很快地瞥他一眼,旋即看向了天花板,緋紅了雙頰,並難得地結巴了起來。「人家……人家現在滿腦子都是一個……傲慢自大、目中無人的沙文主義啦--」

  她的唇被他吻住。那是一個蝴蝶般輕盈的吻,甜蜜地像滲入了最香甜的花蜜。

  她忍不住摟著他的頸子,笑得極溫柔。

  她和他,似乎、好象、應該是在戀愛啊……

  

  這一夜,謝翔中與修澤嵐同床共枕。

  習慣在清晨醒來的謝翔中,在晨曦中望著修澤嵐的酣甜嬌顏,一股內疚惹得他輾轉難安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忍心告訴她,他年底即將和他的未婚妻結婚一事。

  他該堅持這場已經變質的報復遊戲嗎?在這場報復遊戲裡,最無辜的人是她。

  而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也是她啊!當這個認知進入到謝翔中的腦海裡時,他震驚地從床上彈坐起身,怔怔地瞪著她雪白的臉頰。

  生平第一次,他興起了逃避的念頭。

  他沖進浴室時,用冷水鎮定著自己的混亂,不許自己再想任何關於她的事情。

  他要報復、他必須要報復,一切就是如此簡單罷了,罷了……

  但是,在完成報復之前,他難道不能讓自己暫時融入這段感情,而不去考慮什麼後果嗎?他想,應該可以吧。

  他也有資格得到一些快樂吧!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5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45 PM 編輯

第六章

  謝氏醫院的特殊病房裡,謝翔中站在媽媽的病床邊,冰雕般的線條在看向一旁的修澤嵐時,隱約融化出一抹溫柔笑意。

  這些時候,他很平靜。因為他盡可能地不去想到他與她之外的人事物。

  鈴鈴鈴……他的手機鈴聲地劃破病房內的寧靜。

  謝翔中一看到來電號碼,臉色微變。他快步走到離病床最遠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爸,有事嗎?」謝翔中冷冷地說道。

  「我下星期三會回國,你三媽已經準備好了我的生日宴會,你記得撥通電話給璃璃,帶她一塊來參加。你和璃璃年底要結婚了,你不要每次都讓我提醒,才記得要盡你這個未婚夫的義務。」電話那頭的謝長雄教訓地說道。

  謝翔中擰起眉,沒有接話,目光焦點完全專注於那個坐在床邊,協助他媽媽翻身,捷打媽媽背部幫忙增進血液迴圈的修澤嵐身上。

  「謝媽媽,我今天看了妳以前的照片。妳以前美呆了,風情萬種、風華絕代,難怪妳兒子長得那麼好看……」修澤嵐的氣息,因為拍打背部的動作而微喘著。

  這個女人真是愛說話,就連自言自語都說得這麼眉飛色舞。謝翔中的眸光變深,完全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翔中,你聽到我的話了嗎?」謝長雄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璃璃爸爸的資金對我來說很重要,這點也是你當初提醒我的,你還記得吧?」

  「聽到了。」謝翔中收回眼神,口氣冷漠地說道。「『湯集團』度假村投資案處理得如何了?」

  「我已經叫翔華在處理最後的細節部分了。那傢伙不知道在想什麼,我都已經和人簽約要開發了,他還想阻止我,也不想想違約金和我們商譽的問題。他什麼都好,就是對做生意沒概念。」謝長雄抱怨道。

  翔華反對嗎?謝翔中唇邊的笑意變得森寒無比。

  翔華總算是有所長進了,也看出這件投資案的不對勁了。違約金是一億又如何?爸爸一旦涉入那個度假村開發案,失敗的話要垮上的是十幾億的謝家集團啊。

  「你有空的話和翔華多聊聊,他就是缺乏你在生意上的敏銳度。」謝長雄說道。

  「我知道了。」謝翔中簡短地再和爸爸談了幾句後,掛上了電話。

  他處心積慮佈局了那麼久,爸爸總算也要走到「毀滅」這一步了。

  --媽,我們和爸爸的仇怨,快扯平了啊。他走到媽媽身邊,無聲地在心中說道。

  「妳可以休息了。」謝翔中彎身讓謝媽媽躺回了床上。

  「謝媽媽,那我們明天再聊喔。」修澤嵐笑瞇瞇地為謝媽媽拉高了薄被。

  「妳的嘴巴說不累嗎?」他扯了下她的嘴巴。

  「說不累,可是手累了。」修澤嵐一聳肩,仰頭沖著他一笑,拚命地甩著手腕。「我今天搬了好幾箱的道具,手和腰都快搬斷了。」

  「妳幹麼做那些粗活?」他握住她的手臂,修長指尖找著了她肌肉僵硬的地方推揉了起來。

  「我們劇團小,事必躬親是正常的嘛。」她幸福地歎了口氣,用她不必撒嬌也顯得甜蜜的聲音對他說道:「你的手勁再輕一點的話,那就更好了……」

  「妳的手臂瘀青了,下回小心點。」謝翔中皺著眉,指尖蜻蜓點水般地滑過那片淡紫色的痕跡。「劇團經費不夠的話,不用跟我客氣。」

  「努力才有收穫的感覺才正點嘛!」修澤嵐雙手插腰,嬌瞋了他一眼。

  這男人真是學不乖,老是愛把她當成附屬品,想她獨立闖蕩江湖已久,獨立得嚇死人呢!

  「啊!我忘了一件事,今天還沒幫謝媽媽梳頭。」修澤嵐推推他,把梳子塞到他手裡。「喏,你幫謝媽媽梳頭。」

  謝翔中一愣,沒接過梳子。「我不會。」

  「你會自己梳頭,就一定會幫謝媽媽梳。」她鼓勵地說道。

  謝翔中緊閉著唇,再度扶起媽媽的身子,而那失去意識的身體就像塊毛巾似地掛在他的肩臂上。

  他手裡的髮絲有些乾澀,有些稀疏,可是……握起來有生命的感覺!

  他回憶起十多年前那個總愛一邊照鏡子,一邊和他說話的媽媽。他的呼吸被窒堵在胸口,就連梳頭發的動作漸止了,都毫無自覺。

  修澤嵐面對著謝翔中的沉默,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瞅著他。

  謝翔中在改變,變得比較有情緒了一些,變得比較像個「人」了。她喜歡這個有溫度的他。所以,她打了通電話給明曦大哥,想和他談談她的感情近況。

  只是,明曦大哥的電話打不通,他也沒回電給她……修澤嵐的心不安地蠢動了下。

  「媽……」謝翔中的唇間不自覺地逸出一聲低喃。

  修澤嵐被他的低喃喚回過神,她心頭竄過一陣痛,驀然抬頭對上了他的眼。

  謝翔中很快地抿緊唇,狼狽地別開了眼,將媽媽扶平躺在床上。

  「謝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拍拍他的肩,故意一聳肩,佯裝沒事人地閒聊問道,語氣卻因為強忍哭意而微微顫抖著。

  謝翔中抬起頭,正好看到她拚命地眨眼想眨幹眼淚。

  「我媽是個倔強的人,在外人面前一定表現出最好的一面。」他傾身吻去她的淚,主動地談起了這些年。「如果她知道我爸爸從沒來看過她,她會很難堪的。」

  「你爸從沒來看過你媽?」修澤嵐目瞪口呆地搖著頭,沒法子接受這種事。「他們當了十多年的夫妻了,這不對勁吧?」

  「沒有什麼對不對勁的問題,這只能證明那個男人的無情。」謝翔中低頭撫平媽媽的髮絲,聲調降至冰點。

  「是嗎?你覺得你爸爸瞭解你媽媽嗎?」修澤嵐揪著眉心,總是覺得不對勁,於是絞盡腦汁地想找一個合理答案。

  「應該吧,否則他不會等了十幾年,才把他外頭的女人帶回家。」他說。

  「如果隱藏了十幾年了,為什麼不繼續隱藏下去?」她猛眨著眼,還是不解。

  「聽說是我爸外頭的女人無意間看到了她兒子的日記,日記中載明瞭無法認祖歸宗的痛,那女人為兒子的心細如發而心痛,所以才對爸爸提出了要認祖歸宗的要求。」

  媽媽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曾來找他談過心事,可他給了她什麼樣的建議啊……謝翔中握緊舉頭,猛打了個冷顫。

  「你很恨你的家人?」她抱著他的腰,雙手交握在他的後背輕拍著他。

  「沒錯,我恨他們。」謝翔中低頭頂住她的發旋,把話吐在她的髮絲間。

  可是,他現在掙扎了。因為修澤嵐不該成為他報復的工具,他要她、要到心都痛了,沒有人會拿刀捅自己的心啊……

  「我覺得啊……你爸媽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他一定知道你媽媽有多倔強,他知道她會不想讓人看到她不好的一面。」修澤嵐輕聲地說出這個突然躍入她心頭的想法。

  謝翔中聞言,身子一僵,他霍然推開她在一臂之外,兇惡地瞪著她的臉。

  「妳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要她和他站在同一邊,而不是要她幫著別人說話。

  「一個老朋友生病,我們都會去關心一下了,何況是夫妻呢?我覺得你爸爸一定是有原因,才會從沒探望過謝媽媽……」修澤嵐握住他繃緊的臂膀,盡可能地放輕說話語氣。

  謝翔中瞪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赫然想起這十幾年來,爸爸每個月必然會要他口頭報告媽媽的情況。爸爸甚至還會不定期請中醫師到病房裡來為媽媽把脈、看診。然則,他總把爸爸的一切行為解釋成偽善。

  難道,爸爸真的還關心媽媽?那他的恨、他的陷阱算什麼?

  「我的懷疑很合理,對不對?」見他臉色益愈鐵青,她於是大膽地假設道。

  「妳懂什麼!」謝翔中低吼一聲,大掌陡地掃住她的肩膀,十指無視於她疼痛的表情,全數箝入她的肌膚裡。

  他不要任何人來動搖他的恨,他不要對那些人有任何憐憫,否則他對他們所做的一切將會讓他成為一個卑鄙之人。

  「我只是想讓你從另外一個觀點來看這件事,有些仇恨是可以被化解。」她不要他因為對父親的恨意而憤世嫉俗。

  「妳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說仇恨是該被化解的?」他打斷她的話,一個念頭忽而竄入謝翔中的腦中。

  會不會是謝翔華早知道他的居心叵測,所以先幫修澤嵐洗了腦,讓她來軟化他的恨?

  謝翔中不安了起來,他猜忌的眼神直勾勾地瞪著她。

  「妳為什麼不說話了?妳心虛了嗎?有人跟妳說了什麼,對不對?妳給我說實話--」他寒凜的眸直逼到她眼前。

  「說什麼實話?誰又該跟我說些什麼?難道……你對我隱藏了什麼嗎?」她睜大眼直盯著他,心頭擔心地一揪。「你……你已經結婚有老婆了嗎?」

  「沒有。」他只是已經有了未婚妻。謝翔中抿緊唇,冷硬地別開了眼。

  修澤嵐看著他繃緊的下顎,她一跨步向前,捧住他的臉,鎖住他的視線。

  「為什麼不敢看我?你不會以為我是你爸派來當說客的吧?」她條理分明地問道,眼神很鎮定。「當初是你自己找上我的,真要有什麼居心叵測,也是你吧。」

  面對她黑白分明的眼,謝翔中的筆頭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了下。

  「妳認為妳身上有什麼特質要讓我對妳居心叵測?難道我覬覦妳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劇團嗎?」攻擊是最好的自我防護。

  「我們的劇團雖然小,但是那是我們努力經營的一個表演空間。我們有理想、有目標、有熱情!我們想藉由小劇場傳達對社會的關心!我們不像你,什麼都沒有!」一聽到他批評「嵐」,她的眼就冒火,手掌也不客氣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謝翔中反掌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瞪著她。

  任何人都不許這麼無禮地對待他!

  「我什麼都沒有,那妳留在我身邊幹麼?妳坐在這裡幹麼?我媽又不是妳的什麼人,妳幹麼這麼偽善?」謝翔中咬牙切齒地說道,一股腦兒地拋出他的不安。

  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地對一個人好!他不相信人性!

  「你搞什麼鬼!」修澤嵐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到病床邊,強迫他看著謝媽媽。「她不是植物人,她是你媽媽!」

  修澤嵐掏心挖肺地大吼出聲,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她的眼淚像雷擊一樣地擊中他的心,謝翔中站在病床邊,動彈不得。

  「你給我搞清楚!要不是不忍心看到你痛苦,我何必要投注這麼多心力?你以為我的睡眠時數很多嗎?我昨天排戲排到半夜一點,我幹麼不在家睡大頭覺!幹麼來陪謝媽媽說話!」修澤嵐的淚汩汩而出,狂亂地喘著氣,抓著病床的欄桿以支撐自己。「你居然還見鬼地以為我偽善,你以為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你說啊!」

  「也許妳想要的是院長夫人的頭銜。」他說不過她,也扯不下臉道歉,只能繼續寒聲和她對峙著。

  修澤嵐倒吸一口氣,像看到一個魔鬼站在她的面前。她摀住自己的唇,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去你的鬼院長頭銜!」修澤嵐腳步踉蹌地後退到門邊,她用盡丹田之力,朝著他大吼了一聲。「我明天就去嫁給明曦大哥!」

  「妳敢嫁他?!」謝翔中臉色一變,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敢!」

  修澤嵐在他來不及阻擋前,沖出了病房。

  「澤嵐!」他隨之疾奔出去,滿眼的懊惱與焦急。

  「院長,怎麼了?」護理人員一見到他眼神狂亂地跑出病房,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圍了上來。「是您母親出了什麼狀況嗎?」

  謝翔中一見到有外人,他硬生生地收回腳步,眼睜睜地看著修澤嵐跑進了電梯裡。

  他捏緊拳頭,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回復了平時寒漠的臉色。「沒事,妳們回去做妳們的事吧。」

  言畢,他陡地轉身退回病房裡,頹然地走回病床邊,把臉埋入媽媽微溫的手裡。

  「媽,我該怎麼辦?」

  一室的寂靜沒有給他任何答案,所以他起身離開,決定用酒精來麻痺自己。

  

  修澤嵐忿然地奔出醫院大門之後,她選擇了最奢侈的移動方式離開了那裡。

  她跳上計程車,在後座哭到司機先生自動遞過了面紙。

  她咬著拳頭,一個勁地掉眼淚。原來被人誤解是這麼痛苦的事。尤其遭到一個她「以為」、「應該」要瞭解她的男人誤會!

