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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三千琉璃 -【快穿之再穿就剁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34 PM     標題: 三千琉璃 -【快穿之再穿就剁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1 03:04 PM 編輯

【書名】:快穿之再穿就剁手!

【作者】:三千琉璃

【內容簡介】:

  本文別名《一顆冷豔高貴的茶葉蛋引發的悲劇》、《不按時睡覺引發的慘案》……

  簡而言之,就是一女青年在各個位面中來回穿梭的故事——丈夫冷落的可憐妻子,末世掙扎的普通姑娘,流落底層的倒楣少女,家道中落的大家閨秀……

  對此,蘇綠表示:「幾乎沒有假期就算了,沒有五險一金也就算了,但是,我能把那個讓我不停穿越的傢伙剁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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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36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3 PM 編輯

☆、1 茶葉蛋引發的悲劇

  飄在空中看著“自己”的感覺怎麼說呢?
  
  挺微妙的。
  
  蘇綠摸了摸下巴,她現在這個狀況應該算是靈魂出竅吧?只不過別人靈魂出竅起碼要撞個牆觸個電什麼的,她吃了個茶葉蛋就變成這樣了。
  
  算是過於奢侈的報應嗎?
  
  足以當傳家寶的蛋啊!
  
  像瓷器一樣佈滿了華美紋路的蛋啊!
  
  就這麼被她兩口給吃了。
  
  從小就是“傻大膽”的蘇綠即便遇到這種狀況也不害怕,在發覺自己出竅後,她發現自己沒辦法離開身體超過一米,隨後就嘗試起重新進入其中,可人是“躺進去”了,卻沒有絲毫地融入感,就好像把一個茶葉蛋丟進開水裡,再怎麼煮也不會變成蛋花湯。她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太妙,父母離異各有家庭,自己已經成年並獨居N年,而且是“個體工商戶”(在淘寶上賣點批發來的衣物首飾應該也算是吧?),這就意味著,哪怕她消失幾天,也沒人會覺得有啥奇怪的。
  
  現在她的身體似乎還“活”著(雖然微弱,但的確還有心跳聲),然而不吃不喝又能堅持多久?可以想見,再這樣下去,一兩周後新聞中想必會出現這樣一條消息——大齡獨居女死在出租房,鄰居聞到臭味後才發現。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腐爛真心不是什麼好體驗,再加上現在正是暮春時節,天氣格外暖和。事情要真走到那麼一步,影響這棟樓居民的心情不說,也坑苦了房東,怎麼說人對她還挺不錯,偶爾沒錢房租拖欠個幾天也是可以商量的。
  
  所以,不管是為己還是為人,她都必須不能死啊。
  
  這麼看來,只能試試那個了?
  
  她的目光落到身體手上掛著的手鏈上,準確來說,是鏈墜。這不是什麼傳家寶,也不是在交易街多少錢淘來的神秘寶物,而是一枚堪比男人的硬幣——前面是一,後面是菊花。但蘇綠覺得它比男人可靠,因為沒有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一”上被穿了個孔。當然,這是廢話,不穿孔咋穿紅繩呢?
  
  破壞人民幣不是什麼好事,但“法不責眾”,再加上一元錢不是什麼大數目,所以把它拿出來堂而皇之販賣的人不少,買的人更不少,蘇綠就是其中之一。這還是她剛在淘寶開店不久就買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戴上它後不久,她的小店還真扭虧為盈,雖然撐不到但至少讓她餓不死,所以即便之後有錢再買其他更貴更好的,她也沒把它換掉。
  
  能招財的對她來說都是寶貝。
  
  蘇綠就是這麼一俗人。
  
  一直以來她也就把它當成一普通硬幣,直到今天,才看到這玩意居然有幾分不凡。原因無它,靈魂狀態的她壓根無法接觸任何事物,包括自己的身體,卻能碰到它。
  
  只是能碰,卻不能拿起,否則她早拿著這個撥打“120”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她站累了,索性盤起腿飄在空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上那硬幣,只覺得指尖一陣滾燙,好像有什麼東西正順著它往身體裡鑽。
  
  蘇綠連忙鬆開手,心想這東西還真是邪乎,莫非是得了她的窮氣滋養而後成精了?
  
  這理由一出,她不知道是該誇讚自己機智好呢,還是該為自己流下心酸的眼淚。
  
  這個神秘的硬幣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但蘇綠決定再等幾個小時,如果有人來找自己就最好,如果沒有……那即使遇到危險,她也不得不冒險嘗試了。
  
  她不想死。
  
  窮人也是人,也想好好活著。
  
  更別提她所謂的“窮”其實也只是相對而言。
  
  下了決定後,蘇綠耐心地等待了起來。
  
  很快,幾個小時的時間“嘩啦啦”流過,屋中冷冷清清,除了靜靜躺倒在地上的女性軀殼,就只有空中飄蕩的一隻鬼魂。
  
  恰在此時,一陣暖風順著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窗簾、床單……甚至身體的頭髮和衣物,一切輕薄綿軟的事物都隨著這風微微顫動,她卻感覺不到,一點都不行。
  
  蘇綠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於是這只新上任的“女鬼”飄了下去,伸出手,再次摸上了那只詭異的一元硬幣,很快,灼熱的感覺再次順著指尖傳來,這一次,她沒有將其挪開。
  
  她感覺自己的手指似乎變成了一根吸管,那麼用力地一吸,滾燙的岩漿就順著它一路沖進了自己的體內,幾乎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給點燃了,火辣辣,滾燙燙,生疼疼……所以她很快就成為了一隻“暈過去的女鬼”。
  
  鬼會做夢嗎?
  
  會!
  
  至少蘇綠經歷了一場奇怪的夢境,自己仿佛身處一個黑白兩色的空間中,卻有無數的七彩碎片,不斷在自己身體周圍穿行而過。觀察之下,她發覺這些碎片很有意思,有弱柳扶風的古典仕女臨窗低泣,也有銀盔銀甲的男性騎士舉劍高呼,還有五爪金龍從七彩雲間穿行而過,更有太空船從漆黑蟲洞中跳躍而出……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蘇綠暗自犯嘀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壓根不屬於一個世界吧?”
  
  “準確來說,是不屬於一個位面。”一個陌生的男聲突然響起。
  
  “……誰?”
  
  “啊,抱歉,順序弄錯了,你必須先選了這個我才能說話。”
  
  這人話音剛落,蘇綠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對話方塊。
  
  【想知道生命的意義嗎?想繼續活下去嗎?】
  
  【A、是(推薦選項);】
  
  【B、否(非常極其特別不推薦選項)。】
  
  蘇綠:“……”不知道抄襲可恥麼喂!
  
  “啊,對了,你選了A我才能繼續跟你說話。”男聲再次響起,聽起來有幾分懶洋洋的味道。
  
  蘇綠:“……我要選了B呢?”
  
  “那我就只能為你默哀三分鐘了。”
  
  蘇綠:“這真的叫選擇題麼?”別侮辱“選擇”這個詞行麼?
  
  “當然。”
  
  “選擇在哪裡?”
  
  “至少你可以選擇是活還是死。”
  
  蘇綠:“……呵呵。”
  
  男聲又響起:“妹子,想變萌的話建議不要使用‘呵呵’來笑,很容易拉仇恨的。”
  
  “……你是誰?”
  
  “你能先做好選擇麼?不然我沒辦法出場哈。”
  
  蘇綠知道,自己也沒別的選擇,要真是想死,她也不會進行這個看似很“危險”的嘗試,於是她選擇了“A”。
  
  幾乎是下一秒,一位穿著夏季納涼三件套——背、短褲和人字拖的黑髮青年出現在了蘇綠的面前,笑出了一嘴白牙,沖她豎起拇指:“妹子夠爽快,我看好你喲!”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43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4 PM 編輯

☆、2 活成這樣真憋屈

  再次睜開雙眸時,蘇綠的靈魂再次穿上了“衣服”,只不過,這具軀體她非常陌生。當然,這也很正常,因為它壓根就屬於另外一個人。
  
  ——有種正穿著別人內衣的微妙膈應感……
  
  她微皺起眉,但很快就將其鬆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按照她和人字拖青年所簽訂的契約——不確切的時間內,她必須使用這具軀殼好好活下去,在“這個位面”中。
  
  沒錯,這裡和她原本所處的壓根是兩個世界。
  
  依照人字拖青年的說法,她突然“休克”的身體正處於生與死的邊緣,當然,這事和高貴的茶葉蛋沒多大關係,主要怪她為了賺錢居然熬夜三天。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奇妙的境遇,才使得她發覺了這枚硬幣的異常——它是個本不該流落在外的“位面控制器”,並且只會對純粹的“能量體”起反應,比如靈魂。
  
  這場奇遇不管是對於她還是對於被“硬幣”控制著的那些位面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災難。在兩者接觸的瞬間,那些“位面”中湧起了一股說不上大卻的確存在的“位面洪流”,使得它們各自發生了一丁點變動,同時,她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契合度嚴重下降。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將這些“變化”抹平。讓位面們恢復正常,她的靈魂與身體才能毫無妨礙地再次合二為一。當然,在這期間,她的靈魂因為磨練會不斷壯大,而她被“臨時保管”的身體也會獲得一定好處。
  
  “可以為身體補充必要的維生素ABCDE以及各項鈣質,從此以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可以吃八碗。”
  
  ——這是那傢伙的原話。
  
  而蘇綠對此的反應則是:“呵。”不讓用疊詞能難倒機智的她嗎?
  
  於是,青年果然被她冷豔高貴的笑聲糊了一臉,訕訕地撓了撓明明很是俊朗卻硬是被他的表情拉低了不少分數的臉孔,訕訕的說:“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想活下去,就去其他位面完成任務。
  
  而所謂的“任務”,就是代替那些意外死亡的人活下去,至於怎麼活,隨她心意。
  
  “因為你不是重點。”青年是這樣說的。
  
  “不是重點?”
  
  “是的,比如一盆花,人們往往只會關注花的形態是否完美,卻會不小心忽視花盆或泥土。而你所要代替的人,就是一粒泥土或者花盆上的一條花紋,只要存在就可以,別的方面沒有什麼要求。”
  
  “聽起來並不艱難。”只是在一段時間內補充因為“位面洪流”而不小心缺失了的“存在”而已。
  
  “就是這樣喵!”青年很是厚顏無恥地將兩隻手捏成拳狀放在臉頰兩邊,歪頭試圖賣萌,卻換來蘇綠鄙視的眼神,他很是鬱悶地問,“不是說貓最能激起女性的母性嗎?你怎麼毫無反應?”
  
  蘇綠微笑著回答:“大概是因為以我的年紀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最初因為被顛覆了“世界觀”而產生的無所適從感不覺間消失,這傢伙也漸漸恢復了被某位表妹評價為“人見人惡”的本性。
  
  “……”
  
  然後,她就被那傢伙一腳踹來了。
  
  蘇綠坐起身,發現床的正對面就是梳粧檯,一張年輕卻憔悴無比的容顏與她四目相對,暗黃的肌膚、乾裂的嘴唇、泛黑的眼圈、滿是血絲的眼睛……嚇人效果堪比女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她現在的“面目”。
  
  不過,到底是有多二,才能做出把鏡子正對著床的事情啊。在古典傳說中,鏡子一直是具有靈性的物件,君不見無數神怪小說中法寶總有幾件是它?而現在的農村依舊留有把鏡子掛在門框上的習俗,原因很簡單——它能驅邪,也就是“把壞的東西反出去”。據有些“磚家”的說法,這習俗可以幾乎可以追溯到人們還在使用青銅鏡的時期,究竟是怎樣已經無人知曉,但誰都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將鏡子擺在正對床的位置毫無疑問是個極大的錯誤。
  
  夜晚。
  
  漆黑房間。
  
  冰涼的鏡子。
  
  躺在床上的人。
  
  鬼故事的材料全湊齊了,不悲劇才怪吧?所以民間才有“鏡子對床,夫妻失和”的說法。
  
  蘇綠扶住額頭,接收著身體本源者的記憶,而後一陣無語,老古話還真是一點沒錯。
  
  這個名叫白雪雯的妹子,簡直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的範本。
  
  出生豪貴,父母疼愛,獨生子女,貌美膚白,身材玲瓏……一切的一切都彰顯著,這是多麼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一個“人生贏家”,事實上,她的確是,在二十歲以前。
  
  但這一切,在她大二那年發生了改變。
  
  改變的原因很簡單,至今仍被被無數屌絲男流著口水YY的“富家小姐愛上窮小子”,藝術源於生活,卻沒生活狗血,書裡“窮小子”至少會成為唯我獨尊大殺四方的主角,而白雪雯看中的窮小子,就目前來看,除了讓她養著再花她的錢養其他女人外,毫無建樹。
  
  最初其實她沒看上對方,只是因為從小被嬌寵長大的緣故,心眼軟,耳根子更軟,許彬在死纏爛打了足足一年後,成功地摘取了白雪雯這朵高嶺之花,這件事當時讓不少人目瞪口呆,羨慕嫉妒祝福詛咒的不一而全。不過白雪雯並不在意,父母從小就教導她——千金難買我喜歡。
  
  她就是喜歡了,和其他人沒有關係。
  
  她以為父母也會贊成自己的想法,卻挨了迎頭一棒。這也為兩人之後的矛盾埋下了伏筆,許彬堅持認為她父母“嫌貧愛富”,其實吧,如果讓蘇綠來說,這和嫌貧愛富真沒多大關係,從小用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兒,連碗都沒捨得讓她洗一次,現在居然要嫁到一個需要伺候他人的家庭,正常人心裡都不會好過。
  
  更何況,那窮小子要是爭氣也就算了,問題是戀愛一年他換了一身行頭,從頭到腳沒有一件是他自己花錢的。真被女兒“包”也就算了,問題是他還對女友頤指氣使,也虧白雪雯能忍得下來。
  
  蘇爸蘇媽一看覺得這堅決不成,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將來偌大的家產也肯定落到她身上。自己的女兒自己心裡知道,真找那麼一人,還不被生吞活剝了啊。
  
  反對,必須反對到底。
  
  可惜白雪雯不明白父母的苦心,被許彬“你家不過是有錢,憑什麼看不起我?分手吧,我也是有骨氣的!”的哭訴一激,居然做出了個“離家出走”的舉動,為了證明自己的“骨氣”,她不僅一分錢沒拿,連衣物首飾都沒帶。而後,和許彬一起租下了這間房,開始了同居生活。
  
  這一住,才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什麼都要學得做,但這畢竟需要一個過程。最開始許彬還有心情安慰她下,到最後索性冷言冷語了起來。同樣是畢業生找工作,白雪雯找到的比他找得好,就被抱怨“你讓我壓力太大”,為了顧及愛人的心情,她不得不放棄那份待遇優越的工作,重新找了份又累賺錢又少的活。
  
  這樣一來,許彬的自尊心就得到了滿足,一段時間內對她很是溫柔體貼,白雪雯這傻姑娘感動不已,自覺所作所為真是正確無比。可惜好景不長,許彬因為為公司完成了一單重量級業務,光榮升職了,俗話說得好,“男人有三喜,升官發財死老婆”。這話雖然偏頗了點,卻頗有幾分真意。腦袋上的帽子一大,能見識到的景色自然多了,自製力差點的就情不自禁想沾染些花花草草了。
  
  白雪雯隱約察覺到了這事,卻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去問。許彬也仿佛察覺到了這一點,膽子也逐漸變大,從前每天回家,現在一周未必回一次;從前按月交一半房租生活費,現在分文不給;從前每月固定往存摺打錢,現在直接把兩人積攢下準備買房的錢全部取走。
  
  蘇綠深切地覺得,白雪雯這姑娘上輩子八成是屬烏龜的,可真能忍啊!明明才二十五歲不到,活生生地把自己憋屈成了現在這種“黃臉婆”的模樣。但即便是這樣的生活,也並非是絕望的,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兩個人在等待自己回去,而無論她犯了怎樣的錯誤,他們都會無條件地原諒自己。
  
  原本,她已經在考慮偷偷給他們打個電話,可惜,卻先一步得到了父母因意外而去世的消失,驚訝,後悔,愧疚,痛苦……這一切的負面情緒終於讓白雪雯完全崩潰,她最終選擇了服用安眠藥自殺,離開這個似乎再沒有任何東西可留戀的世界。
  
  白雪雯的生命原本應該已經消逝,卻因為“位面洪流”的波及,這姑娘的壽命卻被延長了,但因為“死亡”遭受的傷害,她的靈魂還處於虛弱期,所以需要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來代替其“活下去”,直到她可以重新接管身體。否則這個世界的規則將遭到破壞,“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小小的裂痕也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
  
  蘇綠所要做的是把一切從源頭解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而後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不管怎樣,白雪雯的人生,從現在起就由她暫時全面接管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倒楣催的鏡子給挪開!
  
  費了一番功夫做完這一切後,因為“身體極度虛弱”而氣喘吁吁的蘇綠伸出手,戳了戳鏡子中女性因為運動而紅潤起來的臉頰,另一手捂住心口,她能感覺到,真正的白雪雯就待在這裡:“能活成這樣,你也算是人才了。”
  
  這種悲催到了極點的人生應該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我活給你看。”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47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5 PM 編輯

☆、3 我帶你回家

  蘇綠雖然按普通意義來說算是死宅,但作為一個淘寶店主,每隔一段時間總要在大清早親自去批發衣服,眾所周知,早間的批發市場那就是一個極度考驗眼力手力和腳力的地方,所以她的行動力還是很強的,“說做就做”永遠不是神話。
  
  洗頭、洗澡、煮面、更衣、吃面,這一系列全部搞定也不過只花了一個多小時,緊接著,她隨手將用過的飯碗朝廚房的水池裡一丟,徑直回到房間中,找出白雪雯昨天剛領回的三千元工資——放在小城市這算是個不錯的數字,但在這裡,真心只是餓不死而已,更別提,其中的一部分還要付做房租,但現在沒有這種必要了。
  
  隨後,她拿出個小旅行包,根據接收的記憶將筆記型電腦、一些衣物和較為重要的私人物品塞入其中後,拎著就出了門。
  
  沒錯,她要離開這裡。
  
  許彬?
  
  抱歉,她的未來規劃裡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臨出門前,蘇綠眼角余光無意中瞥見放在雜物盒中的藍色粗水彩筆,愣了愣後,微笑了起來,如果熟悉她的人見到,八成能夠明瞭,這貨又想做壞事了。只見她一把丟下手中的包,直接拿起水彩筆,在茶几的玻璃板上徑直寫下了幾行大字,略欣賞了片刻後,她將筆放回原處,又將另一件東西放在玻璃板上,站起身拿起包,頭也不回地一路走遠。
  
  隨著“砰”的一聲響,這間埋葬了白雪雯無數歡笑、淚水、期盼、絕望的屋子失去了最後堅守的人,終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半小時後,蘇綠搭乘上了去往白雪雯家鄉W城的汽車。
  
  小城C城與繁華大都市W城相距不遠,兩者間每天都有無數班動車,最開始來到這裡時,白雪雯下班後偶爾會來車站附近逛一逛,有幾次差點就衝動地搭上了回去的車,但到底是忍住了,想著既然離開時說“要和阿彬一起活出個人樣給你們看”,就等到那時候再回去,到時候一家人就可以再像以前那樣快活地生活在一起。
  
  卻沒想到,再也找不到機會。
  
  雖說“分別是為了下次相聚”,但人生中有多少分別是沒有再見機會的?
  