  她貪圖過他什麼了嗎?她要求過他什麼物質上的付出嗎?怎麼她的多管閒事、她的好心付出,看在他眼裡,全成了野心勃勃的表現呢?她的一廂情願,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修澤嵐在「嵐」劇團前下了車,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晚上十點了,劇團裡這時候應該沒有人了吧?

  團員們最近都忙著排演「植物之愛」,今天沒有排演,大夥應該都會在家休息吧。

  她紅腫著眼,開了門走到她的位子上,疲憊地趴到桌子上,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

  啪!

  電燈在下一瞬間被打亮,修澤嵐瞇起眼,直覺地排斥著強烈的光線。

  「澤嵐?妳怎麼在這裡?」一聲關心的問候隨即響起。

  修澤嵐猛抬頭,一看到謝翔華關心的臉,眼淚立刻失控地奔流滿面。

  「翔華……」她揉著眼睛,還想說話,卻是已經泣不成聲。

  謝翔華馬上上前抱住她的身子,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拍撫著她的背,讓她靠在他的肩上哭了個天翻地覆。

  「怎麼哭成這樣呢?」謝翔華拿了一盒面紙,溫柔的眼裡滿滿的盡是關心。

  「我……長得很像愛慕虛榮的人嗎?」她扁著嘴問道,可憐兮兮的。

  「妳在說笑話嗎?妳有著我見過最陽光的笑容啊。不過,妳的笑容現在在下太陽雨……」謝翔華安慰地拿著面紙幫她擦著眼淚。

  修澤嵐仰起臉享受朋友的溫暖,破涕為笑了。

  她吸著鼻子,拉著謝翔華的手一根根地扳著,好一會兒後才漸漸恢復了情緒。

  「翔華,你真好。」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地說道。「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呢?」

  「如果喜歡的人都能互相喜歡,那麼人間就是天堂了。」謝翔華苦笑地說道,柔和的褐色眼珠裡有著屬於他的苦澀情感。

  「我不知道你也為情所苦。」修澤嵐緊握著他的手,驚訝地低呼出聲。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他輕歎了口氣,眸子裡籠上一層失意闇色。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修澤嵐手機乍然響起卡通音樂。

  修澤嵐一驚,她瞪著手機,冰冷的手微顫地拿起手機。

  手機沒有顯示來電號碼!

  她側身把手機遞給謝翔華。

  「你幫我接。」她現在不想跟謝翔中說話,可她又不能不接電話。

  因為要演出的關係,這幾天印刷廠和造型師都密切地和她保持聯絡,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而耽誤到整出戲的進度。

  「喂。」謝翔華按下手機通話鍵,應了一聲。

  對方立刻掛上了電話。

  「一定是他打來的。掛人電話這種沒禮貌的事,他一定很擅長。」修澤嵐自言自語地說道。

  「妳要不要回個電話跟他解釋一下,妳不怕他誤會我們的關係嗎?」謝翔華失笑地看著修澤嵐用力地搖頭。

  「怕什麼,反正已經走不下去了……」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她咬著舌尖,勉強自己擠出一絲微笑。「他誣衊我的人格,他根本不懂我……」

  「不要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就賭氣分手,否則傷害到的只是自己。」他儒雅的臉龐泛過一陣苦澀,他抽了張面紙放到她手裡。

  「你這些話聽起很像親身經歷,我原本以為你的感情是一片白紙耶。」她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膀,還好心地遞給他一張面紙……

  「我倒寧願我的感情是一片白紙,那也省得牽腸掛肚了。」謝翔華歎了口氣,把面紙蓋在她紅通通的鼻子上。

  「翔華,對不起。」她掀下麵紙,大聲地說道。

  「對不起什麼?」他不解地蹙著眉。

  「我不夠關心你。」修澤嵐立正站好,正經八百地看著他。「我們當了一年多的朋友,我居然不知道你為情所傷。」

  「人是很善於偽裝的動物,如果掛上歡樂面具,不說傷心事,任誰都猜下出你心裡淌血的程度。」

  謝翔華輕描淡寫地說道,為兩人各倒了一杯溫開水。

  兩人幹了杯,慎重其事地喝了一口,然後再一塊歎了口氣,相視而笑。

  「翔華,我們一起拉下歡樂面具,來個秘密分享好不好?」修澤嵐的手往臉上一抹,做了個拉下面具的假動作。接著,她的嘴角洩氣地往下撇、雙肩也隨之下垂了。「我先說吧--我交了個男朋友。」

  「我猜到了。」經濟、生活的拮據都沒讓她喊過一聲苦,而那個男人卻讓她掉了淚。

  「我不知道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他反復無常,冷血無情,有很多的寂寞與恨,和一顆固執到不願意改變的心……」她停下來,抿住了唇。

  她所形容的男人個性和大哥好相似啊。謝翔華的腦中才閃過這個想法,心裡卻旋即否定了這個意念,大哥已經有未婚妻了--「他」的璃璃啊--

  「戀愛的人都會像我這樣小白癡嗎?我以前沒法子想像一個人怎能因為另一個人而高興到想飛上天,現在我知道這件事的可怕了。」

  「因為這個人也可以讓妳從天堂掉到地獄。」謝翔華吟詩般地低喃著。

  「正確答案,果然是同道中人啊。」修澤嵐伸出手和他用力地握了兩下。

  「聽起來他是妳的剋星,而妳是他的救星。你們怎麼認識的?」謝翔華好奇問道。

  「我跟你提過他,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來看劇場表演,我和他吵了起來,接著我承接到了他們醫院的藝文案子,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謝翔華胸口一窒,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修澤嵐的交往物件該不會是……

  「翔華,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修澤嵐偏著頭問道。

  「妳的男朋友是謝翔中,對嗎?」謝翔華的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痛苦的喘息。

  「你怎麼知道的?!」她驚訝地睜大了眼,覺得翔華突然變成了末卜先知的神算。

  謝翔華握住她的手,卻不知道是要平復她的情緒,還是自己的。大哥已經有了未婚妻,怎麼可以還讓澤嵐對他放感情呢?

  除非,大哥是要再度針對他……

  「謝翔中是我哥哥。」謝翔華說,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修澤嵐盯著謝翔華,她整個人呆住了。

  老天爺,謝翔中恨翔華啊!

  這種事怎麼會落到她身上呢?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愛的男人是兄弟,也是仇人。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修澤嵐手機再度響起卡通音樂。

  這一次,修澤嵐和謝翔華兩個人面面相覷著,直到手機鈴響斷了線。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卡通歌曲再接再厲地響起。

  「接吧。」謝翔華握了下她的手臂,給她一些鼓勵。「如果是他,他不會連著打兩通電話的。」

  「你很瞭解他。」修澤嵐覺得滿口的苦澀,心悶悶地痛著。

  「被一個人恨了十幾年之後,被一個人處處針對了十幾年之後,你很難不去瞭解這個人。」謝翔華為她按下手機的通話鍵,把手機送到她耳邊。

  「喂--」電話那方的人說話聲音有些急促。

  「喂。」修澤嵐木然地說道,目光仍然望著謝翔華。

  翔華和他一點都不像,一點部不像……

  「妳好,請問妳認識一位元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皮膚很好、鼻子很挺,愛穿黑衣服,氣質有點冷,不太愛說話的先生嗎?我們是由他的手機重撥鍵中撥出這通電話的。」

  「我認識他!他怎麼了?」修澤嵐挺直了背,臉色青白一片。

  「他在我們酒吧裡喝醉了,我們叫不醒他。他偶爾會來我們這裡,算是我們這裡的常客,我們也不好把他送到警察局,幸好妳認識他。」對方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

  「你們的地址在哪裡?我馬上過去。」修澤嵐急促地說道,拿過紙筆飛快地抄寫著。「謝謝你,我們一下子就到。」

  修澤嵐才切斷手機,人就已經抓著背包往門口沖了。

  「發生什麼事了?」謝翔華跟著她往前走,擔心地追問著。

  「他在酒吧裡喝醉了。」修澤嵐停了下腳步,雙唇已經咬出了一道深齒印。

  「不可能。」謝翔華直覺地搖頭說道。

  「為什麼不可能?」她回頭看著他。

  「大哥在我們面前喝酒從沒超過一杯,他是那種不會讓自己失控的人。」謝翔華搜尋著回憶,卻不曾見過大哥有過冷漠之外的表情。

  「他經常在我面前失控。」修澤嵐按住剛才在醫院裡被謝翔中抓痛的肩膀。「那我可以厚顏無恥地告訴我自己,我對他而言其實還滿重要的嗎?」

  「我相信是如此,我陪妳去找他。」謝翔華說道,幫修澤嵐打開大門。

  修澤嵐握緊拳頭,迷惘地看著他。「這樣好嗎?」

  她連這兩兄弟見面時能不能維持基本禮貌都不知情,加上謝翔中現在正處於酒醉的情況,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讓翔華去。

  「別想那麼多,我純粹是去幫忙的。如果大哥真的醉倒了,妳一個人是扶不起他的。」謝翔華說道。

  「那我們走吧。」修澤嵐拉著謝翔中的手,沖出「嵐」的大門。

  她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即便他會再度傷害她,她也認了。

  她就是沒法子置謝翔中於不顧啊。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6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38 PM 編輯

第七章

  心急如焚的謝翔華和修澤嵐飛車奔至酒吧。

  當修澤嵐第一眼看到謝翔中狼狽地躺在酒吧裡的沙發時,她差點崩潰。

  她拚命地告訴自己不准哭,可當她把自己的手臂擰成青紫,眼淚卻還是無法控制地奔流時,她放棄了控制。

  她細長的眸子哭瞇成了一直線,可她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因為有一個男人此她更早放棄了尊嚴,醉倒在酒吧裡!

  「謝翔中--」修澤嵐輕喚著他的名字,試圖想讓他清醒一點。

  他灰白的臉龐在黑色襯衫的對映下,顯得憔悴無比。

  她上前想撐起他,卻無力扶住他的重量。

  「我來吧。」謝翔華將大哥的手臂架在頸肩上,一個使勁就半背起大哥的身子。

  謝翔中擰起眉,閉著眼睛詛咒了一句。「滾開。」

  「我確定他真的喝醉了,否則他一聽到我的聲音,可能會伸出腿來絆倒我。」謝翔華故作輕快地說道。

  修澤嵐勉強一笑,緊偎在謝翔中身邊,忐忑不安地害怕謝翔中會隨時醒來,她可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在酒吧裡起衝突。

  在一陣奇異的沉默中,三人一起來到了謝翔中位於醫院附近的套房。

  修澤嵐才把謝翔中在床上安頓好,她立刻飛奔到浴室擰了條冷毛巾,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她便坐到了謝翔中身邊輕拭著他的額面。

  謝翔華望著修澤嵐擔心的表情,他擔心的表情轉為恐懼了。

  澤嵐對大哥這麼深情,他該告訴她大哥已經有了未婚妻嗎?

  「翔華,麻煩你幫我看-下他,我去-下洗手間,謝謝--」修澤嵐聲未落地,人就已經跑入洗手間。

  「大哥,你現在又在算計什麼了呢?」謝翔華對著大哥的冷峭臉龐,無力地問道。

  此時,謝翔中的眼眸乍然大睜。他鷹隼般的視線在對準了焦距之後,手指也在同一時間緊掐住謝翔華的喉嚨。

  「你--該死。」謝翔中粗聲咆哮著。

  「大哥,你喝醉了!」

  謝翔華脹紅了臉,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大哥的手。

  「你害慘我媽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搶走澤嵐?」謝翔中的眼像惡魔之火般地毒狠,手如鷹爪攀住獵物般地死命不肯鬆手。

  「大哥……放手……」謝翔華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了。

  「謝翔中!你在做什麼!」

  修澤嵐才走出洗手間,心臟卻差一點被嚇停。

  她沖到謝翔中身邊,馬上抓住他的手向下猛扯。「你放手!」

  「妳來了……」謝翔中一見到她,雙手旋即轉而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捲進懷裡。「妳來了。」

  修澤嵐一看到謝翔中那雙灼烈的眼,於是清楚地知道這個男人還在酒醉之中。

  他不是那種會在別人面前表露情緒的人,何況是在翔華面前。

  修澤嵐朝謝翔華使了個眼色,要他快點離開。

  謝翔華不可思議地站在原地,望著大哥專注地抱著修澤嵐,恍若這客廳裡除了她沒有其它人一樣。

  他傻了眼,整顆心也激動了起來。看來大哥是真心喜歡澤嵐的,大哥對澤嵐不是一場報復遊戲。

  「澤嵐!」謝翔中扳過她的臉,口齒清晰地「大聲」說道:「我剛才看到謝翔華要搶走妳。」

  原來他喝醉酒會大聲說話啊。修澤嵐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擔憂的神色很快地被發噱的衝動給取代。

  「人不是東西,沒有人搶得走。」修澤嵐拍拍謝翔中的臉頰,從眼尾餘光發現翔華還站在原地不動。

  「妳在看什麼?」謝翔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精瘦身軀乍時憤怒地繃緊。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想再度往翔華的方向撲去。

  「謝翔中,你再動他一下,我馬上就走!」修澤嵐旋風似地擋在兩個男人中間,她雙手插腰,大喝一聲。

  反正謝翔中此時神智不清醒,她高興怎麼吆喝他都成。

  「妳不准走!我不要妳走!」謝翔中橫眉豎目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牢牢地圖守在懷裡。

  「你乖乖坐下,我就不走。」修澤嵐極有權威地拿出她對付幼稚園小朋友的那一套。

  謝翔中順從地任由她握著手走到床邊,可是才躺上床,他馬上就發起飆了。

  「妳把他變不見!」謝翔中板著臉,戾氣十足地吼著。

  修澤嵐猝然地低下頭,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平時那麼漠然冷肅的一個人,現在卻像鬧彆扭的孩子,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或者,他失去了某部分的青春年少,他被迫要提前成熟長大。所以,他才會在神智不清時,如此地撒潑吧。修澤嵐一念及此,立刻心疼地在謝翔中的額上印下安撫的一吻。

  「你乖,把眼睛閉上,我馬上就把他變不見喔。」修澤嵐掀起棉被蓋住謝翔中的頭,朝著謝翔華使眼色--快走啊!

  豈料,謝翔華正不自在地低頭看著地板,沒瞧見她的暗示。

  「你快走啊!」修澤嵐出聲對謝翔華低喝了一聲,急忙忙地揮手要他離開。

  「我不要走!」謝翔中大吼一聲,才扯下棉被,手臂旋即黏附上修澤嵐的腰。

  「你給我乖乖躺著,閉上眼睛,睡你的覺啦!」修澤嵐胡亂揉了下他的頭髮,把他塞回枕頭上。

  謝翔華望著眼前深情的一對,他放心地微笑了,看來大哥終於將擁有一段美滿的婚姻了。

  那麼大哥會和璃璃解除婚姻吧?自己和璃璃會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嗎?謝翔華的心跳突然加劇,他快步地走出套房,腦海裡充斥著的全是撥電話給璃璃的念頭。

  套房的門被輕輕地闔上了。

  「我把謝翔華變走了。」修澤嵐柔聲說道,輕拍了下謝翔中的臉頰。

  「嗯。」謝翔中緊閉著眼睛,虛應了一聲。

  「你睡著了嗎?」他的睫毛好長喔。

  修澤嵐支著肘,靠在他身邊,仔細地打量起他的五官。

  嗯嗯,眉形完美、鼻樑太挺、嘴巴太薄而且抿得太緊,眉心中間還蹙出了一道長痕。這男人實在是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她勾唇一笑,卻是小小地得意了起來。仔細想想,這男人其實挺在意她的。她才說要和明曦大哥結婚,瞧他就一副要砍人的兇狠樣子,他甚至還為了她喝醉酒!

  「可是啊……你有一點很不好,你超不尊重我的。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我有我的想法要表達啊。如果我只是一味地附和你,你當初也不會喜歡上我啊……」修澤嵐豐潤的唇間吐出歎息,手指不客氣戳向他的眉間,滿意地看到他不悅地擰起眉。

  「你皺什麼眉嘛,該皺眉的人是我吧!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拿愛慕虛榮這種罪名蓋在我頭上,很差勁呢……」她俯低身子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我的頭好痛。」他突然呻吟了一聲,在枕頭上輾轉反側。

  「你在酒吧那裡喝了半瓶烈酒,花了六千塊!我想到你花掉的錢,我的頭也痛死了。」她忍不住教訓了他幾句,玩笑式地扯扯他的耳朵。「你想酒精中毒,不會選在家喝高梁嗎?又便宜,酒精濃度又……」

  太好了,她現在可以盡情說話,他無力反駁呢。

  「修澤嵐,妳很吵。」謝翔中驀然張開眼睛,那眸子炯亮地驚人。

  修澤嵐嚇得身子往後一仰,差點掉下床。幸好,她反應力夠快,連忙抓住床頭邊的圓長柱子以穩住自己。

  「嫌我吵的話,就反駁我啊!」她雙手插腰,努力想替自己撐出氣勢。

  謝翔中拉下她的頸子,堵住她的唇。

  他帶著濃濃酒味的氣息一股腦兒地侵入她的唇間,那因為酒意而泛著熱的皮膚溫度滲入她的身體,弄得她也悶熱了起來。

  他的唇仍然迷惑膩人,吻她時也依然是一貫地蝕人心神,通常她的理智總無法在他的深吻下維持過五秒,但是這回例外。在他卷弄著她的舌尖之際,她忍不住側過頭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你的嘴巴都是酒味。」修澤嵐推著他的肩膀,只覺得酒氣都沖到她腦門裡了。

  他皺起眉,沉默看人的模樣很像要發火。

  「我好熱。」謝翔中坐起身,開始解開黑色絲質襯衫。

  「你現在是真喝醉了,還是借酒裝瘋?」她口乾舌燥地看著他褪去了襯衫,露出結實的胸膛。

  接著,他開始解開他的褲子!

  修澤嵐馬上把眼睛瞄向天花板,臉頰紅通通。

  可是……一雙秀氣眸子飛快地往下一瞥,他的腿也很結實呢!

  她還沒看過猛男秀,幹麼不趁現在好好觀賞一下?反正,他喝醉了行為無法自製,該感到羞愧的人是他。

  此念頭一起,修澤嵐馬上抓過一顆枕頭擋在身後,索性舒舒服服地看著他回異于平時的狂野表現。

  他的烏亮髮絲飛亂地披在額間,配上那雙漠然又不耐煩的深眸,男性性感全都藏在他的舉手投足間。

  瞧瞧這男人身上那一塊塊隱約的腹肌及胸肌,嗟--這怎麼會是一個外科醫生的身材呢?修澤嵐睜大眼,就怕漏看任何一處精彩畫面。

  謝翔中褪下長褲,隨腿一踢,沒踢開長褲,頎長身軀卻被自己的長褲絆倒,整個人「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她咬住唇,卻還是竊笑出聲了。

  「我討厭我自己。」他扶著牆壁站起身,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我不討厭你就行了。」只著黑色內褲的他,精健地讓人垂涎,氣勢威猛地像穿著朝服的君王。

  修澤嵐對他招招手,讓他坐到她身邊。

  當然,為了表示她還是頗正人君子,她還好心地幫他養眼的身材蓋上棉被。

  「我間妳--謝翔華比我好嗎?」他一個側身把她撲倒在床上,結實雙臂撐在她臉頰的兩側。

  「人只能跟自己比較,不能跟別人比較。」她實話實說。「我學舞蹈,知道自己創意比別人強,可是我天生肢體就是比別人弱勢。在學校團體演出時,我總是被挑錯的那一個。所以我從很早以前便認知到人要懂得超越自己,而不是拿別人當比較目標。否則,日子會過得很痛苦。」

  「人當然可以比較!」他堅持。「所以我要我爸爸知道我比謝翔華優秀,我要謝翔華一敗塗地。」

  謝翔中的臉龐無力地往下一俯,鼻尖抵住她的。

  「每個人的才能不同。」她不以為然地說道,皺了下鼻尖,覺得他身上的酒味很嗆人。

  「他就是不能比我好!」他在她耳邊大吼一聲,橫眉豎目的。

  「我不跟醉鬼講道理。」她摀住耳朵,也朝著他耳朵大喊了一聲。

  謝翔中怔愣了一下,倒像是被她喊醒了。

  他往旁邊的床位一躺,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我不是醉鬼。」他喃喃地說道。

  「所有醉鬼都是這麼說的。」她失笑地滾入他的肩臂裡,拍拍他的臉頰。

  他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緊,緊到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張開口,想說話,卻又遲疑地閉上了嘴。他苦惱地皺著眉,猛力地搖著頭,像是想搖出腦子裡的酒精。

  「別搖頭,醉鬼。你會頭痛的。」她看不下去,半趴在他的胸腹前,用手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我不是醉鬼,我是不幸的鬼。」謝翔中無預警說道。

  修澤嵐僵住身子,對上他的眼--他黑黝的眸子裡深幽地像攢聚了千百年的痛苦。

  「你不是不幸的鬼。」她撫著他的臉龐,柔聲地說道。

  「我是。因為我媽是被我害成植物人的。」他繃緊了臉頰,嗄聲說道。

  「胡說八道!」修澤嵐激動地跳起身,義憤填膺地瞪著他大吼大叫著:「誰跟你說那些話的?你媽媽自殺是她的個性使然,不是你的錯。我去扁那些說這種莫名其妙話的人!」

  「妳不懂,一切都是我的錯。噓,我告訴妳一個秘密……」他低下臉龐,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我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連我妹妹都不知道。」

  「什麼秘密?」她的指甲刺痛了她的掌心,她發現自己不是很想聽,因為她已經在心痛了。

  「我媽在自殺的前一晚,到我房間來,問我我們該怎麼辦。妳知道我說了什麼嗎?」謝翔中的聲音很木然地。

  修澤嵐無力地搖頭,雙手緊緊地攬著他的身子。

  「我告訴我媽--我們要報復,要讓我爸後悔一輩子。結果,我媽隔天就自殺了。」謝翔中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她。「妳說--這是不是我的錯?」

  「當、然、不、是!」

  修澤嵐哭喊出聲,淚流滿面地看著他,知道自己徹底淪陷在這個男人手裡了。

  這男人替他自己造了一道好高好高的自責的城牆,她是唯一到得了城牆內的人。如果她拋下他一走了之了,他將會一輩子都活在灰色天空裡啊。

  她怎麼忍心讓他連愛人與被愛的機會都沒有呢!

  謝翔中抓著床頭櫃,痛苦地坐起身,猛然扯著自己的頭髮。「是我的錯!是我害死她的!我不該撂那些狠話的……」

  「不是你的錯!」她急急忙忙捧住他的臉頰,淚水從她的臉龐滴答滴答地掉落到他的臉頰上。「報復可以有很多種。或者你和你媽離家出走、或者你們在報紙上公開和你爸對峙,這也是報復。你沒有慫恿你媽去自殺,是她的驕傲讓她選擇最決裂的道路。」

  謝翔中伸出舌尖,嘗到淚水的鹹味,他疑惑地撫住她的眼。「妳為什麼哭呢?」

  「你如果一直自責,我就要一直哭。」她在淚眼婆娑間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臉龐。

  如果她早知道這件事的話,她就不會在氣頭上跟他說那些要嫁給明曦大哥的話。他一定很恐懼那些她氣頭上撂下的狠話。

  「我怎麼有法子不自責呢?」他的聲音微弱地像一陣風。

  「當然不可以自責。這就像如果你告訴你的好朋友說,你缺錢,而你的好朋友跑去搶銀行,那不是你的錯一樣!是你朋友的想法偏差了。」她用盡全身力氣地攬著他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所有的自責全都吸入她的體內。

  「我的朋友不會去搶銀行的。」他說。

  「啥?」她抬起頭,因為哭得太厲害,她有一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因為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謝翔中閉上眼睛,被酒氣醺紅的眼皮,像哭紅的雙眼。

  她扁著嘴,只差一點點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有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她深呼了一口氣,豪氣干雲地說道,只可惜哽咽的聲音破壞了豪邁的語氣。

  「妳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女人。」他正經八百地說道。

  「你是我的男人,以後我挺你。」她毫不遲疑地接了話。

  「那妳為什麼還在哭?」他睜開眼,懷疑地看著她。

  「因為……」

  因為你這個看似寒冰的男人,事實上卻是最沒有安全感的人。你恨你媽媽讓你恨自己,但是你卻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所以你用冷漠來自虐你自己的生活……修澤嵐想說的話太多,所以她乾脆對他撒起嬌來。

  「反正我哭是都是你害的。」她說。

  「其實妳是應該要哭的……」他壓低了聲音,說話聲因為酒醉而有些模糊。「我要毀了我爸爸……毀了……謝翔華……我也要毀了妳……」

  「你現在是在恐嚇我嗎?」她可不怕,她哪有什麼好毀滅的?