  一個錯誤的決定,換來的結果就是後悔一輩子。
  
  蘇綠微皺起眉,突然覺得心口生疼生疼,她知道,這是白雪雯的靈魂在哭泣——因為同處一具身體,她們的思維可以相通甚至交流,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彼此間毫無秘密,只有自己想要這麼做或者情緒強烈到某個地步時才可以將意識傳達給對方,簡單來說,前者是主動,後者是被動。
  
  現在知道痛了?真是個傻姑娘,哪怕要死,至少也得等見到最後一面再說吧?說句不好聽的,一家人,死也要死一起,像之前那樣算是個怎麼回事。
  
  她微歎了口氣,決定不再想這事,轉而閉目養起神來。
  
  闔眼間,她伸出手按壓了下心口——別哭了,我帶你回去見父母。
  
  而蘇綠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這麼做的瞬間,許彬也剛好站在了她剛離開的那間房的門口。
  
  他笑著回頭對跟隨而來的幾人說:“這就是我家了。”
  
  “許哥,你都是經理了,還住這裡?怎麼著也該買個別墅啊。”
  
  “小李,說什麼呢。”雖然下屬的吹捧讓許彬很得意,但他還是很謙虛地表示,“我還只是副經理呢,再說,哪來買房的錢,你借我啊?”
  
  “哎,真是越富越小氣。”
  
  小李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成功地把自家上司逗樂了。
  
  許彬一邊笑著一邊拍著他的肩頭:“誰說我小氣?今天飯菜隨便吃,啤酒隨便喝,我要皺一下眉頭就是你孫子!”
  
  “哎喲,那可不敢當。”
  
  “去!”
  
  “哈哈哈……”
  
  許彬一邊和小李開著玩笑,一邊回頭沖站在身後的另一位俊朗青年說:“書唯,你也和雪雯多年未見了吧?今天正好,嘗嘗她的手藝,雖然總是笨手笨腳的,但這些年也總算是練出來了。”
  
  “嗯。”青年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方書唯向來就不是什麼愛說話的人,所以許彬也沒因這態度而生氣,或者說正好相反,他現在心中充滿了一種強烈的愉悅感。方書唯和他在大學期間住同一個宿舍,不過卻算不上哥們。他知道,這傢伙雖然不顯山露水,家裡卻實在很殷實。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對於這種銜著金湯匙長大的人一直有一種有種淡淡的嫉妒感,包括白雪雯在內。但現在不同了,白雪雯這朵“高嶺之花”已經成功地被他踩到塵土中,而方書唯……喜歡過白雪雯。
  
  雖然沒有明確地表現出來,但許彬不是傻子,他在當年就發覺了,只是他也不傻,從未想過點破。
  
  時隔多年相見,方書唯看到他這個當年的窮小子已經事業而成,而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居然跟最普通的女人一樣素面朝天,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用已經變得極其粗糙的手為其他男人親自下廚作羹湯,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大概很不好受吧。
  
  方書唯不好受,許彬就好受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終於成功地把對方踩在了腳下。
  
  現在,他才是勝利者。
  
  所以才在再遇不久後,就迫不及待地把對方邀請了回來,當然,為了不顯得那麼突兀,還特地拉了向來會捧人的小李作陪。
  
  許彬從來不愛自己開門,哪怕三更半夜回來也要大聲敲門,讓已經睡下的白雪雯來開,他知道自己這心理多少有點變態,但每次成功地使喚這位曾經被他追逐了一年多的大小姐,總會讓他覺得很舒心。但今天,他決定稍微體現一下風度,於是自己開門,鑰匙很好找——白雪雯體貼地在上面貼上了一個綠葉狀的貼圖,她的是小紅花。
  
  門打開後,他直接朝裡面喊:“雪雯,來人了。”再一看鞋架,“多拿一雙拖鞋來。”
  
  可惜,等待了一會兒,屋中都沒人回話。
  
  許彬微皺起眉頭,心中湧起些許不愉快的情緒,手機關機還不聽叫,是在出什麼麼蛾子?
  
  “許哥,嫂子不會是出去了吧?”
  
  “應該是吧。”他接著小李的話說,“哎,都說了別老在下班的時候去買菜,結果她卻回答我說‘這個時候的菜便宜’,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家裡還缺這點錢嗎?”
  
  “哈哈,許哥,那是嫂子會過日子。”
  
  “什麼會過日子,只會花又不會賺,再省有什麼用,敗家啊。”許彬搖頭歎了口氣,轉而拿起了鞋架上的腳套,“乾脆用這個得了,還方便。”
  
  “哎,好。”
  
  “謝謝。”
  
  幾人魚貫進入了屋子。
  
  從聽說父母去世的消息到自殺再到今天,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再假設蘇綠之前收拾東西,屋中顯得不那麼簡潔,尤其是空氣中還飄散著速食麵的味道,這讓許彬的臉色很不好看。才剛說過她現在家務做的不錯,白雪雯就給他來這一出,不存心打臉麼?雖說他現在N天才回來一次,但只要他還回來,她就該每天都把屋子打掃乾淨!
  
  善於察言觀色的小李一看情況要糟,立刻另起了一話題:“哎喲,經理,你們家沙發可真漂亮。”
  
  “是嗎?”許彬打起精神接上,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在方書唯的面前丟人了,“走,咱們先去坐。”
  
  幾人很快走到了沙發邊,而後,同時愣住了。
  
  原因無它,被沙發包圍著的玻璃茶几上,居然被用藍色水彩筆寫著這樣幾行字——
  
  “親愛的賤男先生,再見……不對,再也別見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50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5 PM 編輯

☆、4 你真是不要臉

  “……”
  
  許彬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居然敢……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她走了?開玩笑吧?
  
  但是,他很清楚,這不是玩笑,因為一隻貼著小紅花圖案的鑰匙正靜靜地擺放在玻璃板上——她是真的走了。
  
  許彬一時之間有點發愣,因為他絕對想不到白雪雯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按照他的瞭解,她因為被過度保護,簡直像個還沒完全沒長大的孩子,一旦被追到手就很難下定決心分手,而心中更是充滿了各種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這也導致——只要他還肯回這裡,她就不可能完全死心,還會總期盼著他“浪子回頭”。
  
  可現在,這情形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幾人間的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
  
  小李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雖然只要走進來總會看見這個,但他為啥說“沙發漂亮”的話?
  
  而方書唯則是怔住,記憶中雪雯總是溫柔地笑著,眉眼間滿是晨光的色澤,好像什麼時候都不會發脾氣一樣,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才會做到這個地步?
  
  就在此時,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這聲音成功地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氛圍。
  
  許彬松了口氣,三步做兩步走到門口,一邊開門一邊暗自想:該不會是雪雯回來了吧?她最好好好道歉,否則……這人是誰?
  
  他有些疑惑地注視著站在門口的陌生男性,對方的裝扮雖然只是普通的西裝加皮鞋,再配上一副眼鏡,但有那麼一種人,哪怕穿著再簡單也總透著種“精英”的味道,方書唯算一個,許彬覺得自己也算一個,而眼前這人應該也算。朋友多了好辦事,他當然不介意與這樣的人交朋友,但問題是,他們完全沒見過啊。
  
  再說了,哪怕無意中見過一次,也不可能直接就這麼跑上門啊,多突兀。
  
  “你是?”
  
  “是許先生吧?”面對許彬滿是疑問的時限,男性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遞過一張名片,“你好,請問白小姐在嗎?”
  
  許彬接過名片一看,微挑起眉:“荀軒……你是律師?”
  
  “是的。”
  
  “你找雪雯有什麼事?”
  
  “抱歉,這件事我想需要和白小姐本人談。”
  
  雖然說的話有點不算客氣,但荀軒眼中恰好到處的些微歉意讓人覺得他很真誠,再加上他是個律師,必須遵守職業道德,所以許彬也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雪雯她……有事出去了。”
  
  “這樣麼,”這位年輕律師似乎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微笑地問,“那麼,方便讓我等她回來嗎?”
  
  許彬搖了搖頭,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再讓任何一人看到那張桌子:“抱歉,我今天請了同事回來玩,有點不太……”
  
  “我明白了。”荀軒點了點頭,“那麼,可以麻煩你將我拜訪的消息告訴白小姐嗎?”
  
  “這個沒問題。”許彬爽快地點頭,隨即又狀似無意地問,“是雪雯父母讓你來的?”
  
  荀軒只是笑了笑,沒有開口。
  
  很顯然,他的嘴巴很嚴實,這種初級的套話技巧並不足以讓他破功。
  
  而許彬本來也只是試試而已,目送著對方離開後,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名片,事務所所在的地點的確是白雪雯父母所在的城市沒錯。家裡沒收拾,匆忙離開,不再回來,難道……突然想到的某種可能性,讓他的心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不,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屋裡的兩個人糊弄過去才是正經事。
  
  就在許彬以“雪雯又胡亂發大小姐脾氣”的理由忽悠人時,蘇綠走下了車,去的第一站是醫院。
  
  白父白母死於車禍,剛送進醫院就雙雙停止了呼吸,有些變形的屍首擺在因為充斥了冷氣而冰涼的太平間中,等待著孩子的到來。如果不是因為“位面洪流”,他們恐怕永遠等不到。
  
  緊跟在護士的身後,蘇綠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淚早已無聲地滴落了下來。
  
  這不是她的情緒,而是白雪雯的。
  
  緊接著,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波動傳來,像是在說“求求你,可以讓我掌控一下身體嗎?”。
  
  這是白雪雯的懇求,她請求至少……讓她親自和父母道別。
  
  蘇綠對這件事當然不會反對,但問題是,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就在此時——
  
  “嘿,遇到困擾了嗎?遇到難題了嗎?遇到麻煩了嗎?趕緊撥打保密求助熱線吧,現在撥打一分鐘只要三毛錢,物美價廉喲!”
  
  蘇綠:“……”她抽了抽嘴角,這•家•夥!
  
  人字拖的聲音是直接從腦中傳來,而白雪雯似乎對此毫無反應,蘇綠猜測,這聲音恐怕只有她能聽到,這就是所謂“保密求助熱線”的意思?
  
  “妹紙好聰明,給你點個贊!”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啊,差點忘記了,你的確可以暫時和白雪雯交換身體,只是,她使用身體的時間越長,之後需要休養的時間也就越多,這也就意味著,你要在這個世界待上更久,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蘇綠只思考了一下下,就得出了結論。反正無論在這個世界待多久,“本世界”的時間都不會流逝,這個決定對她本身不會造成什麼妨害。再加上,雖然她不是什麼紳士,但也沒辦法眼睜睜地拒絕一個女孩子的正當要求。
  
  “當然,這樣對你自身並無壞處,反而還會有那麼一丁點好處。”
  
  “……”這個愛放馬後炮的傢伙,“確定。”
  
  “我明白了。”
  
  腦中似乎傳來了響指的聲音,下一秒,蘇綠只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發現了變化。只這麼短暫的功夫,她已經再次回到了“硬幣”或者說“位面控制器”的空間中,無時無刻都被潔白光芒照耀的這裡仿佛廣闊到無邊無際的地步,一眼看去望不到盡頭,視線所及的邊際也唯有白色的光線,看久了,會讓人的眼睛不太熟悉。
  
  器靈,也就是這個“位面控制器”的實際掌控者,依舊是一副背心短褲人字拖的打扮,他正盤腿坐在她面前不遠處,單手撐在腿上托下巴,沖她笑嘻嘻地說:“妹子你心眼真好,我太感動了。”
  
  蘇綠微笑起來:“等回去後,我送你一張去韓國的飛機票吧。”
  
  “啊?”
  
  “你的面部神經壞死了,該好好治下。”說是“感動”,表情可真是一點都不像。
  
  “……喂喂,妹子你這樣就不厚道了。”青年歎著氣連連搖頭,“明明對其他妹紙那麼溫柔,對我卻這麼毒舌,求公平對待!”
  
  “再加一張去泰國的飛機票。”
  
  “啥?”
  
  “變個性先。”
  
  “……”TAT
  
  雖然實際上相見還沒多久,但因為兩人之間因為達成了某種“契約”關係,蘇綠也懶得也這傢伙客氣。用某個姓湯的表妹的說法,她是典型的“悶騷殺熟”型,陌生人一看覺得這妹子看起來真是溫柔賢淑,熟人才知道她其實是多麼的惡趣味和毒舌。
  
  簡而言之,人字拖悲催地直接被蘇綠劃入了“熟人”範圍,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所以她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的對面,仔細思考了一下,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瞬間出現在了她面前的地上,蘇綠端起她嗅了一下,嗯,昂貴咖啡的香味,再一嘗,好吧,鳥窩的口感。
  
  在這個神奇的空間中,想要什麼都可以通過“想像”得到。但前提是,必須瞭解所想的事物。就像蘇綠,她雖然也喝過高檔咖啡“開葷”,但平時喝得最多的還是鳥窩,一模擬咖啡的味道自然就變成了後者……
  
  當然,在這裡想像不出任何“活”的人或事物,而想像得到的東西也是不可以帶出去的,同時,虛幻就是虛幻,哪怕它再逼真,哪怕吃再多喝再多,也完全救不了渴解不了餓。
  
  青年眼睛一亮:“妹子,幫我想一杯可樂唄。”
  
  “你自己不也能想?”之前還是他教她的。
  
  人字拖撓了撓臉頰,乾笑:“待在這裡太久,早就忘記這些東西的味道了,所以哪怕想出來,也就是外表像,喝起來就是白水。”
  
  蘇綠喝咖啡的手頓了頓,抬起眼瞥了對方一眼,下一秒,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玻璃杯泛著氣泡的可樂,下置冰塊,中插吸管,杯沿上還卡著一小片檸檬。
  
  “喲,好周到。”青年樂了,笑出一口潔白的大牙,端起來大大地喝了一口,搖頭感慨,“沒想到,你看似兇殘的心中居然還殘存著那麼多的柔軟,我好感動啊!”
  
  蘇綠“呵呵”一笑,手指微動了下,正在大口大口喝著可樂的青年沒注意到,被子裡的冰塊全部碎裂殆盡,下一秒,他突然一口水就朝對面的女性噴去,後者好整以暇地拿起一把提前變出的傘遮住了“口水雨”,微笑地看著對方變出白水一頓猛灌。
  
  “呸!呸呸……你給我喝的什麼啊?”
  
  “可樂啊,你自己不是嘗了嗎?”
  
  “……冰塊!冰塊是什麼做的?”
  
  “放心吧,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白醋而已。”蘇綠歪歪頭,笑得眉眼彎彎,“專治嘴賤,一瓶一個療程,親,千萬不要放棄治療哦。”這可不能怪她,本來這貨可以幸福地喝完一整杯可樂,誰讓他多嘴來著?
  
  “……”人字拖沉默片刻後,默默地給了自己一巴掌,“讓你嘴賤。”笑嘻嘻湊過來,“妹紙,看在我認罪態度良好的份上,再來一杯唄,咳咳,當然,再加點個燒烤炸雞之類的就更好了。”
  
  蘇綠:“……”就不要臉這點而已,這傢伙已經站在了巔峰,無人可以逾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52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6 PM 編輯

☆、5 愛到什麼地步

  比臉皮輸了的結果就是——
  
  蘇綠無語地看著某個坐在一堆垃圾食品中大吃大喝的青年:“你的臉皮還敢更厚一點麼?”
  
  “哎嘿嘿嘿嘿嘿,沒問題,再來塊披薩,你想看多厚,我都變給你看。”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
  
  “對了,想看白雪雯現在的情況嗎?”人字拖伸出油汪汪的爪子,輕彈了下,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了一個約有電視機大小的螢幕,“這裡可以看到。”
  
  蘇綠搖了搖頭:“不用了。”她覺得,這種時候對方恐怕會想單獨和父母相處一段時間。
  
  “哦。”青年點頭,螢幕化為白色的光電消失。他舔了舔手指頭,有點好奇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
  
  “唔,反正你遲早會遇到,說出來也不算違反規則。”人字拖稍微嘀咕了下,笑著說,“許彬啊,他似乎猜到了白雪雯這邊的情況。”
  
  蘇綠點點頭:“哦。”變出一盤草莓,一顆顆地吃著。
  
  五分鐘後。
  
  “我說……”
  
  “?”
  
  “你一個‘哦’就打發我了?”青年吐血,這個妹子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那你想聽什麼?”蘇綠拿出一杯優酪乳,將草莓一個個地丟進去,用勺子稍微攪拌了下。
  
  “……算了。”傷自尊了,人字拖別過臉,“你該回去了。”湊過去,伸腳。
  
  再一次被踹進位面的蘇綠:“……”遲早有一天她要治下這傢伙的狗腿!
  
  潔白一片的空間中再次恢復了寂靜,持續響起的狼吞虎嚥聲讓它顯得不那麼冷清,但很快,聲音就停了下來,青年歪頭想了下後,伸手抓向被留在原地的優酪乳草莓,小心地觀察了片刻後,拿起一顆塞入口中,眉頭瞬間舒展開來,於是又塞了一顆,又一顆,又……
  
  “唔!嘔……”所以說,為什麼會有超辣味道的草莓啊?!
  