  最多就是她付出真心,對他死心場地了,然後他又對她棄之如敝屣,腳踏兩條船……呃,那樣太慘了吧。修澤嵐皺起眉,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妳應該離我愈遠愈好。」他抓住她的肩推開她,但是下一秒他又緊抓著她的肩,把她的臉壓平在他的胸膛上。「妳不要走……我習慣妳了,妳讓我覺得生活沒那麼糟……我知道妳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謝翔中打了個酒嗝,把臉埋在她的頸間,雙唇在她的肌膚上無意識地磨贈著。

  她輕顫了下身子,全身的知覺都因為他的碰觸而敏銳了起來。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我們之間只有尊重與喜歡的問題。」修澤嵐拍著他的背,她輕薄的上衣完全沒有法子抵抗他光滑的肌理烙上她身子的熱度。

  是時候了吧,她從來不曾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和一個男人互相擁有啊。

  修澤嵐深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讓她的唇落在他的眼、他的鼻尖、他的唇……

  「妳還是走好了。」他低喃著,雙手卻將她抱得奇緊。

  「我不走,我要一直陪在你身邊。」她抵著他的唇低語著。

  「不會有人一直陪著我的。」

  「我會。」

  修澤嵐將他推平在床上,她紅著臉坐上他的腰間,在他的注視之下解開了她身上的衣服,直到她和他一樣地光裸如初生嬰孩。

  在他錯愕的目光下,她羞澀的手心撫上他光裸的胸膛,雙唇順著他結實的肌理吻下。

  他呻吟了一聲,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平在枕榻間,密密吻住了她的唇。當她開始習慣了他唇間的酒味時,她已經是微醺狀態了。

  一個被哺醉的女人……不,是一對已經喝醉酒的男女會發生什麼事,是誰都無法控制的。

  

  半夜,謝翔中在頭痛欲裂的狀況下醒來。

  他壓著抽搐的太陽穴,痛苦地側過身子,手臂卻撞到了一個柔軟的身體。

  誰睡在他身邊?

  謝翔中身子一僵,伸手打亮了床邊的小燈。

  修澤嵐蜷著身子睡在他身側,薄被間隱約露出香肩與光滑大腿,那模樣分明是未著寸縷的。

  他瞪著她唇、臂上的吻痕,瞪著那一地淩亂的衣服,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掐著自己的額頭,努力地回想著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忿然離開醫院之後,他一個人沖到酒吧喝酒,喝到五分醉時,他撥了通電話給她,結果居然是謝翔華接的電話!

  他怒火狂燃,當時只覺得她前腳才逃離他,後腳就飛到了謝翔華身邊,酒於是一杯接一杯地吞下肚。

  然後……然後……謝翔中臉色鐵青地壓住欲作嘔的腹部,緩緩地下床拿了一顆止痛藥,用開水一飲而盡。

  當頭痛的情況稍緩之際,他開始回想起一切。

  該死的!他似乎是把他的所有心事全都一股腦兒地說出來了!

  謝翔中板著臉走到床邊,看著酣睡中的她。他警告過她離他遠一點的,那她為何還是選擇了和他上床呢?

  這個傻女人。她不該老是把別人的喜怒哀樂往自己的身上堆的。他隱約記得她昨天在安慰他時,哭得淚人兒似的可憐模樣。

  謝翔中情不自禁地撫著她的臉頰,眸光因為她而變得溫柔。

  他想她是愛他的,至於是不是因為同情而愛,他居然該死的不在乎了。他只知道他沒法子讓她離開。

  管她的未婚夫去死吧!他們昨天在一起,沒用保險套,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呢?

  但是,他忍心讓他們的孩子變成第二個「謝翔華」嗎?他如果和孫璃璃結了婚,會有另一個「謝翔中」的誕生嗎?

  謝翔中看著她溫婉的臉龐,他的後背陡然冒出了一陣冷汗。

  他這樣子究竟是懲罰了別人,還是折磨了自己?

  一陣強烈的內疚與不安擊上他的胸口,他彎下身緊緊地摟住她的身子。

  「什麼事……」

  修澤嵐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謝翔中就已咬住她的唇,力道野蠻地讓她的神智頓時清醒了起來。

  「唔。」修澤嵐皺著眉,因為吃痛而想推開他。

  謝翔中卻乘機吻入她的唇間,吮纏著她柔軟的舌。

  「啊……」她低泣出聲。

  她才低吟出聲,他便加劇了衝刺的速度。她的全身竄過一陣抽搐般的酥疼快感,一切開始變得混亂,她放棄了掙扎,任由他將兩人帶至情欲的最高點……

  高潮甫落,無力的她被擁入他的懷裡,她枕臥在他的肩頸處低喘著,一身玉膚漾著激情過後的紅暈。

  他在她發上印下一吻,從床頭櫃取出一隻紅色天鵝絨盒子。「這只紅寶石耳環是我媽最珍愛的東西,一邊在我這裡,一邊在我妹那裡……妳……拿著。」

  他將盒子放入她的掌心裡,表情有些不自在。

  修澤嵐看著他,她牢牢地握住了盒子,激動地說不出話。

  「我……」他並不擅於道歉。「我知道妳不是什麼愛慕虛榮的女人。」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拉過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沒有穿耳洞。」她想坐起來和他說話,可是身子還是無力地滑落至床單間。

  謝翔中見狀,忍不住低頭吮住她豔紅的唇,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時,才鬆開了她。

  「我希望妳戴著這只耳環,我要妳身上有我的印記。」他霸氣地說道。

  「你當我是小豬仔啊,身上還在烙印是哪一家人養的啊!」她低頭打開了天鵝絨盒子,看著那顆小巧火潤的燦紅寶石。

  「把耳環給我。」在與她說話時,他從床頭櫃裡取出了一片鋁箔包裝的酒精棉。

  他想在她身上留下記號,好讓她連忘都忘不了他。

  「不是要給我嗎?」她把耳環交到他手裡,奇怪地問道。

  「我是要給妳。」謝翔中握住耳環,對她抿唇一笑,笑容極為佔有。

  突然,一陣酒精涼意覆上修澤嵐的耳朵,她還來不及反應,一陣尖銳的剌痛已經鑽上了她的耳朵。

  「好痛!」她伸手摀住熱辣辣的耳朵,整個人痛得縮成一團。「好痛!」

  「沒事了,我待會兒拿藥膏幫妳搽一下。」謝翔中拉開她的手,在她發紅的耳朵上輕吹著氣。

  她發紅的耳垂上已然穿綴上了一顆紅色寶石。

  「好痛!好痛--」耳廓上那股燃燒般的痛,讓她推開他的手,把自己縮到床角,清雅小臉皺成一團。

  「妳很適合這只耳環。」他滿意地撫過她的臉頰,喜歡她耳間的那抹火紅。

  「你腦子有問題!」她狠狠地瞪著他,耳朵上的痛,還有不被尊重的感覺讓她對他大吼道:「我說過我要穿耳洞了嗎?你事先問一下我的意思會少一塊肉嗎?萬一你技術不良,把我的耳朵扯下一塊肉來……」

  「我很清楚要用什麼力道劃破人體皮膚。」他冷靜地說道。

  「重點是--我沒答應要讓你穿耳洞!」她氣得小臉脹成通紅。

  「已經來不及了,耳洞已經穿好了。」他關心地傾身想察看她的傷口。「真的那麼疼嗎?」

  修澤嵐抓起一顆枕頭,狠狠地甩上他的臉。

  她迅速地沖下床,想沖出門口,卻立刻意識到自己未著寸縷的狀況,便抓起棉被,轉而跑向浴室。

  嘟嘟嘟……

  謝翔中的手機聲乍然響起,單調的鈴響在深夜裡顯得極為吊詭。

  修澤嵐在浴室門口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時鐘--現在是淩晨五點啊……

  「謝醫生,有一棟公寓發生火災,有一批病患被送到我們醫院急救。」電話裡的說話聲音鎮定但急促地。

  「我馬上回去處理。」謝翔中掛上電話的同時,立刻下床開始用最快的速度走到衣櫃前,換穿上一套乾淨的衣物。

  「怎麼了?」她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問題就已經脫門而出了。

  「公寓火災,醫院裡進來一批要急救的人。」話才說完,他已經著裝完畢了。

  「我……能幫得上嗎?」她揪著薄被,直覺地問道。

  「妳好好在家休息。我那邊處理好之後,再回家帶妳去吃午飯。」謝翔中拿起玄關櫃上的鑰匙,頭也不回地說道。

  修澤嵐想出聲喚他,又想起他現在是要去救人。

  她咬住唇,整個人沿著牆壁滑下,耳朵還是痛得像被人劃了十八刀一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修澤嵐摀著自己發痛的耳朵,覺得好迷惘。

  這個男人真的適合她嗎?

  他實在太得寸進尺了!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8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37 PM 編輯

第八章

  在謝翔中離開房間後,修澤嵐洗了個澡。

  她原本想正襟危坐地等他回來,可是身子很累、精神很倦,所以她取下耳環,抱著枕頭,告訴自己她只是小憩一番。

  結果,她這一睡就睡到了十二點。

  等她驚醒後,還賴在床上懊惱自己沒有利用時間好好想想她與他之間的問題時,套房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謝翔中蹙著眉,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

  「你還好吧?」她直覺地從床上跳起來,關心地上前詢問道:「那些人的傷勢都沒事吧?」

  「都是小問題。不過,站了幾個小時,腳倒是有些累了。」謝翔中說道。

  「累就坐著啊。」修澤嵐傘推半拉著他,把他壓入沙發裡坐好。「當醫生都這麼累嗎?我每回看醫生,他們都只用一分鐘時間就打發我了。」

  她好奇地睜著眼,覺得他真是下可思議。一個昨晚喝醉酒,淩晨五點起床的人,現在雙眼還能這麼有神,實在不能算是正常人吧。

  「別科醫生我不予置評。不過這幾年來,因為怕吃苦、怕手術關係到人命,現在那種醫不死人,又有利潤可賺的科系才是熱門選擇。選擇外科的人變少了,醫生要承受的壓力也相對變多。所以我們院裡的外科醫生經常保持著睡眠不足的狀態。」他簡單說明道,沒有抱怨、也沒有自滿。

  「我覺得你好偉大喔。」她眨著眼,崇拜地看著他。

  她的雙手自動自發地伸到他的肩膀上,使勁地按摩了起來。

  「我喜歡動手術,我對尋找血管和病變的過程感到很有興趣。」他有些失笑地享受著她前所未有的特殊禮遇。

  「停。我不喜歡聽手術過程,太血腥了。」她扯出一個緊張的笑容,急忙摀住他的唇。

  「不喜歡聽,那我們先去吃飯吧。我下午兩點有門診,還得趕回醫院。」

  他舉起手撫著她的頭髮,覺得單是這麼看著她,他的疲憊就退去了泰半了。

  「你這麼累幹麼還一定要出去吃?」她奇怪地瞥他一眼。「在家裡隨便吃一吃就好了。」

  她把這裡當成……「家」?謝翔中瞪著她,抿緊了唇。

  他有多久不曾把「家」這個字掛在嘴邊了?或者,他就從來不曾真正地想擁有一個家庭,直到--他遇見了修澤嵐。

  「家裡……只有泡面。」謝翔中嗄聲說道,胸口窒悶地難受。他想給她最好的一切,但是他卻不能給她一個名分。

  除非,他願意拋去他的「恨」。

  「泡面正好是我最擅長的食物。」修澤嵐調皮地一笑,走到小廚房裡,打開櫥櫃挑了兩碗。「蔥燒豬肉面和韓式泡菜你選一個。」

  「妳幫我選就可以了。」他坐到沙發上,目光緊跟著她,心裡卻是天人交戰。

  「你確定不要自己選嗎?我最不喜歡人家未經我同意就決定我的決定。」修澤嵐手裡拿著兩碗面,覺得她的右耳又開始痛了起來。

  「我不過是要妳幫我選碗泡面。」他擰著眉,口氣倏地變冷。

  「可是,我指的是你擅自幫我穿耳洞的這筆帳!」修澤嵐把碗面放到餐桌上,火爆地撕去泡面上的包裝薄膜,然後不客氣地瞪著他。

  謝翔中的目光看向她空空如也的右耳,白皙臉孔立刻冷峭了起來。

  「誰准妳把耳環拿下來的。」他沉聲問道。他以為她和他的心思一樣,都把彼此當成今生的歸屬了。

  「謝先生,你說的是人話嗎?這是我的身體,你未經我同意就幫我穿了耳洞,你還敢命令我不准拿下耳環!」修澤嵐火了,聲音也變大了。「我不是那種可以讓你捏圓搓扁的女人。我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老是要三思孤行,那我們之間就……」

  「妳現在立刻打電話和王明曦解除婚約。」謝翔中打斷她的話,厲聲說道。

  她又想要嫁給王明曦了嗎?光是想到她心裡還有別的男人這件事,就讓他一肚子火。

  「我偏不要!明曦大哥比你尊重我一百倍!」她把調味包往桌上重重一丟,示威地抬起下巴看著他。

  「我不許妳和別的男人藕斷絲連。」他走到餐桌旁,忿然地執起她的手腕。

  「你不許!」修澤嵐的聲音頓時拔高了八度。「你憑什麼不許!我和你發生關係並不代表我要陪你一輩子!」

  看他仍然一臉傲慢,她氣得臉紅脖子粗,氣到大拍桌子。可惜她天生嬌軟的聲音在憤怒到最高點時,還是無法完全傳達出她的怒不可抑。

  「發生關係不代表要陪我一輩子?依照妳這種邏輯,那妳和王明曦在一起那麼久了,兩人還是一片清白,妳早該跟他分手幾百年了。」他的聲音冷得像冰,臉色更是難看得可以。「或者你那位明曦大哥身體上有殘缺,要我替他安排個身體檢查嗎?」