  但起碼也是一種味道。
  
  又猛灌了好幾口白水的人字拖“嘿嘿”笑了兩聲,彈了個響指,幾袋辣椒粉從天而降,不想起辣味咋能變出真正的它呢?他哼著小曲撕開袋子,乾淨俐落地將它們灑落在手中的炸雞腿上,口中輕聲嘀咕:“吃這玩意非要加辣椒不可。”
  
  再次回到位面時,蘇綠發現自己居然倒在地上,白雪雯的靈魂波動有點微弱,但似乎還算平穩。不知道是傷心地暈過去了呢,還是因為操控身體過累而暈過去,或者兩者兼有。
  
  她站起身,拿出手帕擦去滿臉的淚痕,又稍微檢查了下身體後,開始辦理各種手續。
  
  白父白母算是白手起家的傳奇人物,前者十十七八歲歲時就父母雙亡,此後就靠天靠地靠自己地一路打拼到今天,而後者家裡孩子太多又一心求子,當年差點被父母隨便聘給個遊手好閒的混混,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後,便索性硬氣地與那邊斷了聯繫,因為心裡很清楚——窮的時候她是拿來換錢的肉包子,富了就是可以吃的肉包子,人人都恨不得上來啃一口。乾脆別給人這個機會,只每年隱姓埋名地郵寄一筆錢回去,算是報答養育之恩。
  
  大概正是因為在親情方面有缺失,他們才格外疼愛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白雪雯,後者的記憶中,小時候的生活並不富有,但即便如此,她依舊穿著最漂亮的衣裙,玩著最豐富的玩具,吃著最昂貴的零食,一直坦然地接受著其他孩童豔羨的目光。
  
  可惜,白雪雯雖然沒有被養成任性的大小姐,個性方面終究有所缺失,才使得這家人走到了現在的結果。
  
  但即便如此,這對夫妻在生意上的朋友還是不少的,他們也未必沒有打著“哪怕我們離開了也有人繼續照顧雯雯”的念頭,不管怎樣,葬禮勢必是要辦的,至於怎麼辦,蘇綠決定等白雪雯稍微恢復過來後詢問一下意見,只是,她向來沒什麼主見,如果能再找個懂行的人幫助就好了。
  
  緊接著,遺體運送至殯儀館,商量火化日程,詢問葬禮細節……一系列事情讓蘇綠忙得不可開交,雖然說積累經驗似乎不錯,但說實話,她真心不要有與此相關的經驗。
  
  好不容易稍微告一段落,她坐在館門外的木制長椅上歇了口氣,四月的陽光灑落到人的臉上、身上,一片溫暖,這股暖意溫柔地驅散了自館內帶來的寒氣,讓蘇綠覺得精神和身體似乎都舒適了不少,她閉上眼睛抬起頭,盡情享受著這春日的暖陽。
  
  “白小姐。”
  
  “……”她睜開眼睛,下意識伸出手擋住陽光,緊接著低下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裡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大概是因為眼睛稍微被光線刺到的緣故,某一瞬間,那個人的周身似乎散發著金色的光暈。但下一秒,視線就恢復了正常,蘇綠也看清,那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手中提著一個公事包,整個人看起來修長而幹練。
  
  男子緩步走上來,禮貌地說:“抱歉,打擾了。”
  
  蘇綠只能站起身,搖了搖頭:“不,沒什麼。”雖然比起寒暄她更想曬太陽,但直覺告訴她,這人應該是帶著要事而來,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會做無聊的事情,“請問你是?”白雪雯的記憶中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這是我的名片。”
  
  “荀……律師?”
  
  “是的,請問你有時間和我單獨談一談嗎?”荀軒推了推眼鏡,冷靜地說,“有關於你父母遺產的事情。”
  
  “遺產啊……”蘇綠點了點頭,“好,麻煩你了。”這是白雪雯父母留給她的東西,不管怎樣都要好好關注。
  
  大概是這家殯儀館的生意實在興隆的緣故,隔了一條街的地方居然就有咖啡館,進去後顧客竟然不在少數,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相對而坐後,荀軒點了一杯咖啡,而蘇綠則點了一杯果汁。
  
  沒有多餘的寒暄,也沒有提自己為了尋找她而親赴了一次C城再回來,荀軒直接從公事包中拿出了遺囑及相關資料,將它們推到了“白雪雯”的面前。
  
  蘇綠低頭仔細地查看著這些檔,翻看沒幾頁後,愣住了。
  
  就好像早預料到自己會有今天一樣,白家父母可以說為自家女兒計畫好了一切後路。他們沒有強求她接手公司的經營,甚至沒打算給她股份,在二人去世後這些將和大部分不動產將委託他人將其一起折換成數量可觀的存款,留給白雪雯。但她不可能一次性得到,而是以每月領取固定數額的方式獲得,直到50歲才可以一次性將剩餘的錢全部提取。除非這個國家出現通貨膨脹,否則一直到她老,都可以過著富足的生活。除此之外,這對父母還在銀行給她留下了一個保險櫃的物品,但按照遺囑,這些物品她暫時無法拿到,想得到必須滿足三個條件——一,不可以和許彬結婚;二,必須年滿35歲;三,已經結婚育有孩子。
  
  這些條例毫無疑問,都建立在“擔心女兒被許彬欺騙玩弄拋棄”的基礎上。一個年輕的女人可能還會被迷惑,但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一個三十五人已經嫁人的女人,一個三十五歲已經育有孩子的女人,就幾率渺茫了。白家父母很瞭解自己的女兒,浪漫心理過剩,不是真正喜歡的人,是不太可能會嫁的,而一旦成為母親,她會非常合格,哪怕為了孩子,也會拼命維護家庭的完整。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她又找了一個不遜于許彬的混蛋。
  
  但即便如此,起碼她還有每個月可以固定領取的金錢,永遠也不會因為沒有錢而流落街頭。
  
  更何況,就像蘇綠之前所想的那樣,白家父母恐怕還給白雪雯留下了一隻關係網,哪怕其中只有一兩位願意伸出援手,他們的女兒也絕不至於墜落到生活的最低端,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
  
  父母對孩子的愛,到底可以強烈到什麼程度呢?
  
  將一切都考慮好了,計算好了,安排好了,只為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未來,哪怕她三十歲,四十歲……甚至變成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也可以至少富足平安地生活下去。
  
  蘇綠一手捂住心口。
  
  毫無疑問,白雪雯的情緒再次源源不斷地傳來。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坐在對面的荀軒嚇了一跳,他開始仔細回想“白雪雯”的病史,但緊接著,他注意到,兩行清淚驀然順著這位年輕女性有點憔悴的臉孔落下。
  
  她哭得很傷心。
  
  就和其他失去家人的客戶一樣。
  
  荀軒很安靜地坐在原地,沒有催促,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靜靜地坐著,就在此時,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白雪雯的表情,在悲傷之餘,又隱約浮現出一絲其他神色,它轉瞬即逝,以至於他沒有來得及分清。
  
  反倒讓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位長輩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何為慈悲?慈愛其並給與其樂,稱為慈;同感其苦,憐憫其並拔除其苦,是為悲。”
  
  她在慈愛誰?她在憐憫誰?她又想為誰除苦歸樂?
  
  難道最值得慈愛憐憫以及去除苦痛的人,不正是她自己麼?
  
  青年猛地回過神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太多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7 PM 編輯

☆、6 為他點個蠟

  在荀軒的幫助下,白雪雯父母的葬禮順利地結束了,將骨灰盒放入殯儀館所推薦的“超豪華包間”後,蘇綠靜靜地站在原地,仰頭對它們行著注目禮。
  
  她很清楚,那既是白父白母,也不是白父白母。
  
  人死了,就把什麼都帶走了,餘下的最寶貴的物品,不是屍首骨灰,不是財產金錢,而是人。
  
  白雪雯本身,和她所擁有的回憶,就是他們所留下來的最珍貴的遺產,想要思念他們也不需要一定直面那冷冰冰的盒子,與其如此,不如對著鏡子看看自己吧,那被珍愛了二十餘年的、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特點的“人”,她的存在就是他們存在的證明。
  
  這一刻,蘇綠的心中,白雪雯再次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悲泣:“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媽媽了……我變成孤兒了……”人世間還能有什麼事情比這件更痛?唯一兩個無條件愛著她的人走了,從此只剩下她孤單一人,天大地大,究竟哪裡才是容身之所?
  
  女性抬起手捂住心口:至少我還在這裡。
  
  你就不是一個人。
  
  也許是被安慰了,白雪雯漸漸停止了嗚咽,多日的精神疲憊讓她的靈魂再次陷入了昏睡狀態。而一直親身忙碌的蘇綠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她緩步出了房間,走到庭院中的青年身邊,認真道謝:“荀律師,這幾天多謝你的幫助。”
  
  “不用客氣,”大概是照過陽光的緣故,青年的表情不像以往那樣顯得生硬,柔軟了不少,“白先生和白夫人曾經幫助過我,我這麼做也只是在報恩而已,當然,還遠遠不足以償還恩情。”
  
  “恩情?”
  
  面對著她的疑惑,青年笑了笑。
  
  蘇綠知道,自己不該探究下去了。
  
  荀軒及時開口,挽救了對話陷入僵局的命運:“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回家。”蘇綠肯定地回答說。
  
  “回家?”C城?那個男人身邊?
  
  “嗯。”她沒有管對方怎麼想,只按照白雪雯的想法回答說,“爸媽只給我留下了那套從小住到大的房子,我總不能辜負他們的心意讓它荒廢。”
  
  “是嗎?”
  
  “嗯。”
  
  荀軒在松了口氣之餘,又有點疑惑。
  
  通過調查,許彬雖然沒有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甚至某種意義上說在同事的心中是個熱情爽朗愛幫忙的好人,但從白雪雯的立場來看,他只能用“渣”來形容。
  
  雖然他不可能干涉他人的決定,但恩人的女兒就那麼一頭紮進泥沼之中卻不是荀軒想看到的。現在有這樣的結果,讓他放下了心,但同時,根據白先生白夫人的描述以及他的調查,白雪雯的性格前後差別實在是……是因為在愛情中遭遇了挫折,還是因為父母離世而一夜間成長了?
  
  或者說……
  
  荀軒微微一怔,隨即搖頭,想這些做什麼,這並不是他應該擔心的事情。
  
  抬頭間,他看到面容依舊有些憔悴的女性正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表情很輕鬆,有一種難言的好像在向世界傳達“我在這裡”的存在感。
  
  需要證明“存在”,難道不是因為本身也許是“不存在”的?
  
  可是,她明明就在這裡,為什麼又會無意識地否定這一點呢?
  
  律師的直覺告訴荀軒,眼前的女性藏有一個秘密,一個巨大的秘密。
  
  但是,就像剛才所想的那樣,這不該由他來探究。
  
  蘇綠完全不知道身邊男性在想些什麼,或者說,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穿越”和“重生”是每個現代人都知道的詞彙,甚至有不少期待人期待能碰到這事,但又有幾個人認為它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
  
  更何況,荀軒于白雪雯來說,終究只是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而已,怎麼可能真的發現些什麼。
  
  與他分別後,蘇綠坐上了方書唯的車子,回到了白雪雯的“家”。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而身旁的人似乎體諒了她的“悲傷”,也沒有主動開口,只是靜靜地開著車,除去“我送你回去吧”和“下次見”外幾乎什麼都沒說。
  
  為啥蘇綠會坐他的車子?
  
  因為他居然和白雪雯父母住在同一個別墅區。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即使代為存活,蘇綠也還是分得清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之所以上車,其實也是白雪雯本身的意志使然。
  
  方書唯是在荀軒出現後第二天就匆忙趕來的,見到蘇綠扮演的“白雪雯”後,他的神色很有些複雜,她能看出這位青年似乎有點喜歡白雪雯,但他卻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只是安靜地待著,偶爾和她聊上兩句。這一點讓蘇綠對她的印象不錯,因為按照常理,這種身心脆弱的時候女性是很容易被打動的,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但他顯然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隨後她試探著問了下白雪雯,要不要和對方聊聊?
  
  因為是同學的緣故,白雪雯想了想後答應了,從那之後,與方書唯接觸的,就幾乎都是正版的白家姑娘了,這也是蘇綠在車上不說話的主要原因。
  
  透過位元面空間中的螢幕,蘇綠可以看出,白雪雯似乎對這位男性也並不反感,與他次數稀少的幾次聊天中有時甚至會因為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而微笑起來——在大學時期,在遇到那個人之前,她的確過著像公主一樣的生活,幾乎被所有人寵愛著,回想起來怎樣都不會覺得糟糕吧?
  
  當然,這個舉動毫無疑問地讓蘇綠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被再次延長了,不過據人字拖的說法,這樣對她自身並無壞處反而還會有那麼一丁點好處,具體是啥他又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話說回來,這樣做對調整白雪雯的精神狀態也是有説明的,回想過去,再對比現在,也許更能讓她下定決心“不再走回頭路”。
  
  女人的心是很柔軟的,真正地愛過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忘記的。蘇綠知道,白雪雯並沒有完全走出許彬的陰影,但父母的去世和留下的遺囑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為其拉下了急剎車,讓她開始冷靜地思考,只要能夠下定決心,剩餘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蘇綠站在門口拿出鑰匙的瞬間,白雪雯的靈魂傳來了一絲波動,似乎掙扎著想要醒來,卻又始終抵抗不過那濃重的疲憊感。
  
  “不用擔心,房子在這裡,你在這裡,剩下的時間也還有很多。”
  
  “……謝謝。”
  
  “不客氣。”
  
  親人去世後,再次回到他們生前居住的地方,毫無疑問又是一場折磨。
  
  這扇大門,第一次搬過來時爸爸曾經帶著我比過身高。
  
  這個窗戶,媽媽曾經趴在這裡注視正在花園裡玩球的我。
  
  這只娃娃,生日那天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
  
  這裡充滿了數也數不清的回憶。
  
  重拾它們似乎需要不少時間,但就正如蘇綠所說的,現在白雪雯所缺少的並不是時間。
  
  轉眼的功夫,一周時間就過去了。
  
  這期間,蘇綠過著正常的生活,而白雪雯則一邊休養靈魂,一邊趁“代理者”活動時仔細觀看著這幢明明熟悉卻又突然覺得陌生的房屋,靜靜地回想著過去的美好時光,時而會微笑,時而會流淚,一切似乎就這樣走上了正軌。
  
  而麻煩,也終於來臨。
  
  這天早上,蘇綠正一邊吃蘋果一邊想午餐要用什麼食材,家中的電話突然響起,她走過去一看號碼,發現是保安處打來的,因為手上滿是蘋果汁的緣故,她索性按下了免提。
  
  “請問是白小姐嗎?”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這裡有一位許彬許先生,自稱是您的男朋友,想要進社區來找您,請問是否給予許可?”
  
  蘇綠有點無語,雖然早就料到這傢伙在得知“白雪雯父母雙亡”的消息後會再次貼上來,但因為他半個月左右都沒出現的緣故,她就隱約產生了些許僥倖心理,現在再看,她真的想太多了。
  
  但是,白雪雯不想再見到他,而她就像之前所想的那樣,對這傢伙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就像路遇一坨臭狗【嗶——】,正常人最先想到的不是一腳踩上去狠狠蹂躪,而是捏著鼻子繞過去。
  
  “我不認識這個人。”
  
  “好的,我知道了,麻煩你了,白小姐。”
  
  “不,沒關係。”
  
  “那我先……”保安的話尚未說完,電話突然傳來了磕碰聲,緊接著,一個急切的聲音從其中傳來,“雪雯,是我啊,阿彬!”
  
  蘇綠面無表情地咬了口蘋果,緩緩地咀嚼了起來。
  
  “先生,請你立刻出去……”
  
  “讓我和我女朋友說幾句話,幾句就好!”
  
  “白小姐說不認識你。”
  
  “她只是在我和鬧彆扭!雪雯,你聽得到吧?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你讓我進去好不好?這麼長時間沒找你是我不對,你困難的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也是我的不對,但我可以解釋的,雪雯,你……啊!”
  
  隨著許彬發出的一聲短促慘叫,電話終於又回到了保安的手中,他喘著粗氣連聲道歉:“對不起,白小姐,真是非常對不起。”
  
  “沒關係,”蘇綠的臉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微笑,“我突然想起,這個人之前跟蹤了我很久,下次如果再來,麻煩你報警。”
  
  “好的,沒問題。”保安想了想後補充,“不然,今天就把他送進警察局?”大叔在和許彬的搏鬥中英勇負傷——臉被抓破了一點皮。
  
  “隨便。對了,幫我轉內線,你工作號多少?”
  
  “我?09!”保安一聽來了精神,原因無它,在這裡工作除了工資外還有小費的!平時如果他們表現得好,這些客戶可以通過保安處的電話轉內線,然後選擇“打賞金額”,這部分由物業先行墊付,而後在客戶繳納電費、水費和物業保護費等等費用時一起支付。反正能住在這裡的都是有錢人,壓根不在意那點“小錢”。
  
  蘇綠聽著電話提示,在諮詢白雪雯後,默默地給了這位保安大叔500塊的獎金。她有理由相信,許彬以後但凡敢出現在社區附近一百米內,都隨時可能被扭送到公安局——沒錯,他就是大叔們的“真愛”。
  
  “一見你就有好心情,不用暖身就會開心~”
  
  輕哼著這樣的歌,她毫無誠意地為許先生點了個蠟。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57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8 PM 編輯

☆、7 說走就走的旅行

  許彬覺得自己真倒楣。
  
  真的。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的人生走上了如此悲催的下坡路。
  
  那天在方書唯和小李面前丟了個大人後,他意外地從那位名叫“荀軒”的律師口中得到了某個重要的訊息——白雪雯的父母可能出事了。他很清楚,那兩個瞧不起他的老傢伙只有雪雯一個女兒,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不管到底是不是,起碼有“一探究竟”的價值。
  
  但緊接著,老闆就要求他出差,為了又一個重量級單子。
  
  他猶豫了一段時間,在白雪雯和工作間還是選擇了後者。第一,白雪雯家的資訊還不確定,而單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第二,單子飛了就回不來,白雪雯卻跑不掉;第三,老闆的好感度要降了就糟糕了,而白雪雯……哈哈,刷她的好感度輕鬆不在話下。該選擇啥難道不是不言自明嗎?
  
  沒想到,這一出差就是半個月左右,悲劇的是,單子卻在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被別的公司奪走了。
  
  老闆雖然沒說什麼還大方地給了假期,但許彬知道其心中對自己已經有所不滿了,這樣一來,頭上那個“副”的帽子看來是暫時取不掉了,不過立刻,他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白雪雯真的繼承了父母的全部財產。
  
  滿懷著希望地趕來,卻在短短七天內進了三次派出所……有好幾次不是因為跑得快也幾乎折進去了,有一次,一位保安一邊抓他一邊大笑“五百到手了!”——啥?把他當明星了?還有一次,兩位保安一邊抓他還一邊同樣大笑“二百五到手了!”,這絕逼是在罵人吧?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他真沒想到,白雪雯能狠心成這個樣子,整整七天啊,連個頭都不冒!
  
  他這算是被甩了?
  
  “女人有錢就變壞”,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啊!
  
  許彬默默地憂桑了。
  
  雖然他還想堅持下去,但是上班的時間已經到了,已經暫時性地丟了妹子,要再丟了工作,可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於是他依依不捨地回去了……回去了……
  
  但是,他是不會放棄的!
  
  因為他堅信,雪雯的心裡一定還有他,否則怎麼會寧願忍饑挨餓也要縮在家裡整整七天?只要持之以恆,她總有一天會原諒自己。
  
  不過,如果蘇綠知道這貨的想法,一定會吐槽他“太高估了自己那比一粒塵埃還弱的存在感”,這段日子了,她可一點都沒委屈到自己以及白雪雯的身體。首先,剛住進來的第二天,她就填滿了冰箱;其次,這附近的超市有送貨服務;最後,忘記最愛“為人民服務”的保安大叔了麼?所以說,這段日子她過得其實相當滋潤。
  
  隨著時間的流逝,白雪雯的精神漸漸平靜了下來,靈魂也一天天壯實,在這其中,偶爾來拜訪的方書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蘇綠本以為這樣的生活將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她離開,卻沒想到,這位在她印象中一直嬌滴滴又略有智商障礙的的大小姐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我想出去走一走。”
  
  “……”正在倒油的蘇綠手頓了頓,“出去?”一邊在心中詢問,一邊順暢地繼續動作。不得不說,有些人就是有做飯的天分,比如白雪雯,雖然是後學著,但無論是刀工還是技術都沒的說,大概是因為接受了對方的記憶並且這個身體形成了本能的緣故,蘇綠做出來的菜也比從前要好吃了不少,因此,“做飯”對她來說,已然從“能不做就不做的事”變成了“勉強可以稱得上享受的事”。
  
  “是的。”沒等蘇綠繼續問,白雪雯的靈魂不斷傳達著話語,“還記得爸爸媽媽的日記嗎?”
  
  蘇綠點點頭:“嗯,你是想重溫他們的人生經歷?”因為家中只有一個“人”,所以她可以自由地做出在他人看來有點“發神經”的舉動。
  
  “嗯。”白雪雯肯定地回答說,看完日記後,她才發現自己的父母居然都有著那樣一段漂泊的人生,同樣背井離鄉,同樣差一點餓死街頭,但就那麼在一個同樣陌生的城市相遇相知相愛了,並且組建起家庭,讓雙方在這個世界上重新有了羈絆,然後……有了她。
  
  父母在的時候,她沒有想過要瞭解他們;現在離開了,她已經沒有機會瞭解,但至少……想重走一次他們曾經走過的那些路。不是什麼紀念,不是什麼贖罪,只是單純地想這麼做而已。因為人生中有著那麼多的“偶然”,哪怕爸爸或者媽媽在某個拐角處稍微停留了一秒鐘的時間,世界上也許就不會再存在她這樣一個人。
  
  所以,她想去看一看這一段堪稱“奇跡”的路程。
  
  “這樣啊……”
  
  “可以嗎?”
  
  聽著對方那小心翼翼的聲音,蘇綠很乾脆地回答說:“可以啊。”反正剩下的日子閑著也是閑著,找點事情做也不錯,而且,“有土豪肯付錢讓我旅遊,高興還來不及呢。”
  
  “噗!”
  
  “好,我們明天就出發吧。”
  
  “哎?那麼快嗎?”
  
  蘇綠手腕靈巧地一翻轉,一塊顏色漂亮的牛排就落到了潔白的盤中,還發著“滋滋”的響聲,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她嗅了下,滿意地點了點頭,聲調輕鬆地回答說:“選日不如撞日,想得太多往往會讓熱情消退,所以,我們要來一鈔說走就走的旅行’。”
  
  “……好帥氣。”白雪雯有點羨慕地說,“我要是你就好了。啊,抱歉,我的意思是說……”
  
  “看別人永遠比自己好,我還希望自己是你呢。”蘇綠在桌邊坐好,一邊心滿意足地食用起午餐一邊說道,“身為一個窮人,我表示現在的生活真是天堂。”幾百塊錢一斤的牛肉,多麼幸福的生活,咬!
  
  “……”
  
  這天下午,蘇綠找來了無數塊大塑膠布將容易落灰的傢俱蓋住,雖然離開期間可以請清潔工定時打掃,但她知道,白雪雯不太希望有陌生人踏足這裡。
  
  第二天,一人一魂乾脆地離開了。就像前一天所說的那樣,一個背包,一隻手機,一個相機,一個筆記型電腦,一張身份證,一張銀行卡,幾件換洗衣物,幾張零錢,開始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當然,話雖如此,蘇綠卻很清楚女性獨身上路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所以對交通工具、路線和旅館都仔細進行了選擇,簡而言之,安全第一。
  
  白父來自于北方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城,而白母的家鄉則是南邊某個臨水吃水的小鎮,他們從這個國家的兩端,一路歪歪曲曲地前行,最終在現在居住的城市會合,並開創了屬於自己的傳奇。
  
  現在,他們的女兒正在重溫這一段路程。
  
  這一走,就是將近一年的時間。
  
  期間,蘇綠為白雪雯註冊了一個新微博,名字就叫“說走就走”,將沿途遇到的小事與拍攝到的風景圖片上傳上去,給其他人欣賞之餘,也算留個紀念。其中雖然照片幾乎是蘇綠拍的,而文字則幾乎是白雪雯口述出的心情,兩人分工合作,默契異常。漸漸的,微博紅了起來,粉絲從最初的寥寥數人增加到數以萬計,雖然也有少數叫駡的,但大部分人都懷著同樣美好的心情伴隨著這位“說走就走”姑娘一路遊覽沿途或明媚或暗淡或繁盛或荒蕪的風光。
  
  當然,出於某方面考慮,哪怕博友們呼聲再高,蘇綠從未拍攝過“自己”的照片傳上去。
  
  到最後,因為“知名度”增加的緣故,當她們提前通報自己要去的下一個地點時,甚至會有博友私信告訴她自己的地址,拜託她去自己的家坐一坐,幫他或者她看一看家人,再拍攝幾張照片,告訴這些獨守家中的老人或孩子——雖然你們的家人暫時還沒有辦法回家,但他(她)的心裡一直在惦記著你們,一直在盼望著團聚。
  
  一路上的風光太美,實在讓人流連忘返,而那遇到的許多人許多事,也讓人印象深刻。不知不覺間,白雪雯的性格也變得開朗樂觀了許多,而她所想到的下一步……
  
  “我想去爸爸媽媽捐錢修建的山村小學看一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好。”
  
  “小綠。”
  
  “什麼?”
  
  “真是不可思議,我的父母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那麼多那麼多的痕跡,記住他們的人也遠不止我一個。”
  
  “覺得開心嗎?”
  
  “嗯,很開心。”因為他們還活在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的記憶中,從未死去。
  
  不是冰涼的,而是溫暖的。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8 PM 編輯

☆、8 春天來了

  這個一個在物質方面極度貧瘠的小山村。
  
  清晨,將人們從睡夢中叫醒的不是鬧鐘,而是雞鳴。一方面是沒有閒錢買那種“不實用的東西”,另一方面,也是人們的習慣使然。雞鳴而起,日落而息,這個村子裡的人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度過。
  
  原本躺著的女性打了個哈欠後,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走上幾步就是桌子,她拿起漱口杯,再給牙刷擠好牙膏,又隨手塞了些糖果在口袋裡,就那麼推開門走了出去,不遠處,就是一口水井,已經有不少農婦正圍著它挑水洗衣,一見到她就熱情地招呼:“白老師,來刷牙啊?”一邊說著,一邊將已經裝滿的水桶朝蘇綠所在的方向提去。
  
  “啊,謝謝。”一如既往地道謝後,蘇綠一邊就著甘甜的井水刷起了牙,一邊和這些熱情又豪爽的女人們聊起了天。
  
  “白老師,我家娃兒昨天回來寫名字給我和娃兒他爹看了。”
  
  “我家的也是。”
  
  “我家的還會算帳了哩,算出有那個收貨佬少給了我們錢,看下次來不打斷他的狗腿!”
  
  “是那個收棗子的?”
  
  “不,是收蛋的。”
  
  ……
  
  往往聊著聊著,她們就自顧自地把話題就歪了。
  
  蘇綠也就笑著聽她們說,刷完牙再用這冬暖夏涼的水洗了把臉,再與她們告個別就往回走。而這時,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或別的吃食往往已經放在她那間小屋子的窗臺上了。
  
  這裡人不富裕,卻有顆知道感恩的心。
  
  雖然知道“送了許多東西來的白老師”不缺錢,卻還是要表達感激,於是在這短短幾天中,每餐都由村裡人家輪流送來,看起來最簡單的吃食,對於當地人來說卻是難得的美味了。今早是紅糖水煮蛋,還在冒著白霧的糖水散發著甜甜的香味,兩個白乎乎的荷包蛋在碗裡兄弟似的靠著,看起來可愛極了。
  
  兩三個小孩咬著手指頭站在窗邊抬頭看著那碗美食,卻是萬萬不敢碰的,否則回家屁股肯定會被打爛。
  
  蘇綠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就覺得想笑,好幾次想把東西分給它們吃,可這些被家長提著耳朵千叮嚀萬囑咐的小孩無論如何都不敢接,好在她來的時候也隨身帶了些吃的,剛好可以喂給這些小饞蟲。
  
  接過她從口袋中拿出的糖果,小不點們你追我趕地歡笑著跑遠。蘇綠則將插著牙刷的漱口杯放到窗臺上,端起糖水蛋慢慢吃了起來,除了糖和雞蛋外沒加任何其他調料,但紅糖是用自家種的甘蔗熬煮的,雞蛋也是家養雞生的,天然的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
  
  “這裡真好。”白雪雯感慨著說出這樣的話語。
  
  蘇綠一邊吃著蛋,一邊在心中回答:“是不錯,你是打算常住?”她們原本不是來支教的,而是帶著一大批學校用品來捐助時意外地得知——上一任老師剛好離開,而新來的老師還要一兩周才能到。滿臉皺紋的村支書搓著刻滿年輪痕跡的粗糙大手試探著問她“能不能暫代一個星期”,主要是怕孩子們剛學會的東西長時間沒複習就會給忘了,到時候又要麻煩老師從頭教起,這周而復始,換多少次老師孩子也都還在原地踏步啊。最後還拍胸脯保證,一周後到時候不管新老師來沒來都絕對不敢再留。
  
  白雪雯對這個提議似乎頗為意動。
  
  本身對此也不反對的蘇綠也就留了下來,現在看來,白大小姐還想留得更久?雖然生活條件稍微艱苦了點,但是如果白雪雯堅持,她也必然不會反對,無論如何,這是“她”的人生,而不是她的。
  
  “如果是從前的我,大概會這樣想吧……”白雪雯笑了笑,還是千金大小姐時的她,天真的驚人,哪怕到了這裡,想到的也不會是生活的艱辛與自己的幸運,而是“這裡的雲好白,這裡的天好高,這裡的星星好明亮”之類,或者“我只擁有一座房子,而他們擁有一座山”之類,再或者“我要在山間建一幢房子,養兩隻狗、幾隻雞鴨,再開兩畝田”之類……現在想來還真是讓人羞赧,那時的她,沒有父母給予的愛和金錢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做不到。
  
  “你這算是在自我反省?”因為已經足夠熟悉的緣故,蘇綠完全拋棄了最初的“知心姐姐”“心靈雞湯”形象,毫不客氣地吐槽起自己的這位“房東”。
  
  “算是吧。”脾氣溫和的白雪雯很乾脆地就承認了,“就像小綠你所說的,我雖然覺得這裡很好,卻也沒有想過在這兒常住下去,雖然可以冠冕堂皇地說“還有更多的孩子需要幫助”,但其實,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不習慣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回想起來,過去覺得親手洗衣做飯就是“過苦日子”和“證明給你們看我有骨氣的方式”的自己真是太膚淺了。”
  
  “原來如此,”蘇綠也笑了,“不過,沒必要這麼貶低自己,你離開的確也是為了幫助更多的人,比如我,終於能上網了。”這座村子前年才通上電,電話信號什麼的……除非登上山否則是沒有的,上網就更是癡想。
  
  “……只是沒辦法上網而已,不用這麼痛苦吧?”
  
  “等你遇到一周沒洗澡的情況,再來吐槽我吧。”
  
  “……這真的具有可比性嗎?”
  
  “是啊,完全沒可比性。”
  
  “就是……”
  
  “一周不洗澡不會出人命,一周不上網肯定會出。”
  
  “……”喂!她到底是有多迷戀網路啊?
  
  一周的時間轉眼即逝,新教師也如約而至,“白雪雯”正好功成身退,走的前一天,房間裡陸續有人跑來,而她的行李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充,到最後,這已經不是“說走就走”,而是“走也走不動”了。
  
  而其中,給她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個名叫小雨的小女孩。
  
  這天的傍晚時分,蘇綠在井邊打水時,她跑了來,依依不捨地交給了蘇綠一朵紅色的頭花,是城裡隨處可見的那種五毛錢一朵的便宜貨,但在村中孩子的眼中,已經算是很漂亮很珍貴的飾品了——這是小雨在外打工的父母過年時帶回給她的。
  
  她說:“白老師,我聽奶奶說,你之後還要去幫助其他和我一樣的孩子,能幫我把這個給他們嗎?”
  
  就在蘇綠好奇地詢問原因時,她這樣說道:“奶奶說,什麼都想要的話,什麼都會全部飛走。之前我只有頭花,但現在我還有了本子,有了鉛筆,有了擦皮……有了好多東西,如果全部都想要,它們就會一起飛走的。而且之前的老師教過我們,好東西要和別人一起分享,我不能把本子、筆和擦皮給他們,因為我還想跟著老師一起學知識,所以只能把頭花送給他們。白老師,我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做得不對?”
  
  當時回答的人不是蘇綠,而是白雪雯。
  
  回到位元面空間的蘇綠透過螢幕看到,白雪雯俯下身摸了摸小雨的頭,柔聲說:“不,你做得很好。”隨後從自己的長髮上取下一個漂亮的發圈,交到了女孩的手中:“你願意和我一起分享嗎?”
  
  女孩看著手中漂亮的發圈,又抬頭看了看微笑著的女性,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就在此時,一個“哢嚓”聲在不遠處響起,將這幅畫面永遠地定格了下來。
  
  白雪雯訝異地扭過頭,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形正朝自己走來——這也是蘇綠選擇“退避”的原因,妨礙人談戀愛會被驢踢的。
  
  沒錯,來人正是方書唯。
  
  旅行途中,他就沒有和白雪雯斷過聯繫,時不時就會發短信,偶爾還會打電話。現在,一周沒機會發資訊,他居然自己跑了來。
  
  蘇綠覺得這傢伙真是相當有前途。
  
  而白雪雯對他的到訪顯然也很吃驚:“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因為,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啊,‘說走就走’小姐。”
  
  “……”
  
  這一刻,蘇綠覺得自己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緊接著,她就聽到了一聲難聽的叫喊——
  
  “oh~~~”
  
  她無語地扭過頭,發現某個傢伙正雙手抱臂地站在自己身後,露出一張感慨萬千的臉:“這就是春天的感覺啊。”
  
  “所以你也發情了麼?”
  
  “……啥?”
  
  “不然學什麼貓叫。”說到此,蘇綠惡劣地微笑,“不知道嗎?這種叫聲就像是人類在喊‘求交配,求交配’一樣啊。”
  
  “……”毒舌什麼的最討厭了!TAT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00 P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18 11:09 PM 編輯

☆、9 縱是天雷也凍人

  雖然不知道方書唯那傢伙是怎麼猜到“說走就走”就是“白雪雯”的,但不得不說,他這句話真可謂是使出了“致命一擊”,因為上次戀愛失敗而略留下了心理陰影的白大小姐心中的枯木終於有了逢春的跡象,真是可喜可賀。
  
  但這種時候,一直作為“小幫手”的蘇綠卻悲劇地成為了“豬隊友”,原因無它,雖然她一再向白雪雯保證“我離開時你所的任何事我都看不到聽不到”,但這位姑娘似乎還是半信半疑呢,下山的時候因為一個踉蹌而被人牽住手走就紅霞滿面,還試探性地在心裡喊了“小綠”幾聲,所以說……咳,某人她還是很無節操地以“擔心白雪雯被佔便宜”為由在偷看啊!
  
  “想看抱抱親親估計是沒指望了。”
  
  能說出這麼無下限話的,除了人字拖還有誰?
  
  蘇綠毫不客氣地給了這傢伙一腳,很可惜,沒踢到。
  
  “嘿,妹子你準頭太差了。”
  
  某人正嘚瑟,只見女性突然轉過頭,對他露出了一個頗為和藹可親的笑容,他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可還沒等到做出反應,只聽到“砰!”的一聲,他就被一大堆從天而降的尿不濕給埋了。
  
  青年費盡千辛萬苦地爬出來,“呸呸”了兩口,苦著臉齜牙:“我該感謝你沒拿用過的埋我嗎?”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了,我怎麼可以不大發慈悲地答應你呢?”
  
  “……這個真不用麻煩了!”
  
  “不客氣,為人民服務。”
  
  “……”沒人感謝她啊啊啊!
  
  於是,蘇綠就又被踢出去了——雖然每次都試圖躲避,但似乎她自己的設定是“百分百被人字拖踢到”呢……話說,真的有這種悲催的設定嗎?比“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還慘烈吧?
  
  回去時,白雪雯正雙手捂著臉坐在床邊,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感覺自己再次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才知道問:“……你回來了啊?”
  
  “不想我回來可以直說哦。”惡劣笑。
  
  “討厭。”
  
  “……”蘇綠被這一聲嬌嗔給弄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猛地搓了搓手臂,“戀愛中的女人真可怕。”
  
  “誰、誰戀愛了?”
  
  “好吧,準備戀愛的女人真可怕。”
  
  “……你討厭。”
  
  “……你夠了。”想把她雷死麼?
  
  正無奈呢,她突然又聽到白雪雯扭扭捏捏地開口了:“小綠。”
  
  “嗯?”
  
  “今天和明天,能讓我自己來嗎?”方書唯在得知她明天也要走後,當晚決定住在這裡,明天和她一起回去——在前往下一個地點之前,白雪雯想先回一次W城,因為,父母的一周年忌日就快到了。
  
  “嘖嘖,有異性沒人……”
  
  “小綠你討厭。”
  
  “……我錯了,我馬上就走!”
  
  蘇綠無奈地又回到了位面空間中,才一進去,就見某人擺出個“思想者”的造型,不像在沉思,反倒像在犯二。
  
  她翻了個白眼,逕自找了個地想出一隻魔方掰著玩,到最後,還是人字拖最先沒忍住,大咳出聲:“嗯哼!”
  
  “……”
  
  “嗯哼嗯哼!”
  
  “……”
  
  “喂!你都不好奇我在思考些什麼嗎?”
  
  “完全不好奇。”
  
  “……你就不能稍微好奇下嗎?”
  
  “有好處嗎?”
  
  “……”妹紙你為何如此現實!
  
  眼看著對方幾欲泣血,蘇綠略微發揚了點“厚道”原則,猜測道:“你在思考該如何讓自己不那麼二?”
  
  “……”還不如不猜呢!青年哼唧了聲,恢復了盤腿坐地的姿勢,悶悶不樂地說,“我在思考,你說別人‘有異性沒人性’,為啥不能自己也這樣呢?”
  
  “嗯?”蘇綠微挑起眉。
  
  “我也是異性啊,異性!”對他好點會死啊!
  
  “呵呵,”蘇綠扯了扯嘴角,很真誠地回答說,“抱歉,我一直把你當閨蜜來著。”
  
  “……”某人默默變成活化石了,她就是這樣待閨蜜的?#怪不得酷到沒盆友#
  
  本著“尊重隱私”的原則,白雪雯和方書唯的兩天蘇綠沒有看,她第三天的清晨才重新回到白雪雯的身體之中,睜開眼的瞬間其實她挺擔心,萬一發現身旁躺了個男人,她到底該做出一個怎樣的表情?
  