  「不准你去打擾明曦大哥!」她一驚,反手扯住他的手臂,緊張得像要和他拚命一樣。

  明曦大哥對自己的性向一直有強烈的罪惡感,她不能讓謝翔中去傷害他。

  「我不去打擾他可以,妳現在就打電話和他解除婚約。」謝翔中的眼裡冒著怒火,平素冷調的聲音此時高揚了起來。「妳說我不和妳討論就妄下決定,妳自己就不是一意孤行嗎?妳以為我們現在還是手拉手的交往階段嗎?」

  修澤嵐被他的怒吼弄得一陣怔愣,她啞口無言地看著他眼裡強烈的心痛。

  她低呼了一聲,沖入他的懷裡,牢牢地抱住他的腰。

  「對不起……」她低喃著,想起他昨晚喝醉酒時對她的在意,想起他長年的不安全感。「對不起,我忘了考慮你的心情……」

  謝翔中捏住她的下巴,鎖住她的視線。「妳怎麼會以為我能眼睜睜地看著妳跟他結婚?」

  「給我一點時間處理明曦大哥的事,我有我的苦衷。」修澤嵐一手撫上他的胸膛,柔聲地說道。

  「說出妳的苦衷,說服我。」他習慣性地命令道。

  修澤嵐看著他高挺的鼻樑,她皺起了眉。她討厭他這種唯我獨尊的語氣,也不想說出關於明曦大哥的性向,那是明曦大哥的私事。

  「為什麼只有我要說服你?那你要怎麼說服我和你廝守一生呢?」她雙手插腰反問著他。「我是在談戀愛,不是在作賤自己。我是喜歡你,可我任何一個朋友都比你尊重我,我的朋友不會隨便幫我穿耳洞。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妳對我有多重要……」他低語著。

  「你把謝媽媽的耳環交給我時,我知道自己很重要了。」看著他垂下肩,毫無防備地在她的面前表現出他的不安,她心都軟了。

  「耳朵還痛嗎?」他輕觸著她的耳廓,一個小小的紅腫傷口卻讓他如臨大敵地審視著。

  「當然會痛。」她用力扯了下他的耳朵當成報復。

  「我對於這種關係沒有經驗,哪裡不對,妳要告訴我。」他摟過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著。

  「你真的會改嗎?你看起來像是獨裁一百年了。」修澤嵐仰起臉頰,半正經半玩笑式地說道。

  謝翔中望著她唇邊撒嬌的笑容,一時之間卻是辭窮。

  「為妳,我改變得還不夠多嗎?」他將她攬得更緊了些,眉宇間的陰鬱卻是不減反增。

  他居然為了明曦大哥和她的婚事而這麼苦惱啊?修澤嵐凝望著他苦惱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地說道:「我有件事要向你坦白,但是請你千萬要保密,因為這事關別人的隱私。」

  「如果妳真的覺得事關別人的隱私,那妳就別告訴我。」他自己也是有秘密的人,他並不喜歡被人在背後談論的感覺。

  「好。」修澤嵐松了一口氣,給他一個陽光般的明燦笑容。「那你以後不要再追問我和明曦大哥的事了喔。」

  「妳還是說吧。」謝翔中無奈地和他的原則妥協,因為他不想再提心吊膽。

  「明曦大哥喜歡的人不是我。」修澤嵐吐吐舌頭,老實地說道。

  「那他幹麼和妳訂婚?」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不懂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膏藥。

  「明曦大哥喜歡的是男人。」修澤嵐對著地板說道。

  謝翔中的表情全凝滯在臉上,他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腳趾頭,又從她的腳趾頭看回了她的臉龐,這一來一回的時間正好讓他的腦子回復正常的運作。

  「很好。」他生平第一次因為別人的喜好而喜不自抑,他一臉放心地說道:「非常好。你們連互相吸引這個條件都不成立,妳現在就打電話和他解除婚約。」

  「不能解除婚約啊,你忘了我有苦衷嗎?」修澤嵐拍著他的肩膀,要他耐心一點聽她把話說完。「王伯父和王伯母都保守到不行,連看到電視同志出櫃都要批評一番。如果不是有我當明曦大哥的煙幕彈,他會很慘的,他可能會被逼婚也說不定。」

  「事情總要解決的,妳不可能真的嫁給他。」謝翔中交叉著雙臂,打算要問出一個最佳處理方式。

  如果她這邊已經和未婚夫無牽無掛了,那他的「未婚妻」,他……他也會想法子處理的。

  謝翔中身子驀地一顫,他瞪著她的臉龐,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修澤嵐看著他不自然的臉色,她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臉頰。「你怎麼了?」

  「妳以為只有王明曦有被逼婚的危機嗎?」謝翔中脫口說道。

  「難道你也被逼婚不成?」她睜大了眼,隨口問道。

  「對,而且……」我還有個未婚妻。話梗在他的喉頭,他就是沒法子說出口。

  該死,他覺得自己像個混蛋負心漢。

  謝翔中握住她的肩,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她會原諒他吧。

  「你幹麼一臉很緊張的表情?」修澤嵐失笑地用手戳他的臉頰。

  嘟。

  「那是什麼聲音?」謝翔中握著她的手,警覺地問道。對於機器的尖銳聲,他在手術室聽多了,因此分外敏感。

  「那是簡訊的聲音。」修澤嵐拿起手機瞄了一眼。

  --對不起。一切小心。

  「是明曦大哥傳來的簡訊!我已經打電話找他找半個多月了……」修澤嵐驚跳起身,拿起手機,開始用力地撥號。

  手機沒人接!

  「明曦大哥,我是澤嵐,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我找你好久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回電給我啊!」修澤嵐對著手機急嚷嚷地留言道。

  「他如果有心要和妳通話,剛才就不會傳簡訊了。」謝翔中拿過她的手機,看了一下簡訊。「他『對不起』妳什麼?叫妳『小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搖頭,抓著手機急得團團轉。「明曦大哥會不會出事了?」

  「他出事了,然後叫妳凡事小心?這不對勁。」謝翔中蹙起眉頭,穩住她的身子,精明地追問道:「他是不是有什麼黑道背景?還是……妳是不是和妳爸爸一樣,把妳的身分證或什麼交給他開公司?」

  修澤嵐聞言,如遭雷擊般地定在原地,她的指尖全陷入了謝翔中的手臂裡。

  「明曦大哥和他男朋友合開了一間公司,我是保人。」修澤嵐的眼布上了驚慌,說話的聲音愈來愈低,她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跌到穀裡。

  「妳搞什麼去做他的保人,妳自己都吃成皮包骨了,該死!」謝翔中詛咒了一聲,馬上拿起電話準備打給征信社和律師。

  高山上的小木屋,住著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小天使,美麗又可愛……

  修澤嵐手機響起了卡通音樂。

  「一是明曦大哥打來的。」修澤嵐緊抓著手機。

  謝翔中原本要搶過手機,後來還是忍住了衝動。

  「接電話,叫他把事情說清楚。」謝翔中強迫她按下接聽鍵。

  「喂,明曦大哥嗎?媽!」修澤嵐抓著手機,臉色開始變得慘白。「媽,你們怎麼了……家裡怎麼了……」

  媽媽的哭聲讓修澤嵐猛打了個冷顫。她掐著謝翔中的手,咬著唇聽媽媽把話說完。「媽,妳別急,我馬上回去處理……好,我知道了,再見。」

  修澤嵐切斷手機,虛脫地往地上一坐。

  「小心。」謝翔中掃住她的腰,強行把她摟到沙發上。

  她仰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眼淚直線地往下掉。「怎麼辦?」

  「怎麼了?」謝翔中比她還擔心,嚴肅地抓著她的肩逼間道。

  「明曦大哥借了錢,地下錢莊的人到我家要三百萬……」她六神無主地說道,從沙發裡一躍而起,在屋子裡團團轉了起來,根本沒法子停住腳步。「我媽哭了,她很害怕……怎麼辦?」

  「妳別怕。」謝翔中擋在她的面前,把她緊緊抱入懷裡。「有我在。」

  「哇……都是我的錯啦……」修澤嵐啜泣地哭著,把眼淚揉碎在他的胸膛上。「我爸媽的面店好不容易才開始賺錢,結果地下錢莊的人又來了,他們嚇死了……」

  「放心,有我在。」謝翔中把她摟到沙發裡,冷靜地看著她。「我會處理好一切。妳什麼都不用擔心,知道嗎?」

  謝翔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立刻撥了通電話給律師。

  「把妳家的住址、電話給我。」他問道。

  修澤嵐喃喃地念著,抓著他的手不肯放手。

  謝翔中拍拍她的肩,繼續對著電話交代事情。

  她看著他的後背,猝然把臉頰貼在他寬廣的後背上,心裡仍然慌亂地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算是幸運的。上次家裡出事時,明曦大哥幫了她;這回家裡出事,謝翔中也馬上就攬起了所有問題。

  可是,明曦大哥現在欺騙了她,翔中不會「也」欺騙她吧?!

  修澤嵐猛打了個冷顫,仰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會沒事的。」謝翔中在她的發問印上一個吻。「我保證事情下午就可以處理完畢。」

  修澤嵐點點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

  謝翔中不會欺騙她的,一定不會,她相信他!

  

  誠如謝翔中所向她保證的,當天下午,謝翔中的律師和征信社已經解決了她的所有問題。律師代表謝翔中幫她還清了所有債務,解決了地下錢莊的麻煩。征信社則在最短時間內找到了王明曦躲藏的地方。只是,在修澤嵐的意願下,他沒派人把王明曦揪回來。

  隔天下午,謝翔中親自開車載修澤嵐回家了一趟,因為他約了王明曦的爸媽到她家裡。

  當謝翔中把所有事都打理好之後,修澤嵐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和王媽媽抱頭痛哭。

  修澤嵐原本想在家多待一會兒,好安慰一下爸媽,可是「嵐」今晚要整排,她實在沒法子不回來。加上謝翔中明天一早又有門診,她也捨不得他太晚回家。他已經夠忙了,還要操心她的事……

  在開車回到他套房的路上,修澤嵐的眼睛仍然腫得像核桃。

  「你知道王媽媽把我叫到房間裡做什麼嗎?」她拿起外帶的咖啡遞到他唇邊,好讓他在等紅燈的空檔可以喝個幾口。

  「做什麼?」一想到她剛才因為別人而哭得慘兮兮,他還是甚感不快。

  「王媽媽早就知道明曦大哥的性向,她只是選擇了不去戳破。」修澤嵐喃喃自語著,吸了吸鼻子。「她為明曦大哥連累我而道歉,她說我身邊已經有你了,應該要好好把握。她要我不用理會什麼婚約了,王伯伯那邊,她會去解釋的……」

  一想到王媽媽的體諒,修澤嵐的眼裡又開始蓄積了淚光。

  「她那樣說是相當明理的行為,妳幹麼哭成這樣?」難道她對王明曦還有什麼眷戀不成?謝翔中的唇抿成一直線,強忍住那竄到嘴邊的疑問。

  她不喜歡人家質疑她,而他現在也不想和她吵架。如果她想說的話,她會知無不言的,因為她不會說謊。

  謝翔中拍拍她的肩,放柔了語調。「別哭了。」

  「人家忍不住啊……」修澤嵐才揚眸,一見著他毫無責難的臉色,她忍不住把臉頰挨著他的手掌撒著嬌。「我只要一想到明曦大哥現在在外頭流浪,我就難過……我早該警告他他那個男朋友靠不住……明曦大哥那人就是太好,跟翔華一樣沒脾氣,被人家占了便宜、被欺壓了都毫無自覺……」

  白色捷豹跑車「吱」地一聲在路旁緊急煞車,修澤嵐則因為車子突如其來的停速,而嚇得連哭泣都忘了。

  「妳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謝翔中冷聲問道,臉龐頓時寒凍如雪。

  她覺得他欺壓了謝翔華、占了謝翔華便宜嗎?

  不!他只是讓謝翔華得到應有的懲罰而已。

  「什麼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問道,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什麼變得這麼鐵青。

  「妳是在指責我逼迫翔華接下公司的擔子嗎?他如願進入了我們謝家,本來就應該要有接手家庭事業的自覺。不要因為他自己沒有商業方面的才能,就向別人抱怨我的冷眼旁觀。」謝翔中瞪著她的眼,字字句句寒凜地像冰雹一般。

  修澤嵐看著他青白的臉色,她沉默了--因為她知道自己聽到了一些兄弟間的恩怨。

  「翔華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她輕聲地說道,小手安撫地置上他的肩。

  謝翔中身子一僵,握住排檔的手掌猛地往後推檔了一次,車子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直竄而去。

  謝翔華宅心仁厚,他陰沉無情,是他的錯嗎?見鬼的不是!

  車子的高速讓修澤嵐整個人猛地撞上了椅背,她痛呼了一聲,緊抓著安全帶,盡可能地想坐正身子。

  「我的話可能很不中聽,但是我還是要說。翔華不是那種有心傷害別人的人,他把心事寫在日記裡,他怎麼知道他媽媽會偷看呢?你拿這件事來指責他,根本給他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她說。

  「我不問事情經過,我只看結果。」謝翔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手掌上的青筋畢露。「還有,妳對其他男人的關心,難道不該分一點到我的身上嗎?我對妳而言,難道不比他們重要嗎?」

  「這不能比較啊!我關心翔華,但是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我才不忍心看著你在仇恨裡打滾。」怕影響他開車,她的手掌只敢輕扶在他的手臂上。「你如果不停止怨恨你爸爸和翔華,你就是一直在傷害你自己。你不快樂,一直不快樂啊!」

  謝翔中咬緊牙根,猛踩下油門。

  他何嘗不想放手呢?只是,該如何開始與結束呢?