  幸好,白妹子還是很保守的,沒在還沒確定關係(或者剛確定?)的情況下就把人給睡了。
  
  話又說回來,又不是第一次戀愛,之前還不幸和渣同居過一次,羞澀成這樣還真是不可思議,不過看起來方家小子似乎就吃這套,牽個小手就能偷笑,正所謂“什麼鍋配什麼灶”,她也沒什麼插嘴的餘地。
  
  她坐起身,伸出雙手伸了個懶腰,將近一年的旅程讓這個身體的素質變好了許多,她跳下床,拉開窗戶,舉起手機對著清晨美麗的天空拍攝了一張照片,直接將它發到了微博上。白大小姐不知是害羞了還是昨天“興奮”過度,反正到現在為止都沒說話,蘇綠想了想,索性自己打上了一句簡單的話——
  
  【旅行途中的風景固然美麗,但在我心中,家永遠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太陽)】
  
  也沒有急著刷評論,她直接走進浴室洗漱,不得不說,晚出來一天也是有好處的,家裡的主要生活區似乎已經被雪雯收拾好了。
  
  清理完後走到廚房一看,蘇綠很滿意地點頭:很好,冰箱也被填滿了。
  
  就是大清早懶得自己做,索性走到客廳拿起電話麻煩保安幫忙送一些,很巧合的,今天當班的居然還是09號大叔——自從知道白小姐回來後,他就已經整裝待發了,於是很有幹勁地就答應了。
  
  等早飯的時間裡,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的蘇綠意外地發現,垃圾桶裡居然裝滿了東西,湊近一看,喲,還都是明信片。她彎下腰,從其中拿起一張很是小清新的,翻過來一看下面的落款,瞬間忍俊不禁。
  
  “永遠愛你的彬?”
  
  左右沒事,她索性仔細觀看了起來,嗯,這張明信片怎麼說的來著——
  
  “今天天很熱,工作了一天回到家,發現沒有你特意製作的那碗冰沙,心裡很失落。轉眼間,你離開我已經有三個月了。這期間,我思考了很多,反省了很多,也改變了許多。但唯一不變的,是對你的堅守,雪雯,你知道嗎?我依舊在等你回來。”
  
  嘖,真夠噁心的。
  
  “每當看到秋季的桂花,我就會想起你,還記得我們曾一起走過的那條小路嗎?遠遠看去,路兩旁的桂花樹好像籠罩了一層淺黃色的煙霧。雪雯,我想你了。”
  
  “真是……”蘇綠再次難以忍受地搓了搓手臂,如果說之前的雪雯妹子給予她的只是小雷,那麼許彬這個毫無疑問可以當得上天雷了。該說不愧是曾經的戀人嗎?某種意義上還真是相似。
  
  不過,這傢伙也真夠有恒心的,居然堅持寫這玩意?
  
  蘇綠想了想,索性把垃圾桶倒過來,準備稍微數下明信片,結果意外地發現,在最下方居然還有幾封沒有拆的信。她一看日期,頓時黑線,許彬那傢伙最初是三天郵寄一封信,一個月後就變成了一周郵寄一張明信片,而在第一次郵寄出的明信片上,這貨還信誓旦旦地寫著——
  
  “突然覺得,比起一封冗長的信,也許你更願意看到言簡意賅的話語。還記得你從前最愛收集各式各樣的明信片,現在,我以這種方式替你收集,直到你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刻。”
  
  真是個頂級的大忽悠啊。
  
  如果是一年前那個嚮往浪漫又心軟嘴軟耳根子軟的白雪雯,說不定真的會被哄回去也說不定,只是,很可惜,這個信誓旦旦會“一直等著你”的傢伙似乎也只堅持到了秋末而已,之後就再沒有郵寄過任何明信片或者書信了。
  
  “你怎麼在看這個?把它們丟掉啦!”白大小姐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綠聽著就想笑:“怎麼?不覺得很感動嗎?人家天天在思念你呢。”
  
  “……我不稀罕。”一年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白雪雯完全忘記那段感情,但也足以讓她看明白一個人,尤其是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起碼現在的她清楚地知道,過去自己的世界實在太狹窄,所接觸的人與事也實在太少,所以才會在某一個人強行闖入時就輕易地動了真心。事實上,父母當初的決定一點錯也沒有,錯的人,一直是她自己。可惜,明白的有些晚,卻總算還沒有晚到極點。
  
  “別說,封殼還真都挺好看的,他應該有挑過。”蘇綠甩了甩手中的明信片,欣賞了起來。
  
  “都說了丟掉啦。”白雪雯痛苦地說,“昨天書唯送我回來,結果保安室居然交給我這麼一堆東西,當時我真是……”出於安全考慮,這裡居民的書信以及包裹都是保安室代為簽收的,在不拆封的情況下進行檢查後才會分發給各個用戶,一旦遇上像白雪雯這種長期不在又無法聯繫上的住戶,就只能由他們代為保管了。當然,物業建議“重要檔與貴重物品請不要採取這種方式傳遞,以防發生意外”。
  
  蘇綠稍微想像了下當時正一臉甜蜜的兩人看到這堆明信片時的臉色,終於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不是她不厚道,這實在是單身狗的本能啊,哈哈哈!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10 PM

☆、10 什麼都不施捨給你

  最終,蘇綠還是順從白大小姐的心意,把那些可以評比“年度精品笑話”的東西給處理掉了,之後,從來一進家門就會陷入“死宅”狀態的她出了門,原因嘛,是要買衣服。
  
  將近一年的旅行除了讓白姑娘的身體變得健康,也讓她的身材發生了些許變化,去年葬禮上所穿的黑裙,如今再穿已經不太合身了。忌日是一件莊重的事情,白雪雯希望能將一切做得最好。不是太在意形式,而是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將自己的“改變”傳達給他們,雖然清楚地知道父母早已看不到也聽不到……
  
  行動派的蘇綠認真做起事來很是麻利,很快就試好選好衣服,順帶還買了雙同樣是黑色的平底皮鞋後,她提著包裝袋走出了店門。曬著溫暖的陽光,注視著春日街頭五彩繽紛的場景,她舒了口氣,不得不說,佈滿店中的黑白兩色衣物真的給人帶來了巨大壓力,尤其是,在其中挑選商品的人,臉上的表情雖不至於哀傷,卻也都十分肅穆,身處那樣的環境中,的確讓人覺得壓抑。
  
  只能說幸好現在不是冬天,否則走出門冷風那麼一吹,大雪那麼一飄,才真讓人身心絕望。
  
  她正一邊享受日光一邊隨意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了這麼一聲:“雪雯?”
  
  蘇綠:“……”喂喂,不是這麼巧吧?
  
  “雪雯,真的是你?太巧了。”只憑一個側影就把人認出的青年三兩步走過來,有點欣喜地看著眼前的女性。
  
  沒錯,來人正是許彬。
  
  他現在過得不是那麼好,起碼遠不如他自己所想的那麼好。
  
  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許彬頭上“副”的帽子依舊沒有去掉,而公司去年夏天招來的新人也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威脅,尤其在那傢伙連續談成幾個大單子後,老闆落在這位新人身上的目光明顯比落在他身上的多。
  
  許副經理敏銳地察覺到,正經理的寶座恐怕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而新人進公司之初,他還給對方下了不少絆子,如今再想搞好關係就是千難萬難了。等到對方一上位,他在公司的地位恐怕就更加岌岌可危,除非老闆願意施以援手,可是……老闆憑什麼幫他呢?
  
  他家庭出身不高,也沒有什麼重量級的死黨,別看週末的時候呼朋引伴熱鬧的厲害,但那群人不過是一堆狐朋狗友而已,可以共富貴,等他一稍有倒楣的跡象,就全部一哄而散了。
  
  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就又想起了白雪雯。
  
  最初之所以拼命郵寄信件和明信片,說到底還是不死心也不甘心,在他的潛意識裡,白雪雯本就是“自己的東西”,可是這本來已經煮熟的鴨子就那麼在眼皮子底下飛了,不重新抓回來加把大火繼續煮,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一邊這麼做,他一邊安慰自己:郵寄幾張明信片,對我來說不是多艱難的事情,小投入可能有大回報,沒有與自身而言也沒什麼損失,賭一把又何妨?
  
  可在又一次被扭送進警察局後,他意外地得知白雪雯早已離開那裡,自己“一番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後,就沒再堅持下去了。
  
  當時許彬還非常憤憤不平,認為白雪雯不回到自己身邊,是她自己的損失!等到他事業有成的時候,就看她怎麼跪下來懇求!
  
  但YY終究不會成真,現實如同一盆冷水般無情地潑灑在他的頭上,為許彬過熱的腦袋好好地降了個溫,那些過去一度被遺忘的事情,也終於被他再次回想了起來——為他帶來巨大成功的那個單子,雪雯也出了許多力氣。為了幫他,那一段時間她拼了命地啃那些繁雜的書籍資料,兩個人一起很多天都沒好好合眼,最後奇跡般地做出了一份讓他很是驚豔同時也讓客戶非常滿意的企劃書。
  
  以至於簽訂合約時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為她所做的事,也為她所創造的奇跡。有驚訝,有感激,有羨慕,同時……也有嫉妒,她很聰明,很有天分,即使找了份比他差的工作,他還是比不上她——他許彬還是低低在下的那個泥腿子,而她白雪雯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當時他很在意這一點,但如今想來,千金小姐又怎麼樣?這一路走來,肯為了他許彬而拼盡全力的,除了父母,就只有她了。
  
  他是真真正正地有了幾分悔意。
  
  為白雪雯自身,當然,也為了白雪雯的家產。白富美的真意就是,只要娶了她,就能少奮鬥幾十年。不動心的那是傻子!頂多……這次他真的對她好,這樣還不行嗎?
  
  這種悔意與貪欲相交織的複雜心理,直到現在依舊如同星火般殘存在他心中——驅使他在快到白家父母忌日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請假來到這個城市,當再次見到白雪雯的這一刻,它終於再次燎原。
  
  本來他只是在街頭隨意走走,卻沒想到“喜從天降”。幸福來得太突然,真是讓人難以適從。
  
  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驚喜味道,蘇綠知道裝不認識那是必然不可能成功的,再加上,不樂意見這傢伙只是嫌麻煩而已,並不是害怕。所以也就淡定地轉過了身:“嗯,是很巧。”
  
  許彬注視著眼前的女性,非常深情地說:“雪雯,我一直想見你。”
  
  “可我不怎麼想見你。”蘇綠的毒舌技能出去對熟人起作用外,對她看不太順眼的人也一樣起作用,準確來說,後者的攻擊力還要大一點。
  
  “……”許彬被噎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那還不知趣離我遠點?”
  
  “……”雪雯!你怎麼不按劇本來啊!許彬再次被噎住,他堅強地繼續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
  
  “你既然知道,”蘇綠雙手抱臂,挑眉看人,“還癡心妄想什麼?我這樣的白富美是你這種人可以覬覦的嗎?”
  
  “……”許彬深吸了口氣,再接再厲,“雪雯,我沒想到曾經單純善良的你居然會變得如此現實。”
  
  面對這樣的指責,蘇綠卻微笑了起來,熟悉的人絕對能察覺——她的心情開始轉差了。
  
  “你知道明天的彩票號碼嗎?”
  
  “……”雖然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許彬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知道我剛出來的店裡有多少人嗎?”
  
  “……不知道。”
  
  “你知道我穿的鞋子買了多少錢嗎?”
  
  “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想不到?”
  
  許彬咽了口唾沫:“……這種事情我想不到很正常吧?”
  
  “你既然知道自己沒想到的事情多得很,還問什麼?”心情已經相當不美妙的蘇綠用語言攻擊粗暴地糊了他一臉。
  
  “……”許彬發現從會面到現在,自己的無語次數似乎有點多,但在金錢和美女的誘惑下,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在掙扎下,“雪雯,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聽完這句話後,蘇綠的神色驀然一變,不是因為她驚訝過度,而是因為,白雪雯在此時開口。
  
  “小綠,可以讓我自己來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確定自己真的沒問題?”
  
  “嗯,沒關係的。”現在的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親自與眼前這個人告別,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也絕不會後悔。
  
  許彬緊張地注視著眼前女性的臉孔,在發現剛才那個幾乎讓他不認識的“雪雯”表情似乎回到了以往後,他的心快速地跳了起來,仿若看到了希望,緊接著,他聽到她說——
  
  “不可能。”
  
  被從前往天堂的路上直接打落地獄的許彬不甘心地說道:“雪雯,曾經的那些誓言呢?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我的記性沒有你那麼差,我一直都記得,你呢?中途真的忘記過嗎?”
  
  這一刻,許彬覺察到了一股“無言相對”的強烈難堪感,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他微微別過頭去,不敢直視眼前人清澈如往日的眼睛。
  
  白雪雯仿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繼續說出了這樣的話語:“許彬,你為什麼找我,你自己明白,我心裡也一樣明白。我不會再重蹈覆轍,無論如何都不會,而如果你再繼續糾纏下去,我會採取措施。”
  
  “……你會怎麼做?”
  
  “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知道。”白雪雯溫和地笑了下,眼神中沒有憤恨,沒有不平,唯有釋然,“我們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是貧富的差距,而是性格,各走各的對雙方來說都很合適。許彬,到此為止吧。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真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說出這句話時,許彬恍惚間覺得它很耳熟,似乎在很久前的一次爭吵後,眼前的女性哭著問他“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真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而的他回應,似乎是摔門而去,把背影留給了她——這難道就是冥冥中的報應嗎?
  
  “是的。”曾經哭得很傷心的女性如今表情沉靜,她點了點頭,“你走吧。”
  
  “為什麼?”事到如今,為什麼她還要看他的背影?
  
  不明不白的話語,白雪雯卻領會到了其中的含義,她語調淡然地回答:“因為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你。”
  
  “……”
  
  時至今日,他已經再不可能得到她的半點信任……不,應該說她已經連半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他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11 PM

☆、11 和你說再見

  注視著那人越去越遠的背影,白雪雯長長地舒了口氣,這一次,她是真正地為過去畫上了一個句點——徹底拋掉了肩頭的重擔,從今以往,她是真的要走向新的人生了。
  
  如果沒有這個人的陪伴,她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個地步的。
  
  想到此,她低聲呢喃:“小綠,謝謝你。”
  
  “客氣什麼?”蘇綠笑,“妹子,你真是註定沒朋友啊。”
  
  “……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因為你似乎比我還帥氣,所以決定友盡了。”
  
  “……”喂,不要隨便說出那樣嚇人的話啊!QAQ
  
  其實按照蘇綠的想法,這樣對待許彬真的是太溫和了,但既然是白雪雯自己的意願,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麼。而且她也能夠體察白家姑娘的想法:說到底,那是曾經深愛過的人,即便鬧到了最後那個地步,也不可能就變成仇人。他對她做過的最壞的事,不過背叛而已,這不是什麼滔天大罪,也並不值得就為此不顧一切地展開報復。而父母的死,也許許彬應該間接擔負一部分責任,但如果這樣的話,該擔負更多的是自己,畢竟作出決定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她自身。這份愧疚,她也許一生都會背負,但同時,她也會快樂地活下去,因為這是爸爸媽媽的祈願。
  
  說到底,有多愛就有多恨,而她現在心中無愛無恨,許彬之于白雪雯,不過是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僅此而已。
  
  這麼想來,蘇綠又覺得,也許這才是對許彬最殘酷的報復也說不定。
  
  這麼好的姑娘,曾經那麼愛著自己,他卻沒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後才後悔莫及,如果上天……死心吧,絕對不會再有機會了。一旦失去,就是永遠。
  
  也許他會在痛悔中沉浸許久,但是……誰會在意?
  
  起碼蘇綠肯定不會。
  
  已經換回身體的她神色輕鬆地笑了下,轉過身準備回家繼續蹲著宅,就在此時,卻又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而後心中驚歎: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居然接二連三地遇人。
  
  不過既然看到了,她也沒打算裝作不認識,於是笑著招呼道:“荀律師,好久不見。”將近一年未見,時光好像在這個青年身上停下了腳步,他一點沒變,無論是髮型衣著還是手上提著的公事包,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嗯。”雖然和白雪雯接觸得不太多,但荀軒就自身的直覺來說,他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奇異的不和諧感,就像此刻,和許彬對話時的她和招呼著自己的她,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前者是陌生的,後者才是回憶中的。
  
  “真巧啊,在這裡碰到。”
  
  他略有些遲疑,本想點頭,最後還是推了下眼鏡:“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可以直說。”看來巧,其實也不巧。剛才他從附近辦事回來,無意中看到白雪雯正站在街頭與許彬交談,而且兩者間的氣氛並不算太好,以防萬一,他就稍微上前等待了片刻。一方面能保證及時伸出援手,另一方面也確定聽不到他們二人的對話,沒有侵犯隱私。
  
  眼看著他們對話結束,他也想“功成身退”,卻沒想到居然被她“抓住”了。
  
  “沒事的。”蘇綠笑了笑,看來荀律師的這一點也沒變,“我想,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是麼……”
  
  “嗯。”
  
  雖然她的表情非常肯定,荀軒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有時候,人的執念是可怕的,特別是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時。”無論如何,有備無患。聽不聽是她的事,而提不提醒則是他的責任。
  
  “謝謝你,我會小心的。”蘇綠道謝,以表示自己真的聽了進去。不過,她真心不覺得許彬會這麼做。根據白雪雯的記憶和幾次接觸,她很確定他是個“機會主義者”,一旦有機會就不想錯過,但同時,他很貪心,什麼都想得到,又什麼都不想失去。雖然現在的許彬雖然看起來過得不太如意,但這不代表他願意放棄這一切,只為對一個絕對不可能回到自己身邊的女人死纏爛打甚至報復,因為完全得不到任何利益,還可能搭上他的整個人生。
  
  再加上,從頭到尾都是他對不起白雪雯,而非白雪雯對不起他,他又有什麼好報復的呢?
  
  “那就好。”荀軒點了點頭,他覺得這次對話應該告一段落了,但不知怎麼的,就鬼使神差地問出了一句,“不如一起吃個午飯?”
  
  “成啊。”蘇綠很爽快地答應了。
  
  因為她以為這傢伙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白雪雯,結果,還真的只是吃了餐飯……
  
  不過……
  
  “雪雯,荀律師人看起來挺可靠的,你以後有事可以找他。”
  
  “嗯,我知道。”白雪雯的聲音頓了頓,“聽你話的意思,莫非……”
  
  “是的。”沒有否認或者欺騙,蘇綠誠實地回答說,“我估計要走了。”
  
  “……”
  
  聽了蘇綠的話,白雪雯許久沒有回答,很久很久後,她才小聲地問:“非走不可嗎?”
  