  「如果你真的那麼怨恨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們,他們要怎麼做才能消除你的恨意?」見他沒有出言反駁她,她於是更加放柔了語調說道。「我相信他們都會希望你快樂的。」

  「妳不要再逼我了!最多我為了妳而和謝翔華妥協,這樣總可以了吧?」謝翔中從齒縫裡逼出話來,這「妥協」指的是他打算解除和孫璃璃的婚約一事。

  「你打算要原諒翔華了嗎?」修澤嵐喜出望外地說道,朝他挨近了一點。

  「妳的心裡就只會想到翔華嗎?我原本打算要給他一個驚喜的,但是我現在改變心意了。」謝翔中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就是不看她。「反正,和謝翔華的任勞任怨、任人欺壓比較起來,我本來就心胸狹窄,我有權利反反復覆。」

  她不會知道他為了不讓她傷心,經歷過多少天人交戰!可在她心裡,她的任何一個男性朋友卻都比他有情有義!

  謝翔中表情冷戾地在他住宅旁邊的7-11商店前暫時停下了車。

  只是,他手煞車才剛拉起,她就已經越過排檔,一股腦兒地偎入他的懷裡。

  修澤嵐攬住他的頸子,甜蜜地親吻著他的唇。「我的心裡只有你啊,所以,我不覺得你心胸狹窄。你只是心裡有個結,結打開了,你的心就開朗了。然後,我才可以擁有你心裡很大很大的空間,我才可以在你的心裡自在地跳舞啊!」

  謝翔中語塞了,他瞪著這個半跪在座位上,撒嬌地挨著他甜笑的小女子,他整個心漲痛到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真要讓他說出一個放棄仇恨的理由,那麼他會說他為了她的笑容。

  只要她一笑,他便覺得自己是世界最富足、最無所不能的人。只要有她啊……

  「妳把一切說得好容易。」他聲音低沉地說道,手掌緊緊攬著她的腰。

  「喜歡和不喜歡都只是一種情緒,情緒最難解開,卻也最容易想開。從現在起,我是導演,你就跟著我的命令演戲,演一個快樂的人。我們一切從頭!」她笑容滿面地舉起右手,像拿著指揮棒的指揮。

  謝翔中瞪著她唇邊的笑,驀地低頭攫住她的唇,長吻到她難以呼吸。

  修澤嵐扯下他覆在她胸口的大掌,害羞地沖著他一笑。「喂,我們在大街上呢。」

  「妳的意思是回家再繼續嗎?」謝翔中揚起嘴角,寵愛地望著她。

  「你很吵。」修澤嵐紅著臉,輕捏了下他的手臂。「快點把車開到停車場啊,不要停在路邊妨礙交通。」

  「妳先到7-11裡買一些吃的,妳該吃點東西,我到地下室停好車就過去找妳。」他說。

  「你先告訴我,你本來打算給翔華什麼驚喜,我才要下車。」修澤嵐睜大了眼,好奇地問道。

  「回家再說。」他幫她解開安全帶,拍拍她的臀部。「快下車買東西吧。對了,順便買一盒保險套。」

  修澤嵐看著他臉上意有所指的笑容,她的臉頰立刻脹紅成一顆蘋果。

  「才不要。」修澤嵐輕軟的聲音撒嬌地啐了一聲,她飛快地下車甩上了車門。

  她朝車內吐吐舌頭後,笑著轉身走進了7-11。

  「歡迎光臨。」店員親切地招呼道。

  修澤嵐回以一個笑容,提了個籃子往熟食區前進,一個身著香奈兒粉色套裝、褐長鬈髮的女子昂首闊步地與她擦肩而過。

  好女人味的花調香水味。修澤嵐忍不住多看了香噴噴美人一眼。哇,很少看到年輕女人能把香奈兒穿得這麼嬌美而不顯老氣的。

  「妳看什麼?」女人察覺到她的注視,不高興地擰起柳眉。

  「對不起,因為妳很好看。」修澤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尖,後退了一步。「啊……對不起。」

  她踩到別人了!

  「對不起……」修澤嵐轉身要道歉。

  「澤嵐,妳怎麼在這裡?」謝翔華驚呼出聲,斯文臉龐頓時變得極度不自在。

  「翔華,你怎麼在這裡?」修澤嵐興奮地拍著謝翔華的肩膀。

  謝翔華很快地瞄了一眼孫璃璃,他褐色眸子染上一層憂慮。

  真的碰上最糟的情況了。他剛才千方百計阻止璃璃到大哥的住處附近用餐,就是怕遇上澤嵐啊。

  「你們認識?」孫璃璃粉紫色眼影下的明眸沒忽略掉他臉上的為難。

  「哇,她是你女朋友嗎?」修澤嵐挨近謝翔華,小聲地在他耳邊問道。

  這女人很有女王氣質,看來就是要讓男人吃苦的那一型。她想大概只有謝翔中那種國王式傲慢,才有法子和這女人勢均力敵。不過,很抱歉--謝翔中是她修澤嵐的!

  一念及此,修澤嵐在心裡暗暗發噱。她居然被謝翔中傳染了,也把他當成所有物了。

  「謝翔華,你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孫璃璃並沒有忽略這兩人的親密姿態,心頭撩上一陣痛苦。

  「修澤嵐,我的好朋友。孫璃璃,我的……」謝翔華的話停頓了,連一絲勉強的笑都擠不出來。「我的朋友。」

  「你為什麼不說我是你大哥的未婚妻?」孫璃璃昂起漂亮下巴,故意擺出高姿態。

  「妳說什麼?」

  修澤嵐忽地揪住謝翔華的手臂,臉色蒼白地問道。

  「我說我是他大哥的未婚妻。」孫璃璃盯著謝翔華的臉,再重複了一遍。

  修澤嵐搖著頭,唇間逸出一聲受傷的嗚咽,轉身沖向7-11的大門。

  「對不……起……」修澤嵐被撞出了兩行清淚,淚眼婆娑地抬起頭。「謝翔中!」

  「妳怎麼了?」謝翔中扶住修澤嵐的手臂。

  「你去問你的未婚妻吧!」

  修澤嵐聲未落地,她已經狠狠甩了謝翔中一巴掌,旋即沖出了7-11。

  謝翔中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被她打過的臉頰還發著燙,但他眼神卻冷狠地看著孫璃璃和謝翔華--這兩人出來壞什麼事!

  「澤嵐。」謝翔華一見大哥沒有追出去的反應,他立刻越過大哥身邊,追了出去。

  孫璃璃的臉色變得慘白。謝翔華就是這點最讓她生氣!他對誰都好,所以沒有任何人是特別的,她能不能求求他不要那麼好!

  那……那個女人會不會是例外?

  「翔華喜歡她?」孫璃璃咬牙切齒地逼問道。

  「她是我的女人。」謝翔中冷聲答道,雙臂交叉在胸前。

  既然遇到孫璃璃了,那就乾脆把話挑明瞭說。反正,謝翔華不會讓澤嵐跑太遠的。

  「既然她是你的女人,那你還不快去追她。」孫璃璃心裡松了一口氣。

  「翔華去追她了,不是嗎?」謝翔中走到她身邊,用下巴暗示她走到店內的角落。「我有話要和妳談,我要和妳解除婚約。」

  沒有前言後語或任何寒喧,他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叫翔華來跟我談。他開口,我就答應。」她這回一定要逼得謝翔華表態。

  她絕不咽氣接受自己不是第一的結果。

  「我相信他很樂意叫妳解除婚約。」謝翔中拿起手機撥號給澤嵐,豈料手機卻正關機中。

  那女人真是火了,聯手機都關了。

  「妳對他還是不死心嗎?」謝翔中間道。

  「你會對修澤嵐死心嗎?」孫璃璃反問。

  「當然不會。」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不就得了。」孫璃璃微噘粉唇說道。況且,她和翔華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了,她當然更不可能放棄--她只是一直沒把這事告訴過翔華罷了。

  謝翔中看了下手錶後,他蹙起眉,命令地說道:「妳出去告訴翔華,說我在家等他們過來。」

  他會當著澤嵐的面,給翔華一個圓滿的交代。然後,事情就到此結束。

  「你的女人怎麼有法子忍受你?」孫璃璃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覺得他冷傲的樣子很欠扁。

  「因為她是我的女人。」他自信地說道。

  孫璃璃不以為然地睨他一眼,踩著她的白色三吋高跟鞋快速地走出7-11。

  謝翔中則待在店內好整以暇地採購著給澤嵐吃的食品。

  只是,當謝翔中回到屋子裡經過了半小時,而澤嵐和翔華卻依然音訊杏然時,他開始慌亂了……

  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兩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接電話!

第九章

  「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鬼!」

  謝翔中站在陽臺前,在第N次撥了手機卻還是無人響應時,他詛咒了一聲,把手機往桌上重重一放。

  她至少得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啊,他對她的感情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謝翔中往沙發上一坐,又旋即站起身。

  啊,她今天晚上要整排!演戲對她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事啊。謝翔中立刻撥了通電話到「嵐」劇場。

  「喂,修澤嵐在嗎?」謝翔中皺著眉,急迫地問道。

  「她不在喔。」

  「她怎麼可能不在!你們明天要演出了不是嗎?」他咄咄逼人地質問著。

  「沒人知道導演在哪裡啊!現在是舞監在控全場……」

  對方又說了什麼,謝翔中完全聽不清楚了。

  他垂下手臂,掛斷了電話。

  她是那麼負責的一個人,整排怎麼會沒到場?

  她會不會去做傻事了呢?謝翔中心頭一涼,無數的恐懼開始積壓上他的胸口,逼得他喘不過氣。

  他狂亂地抓起手機,打算要撥號--

  鈴鈴鈴、鈴鈴鈴……

  手機聲突然響起,嚇得謝翔中的後背沁出了一肩的冷汗。

  謝翔中飛快地掀起手機,迫不及待地粗喚出聲:「澤嵐,妳在哪裡?」

  「大哥,我是翔華。」

  「她在哪裡?」謝翔中逼間道,結實手臂卻無法自製地顫抖著。

  「澤嵐出事了。」

  「什麼意思?」謝翔中猛然從沙發彈跳而起,臉色一片青白。

  「她死了。」

  謝翔華的聲音透過話筒,顯得幽遠且哀傷。

  「你……你說……什麼?」謝翔中瞪著玻璃桌上的冷光,開始覺得冷。

  「澤嵐死了……」謝翔華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法子把話說完。「她看到璃璃之後,就跳上了計程車,我也跟著坐了上去……她在『嵐』的巷口下了車,卻沒有注意到路上的車輛,她連喊都來不及喊,就……」

  「不可能!」謝翔中猛然大聲,腦子一時之間還沒有法子接受澤嵐死亡的這個訊息。「不可能!劇團的人沒說她出車禍!」

  「我想澤嵐不會希望影響到他們的演出,所以沒說……」

  「你給我閉嘴!」

  手機從謝翔中的指掌間滑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因為心痛到他無法忍耐的地步。

  他剛才幹麼不乾脆在車上就告訴她,他打算和孫璃璃解除婚約的事呢?老天爺為什麼要用這麼無情的方式,來讓他後悔!

  「啊--」兩道淚水毫無預警地滑出謝翔中的眼,嗚咽之聲從他口中妄自逃竄到房間的每一寸角落,他卻無力阻止。

  「大哥!大哥!」

  手機裡傳來的大叫,在經過了一段時間後,才進入了謝翔中的耳中。

  謝翔中坐在地板上,房裡隱約迴響著悲哀的嘶吼。

  「大哥!」謝翔華擔心地在手機那頭低喚著。

  謝翔中攫起手機,他對著手機怒吼出聲--

  「你該死的怎麼會讓她……讓她……」心痛讓他沒有法子把話說完。

  「該負起所有責任的人,是你。如果你早和璃璃解除婚約,澤嵐也不會……」謝翔華難得地反駁了他。

  「為什麼會這樣?是我的錯嗎……是我的錯……」謝翔中虛弱地閉上雙眼,眼前卻盡是她的盈盈笑顏。「天啊!該死的人不該是她,該是我啊……因為我的恨而起的報復,怎麼會波及到她呢……」

  謝翔中一拳捶向地板,指節硬生生地撞上牆面,他卻恍若未覺地繼續往牆面上厚然猛捶著。從他口中吐出的不是野獸負傷的低吼,從他嘴裡發出的全是絕望的低哮痛吟。

  良久,在謝翔中已經沒有法子再有力氣哭喊時,他撿起了手機。

  「她現在在哪裡?」謝翔中嗄聲問道。

  「澤嵐現在在江氏醫院203號房,我沒讓他們把她推離,我想你會比較想在病房裡看到她。」

  「我馬上過去。」謝翔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抓起鑰匙就往外走。

  「大哥,坐計程車過來。」謝翔華不放心地交代道。「澤嵐還有好多事等你處理,你得保重。」

  「保重什麼?」謝翔中大笑出聲,笑聲空洞地讓人鼻酸。「我現在死或活,還有人會在乎嗎?」

  「我和爸爸在乎,可葳也在乎。」謝翔華鄭重地說道。

  可澤嵐沒法子在乎了!