  蘇綠笑著回答說:“你也不希望自己和方同志親熱時,我突然跳出來大喊一聲‘surprise’吧?嘿,會影響‘身體’的。”
  
  “……”
  
  以往這麼說時,白家姑娘總會赧然地回答一聲“討厭”,然後把蘇綠雷得直搓手臂,但這一次,她只是在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蘇綠知道,對方的心中有不舍,事實上,她也有點不捨得。但是,蘇綠是蘇綠,白雪雯是白雪雯,她們從頭到尾就不是一個人,也各自有著各自的人生,像現在的狀況是絕不可能長久地持續下去的。再說,現在的白雪雯已經不會再讓人擔心了,即使沒有她,這姑娘也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所以她可以放心離開。
  
  一周後,剛好是白家父母的忌日。
  
  如同感覺到了什麼,這一天,蘇綠很早就起了床,卻沒有換衣服,只在睡衣外披上了一件外套,趴在房間的陽臺欄杆上,遙望遠方的天空。
  
  那裡正在慢慢變亮。
  
  “要日出了嗎?”心中有聲音在問。
  
  “嗯。”
  
  “你要走了嗎?”
  
  “嗯。”蘇綠不欲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我走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白雪雯輕聲回答:“我還想繼續出去走走。”說好要去看看父母留下的全部痕跡,雖然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也要好好做完才可以。
  
  “是麼。一個人嗎?太危險了吧。”
  
  “我知道的,之前書唯說……願意陪我一起。”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蘇綠松了口氣,笑著說,“有想過和小方定下來嗎?他人還不錯,應該值得託付,不過也別什麼後路都不留。”
  
  “暫時還沒有想這件事。”白雪雯同樣笑著回答,“是你告訴我,天這麼寬,地這麼大,世界這麼廣闊,我還想再多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讓自己的心胸寬廣起來。只有一個人的世界,實在是太脆弱也太容易破裂了。”因為那個人總是會離開,所以,要在心裡裝滿許多許多東西,這樣,即使將來再次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件,至少也不會因為空虛到極點而崩潰。
  
  “嗯,有道理。”
  
  “而且……就像你告訴我的,世界那麼大,總有一天,我們會在某個地方再次相見吧?”
  
  聽著她滿是期盼的話語,蘇綠怎麼也說不出否定的話,難道回答說“對不起,我們從來就不屬於一個世界”嗎?這種實話實在是太過殘忍了。她只能模棱兩可地回答:“是啊,也許某一天,我們還會再相見也說不定,到時候一定要認出我啊。”
  
  “嗯,一定會!我們……約定好了?”
  
  “約定好了,一定會再……”
  
  如此的喃喃低語中,天邊的那輪初生的太陽不知何時已然升起,它抖擻精神,一口氣驅散雲群,以光芒萬丈的身軀徹底照耀了遠方的天空。
  
  觀看著它的女性眨了眨眼,兩行清淚無聲地順著美麗的臉孔滑落,宛如樓下花園中那些點綴著露珠的鮮花。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像是在觀察它,又像是想抓住什麼,又或者是在向什麼人告別?
  
  “再見。”
  
  約定好了,既然說了這句話,就一定要再次相見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14 PM

☆、12 她所不知道的後來

  沒有說完“再見”就回到位面空間的蘇綠稍微有點低氣壓,以至於原本笑嘻嘻迎上來的青年直接退避三舍,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巨大的熊娃娃擺在面前,整個人縮它後面,整個人將“裝可憐”三個字詮釋地淋漓盡致,看得她更想揍人了。
  
  瞪!
  
  “咳!”左看看。
  
  繼續瞪!
  
  “咳咳!”右看看。
  
  持之以恆瞪!
  
  “……”好吧,他輸了。被看得毛骨悚然的青年淚流滿面,“那啥,妹子啊。”
  
  “?”
  
  “根據規則,時間到了你就會被自動傳回這裡,那真不是我搞的鬼。”人字拖說到這裡,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她的表情,試探著說,“你要看白雪雯之後的人生嗎?要不,我給你放?”
  
  “……”蘇綠看著差點把“我很無辜”四個大字寫在臉上的某人,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我相信她會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所以說,“趕緊放我回到自己的身體!”
  
  “是的,大王!好的,大王!”
  
  “……閉嘴。”
  
  而正如蘇綠所篤定的,不久後,白雪雯在方書唯的陪同下,到達了殯儀館。
  
  如一年前那般,她靜靜地注視著那冰冷的骨灰盒,依舊覺得心中疼得厲害,卻比上一次要好得多。就像小綠所說的那樣,“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劑”,也許某一天,她能微笑著來看望父母,像現在一樣告訴他們——
  
  “我過得很好。”
  
  ……
  
  “這一年的時間裡,多虧她的照顧,我才能這麼順利地挺過來。”
  
  ……
  
  “你們安心,我會一直讓自己開心地活下去,就像你們所期望的那樣。”
  
  ……
  
  “不用再為我擔心了。”
  
  白雪雯省掉緩慢地敘述著自己這一年來所聽到看、看到和做過的事情,還有內心的感觸,憧憬的未來……許多,許多,所以她說了很久,很久。
  
  到最後,口都幹了,喉嚨也幾乎啞了,心卻變得平靜。
  
  等到她終於離開,太陽早已換了一個方向,這時全然已經是傍晚了。
  
  而原本等待在門口的方書唯也失去了蹤影,白雪雯左右看了兩眼,突然聽見有人說:“他猜到你快出來,所以幫你去買東西吃了。”
  
  “是麼……”白雪雯點了點頭,微紅的雙眼注視著似乎也等待了很久的青年,輕聲問,“荀律師,你也是來看爸爸媽媽的嗎?”
  
  “嗯。”
  
  “這樣啊,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沒關係。”
  
  如此的對話過後,兩人再次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於是互相笑了笑,一個進入,一個離開。
  
  而就在那麼擦肩而過的剎那,青年驀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你不是白雪雯,你是誰?”莫名的直覺,卻異常篤定。
  
  白雪雯同樣停下腳步,轉過頭,又是訝異又是感慨地回答說:“我是白雪雯,我不是她。”
  
  ——看,小綠,這個世界上記住你的人好像不止我一個。
  
  “那……”
  
  “她離開了。”
  
  “……”
  
  “也許某一天會回來,也許……永不回來。但是我覺得一定是前者,”女性語調肯定地說,“因為她答應過我,一定會再見的。到時候,我一定可以再次認出她。”
  
  “……你說的‘她’叫什麼名字?”
  
  “蘇綠。”
  
  “阿嚏!”
  
  幾乎是同時,蘇綠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她一邊揉了揉鼻子,一邊坐在電腦邊一如既往地回復著客人的話。
  
  【是兔子不是土雞:老闆,可以打折嗎?】
  
  【綠意冉冉:抱歉啊,親,已經是最低價了,再便宜我就沒得賺了。】
  
  【是兔子不是土雞:那可以包郵嗎?】
  
  【綠意冉冉:滿99元全國包郵哦親。】
  
  【是兔子不是土雞:你看我都買了92,離那也差不遠了,老闆,就包個嘛,下次我不光自己來,還介紹同事來。】
  
  【綠意冉冉:……】
  
  【綠意冉冉:好吧,親下次一定還要來光顧哦。】
  
  【是兔子不是土雞:嗯嗯,好噠~】
  
  結束了這次長達三十分鐘的對話,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端起一旁的杯子照舊喝起了提神的咖啡,而後悲哀地發現……真•難•喝!
  
  由奢入儉難。
  
  由奢入儉難啊!
  
  和土豪白雪雯在一起待久了,還是有很多壞處的。
  
  “嘖嘖,真是想不到啊。”她身後某個飛來飛去的阿飄似乎感慨萬千。
  
  蘇綠直接沒搭理這貨。
  
  沒錯,在她回到自己的身體後,人字拖居然也跟著從位面控制器中出來了,雖然不是實體,但他依舊開心地要命——按照這傢伙的說法,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了。
  
  也正因為這句話,蘇綠沒有一腳把他踹回去,而是任由他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裡來回溜達,不過大概因為簽訂了契約的緣故,他不能離開她超過三米。
  
  她站起身,走到充當小型倉庫的儲藏室中找出客人所選擇的物品,熟練而快速地包裝了起來。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才一離開位面空間,關於“那個世界”的記憶便迅速淡去,而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又立刻清晰,那度過的一年就好像是她做過的一個夢,現在,夢醒了,夢中的事物還能清楚地記得,當然,現實中的一切也完全沒有忘記。
  
  按照人字拖的說法,這也是規則的一種,就像她進入位面空間後再回來,時間卻只過去了不到一分鐘一樣。他照舊沒有對此詳細說明,不過蘇綠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事情對她沒壞處,否則可真是難辦了,估計會被刷滿差評吧?
  
  她將弄好的包裹用膠帶上下左右粘好,順帶將合作快遞留在這裡的快遞單貼了上去,而後就只等著快遞小哥上門了。
  
  “真是想不到啊……”
  
  “想不到啊……”
  
  “不到啊……”
  
  蘇綠的頭上跳出幾根青筋,她站起身,直接用目光殺向某人:“舌頭打結的話,需要我幫你剁掉嗎?”
  
  “……”要不要這麼兇殘啊?囧然之余,青年還是忍不住嘴賤:“不過真沒想到,你對待客人居然那麼有耐心。”一口一個“親”什麼的,溫柔地不得了,和現在的她真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因為他們是我的衣食父母。”蘇綠雙手抱臂,輕哼了聲,“你要是給錢,我也可以考慮對你態度好,怎麼樣啊?親。”
  
  “……喂,你的節操呢?”
  
  “沒錢的時候換大餅吃掉了。”
  
  “……”
  
  只有經歷過貧窮的人,才知道又渴又餓到底是怎樣的滋味,所以蘇綠很認真地對待工作,雖然偶爾也會碰到無理取鬧的客人和慣于敲詐勒索的人渣,但正是因為除此之外的剩餘人的光顧,她才能像現在這樣自認為舒適地活著。不過……咖啡真的好難喝啊,要不要入手一點貴的呢?這個月似乎有結餘,不過,果然還是存起來比較好吧?
  
  不覺間,這位“個體工商戶”默默地糾結了。
  
  於是……
  
  “算了,先做飯吃吧。”
  
  這也是人字拖之前所說的“好處”。
  
  沒錯,她回來後做了一頓飯,發現居然挺好吃,仔細想來,原因大概有兩點:一,她之前接收了白雪雯的記憶,這叫思想理論;二,在那一年中她做了很多次飯,這叫親身實踐。
  
  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無所不能……咳,大概就是這樣沒錯吧?
  
  舉一反三,這樣的事情肯定也適用於其他人身上,就是說,如果某一天她穿去代替某個武林高手活下去,莫非還能習得一身武功回來?
  
  當然,這就與第二點“好處”有關係。
  
  蘇綠注視著切菜比從前快了何止一倍的手,再次確定,自己的身體素質是真的變好了。
  
  而人字拖對於此的解釋是:“一般來說,一旦魂魄離開,身體就會立即死去。雖然你從進入位面空間再到離開,只花了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你的軀殼卻依舊可能死去,這種時候,只能讓位面控制器臨時保管它,而因這短暫接觸的期間,控制器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流入了你的身體之中。不過別擔心,這並沒有什麼壞處,反而使它得到了優化。”
  
  事實證明,他說的沒錯。
  
  這個身體做飯還只是第二次,卻已經動作熟練如斯,僅靠頭腦中的理論是不夠的,想必是因為身體素質也得到了提高。
  
  一盤噴香的炒麵出鍋,蘇綠享受地嗅了一下,才拿起一旁的筷子才夾起一點,還未送到嘴邊,只覺得雙手脫力,緊接著,連人帶盤子一起落到了地上。
  
  “我的面!”
  
  “呀,又離魂了啊。”人字拖飄過來,一點意外的意思都沒有。
  
  “……我才回來不到一天好麼?”
  
  “沒辦法,你的身體同步率太低了。”青年攤手,“所以穿著穿著就自己掉了。”
  
  “……”蘇綠咬牙,“我的同步率現在是多少?”
  
  “咳!”某人心虛地看天。
  
  “說!”
  
  人字拖一哆嗦,隨即老實交代:“百、百分之三左右吧。”
  
  “……”
  
  “咳,總、總之,別光想著吃了,趕緊和我進位面空間去完成新任務吧!”
  
  蘇綠勾起嘴角,笑得溫和卻眼露殺氣:“呵呵,你確定自己不是在報復嗎?”因為無法吃到現實中的食物。
  
  “……咦?不要!啊!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啊!我錯了!我認錯了還不成嗎?嗷!!!”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18 PM

☆、13 自我毀滅的聖母

  雖然某人矢口否認自己的“罪行”,但蘇綠還是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頓,最起碼,發現她沒辦法吃麵後,他是真的有喜聞樂見。
  
  她有責任用血的教訓告訴他,幸災樂禍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但話又說回來,按照人字拖的說法,她完成任務越多次,身體的同步率也就越高,無論如何,“穿越”還真是勢在必行。
  
  於是,再次睜開眼眸時,她就又換上了一身“新衣服”。
  
  稍微整理了一下原身的記憶後,蘇綠發現自己這次的運氣真的是差透了。原因無它,這次她所必須生活的世界居然是……末世!
  
  沒錯,就是那個傳說中“喪屍滿地走,人命賤如狗”的末世。
  
  不過,相比於這個奇葩的世界,蘇綠真心認為,這次她需要幫助的名為葉萱的“小夥伴”要更加……奇異?
  
  她真心不知道要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葉萱的職業和蘇綠一樣——網購店主。雖然這個世界的購物網站不叫“淘寶”,但性質上也差不了多少。而她所開的,是特產小吃店。這就意味著,她的家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和水,比起其他人,她真可以說是被幸運女神所眷顧了。
  
  要知道,自從喪屍危機爆發後,這座城市相繼經歷了斷網、斷電和斷水,很多人的生活都陷入了困頓之中,以至於不得不離開家出門覓食,而其中能夠成功回去的,不到一半。為了來回迅速,覓食者一次攜帶的東西又能有多少呢?這就意味著他們短時間內必須再次出門。這次運氣好,下次呢?
  
  也正是因此,在前期本已差不多穩定下來的喪屍數量再次快速擴充起來,給市民們帶來了更大的威脅。而不管是“初期因病毒感染而轉變的喪屍”,還是“之後因□□接觸而轉變的喪屍”,在外形等其他方面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當然,就算與,也不是葉萱這種資訊隔絕的普通人可以瞭解的。
  
  本來,葉萱可以安全地等待救援的到來。
  
  但她之後做出的一個舉動,真心是不知道讓蘇綠說什麼才好。
  
  她居然打開大門,讓一整座居民樓的人分享自家的物資。
  
  這份無私讓蘇綠敬佩,但同時,這份無腦也讓她想十分之想吐血。同情他人沒有錯,幫助他人也沒有錯,但前提是,這妹子在這麼做之前,能不能先掂量自己有幾分幾兩,再選擇稍微正確一點的救助方法?
  
  這麼說吧,一個人跳入河水中救助失足落水兒童,這叫見義勇為,是值得誇讚的事情;而一個完全不會游泳的人跳進去……雖然行為本身很值得敬佩,但這種情況下,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更好的方法吧?比如報警、向路人求助以及往河裡丟繩子或者游泳圈之類。
  
  之後的事態發展就和蘇綠所想的差不多,人群一大波湧入,甚至呼朋引伴,於是葉萱的家就變成了其他人的“樂園”,這些人吃吃喝喝還拿拿,真叫一個快樂無邊,完全不把房子的原主人當一回事,以至於她不得不暫時借住在對面的人家。
  
  老古話說得好:“斗米養恩,擔米養仇。”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你在危難的時候給了別人很小的幫助,那麼這人會感激你;但如果你持續這樣下去,感激就會變成理所當然,甚至會因為你偶爾一次沒有幫助他就心懷怨恨,最終成仇。
  
  因為大批居民的進駐,食物被快速地消耗著,眼看著就要見底,有人心急了。如果不是其中一部分人還有著良心這玩意,她甚至差點被毆打——只為了逼問她有沒有藏更多的食物和水。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一戶居民從別處趕來投奔的親戚居然被喪屍咬了,但他為了不被趕出去,暗自隱瞞下來這件事。結果在夜間,一群人吃飽喝足圍在一起睡覺時,他突然轉化了。可以想見,屋中瞬間就是一片血雨腥風,而被排斥在外、正獨自一人待在對面人家啃一小塊麵包的葉萱卻正因此而逃過一劫。
  
  這似乎是幸運女神的再一次眷顧,但這位葉姑娘卻再次不把它當一回事,在發現這件事後,就毅然決然地打開了防盜門和木質大門讓其他人快點跑進來,甚至還跑出去攙扶最後一位摔倒的女性,完全不在乎這位哭喊著救命的中年婦女之前還言之鑿鑿地誣陷她“偷藏了許多東西”,所以,她被推到了喪屍的面前,只為拖延那一刻的功夫。
  
  最後,那位婦女成功地進了屋,剩餘人也一擁而入,並且動作迅速地一把關上了防盜門。
  
  葉萱一邊拿起人們忙亂中掉落在地上的棍子無力地抵擋喪屍,一邊懇求對方開門。
  
  回應她的,是幾聲輕蔑的冷笑和又一聲巨大的門響。
  
  木門也被關上。
  
  她毫無意外地被咬了,逐漸發熱的身體與逐漸發暈的腦袋讓葉萱忘記了之後的一切,一番胡亂動作與衝撞之後,就那麼稀裡糊塗地跑進了一間空屋,心中的本能卻還讓她記得“要把自己關起來,否則會傷害到其他人”。本來,她應該在這間屋子中孤獨地死去,再轉化為一隻永遠遊蕩於此的喪屍。
  
  但是,幸運女神第三次眷顧了葉萱,位面洪流的波動剛好落在了她身上。
  
  她不僅成功地活了下來,而且……
  
  蘇綠攤開手,注視著手心中驀然出現的白色光芒,然後將它貼近“自己”受傷左手臂,不過片刻,傷口便快速地癒合了起來。
  
  沒錯,葉萱還成功地開啟了異能,還是個非常符合她本性的——治癒系。
  
  這究竟是命運的諷刺,還是傳說中的“好人有好報”?
  
  “居然可以治療傷口,這應該可以幫助很多人吧?”
  
  心中突然傳來這樣的聲音。
  
  蘇綠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是她覺得最奇異的地方——即使被這樣對待,葉萱的心中對傷害自己的人居然沒有恨意,半點都沒有。對於她這個“臨時身體代理者”所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去幫助其他人。
  
  某種意義上說,她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起碼蘇綠認為,這與其說是“善良”,倒不如說是某種程度上的“自毀”。
  
  “你怎麼不回答我?”
  
  也許是沒有得到回話的緣故,葉萱又問了一次。
  
  蘇綠望天:“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去幫助其他人!”葉萱理所應當地回答說。
  
  蘇綠:“……”這妹子就不能稍微動腦想一下嗎?在這樣的世界中,越有用的能力,越需要強大的力量保護,偏偏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像這樣沒頭沒腦地跑出去見人就治……遇到知恩圖報的好人也就算了,萬一遇到打著利用主意的壞人呢?
  
  大約是因為她的無奈太過明顯,直接轉達到了葉萱那邊,她又問:“你是不想做嗎?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
  
  “這是我的身體!”
  
  “現在是我的了。”
  
  “還給我!”
  
  “就不還!”不是她無理取鬧,而是就算她現在把身體“還給”靈魂正處於虛弱期的葉萱,這貨也完全活不了。她一死,整個世界也會受到連累。某種意義上說,蘇綠現在正在為拯救世界而奮鬥……雖然這個世界糟糕到了極點。
  
  “……”被噎了無數下後,葉萱指責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蘇綠針鋒相對:“這麼說來,如果那群把你推出門的人再次向無私的你求助,你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那當然!”葉萱的語氣“理所應當”,“他們都是人啊!是你我的同類!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所以?我這麼對待他們,就不是‘人’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蘇綠微笑起來。
  
  正在位面空間中一邊吃披薩一邊觀看的人字拖默默捂臉,馬上他就能再次看到她開啟嘴炮了。
  
  “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自相矛盾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沒關係,我這個人對笨蛋向來充滿耐心。”蘇綠站起身,一邊打開衣櫃尋找著衣物,一邊慢悠悠地說,“首先,是你對於‘人’的定義,按照你的說法,當一個人不願意去幫助他人,甚至刻意傷害他人時,這個人就不配被稱為‘人’了。是這個意思沒錯吧?”
  
  “……是又如何?”
  
  蘇綠話音一轉:“但是,那些人,在關鍵時刻全部沒有幫助你,背棄了你,傷害了你,這樣的他們,在你的觀念中,真的還算得上是‘人’嗎?”
  
  “……”
  
  “既然如此,我不去救助的只是一些不是‘人’的生物,你又憑什麼指責我呢?”
  
  “……你這是詭辯!”
  
  “那你反駁給我聽。”
  
  “……”
  
  “無話可說了?”蘇綠從衣櫥中拿出一身質地結實的灰色運動裝,換掉了身上被喪屍撕扯地破破爛爛的衣物,“那我說給你聽,想反駁我的話,只需要把其中一方不當成人就好了啊。”
  
  “……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兩種可能。第一種,你其實從來沒把那些傢伙當做‘人’,只是為了滿足那高高在上的施捨心理,才這麼‘大公無私’地幫助他們……”
  
  “才不是這樣!”葉萱激烈地喊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蘇綠走到梳粧檯前,拿起梳子和一根皮筋,動作麻利地梳起長髮,“所以,你是第二種,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人’的類型。”
  
  “……”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21 PM

☆、14 你不是人而我是

  沉默了片刻後,葉萱有點底氣不足地說:“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怎麼會……”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最明白。”梳好頭髮後,蘇綠彎下腰隨手拿起換下的衣服,擦掉臉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血跡,雖然很想洗個澡,但這種時候每一滴水都很珍貴,沒人會這樣浪費。更何況,這間屋子裡壓根沒水,所以也只能將就一下了。來到這個世界無疑讓她的心情不太美妙,但好在,她有個不錯的降壓方式——嘴炮。
  
  “我……”
  
  “發現自己可以幫助他人的時候,很開心吧?”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這當然不奇怪。”蘇綠淡定地繼續說,“幫助別人是一件好事,做了好事心中歡喜,很正常。”
  
  “那……”
  
  蘇綠接著說道:“但把幫助他人當做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有哪裡不對了吧?”這也是她覺得葉萱最“不正常”的地方,她的心裡時刻都在迴響著這樣的話語——只要能幫到別人,哪怕立刻死去,也是沒關係的。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是啊,因為你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不這樣你根本活不下去。”
  
  “……閉嘴!別說了!我不要聽!!!”
  
  一陣劇烈的波動後,葉萱的聲音再沒有響起。
  
  片刻後,人字拖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那啥……妹子啊……”
  
  “什麼事?”
  
  “咳,葉萱還處於虛弱期,你能別這麼刺激她嗎?會出人命的……”
  
  “哦。”
  
  “嗯,我就知道你心地這麼善良,一定會答應的。”
  
  “你諷刺我?”
  
  “……”救命!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了好麼?
  
  “呵呵。”
  
  “……求你別這樣。”他真的好冷。
  
  善良,這原本應該是個美好的詞語,但在見識過葉萱這樣的妹子後,蘇綠決定,以後誰再敢這樣誇讚自己,就狠狠地用英國“特色美食”糊對方一臉!
  
  但是,就像她剛才所說的,葉萱之所以發展成現在這樣,並非是沒有原因的。
  
  這發生在她小學時,她跟隨父母一起去金店時,不幸地遇到了搶劫。綁匪命令所有人雙頭抱頭趴在地上,所有人都照做了。但就在被父母壓著猛地趴倒的瞬間,她手上抱著的娃娃不小心滑了出去,近在眼前,卻無法夠到。六歲的孩子,正是懵懂的時候,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也不明白為什麼父母臉上露出那麼奇怪的神情,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會一起趴在地上,心心念念的,都是不遠處的熊寶寶。
  
  這種心理驅使她居然膽大地趁著綁匪轉身的機會,朝前爬去,並且成功地抓住了娃娃。
  
  就在此時,一個持槍的綁匪轉過頭,厲喝出聲:“你做什麼?”
  
  意外總發生在一瞬間。
  
  如果綁匪看清這只是一個孩子想抓住玩具,也許就不會發生之後的悲劇;如果葉萱的父親沒有緊張過度而撲過來,也許也不會發生之後的悲劇……
  
  但很可惜,他就是發生了。
  
  被聲音所提醒的其餘綁匪見一名成人撲了出來,下意識就開槍了。
  
  結局不說自明,葉萱的父親為了保護女兒,死去了。不僅如此,還有幾名無辜的民眾在這場騷亂中死於綁匪射偏的子彈。
  
  綁匪開槍後,發現事態鬧大,就火速奪車逃走了。
  
  而當葉萱被員警從滿身鮮血的男性身下救出時,她還一臉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兀自推著早已一動不動的父親:“爸爸,爸爸,你流了好多血,快起來啊,爸爸……”到最後,她終於被這未知的情況嚇得哭出聲來,可是往常會抱著她柔聲哄著她的人,卻始終沒有醒來。
  
  這一幕場景,這些年中葉萱經常會在睡夢中重溫,而每一次,都是一場痛徹心扉的折磨——能感覺,父親的身體在一點點地變涼;能看到,父親的血液在一點點地流盡;能明白,父親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可她什麼都做不了,不僅如此,這一切,還是她親手造成的。
  
  滿身冷汗、不寒而慄的夢境,總是終結于母親仇恨的目光。
  
  ——是的,媽媽在那時候就恨上了她。
  
  ——或者說不止是媽媽,很多人都恨上了她,因為是她導致了這一切。年幼無知不是藉口,她的舉動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害死了其他人。
  
  雖然警方和新聞沒有把這件事播報出來,但它還是在人們的口中傳播開來,漸漸的,她在學校裡被排斥,被喊成“殺人犯”,而已經遭受了一次傷害的葉母,也被公司以其他原因解雇。
  
  在那座城市中再也待不下去的母女二人,就此離開。
  
  在那之後,葉萱的母親直接把女兒丟給了自己的媽媽,就轉身離開了。本來她是想把孩子丟給爺爺奶奶,但很可惜,那對老人也不願意接手這個直接害死了自己兒子的孫女。
  
  時間流逝,直到升上高中,葉萱都再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
  
  而葉母也在外地再次結婚生子,再次過上了正常的、幸福的生活,幾乎忘記了自己在老家還有這麼一個曾經給自己帶來巨大傷害的女兒,也從未回去過,只有每個月“給老人的生活費”從不間斷。
  
  兩個家庭就這樣保持著“似有交集”的關係,直到……葉萱的姥姥去世。
  
  老人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在抄近路去給正值高三的葉萱送傘的路上,被一輛摩托車給撞了。撞人後,司機逃逸了,那天,天很黑,雷很大,雨很急,匆忙歸家的路人都沒有發現,路邊的小巷中,一位渾身滿是雨水、汗水和血水的老人,正在艱難地掙扎著。她很努力地朝小巷的出口爬去,她知道,那樣才能找到人救自己。最後,她在距離出口還有兩米遠的位置,永遠地停止了動作。
  
  最後,是放學後冒雨回家發現姥姥居然不在的葉萱找到了她。
  
  那一刻,兒時最冰冷的記憶再次復蘇,幾乎將人身心全部凍結的冷風冷雨中,無論她怎麼推搡哭喊,已經離開的人都再也無法回來。
  
  不會再牽著她的手上街;不會再撫摸著她的腦袋;也不會再特地坐半個小時的公車,只為給她買最愛吃的那家鹵菜。
  
  什麼都沒有了。
  
  大雨沖刷掉了一切痕跡,所以最終也沒有找到犯人。
  
  葬禮上,葉母回來了,她對葉萱所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你天生就是個禍害,活著就是為了害人。”她仇恨入骨的目光,與記憶中的那雙眼睛,與夢境中的那雙眼睛,無聲地重合了。
  
  而這句話,也深深地銘刻進了葉萱的骨子裡、心裡和靈魂裡。
  
  不,她不是禍害,不是為了害人而活著的。
  
  每當她想這麼反駁,就會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如果不是的話,爸爸怎麼會死,姥姥怎麼會死,那些無辜的人怎麼會死?”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人,也許她真的會崩潰到瘋掉也說不定。
  
  葉萱至今不知道那個人姓甚名誰,長相也已模糊,只記得是一位眼神很溫柔的女性,在她幫忙拾起滾落在地上的蘋果後,微笑著對她說:“謝謝你,真是幫了大忙了。”
  
  “……我幫到你了?”
  
  也許是她小心翼翼的語氣激起了對方的憐憫,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那位女性肯定地回答:“是啊,你幫到我了。”
  
  一扇新的大門似乎在葉萱眼前打開了。
  
  看,她可以幫助他人。
  
  她不是禍害,不是害人精,她還可以做個能夠幫助他人的好人。
  
  可以說,這個念頭支撐葉萱一路活到了今天,也直接促成了她看似“樂於助人”實則已經非常不正常的性格。被人背棄、傷害,不是不難過的,但同時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怨憤——因為在她的心中,自己根本不算是個“人”,只是一個不配存活於世的“贖罪者”,天生比“人”低級,活著就是為了幫助他人,為此而死才真正是死得其所。
  
  她的未來早已終結在了過去,她的現在也只為過去而活著。
  
  蘇綠並不討厭葉萱,因為在她的心中,好事就是好事,不管出發點是否正確,只要成功幫助到了他人,就是有益的行為;但她同時也討厭葉萱,因為這樣的葉萱總會讓她想起過去某段時期的自己,現在回想那真是黑歷史,真是愚蠢爆了。
  
  所以,她才會有點不受控制地說出了那些有點傷人的話。
  
  但是,認同葉萱的行為,不代表認同她的思維。
  
  聖母?她歡迎,這個世界上聖母越多越好,至少她們是真真正正地在做好事,總會有人因此而受益。但真正的聖母應該善良,寬容,有底線,懂得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但說到底,葉萱只是一個被困在陰影中不得脫逃、逼迫自己必須去幫助他人才能獲得“生存資格”的“偽聖母”而已,只知道助人,卻也被這一點蒙蔽了眼睛,不知道究竟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身在正常的社會姑且不說,再這樣一個世界繼續這樣下去,不僅會招致自我的毀滅,還很可能會帶累他人。
  
  總而言之,這是病,得治!
  
  不過很可惜,她不是醫生,也搞不來這個。
  
  她將從枕頭下面找到的匕首放入褲袋中,一邊將床墊掀起繼續尋找著其他可用的物品,一邊說:“我和你不一樣,我記得很清楚——我是人。”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線,一旦越過就再難回來了。而到那時,即使外表再像‘人’,本身也已經不是了,只是怪物而已。維持著人類的外形,卻做著非人的事情。”
  
  “我不會讓自己變成怪物。”
  
  “我也不會對怪物心存憐憫。”
  
  “我更不會自己找死,生命很寶貴,活著能做許多事,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葉萱忍耐不住地再次開口:“我……”
  
  “閉嘴,之後你想怎樣和我無關,所以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待著。”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22 PM

☆、15 我的選擇

  憑藉著驚人的“強盜”氣勢將某位“聖母”壓制住後,蘇綠開始在心中呼喊起某人:“給我出來。”
  
  “小的到!”人字拖圓潤地滾了出來,“大王有何吩咐?”
  
  “屋子裡還有什麼可以用作武器的,一次性告訴我,自己找太麻煩了。”
  
  武器,異能,是在這個世界耐以生存的“本錢”。想要同情他人,自己就必須必對方強大,就像一句俗話所說的那樣——“強者才有資格同情”,蘇綠並不是跪舔權勢黨,卻依舊覺得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我有,然後我才能給予別人,這是她所理解的“幫助”。當然,對於那種即使自己不擁有也要竭盡全力給予他人的人,她打心眼裡憧憬佩服,卻從來不覺得自己能做到。說到底,她只是一個俗到不能再俗的小市民而已。
  
  “沒問題!妹子你剛才真是太酷了,我都被你帥哭了!”
  
  正常情況下,人字拖不會干涉“位元面世界”的進程,但這種小事是沒關係的,因為不影響“結果”。比如他不說,蘇綠就還是要找,和他說出的結果差不多。當然,這只是個很粗略的估算,從這一點上看,蘇綠覺得人字拖的許可權應該相當高,雖然這貨總是一副猥瑣的模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哎嘿嘿,回來時變點別的給我吃怎麼樣啊?”
  
  “這幾天你不是一直在吃?”自從重新嘗過味道後,炸雞披薩之類他完全可以自己變出來。
  
  “再好吃的東西也經不起一直吃啊……”雖然對方看不到,但青年還是苦著臉回答。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蘇綠認真地覺得這傢伙可以稍微敲詐下。
  
  “……你想做什麼?”
  
  “你付出的代價不夠。”
  
  “雅蠛蝶!你即使得到我的身體,也得不到我的靈魂。”
  
  “……呵呵,說吧,你想怎麼死?”
  
  “喂,別這樣!妹子?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麼?”
  
  蘇綠提出的要求,是人字拖向她講解葉萱獲得的異能,在威逼利誘的攻勢下,這個意志不堅定的傢伙果然很快就淪陷了。
  
  如她所猜想的那樣,葉萱的異能果然不是單純的“治癒”。
  
  根據人字拖的說法,這個世界早已產生了異能者,不過是在第一波病毒感染的時候,在那之後人類被迫分化三種:喪屍、毫無變化的普通人與……異能者,在那之後,普通人哪怕被喪屍攻擊也不會變成異能者,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先天決定一切”。而異能者雖然獲得了強大的能力,但是融入了自身力量的血肉對於喪屍來說要比普通人更加具有吸引力,所以說,正常情況下,他們哪怕死亡也不會轉化為喪屍,而是會被分食殆盡。
  
  能力越強,在這個世界所面臨的危機也就越大。
  
  這一點其實挺公平。
  
  但這麼一說的話,葉萱簡直“逆天”了,蘇綠開始懷疑這妹子是不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女,否則怎麼會走運到這個地步?讓她這個買彩票幾乎從來沒中過的人各種羨慕嫉妒恨。
  
  哪怕是異能者感染了病毒也會變喪屍的好麼?
  
  結果葉萱居然在變喪屍的途中因為受到“位面洪流”的影響而非常不科學地覺醒了異能,不僅如此,這股觸及了整個世界的神秘波動還完完全全地將喪屍病毒從她的體內驅散了出去。
  
  “這股力量似乎還殘留了一小部分在她的體內,還不停地放射出某種對喪屍有害的物質。”人字拖同樣用很驚奇的語氣對她說,“它就……對,就像大號的樟腦丸一樣,能夠驅蟲……不對,是驅趕喪屍。”
  
  “你的意思是……”
  
  “沒錯,正常情況下,只要不招惹喪屍,它們也不會攻擊你,因為完全沒好處——類似于‘聞起來就很難吃’的感覺?咳,當然,就算不幸被咬一口也沒事,一來你可以治癒傷口,二來,流入體內的病毒在你變成喪屍前,就被那股奇異的力量給消除了。”
  
  “所以,葉萱的身體就像一塊行走在大街上的巨大臭豆腐,還是用地溝油炸的?”
  
  “……這個形容雖然奇特了點,但是,喪屍們還真就不愛吃這塊有毒的臭豆腐。”人字拖有幾分無奈地說,“這個世界受位面洪流的影響有點大,所以才形成了這種超越常理的情況。不過,對你來說並不是壞事,至少這段時間會活的很輕鬆不是嗎?”能夠治癒肢體就算了,還可以免疫病毒,這真的是非常極其特別不科學的節奏啊。話說,“你在想什麼?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我在想,要不要讓她幫我選一注彩票號碼。”
  
  “……”
  
  “好,你可以閉嘴了。”
  
  人字拖哀怨了:“……用得著的時候還叫人家小甜甜,用不著就揮之則去,你真是太渣了。”
  
  “謝謝誇獎。”
  
  “……”
  
  摸清楚葉妹子的異能後,蘇綠覺得自己可以改變想法了。之前她還以為自己要找個適當的機會才能出門,現在看來,就算大搖大擺走出去也沒多大事。
  
  她低下頭,注視著被自己翻出一把西瓜刀以及葉萱來時無意識握著的棍子,從口袋中拿出匕首在床單邊緣切割出一個個小口,而後拿起它狠狠地一撕,幾條條結實的帶子便誕生了。緊接著,蘇綠拿起西瓜刀,將它牢牢實實地綁在那約有一米長的棍子的頂端,對於她這種力氣不大的女性來說,使用長兵器比短兵器要更加有利。
  
  做好一切後,她將這個新出爐的武器放到了床上,又將匕首塞回了口袋中,拿起雙肩運動包,將一條床單塞了進去,這玩意實在,能當繩子,關鍵時刻還能當繃帶甚至衣物,想了想,她又塞進去一條看起來挺貴、壓縮性非常好的毛毯,雖然現在只是初秋,天氣還不算冷,但如果在沒有床的情況下睡覺,還是相當容易感冒的,做完這一切後,她將包背好,又將自製的“長矛”拿在手中,徑直走到門邊。
  
  深吸了口氣後,她儘量不一絲聲響地將門打開。雖然按照人字拖的說法,喪屍不會主動攻擊她,但不管怎樣還是小心為上。
  
  但即便如此,聽覺靈敏到不像話的喪屍似乎還是紛紛將頭轉了過來,將蘇綠驚出了一聲冷汗。她很慶倖,自己得到了葉萱的記憶,在看到這些血淋淋的傢伙後,即使第一反應是有點想吐,身體卻沒有做出這樣的條件反射。已經完全變得黑紫色的皮膚,被啃咬的殘缺不全的軀體,沾滿了血肉的尖銳牙齒與指甲,喪屍這種生物,存在的形式完全不符合常理。即便手腳盡斷,腹腔整個地被挖開,腸子拖了一地,依舊可以憑藉著本能而行動——到底是哪個變態最先設計出這種噁心玩意的?
  