  謝翔中胸口一慟,他火燒般地切斷了電話,對著一屋子的孤單悲嚎出聲--

  「澤嵐!」

  

  當謝翔中站在病房前,謝翔華幾乎認不出這個男人是一向氣勢冷狂的大哥。

  大哥落魄恍神地像是個跋涉了千山萬水的旅人,可這個旅人遺失了他的心,於是每一天、每一分的旅程,都是失魂落魄的折磨。

  謝翔中不客氣地推開謝翔華,失魂落魄的雙眼直接看向病床--

  刺目的白色床單上空無一人。

  「你讓人把她送到太平間了嗎?」謝翔中一把拎起謝翔華的衣領,發紅的眼似兩把燃燒的火。

  「她被移到隔壁房間了。」謝翔華溫和的雙眼沒有遺漏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大哥,你如果喜歡她就該好好呵護她,要讓她傷心的機會都沒有才對。」

  「你懂什麼?」一陣心酸竄上謝翔中的鼻端,他踉艙地後退了一步,痛苦低嗚道:「我當然會這麼做……如果我們還能再重來一次的話……」

  她說的一切,而今全成了虛無的回憶!他甚至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

  「為什麼不早點通知我,為什麼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謝翔中的怒氣突如其來地一湧而上,瞪人的戾眼溢滿了椎心之痛。

  「因為澤嵐不讓我跟你聯絡。」謝翔華輕聲地說了一句,拍拍他的肩,那是修澤嵐的習慣性動作。

  「她不讓你跟我聯絡……」謝翔中心一擰,他猛然揮開謝翔華的手,白細頸間的青筋激動地痙攣著,像是快要爆開的炸彈。「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我就不該恨你的……」

  謝翔華微紅了眼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等這句話等了快一生一世了……

  「修澤嵐說得沒錯,我早該讓你們知道如何化解我的恨,這樣我的恨才不會永無止盡。但是我沒有,所以我失去了她……」謝翔中倚著牆壁而站,四肢像洩氣皮球般地無力。「我恨你恨了快半輩子,可是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你,很諷刺,是嗎?」

  「大哥……」謝翔華低聲喚道。

  謝翔中搖著頭,一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帶你去看澤嵐吧。」謝翔華不忍心再看大哥的頹然,他率先走出了病房。

  謝翔中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謝翔華的身後,內疚與失去摯愛的痛讓他沒有辦法抬頭挺胸地走路。

  「澤嵐就在這間房間裡,你自己看吧。」謝翔華打開了隔壁病房。

  謝翔中瞪著被放置在病床上的修澤嵐,他捏緊拳頭,怕眼淚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伸手扶著牆壁,緊閉著眼整整一分鐘。在他開始有法子呼吸之時,他昂起了下巴,大跨步地走向她身邊。

  她--她--

  謝翔中瞪著修澤嵐胸口微乎其微的起伏,腦中轟地燒成一片空白。

  「她……」謝翔中震驚地後退了一步,根本不敢大聲說話,生怕眼前的她只是一場幻覺。「她不是……」

  「大哥,對不起。」謝翔華鄭重地彎身鞠了個躬,斯文的臉上寫滿了內疚。「我只是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能讓你更知道她對你的重要。」

  「你說她出車禍,你說她死了……」謝翔中朝著謝翔華逼近一步,黑瞳猙獰地像是要噬人的獸。

  「她是出了車禍。」謝翔華一看大哥神色又緊張了起來,連忙出聲安慰道:「她的右臂骨折了,其它都沒事。」

  「你居然敢騙我!你就這麼恨我嗎?」

  謝翔中咬牙切齒朝著他揮出一拳。

  謝翔華伸出手掌,擋住大哥的攻擊。

  「大哥,冷靜一點。」謝翔華誠心誠意地看著謝翔中。「我如果恨你的話,我何必打電話給你?澤嵐出車禍後,不准我打電話給你,她明天就要坐車到台東去閉關,她連明天要演的戲都不想管了,她不會讓你找到她的。」

  謝翔中粗喘著氣,在惡狠狠地瞪著謝翔華許久之後,才收回了拳頭。

  「那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我不認為你有必要對我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心懷感恩?」謝翔中咬牙切齒地說道,用懷疑的眼神睨著他。

  「大哥,在道義及良心上,我和媽媽及妹妹都欠你一次幸福。」謝翔華像對待家人般地拍拍他的肩膀。「澤嵐是我的另一個妹妹,請你好好地待她。」

  謝翔中還來不及揮開肩上那惱人的手,謝翔華已經對著他一鞠躬,轉身離開了病房。

  一時之間,謝翔中說不出任何話來。這些年來,他盲目的恨讓他不願意去看清真相,他只是迫不及待地要找個人恨,這樣他才不會怨恨自己對媽媽的無能為力。

  於是,倒楣的謝翔華雀屏中選了,可謝翔華卻從沒恨過他!

  反而是他自己,差一點因為那鬼迷心竅的恨所造出的孽,而失去最心愛的女人。

  謝翔中走到修澤嵐的病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是吃了鎮定劑吧,否則不會在他們如此爭吵的時候還能這樣沉睡。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她豐滿的唇不再微笑,此時的她柔弱地讓人動容。

  可她在呼吸!她活著啊!

  謝翔中看著她規律的呼吸,努力在不傷害到她傷口的狀況下,握住了她的雙肩,將她整個人挪向他的懷裡。

  當他將她的臉頰壓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她低喃了一聲,在掙扎了幾下卻仍然得不到自由之後,她迷迷糊糊地睜了眼,看見了他。

  她的身子驀然一震,整個人在瞬間清醒了起來。

  修澤嵐瞪著他,一口氣梗在胸口喘不過氣,讓她只能張開唇用力呼吸著。

  謝翔中望著她,大掌覆住她一臉的淚水。「別哭。」

  「你這個腳踏兩條船的騙子,你走開,不然我打人了。」修澤嵐邊哭邊舉起裹著石膏的右臂作勢要打人。

  只是,她無力的身子實在是撐不住這樣費力的舉動,整個人頓時往旁邊一倒,眼見就要掉到床下。

  「小心。」謝翔中臉色蒼白地托住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枕間。

  「只要不傷害到妳的傷口,妳高興怎麼打就怎麼打。」

  「我的手上了石膏,我可以把你打成豬頭。」她流著淚威脅道,氣她被他這麼凝望著,整顆心居然還不爭氣地擰了起來。

  「我不會阻止妳的,是我活該。」謝翔中扶住她的手臂。「手痛嗎?」

  「手痛!心更痛!」修澤嵐朝著他大吼出聲,淚流滿面。「你是混蛋!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怎麼可以欺騙我呢?你明明已經是有未婚妻了!怎麼有法子在抱著我的時候,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呢?我不想再和你這種人……你……你在發抖……」

  修澤嵐突然停止說話,因為發現他全身正不停地顫抖著。

  「翔華剛才打電話告訴我,說妳死了。」謝翔中顫抖地捧著她的臉,總覺得怎麼看她都不夠真實。當恐依然在他的胸口盤桓時,他再也顧不得他的驕傲了。

  「我……嚇死了……」

  修澤嵐打了個冷顫,因為他全身冷得像冰塊一樣。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他卻突然把她攬得奇緊無比,緊得讓她連氣都喘不過來。

  「我以為妳死了,我以為我會難過得死掉。原來意識比真實的病痛還折磨人,我覺得全身像被人四分五裂了一樣……」他知道自己現在連呼吸都在發抖,可是他沒力氣阻止。

  「你不要再哄我了……你去找你的未婚妻。」她的臉頰埋在他的肩窩處,淚水浸濕了他的衣。

  她知道他那些長遠的恨無法說丟掉就丟掉,可是一想到他是居心叵測地在接近她、欺騙她,她也恨啊!

  「我已經和她解除婚約了。」謝翔中急忙捧起她的臉龐,表情像個要求獎勵的小孩。

  修澤嵐胸口一窒,他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熱切,又這麼的……孤獨。

  「我不敢相信你的話。」她看著他灼烈的眼,遲疑了。

  她知道他為什麼要欺騙她,她也知道他為什麼要腳踏兩條船,她更知道他所有的恨。只是……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受了傷就是會痛啊。

  「我可以拿我的命起誓。」謝翔中眼泛著激動的光,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證明。

  此時的他不是眾人眼中冷靜手術的鬼才,他不是充滿了恨意的「謝」翔中,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我原本打算一回到家就告訴妳的,妳記得我說過我會給翔華一個驚喜嗎?那個驚喜就是我要找孫璃璃解除婚約。」他快速地說道。

  「那你解除婚約怎麼會是給翔華驚喜?」她下解地蹙著眉,繼而驚呼出聲。「翔華喜歡孫璃璃。」

  「沒錯。」他點頭。

  「你真是可惡到極點。」修澤嵐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居然恨翔華恨到連他的未婚妻都要搶?」

  「那是以前的我所做出的事。」他並不想為自己辯駁,他以後會用行動來證明他的改變。

  修澤嵐咬著唇,沒有受傷的左手撫上了他的臉龐。

  「我很抱歉……」謝翔中牢牢地撫住她的手,不讓她挪開。

  修澤嵐揉揉發紅的眼,皺著眉頭苦笑著。「當我聽到孫璃璃是你的未婚妻時,我覺得被背叛了,我想把你碎屍萬段,我想躲到沒有你的地方,讓你因為我的失蹤而內疚自責。所以,我知道你的恨意為什麼會這麼深……」因為,你曾經覺得被人背叛了十多年了哪。

  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再造成他和翔華之間的芥蒂。

  「妳怎麼能夠這麼快就釋懷?妳應該多恨我一些的!」謝翔中掐住她的手臂,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作夢。

  「我也想啊,可是……我那麼做會讓我快樂嗎?」

  修澤嵐深深長長地凝視著他,沉吟了許久。現在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她還能怎麼辦?她老是叫他不要恨,總不能自己也陷入怨恨之中吧。

  「算了……」修澤嵐吐出一口氣,一聳肩,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原諒你啦。」

  「嫁給我。」謝翔中陡然把唇壓在她的手背上,虔誠地、專心地。

  「你幹麼突然跟我求婚?」她嚇了一大跳,雙眼睜得奇大。

  「人生沒有法子預料下一刻,妳今天差一點把我的膽給嚇破了。向妳求婚,是我唯一能想到真實擁有妳的法子。」他鎖住她的視線,不想再冒一丁點失去她的風險。

  他想向全世界宣佈他們的感情。

  「你不可能擁有我,因為人是……」她不以為然地開始要教訓人。

  「因為人是不能被擁有的,對嗎?」謝翔中唇邊噙著一抹寵愛的笑,接下她的話。「但是,婚姻是唯一能讓妳合法待在我身邊,而不讓妳家人擔心的方式,不是嗎?而我,將擁有更多和妳在一起的時間。和妳一起生活對我來說,就是最真實的擁有。」

  修澤嵐胸膛竄過一陣酸意,她沒想到他這麼會說話,她也不喜歡自己這麼容易就被他搞定。

  可她覺得好幸福啊……

  修澤嵐一語不發,扁著嘴,掄起拳頭捶著他的胸口。

  「妳還是沒法子原諒我嗎?」他低頭頹下肩,苦惱地握緊了拳頭。

  一隻小手撫住了他手背上的青筋,繼而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緊掐住的手指。

  他驀然抬起頭,她水亮的眸子正望入他的眼裡。

  「你先回答我,你有可能原諒你爸爸和翔華嗎?」她一本正經地問道。「如果我真的嫁給了你,你的恨會干預到的就不是你一個人,而是牽扯著我們的生活、我們的家庭了。」

  「我們的家庭……」

  謝翔中在口中咀嚼著這幾個字,一股哽咽的衝動直沖而上腦門。

  「不要太感動。」修澤嵐拍著他的肩,自己卻忍不住掉了一顆眼淚。

  他是該有個家的!而她會用她的愛來彌補他十多年來生活的空白。

  「如果我原諒他們,妳會原諒我嗎?」他沙嗄地問道。

  「我考慮一下。」她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呢,至少也該讓她拿喬個三十分鐘吧!

  「妳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他一急,命令口氣又出籠。

  「當然要好好考慮啊。至少,我如果嫁給明曦大哥,他會幫我對臺詞。」修澤嵐睜大水水眸子,故意刁難他。

  謝翔中瞪著她,分不清她是認真地要他承諾,還是只是玩笑地隨口說說。

  「我也可以。」他從齒縫裡迸出話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哇!」修澤嵐圓睜著眼,裹著石膏的右手困難地擺上他的肩。接著,她的左手俏皮地笑著指指自己。「那就恭喜你找到一名舉世無雙的好妻子--」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她未來的丈夫已經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9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37 PM 編輯

尾聲

  今晚是謝翔中爸爸的生日。

  修澤嵐在謝翔中的盛裝打扮之下,一身美麗地被載到了謝家主宅。

  然後,他們還沒走到主宅裡,兩個人就已經在主宅邊的一處樹叢裡演了起來。

  「我說過妳是我的人。」謝翔中的聲音低沈且冷。

  「我不是你的人!人不是東西,人不能被佔有!」修澤嵐握緊舉頭,柔軟的聲音因為忿怒而高亢著。

  「我的女人就是我的東西。」謝翔中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與轉圜的空間。

  「我不想當你的女人!」

  「妳現在說這些話已經太晚了,我已經付出了,就會連本帶利地收回。」他抿緊唇,眼神頗有不耐。

  「我欠你的,我會連本帶利地還你。」她說。

  「我只要妳--」他板著臉,不以為然地抿了下唇。

  「你走開……」她認真地說道。

  「妳不覺得這些對白很肉麻嗎?」謝翔中蹙著眉,忍不住打斷了她的對白。

  「不覺得,我只覺得你好厲害喔,我寫的這些臺詞,你看一次就記得了,真是當演員的料啊!」她一臉崇拜地幫他鼓掌,笑得眸子都瞇成了一直線。

  這可是她下個月要演的獨角戲呢,而他的對白將會由另一個男演員做聲音的演出。

  「這些對白幾乎都是我們說過的話,我怎麼可能不記得?」他不以為然地看著她。

  「既然都是我們說過的話,哪裡會肉麻?」她一聳肩,拉著他的手臂晃啊晃地。「反正你之前已經答應過我,會陪我對戲的,你不准黃牛喔,否則我就不嫁了。」

  「對什麼戲?妳的石膏還沒拆,妳能不能安分一點?」謝翔中一看到她手臂上的石膏,還是滿臉的不贊同。

  「就是因為石膏還沒拆,所以才更要演啊。一個裡著石膏的受傷女人,光是想像就覺得很有效果了。」修澤嵐眉飛色舞地說道。

  「妳在咖啡廳演一檔戲頂多賺個一萬塊,從導演、劇本到燈光都要自己動手做,妳不覺得不值得嗎?」謝翔中一看到她仍然沒幾兩肉的身子,就忍不住板起臉。

  「親愛的謝醫生,在這種商業時代,小劇場還有演出空間已經夠讓我感激涕零了。還有啊,喜歡的事還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嗎?你看那些手術影片看得血脈僨張,我可沒吭過一聲吧。」修澤嵐哇哇大叫著伸長手臂,讓他看著她手上的雞皮疙瘩。

  沒法子,她就是沒法子盯著那些血肉模糊的場景超過五秒鐘。

  「只要妳好好照顧好身體,三餐記得--」

  「三餐記得要準時吃,妳高興做什麼都隨妳。」她拍拍他的肩,笑嘻嘻地接下了他的話。「你說這些話說不累啊?」

  「等妳養胖一點後,我就會少說一點的。」謝翔中看了一眼手錶,他攬住她的腰,往主宅方向走去,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了。「我們該進屋子了。」

  「你決定好要向你爸道歉了嗎?」修澤嵐仰頭凝望著他。

  謝翔中低頭注視著她唇邊的笑意,他深呼了一口氣。

  她的笑容提醒著他關於失去與珍惜的意義。就算他搞砸了爸爸、毀了謝翔華,他的人生也不會再重來。有她的他,不想把未來的路栽於過去的恨裡。

  「我想,有妳在,道歉應該會變得容易一點。」他低語著,臉頰卻還是不自在地緊繃著。

  修澤嵐踮起腳尖,微笑地親吻了下他挺直的鼻。「加油喔。」

  今天對她來說,可是個幸運日呢!明曦大哥一早就主動打電話給她,向她道歉並承諾會出面替他自己的錯誤負責。既然早上如此順利,謝翔中待會兒的妥協舉動,一定也會圓滿順利的。修澤嵐樂觀地在心中忖道,伸手牢牢地攬住他結實的腰。

  謝翔中愛憐地在她的發上印了一吻,帶著她走過懸著華麗水晶吊燈的客廳,穿過幾名飯店派來的服務員,直接走到書房之前。

  「爸,我是翔中。」謝翔中敲了敲門。

  「進來。」

  謝翔中攬著修澤嵐的肩,推門而入。

  謝長雄一看到兒子對陌生女人所擺出的公然佔有姿態,他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

  修澤嵐因為看慣了謝翔中的冷臉,仍然不為所懼地站在謝翔中身側,與他一起面對著他的父親。

  「你帶這個女人來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知道璃璃今天會來吧!」謝長雄不客氣地低喝道。

  「爸,這是我的女朋友。還有,我和孫璃璃已經解除婚約了。」謝翔中簡單地說道。

  「你說什麼!」謝長雄霍然起身,氣得差點掀了桌子。「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打算在今天晚上宣佈你和孫璃璃的婚期,你是存心要讓我難堪嗎?」

  「你可以改宣佈我和她的婚事。」謝翔中低頭望著修澤嵐,平素冷峻的臉龐只因為她而軟化。

  謝長雄一看到謝翔中的神情,他神色一凜,立刻斥喝道:「你以為我會同意嗎?莫名其妙地帶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進來,劈頭就說你們要結婚了,你是頭昏了不成。」

  「伯父。」修澤嵐忍不住跳出來為自己辯駁。「我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女人,我是個有正常工作的女人,我是個愛你兒子的女人。」

  「我沒問妳話!」謝長雄不客氣地瞪她一眼。

  「爸,請你尊重她。」謝翔中蹙著眉,沉聲說道。

  「你如果尊重我,現在就跟她解除婚約。」謝長雄說。

  謝翔中抿緊雙唇,深邃眸子開始惱怒。他僵直身子,不悅地上前一步。「你……」

  「嘿--」修澤嵐舉起右手拍拍謝翔中的肩,抬頭給了他一個陽光的笑容。

  「不要那麼凶。」

  謝長雄震驚地看著一向不安協的冷漠兒子奇跡式地鬆開了眉頭,握住了那個女人的手。

  「你該謝謝她的。」謝翔中把她的小手裹在他冰冷的手掌裡,他抬頭嚴肅地向爸爸說道。

  「謝謝她搞砸了你的婚事嗎?」謝長雄冷哼了一聲。「真是謝天謝地啊。」

  修澤嵐連忙低下頭,免得自己笑出聲來。伯父還滿有幽默感的,比謝翔中的一板一眼好多了。

  「你該謝謝澤嵐說服我回來向你道歉。」謝翔中又深吸了一口氣,儘量放慢自己的說話速度,以免又和爸爸起爭執。

  「道歉沒有用,你要我怎麼跟璃璃的爸爸交代?」謝長雄說道,臉色依然難看。

  「我要道歉的事不是我的婚事,而是你的投資案。」謝翔中言畢,瞬也不瞬地看著爸爸。

  在爸爸錯愕的目光中,謝翔中緊緊、緊緊握著她的手,好不容易才從乾涸的喉嚨裡吐出話來。「翔華的評估沒有錯,那場投資會失敗,你最好是收手。」

  「連你也糊塗起來了嗎?我們已經砸了那麼多資金下去了,獲利報告書也很有可觀性。」謝長雄臉色大變地一拍桌子。

  「現在及時收手,總比你日後蝕了謝家的本好得太多。那塊投資的餅畫得太大,說什麼全球度假會員可以招募到多少,又有什麼日本、美國認證的通過,問題是從去年的市場看來,根本沒有那麼大的獲利空間,那個投資不過就是在大量地募集資金罷了。」謝翔中清清楚楚地說出他的意見。

  「那你當初為什麼不說!」謝長雄霍然站起身,朝著兒子大吼。

  「因為我希望你得到報應,我希望整個謝家一敗塗地。」

  謝翔中直勾勾地看入爸爸的眼裡,第一次坦白地說出他這些年來的心情。

  謝長雄整個人重重地落回了座椅裡。

  「對不起。」修澤嵐忍不住代謝翔中說出了那三個字,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

  謝長雄頹下肩,臉色蒼白地望著兒子,英挺的眉眼在瞬間染上一層年衰之色。

  謝翔中望著爸爸額間的皺紋及鬢邊的發,他頎長的身子顛簸了下。爸爸老了,而他居然到現在才注意到。

  「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謝長雄雙手顫抖地扶住桌子。

  「不是的,翔中想送給你的是一份原諒。」修澤嵐柔聲說道,拉著謝翔中的手,把他推到他爸爸面前。

  「原諒?什麼原諒?」謝長雄對著桌子自言自語了起來。「我做了什麼事要他的原諒?他要學醫,我就由著他。他要把家業扔給翔華,我不是也順著他嗎?我知道他恨我,除非必要,他從不和我多說一句話,但我因此怨恨過他嗎?他依然是我最信任的人,公司、家裡的重大決定,我哪一次沒詢問過他呢?」

  謝翔中身子一震,捫心自問,他知道爸爸對他,始終是比對翔華來得用心啊。

  「我該讓你原諒什麼?你說啊!」謝長雄大吼出聲,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都往地上一掃。

  「你的出軌、你不曾去探望過媽媽的這兩件事,這難道不需要讓人原諒嗎?」謝翔中站在桌子前,眉眼因為痛苦而深皺著。

  父子兩人面面相覷,彼此的雙眼都有著太多年的仇怨心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父子實在沒法一下子就平和如尋常人。

  「自從你媽變成植物人之後,我就沒有在外頭胡來過了。我可以對不起她一次,但不能對不起她第二次。再者,我認為她不會願意讓我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樣子,所以我一次也沒去看過她。」謝長雄打開抽屜,拿出他們抱著一歲翔中的合照。「要看,就看照片裡風華絕代的她吧。」

  謝翔中瞪著那張照片,整個人僵直了起來。

  修澤嵐則是紅了眼眶,淚眼迷蒙。

  「我不知道我該跟你說什麼……」半晌後,謝翔中低嗄地說道,不自然地向爸爸伸出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以後會是你的兒子了。」

  修澤嵐看著他,覺得自己又心酸又快樂。總之,不管是哪一種情緒,都是要讓她掉一缸子眼淚的。

  謝長雄瞪著兒子的手,緩緩地握住了。

  兩隻同樣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扣著,一切於是就盡在不言中了。只要心情氣候產生變化了,心頭上的巨冰總是會慢慢被熱溫給融化的--

  「伯父,你該去看看謝媽媽的。告訴她,她和以前一樣美麗,她會很開心的。」修澤嵐插嘴說道,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

  「她聽不到的。」謝長雄眼神痛苦地望著照片裡的女人。

  「伯母在另一個世界會聽到的。」而伯父的心也會因此而得到他自己的原諒。

  「我儘量。」謝長雄小心地將照片收回抽屜裡,眉頭深鎖地看了她一眼。「但是,這不表示我同意翔中和妳交往了。」

  「伯父,兒子不是你的附屬品,他告知你我們的交往是代表尊重你,畢竟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修澤嵐老實地說道,抬頭看了謝翔中一眼。「對吧?」

  謝翔中伸長了雙臂,擁住她的肩,給予她無言的支持。

  「妳在威脅我?」謝長雄不悅地問道。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反對我和他在一起?」修澤嵐一聳肩,細長美眸顯得非常迷惑。

  「妳配得上他嗎?」謝長雄威嚴地問道。

  修澤嵐摀住謝翔中的嘴,不許他開口。

  「人不是東西,不能用外在條件來衡量的。」修澤嵐理直氣壯地說道,沒注意到謝翔中正因為那些她敦訓過他的話而失笑著。「你如果真的關心翔中,你更應該鼓勵他和我在一起。」

  「什麼意思?」謝長雄問道。

  「伯父,你看過翔中笑嗎?」修澤嵐正經八百地問道。

  謝長雄一愣,沒有接話。

  「我看過,而且他經常在我面前笑。」修澤嵐拍拍謝翔中的肩,對他笑得好燦爛。

  謝長雄呆住了,他看著一向冷肅的兒子正低頭對著那女人微笑,而且翔中看起來真的很快樂、很快樂……

  「你要我怎麼對璃璃的爸爸交代?」謝長雄一時拉不下臉來同意他們,只得隨口找理由來發火一下。

  「你不用擔心這件事,璃璃真正喜歡的人是翔華。」謝翔中說道。

  修澤嵐在一旁跟著點頭。

  「這是怎麼回事?」謝長雄一臉的震驚。

  「那是他們的故事了,待會兒我再慢慢告訴你。宴會快開始了,你要不要先去大媽那裡?」謝翔中看了一眼古董座鐘說道,對於那些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他儘量讓自己看淡。

  「你把這女人給我看好一點,別讓她在今晚的宴席上給我丟臉了。」謝長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走出了書房。

  「爸接受妳了。」謝翔中贊許地拍拍修澤嵐的肩。

  「真的嗎?」修澤嵐睜大了眼,笑瞇了眼。「哇,這感覺超贊的,很像剛才演出了一場滿堂采的戲!」

  修澤嵐調皮地拎著裙襬向她最親愛的觀眾--他謝幕。

  謝翔中凝視著她,彎下身輕觸她的額,而後輕吻住她的笑容。

  「我愛妳。」謝翔中在她唇間低語著。

  「我知道。」修澤嵐笑著,張大雙臂抱住他的腰。「而且我也愛你。」

  「妳改變了我的人生。」謝翔中撫著她的發,低嗄地說道。

  「那是當然的嘍,因為我是個擅長指導演員找到未來出路的好導演啊!」修澤嵐仰頭一笑,笑靨燦如陽光。

  「不,妳是我的專屬醫生,治癒了我的心病。」

  謝翔中笑著攬住她的腰走出書房,正式對外地介紹他的未婚妻。

  有她的未來,充滿了歡欣啊!

  【全書完】
作者: way11103    時間: 2010-3-1 12:59 PM

本帖最後由 way11103 於 2010-3-1 01:36 PM 編輯

後記

  呃--

  完稿時,背扭到了。

  從國術推拿看到西醫低周波治療,最後再轉進入中醫,開始針灸。

  背還是痛,所以無法在電腦前坐太久。

  然後嘛,今天手臂一個粗心,把一杯水「啪」地翻刨在筆記型電腦上,電腦送修。

  唉……

  所以,咱們下回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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