  蘇綠覺得完全可以讓這貨穿穿看,看他(她)還敢不敢胡思亂想!
  
  而存在的時間越長,它們的身上似乎也越臭。
  
  蘇綠皺了皺眉,一手捂住鼻子,這種濃重的屍臭味實在是讓人受不了。就在此時,令人囧然的事情發生了,本來在原地來回飄動、似乎有些猶豫不決的喪屍紛紛轉過身,四面八方地朝更遠的方向飄去,目標只有一個——離那塊臭豆腐遠點!
  
  被徹底嫌棄的蘇綠:“……”雖然好像是好事,但這種超級不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當然,因為憤怒而攻擊是非常無智的舉動,因為她的武力值壓根不夠看。
  
  她徑直從喪屍們讓出的通道中走出了門。
  
  看了下門牌號,蘇綠發現,自己正位於葉萱家的頭頂,她努力忍耐著,腳步輕巧地從樓梯上讓開的喪屍中穿行而過。走到了目的地時,門大開著,那些人逃走時沒順手把它帶上,當然,這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因為喪屍對食物和水壓根不感興趣。進門後,她走進儲物間,記憶中,這裡曾經裝滿了物資,但在一群人的大吃大喝下,已經明顯沒剩下多少了。
  
  她隨手拿了一些輕便又熱量高的食物和最解渴的純淨水塞進了背包後,又去到了葉萱的臥室,裡面也早已被人弄得一片狼藉。蘇綠蹲下身,撿起床頭那個被打翻在地的相框,這一刻,她明顯地覺察到心口抽了一下,而當她翻過它發現裡面的相片分毫無損後,心口又隱約傳來欣慰的感覺。
  
  這些情緒毫無疑問是來自葉萱的。
  
  相片是最普通的那種全家福——兩位父母,各自家的老人,以及……被他們緊緊抱在懷中的孩子。
  
  所有人都幸福地笑著。
  
  這對葉萱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圓滿,也是最珍貴的物品。
  
  蘇綠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拿起一塊枕巾將相框包了包,而後塞入了背包中,順帶又到衣櫥稍微拿了一點換洗衣物,再根據記憶拿了打火機、蠟燭、手電筒等一系列實用的小物品……搞定這一切後,她環視了下房間,在心中輕聲問:“還有什麼想帶走的東西嗎?”
  
  “……你要離開這裡?”
  
  “嗯。”這是肯定的,只要這裡還有食物,被關在對面屋子的那些人肯定會想辦法過來,在武力值明顯比不上對方的情況下,“我不想涉險。”
  
  “梳粧檯的抽屜裡,有姥姥送給我的一隻玉手鐲。”
  
  蘇綠依言走過去,打開抽屜,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毫無疑問,已經被別人順手牽羊了。
  
  “……”
  
  “是很重要的東西?”
  
  “姥姥說,這是她的姥姥留下來的,她希望我能一直傳下去。”
  
  “知道是誰拿走的嗎?”
  
  “……”她也大致猜到了,但是……
  
  “走,我們去把它拿回來。”
  
  “哎?”她剛才不是說……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8 11:23 PM

☆、16 女人可是很可怕的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蘇綠也不打算更改,想了想,她翻找出了紙筆,又撿起一隻被丟棄在地上的手機,而後把兩桶食用油以及另一個裝滿了物資的包弄到了門口。樓梯間在她進屋後,再次擠滿了喪屍——它們的聽覺和嗅覺極其靈敏,即使對面的門緊閉著,也依舊能察覺到那裡有人在。好在它們沒有什麼智商,不懂得如何破門而入,否則那些人恐怕早就遭殃了。
  
  但它們沒有的東西,蘇綠有啊。
  
  只見她在門口站了會,被“臭豆腐”所熏到的喪屍們就紛紛順著樓梯退卻了,有幾個身體僵硬沒踩穩,直接就掉了下去。還有原本就靠爬行動的喪屍,它們更慘,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現在又要往下爬,又不知道咋轉身,緊接著又被小夥伴一腳踩在了身上,或者被正滾著的小夥伴帶著滾了下去……
  
  蘇綠:“……”算了,反正被嫌棄的又不是她。
  
  眼看著喪屍都下去了,蘇綠走到對面的門邊,拿起紙“唰唰”地寫了幾個字,而後從門縫下面塞了進去。那麼多人躲在一間屋子裡,物資匱乏,想必會讓他們格外關注門外的情形,更何況,她紙條上寫的是這麼一句話——一分鐘內不開門,我就在門口放火。
  
  考慮到葉萱的“聖母”形象實在是深入人心,有人可能不吃這一套,蘇綠又默默地提起一桶食用油,直接隔著防盜門潑到了裡面的木門上,它順著門滑落流入了屋內。這玩意在被點燃之前沒啥殺傷力,卻足以嚇到人。
  
  果不其然,幾秒後,裡面的木門被打開了。
  
  而蘇綠則後退了幾步,退出了這些人的攻擊範圍之外。根據記憶,她很清楚他們使用的武器,當然,保險起見,她舉起了另一張紙,上面赫然寫著——如果你們開門或者做出任何類似於攻擊的舉動,我就放火。
  
  隔著防盜門站著的人近乎驚愕地注視著“葉萱”,一方面,為她突然變得“惡劣”的性格;另一方面……
  
  “你居然沒有死?”最後關上門的女性尖叫出聲,卻立刻就被身旁的人抽了一巴掌。
  
  “閉嘴!”那人小聲喝道,“你想把喪屍引來嗎?”
  
  隨時做好進屋關門準備的蘇綠瞥眼看了看下方樓道上的喪屍,發現它們在聽到聲音後果然有點想上來的趨勢,卻最終還是選擇了原地飄蕩——臭豆腐威武霸氣!
  
  既然如此,她也索性放心地說話:“你們這種人都還活著,我為什麼要死?”這話語無疑是刻薄的,但同時也很實在——心懷惡意的人都可以存在,憑什麼好人就要去死呢?
  
  “……”
  
  此語一出,一些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當發覺自己做錯事後,一些人的反應是愧疚,而另一些人,卻會因為無法接受這一點而變得暴躁易怒。尤其身處這樣一個世界,陷入淤泥中越深,就會更加討厭像葉萱這種好像永遠駐留在光明中的人。僅是看到她,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全部罪惡的證明,想完全毀滅掉才好!
  
  有人的眼神瞬間灼熱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胡來,想在放火前抓住我?別做夢了,就像紙上寫的,一旦有人開門或者攻擊,我就會立刻點火和大喊。”蘇綠一手悄然握緊手中的長矛,另一手舉起打火機點燃,臉上的神色沒有一絲動搖,“我不怕死,你們呢?想用命賭一把嗎?”
  
  “……”
  
  短暫的沉默後,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葉萱,之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們現在就開門放你進來,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啊!”
  
  “對,大家不管怎麼說都相處這麼久了,基本的信任還是……”
  
  “我沒有時間聽你們廢話。”蘇綠直接打斷了他們的話語,“我之所以來,是因為有人拿走了我姥姥送給我的玉鐲,請交出來。”因為沒有心情聽人胡扯,她緊接著踢了踢剩餘的那桶食用油,又說,“我給你們五分鐘時間考慮,時間一到,我就立刻放火,接著大聲叫來喪屍,你們只有被咬死、燒死或者嗆死三種選擇。”雖然做起來也不可能像說的那麼順利,她也不太可能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但嚇嚇人也是不錯的,反正現在的他們壓根找不到滅火的水,“或者,你們會喜歡另一種更加文明的方式。”她暫且熄滅打火機,從口袋中拿出剛才找到的手機,“這樣的東西,我家裡還有很多,都是你們留下的。”
  
  “……”
  
  “用繩子把它們全部掛在窗外如何?千百喪屍圍樓,想必一定很壯觀。不僅如此,那邊屋子裡的食物和水我也會全部丟出去。然後,你們就會一起在這座空樓中一點點被餓死,滋味想必不好受。”
  
  “你也太過分了!”有人指責。
  
  “葉萱,何苦呢,大家都是熟人啊!”有人勸說。
  
  “葉萱,之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你千萬不能這麼做。”有人求饒。
  
  蘇綠只是微笑,壓根不為所動,因為她很清楚,他們都在撒謊。
  
  看眼神就知道,滿是殺意,明顯到了沒有絲毫掩飾的地步,又或者……已經強烈到壓根無法掩飾。
  
  “你們還有三分鐘的時間考慮。”
  
  “你這樣做,自己也會死。”
  
  蘇綠表情無所謂地笑:“都說了,我不怕死,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有這麼多人陪我一起上路,我也不算虧。”
  
  “……”
  
  “順帶一提,如果你們能交出玉鐲,我會把這個放在門口。”蘇綠將手機收起,拿起那只裝滿了食物和水的包,拉開拉鍊給那些人看。很快,她聽到了一些人咽唾沫的聲音,當然,這也很正常,畢竟他們被關在裡面已經快一天了。
  
  威逼和利誘,人們總把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因為它們連用時是非常給力的。
  
  果然,有人心動了。
  
  “你先把食物交出來!”
  
  “不可能。”蘇綠搖頭,“我信不過你們。”
  
  “我們也信不過你!”一旦確定要“交易”後,那些人瞬間撕去了“溫情”的偽裝。
  
  “你們不得不信。”蘇綠面無表情地說,“因為我不怕死,而你們怕;之所以願意交換,只是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還有人性。”
  
  “……”
  
  葉萱知道,這句話是認真的。
  
  “驅散”異能使得她們早已站在不敗之地,如果目的是殺死對方,那麼她早搞定了,又何須廢話。只是,就算同樣是“怪物”,他們和喪屍也還有著根本的不同——外表看來和正常人完全沒有區別。蘇綠可以做到漠視可以做到還擊,但在萬不得已之前,還是盡可能地不想對其下殺手。
  
  畢竟她遲早要離開這個末日世界,遲早要回歸那個正常世界,哪怕淡化記憶,這樣的事情也必然會對將來的生活造成不好的影響。
  
  還有一點就是,如果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雖然她覺得自己這麼做的可能非常低),恐怕會再次嚴重刺激到葉萱——這是人字拖所“強烈不推薦”的,因為這會延長蘇綠在這個身體中所處的時間。
  
  其他世界姑且不說,這樣的世界……還是算了吧。
  
  一片沉默後,對方回想起葉萱以前所做過的事情,咬牙點頭答應了:“好,就按照你說的辦!”
  
  蘇綠點了點頭,取下背上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了一條撕好的床單帶,一手抓住一頭,再蹲下身用長矛將另一頭戳到了對方的門邊,做這些事時,她的目光始終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雖然這些人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冒險出手,但小心總是無大錯的。
  
  “用長出來的床單把玉鐲裹好。”
  
  在幾聲喝罵和幾個耳光響後,一名男子蹲下身,將手伸出防盜門,依言將玉鐲裹好。
  
  緊接著,蘇綠手那麼一扯,便將它扯了過來,拆開床單後,她注視著手中翠綠冰涼、看起來十分清透的玉鐲,在心中詢問:“是這只嗎?”
  
  “是的。”
  
  她將沾染了食用油的床單丟棄,拿起一塊手帕重新將它裹好,再塞入衣袋中。
  
  眼看著她做完一切,對面的男子有些急切地說道:“你已經拿到了東西,快把食物遞過來,趁著現在沒喪屍,我……”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驚駭地看到,蘇綠居然拿起手中的長矛,狠狠地敲打起樓梯扶手下的鐵杆。
  
  “賤人!你做什麼?!”
  
  “防患於未然而已。”蘇綠微笑地回答說,“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會趁著開門拿食物的時候,來個惡意襲擊呢?”說話間,她後退回了門口,高高地舉起手來,將提包扔到了對方的防盜門邊。緊接著,一把關上了門。
  
  她並不是惡意反悔,只是突然想起對方中似乎有人帶著葉萱家的鑰匙。當著那些人的面,她不可能直接下樓,那必然會被發現“喪屍不咬葉萱”的秘密,所以只能退回屋內。為了防止那些人心懷報復地開門追上,她只能用利用喪屍擋一擋了。
  
  喪屍果然被這巨大的聲音吸引而來,又因為緊閉上的門很大一部分地隔絕了“葉萱”的味道,它們勇敢地來回飄蕩著——嗯,這邊的門好像有點難聞,臭豆腐的味道,相比而言,這邊好香……好香……
  
  與此同時,蘇綠則直接從通過床單滑到了下一層住戶的陽臺上,在用味道逼退其中的零星幾隻喪屍後,非常順利地逃生。走到二樓時,她抬頭看了眼樓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下音樂播放後,彎下腰將它放在地上——手機沒多少電,頂多播放個一兩分鐘,但足以再次將那群毫無智商的喪屍引下來,卻不至於將外面的喪屍引進來。
  
  能不能趁這個機會取得食物,就是那群人自己的事情了。
  
  他們會背信棄義,她不會。
  
  他們會故意害人,她也不會。
  
  但同樣,她更沒有義務幫助那些人把喪屍全部引走,以便讓他們從這座樓中脫困,頂多是讓樓道“恢復原狀”。
  
  交易已經完成,更何況葉萱似乎並沒與想要“復仇”的思想,所以一切就此兩清了。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蘇綠:“……”
  
  聽著這樣的歌聲,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也許不是喪屍也說不定。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28 AM

☆、17 你這個強盜

  與讀完大學再“墮落”(某些親戚朋友的評論)的蘇綠不同,葉萱在當年“頓悟”後,就乾脆地放棄了學業選擇了就業,多年的摸爬滾打,讓她最終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網購店主”。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孩子,生意總是特別好,這點別人嫉妒也嫉妒不來,但同時,她每個月賺到手的錢除去房租、基本生活費以及必要的周轉資金外,幾乎全部捐助了出去。
  
  所以這傢伙可以說是一個標準的“窮鬼”,所租住的房間也是位於社區最靠外、最接近公路的那棟樓,平時較為喧鬧,租金也較為便宜,但現在看來卻未必是一件壞事——無數喪屍在道路上來來回回地飄蕩著,越住在裡面,脫逃的難度也就越高。
  
  雖然就算住在裡面蘇綠也能出來,但喪屍又不是黃金,看多了只會讓人噁心。
  
  一路上,一人一魂都沉默著。
  
  直到蘇綠走出社區,才聽到心裡小聲地傳來這樣一句:“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就好。”蘇姑娘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走尋常路。
  
  葉萱:“……”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回答“不客氣”嗎?
  
  大概是這囧然的情緒太激烈,蘇綠瞬間體會了對方的意思,回答說:“因為你的確給我添了麻煩。”本身完全可以悄然退去的,她雖然不害怕那些人,卻也很討厭和他們打交道——如果她有自家夏表妹的武力值的話,就可以毫無顧慮地直接碾壓過去,但很可惜,她沒有,所以必須思考很多,這總是讓她頭疼。
  
  “他們……之後會怎麼樣呢?”
  
  “誰知道呢。”蘇綠表示自己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也許他們會在吃光食物後冒險出區,也許會在那之前就自相殘殺,也許能找到新的冤大頭……可能有萬千種,但無論哪一種,都和她們沒有關係。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走走看吧。”蘇綠回答說,“依照你的異能,完全可以在這個世界生活地如魚得水,去哪裡都無所謂。”毫無疑問,喪屍已經對葉萱構不成威脅,真正危險的是人。想到此,她有點糾結,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弱了。但話又說回來,人太貪心不是好事,就像上一個世界中那個名叫“小雨”的小女孩所說的那樣——什麼都想要,最後可能就什麼都沒了。
  
  “如果……”葉萱頓了頓,接著說,“遇到需要幫助的人,你會伸出援手嗎?”
  
  “那需要看情況。”
  
  “看情況?”
  
  “就是說,你別指望我會挖出全身的血肉糊在別人的身上,因為那完全沒用。”這一點她剛才想起時,向人字拖確定過,原因很複雜,簡而言之就是:首先,她無法治癒被感染者;其次,葉萱的血肉中似乎並不含那種放射性能量,對喪屍來說還是美餐,所以想要靠它來保護他人是不可能的;最後,被咬的人哪怕待在她身邊接受放射,也依舊會轉化為喪屍。
  
  總之,大概因為“位面洪流”直接接觸的人是葉萱,所以這種堪稱逆天的福利也只有她這個唯一VIP用戶才能享用。不管怎樣,這種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誰知道她走後葉萱這妹子會不會做出這種二到了極點的舉動。
  
  “……”
  
  蘇綠停下了腳步,原因無它,前方的某家運動物品專售店門口喪屍有被清理的痕跡,出來覓食的人總避免不了要和喪屍發生戰鬥,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和對方撞上。但緊接著,她發現那些已經完全失去生機的喪屍全部被乾淨俐落地砍斷了頸骨,幾乎每一具都是,只有少數額頭處殘留著被什麼東西射穿的痕跡。
  
  這意味著對方動手的只有一到兩人,而且很強,力量與精准度都達到了某個令人驚歎的進步。
  
  異能者?
  
  還是攻擊類型的?
  
  蘇綠稍微觀察了下痕跡,那家店本身也是她的目標之一,但現在她決定暫時退避一下。
  
  左右看了眼後,她快速地鑽入了某家內衣店中,正常情況下,那裡應該沒人會進入。
  
  當然,進去後,蘇綠也沒閑著,她繞過喪屍,直接走到了貨架邊,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的?”
  
  葉萱:“……”她沉默了一下,艱難地開口,“現、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
  
  “不然呢?不講衛生的話很容易得病的。”蘇綠很淡定地解釋說,“藥物可比這種東西難找多了。”
  
  “……”
  
  最後,蘇綠按照自己的喜好塞了一堆“下半身用品”在包裡,上面的就算了,又占位置又不是必需品。托剛才想法的福,她有意識地在店裡搜索了一圈,果然在職工室中找到了一隻小巧的醫藥箱,女性聚堆的地方總能找到這種管用的東西,糙男人不能比。
  
  她心滿意足地彎下身,打開藥箱就想將裡面的藥品轉移到自己的包中,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這樣一聲——
  
  “你還挺能找東西的嘛。”
  
  “!!!”幾乎是下意識的,蘇綠抓起手中的藥箱頭也不回地朝後方砸去,緊接著,站起身就跑。
  
  下一秒,一切塵埃落定。
  
  原因無它,一個手持弩弓的俊朗青年正站在她的前方,他背著中號的登山包,只是右腿似乎受了傷,長褲的小腿處隱約滲出點點血跡,看來裡面應該用東西包裹著。但即便如此,他依舊表情沉穩地站著,手中那指著蘇綠的武器也沒有一絲顫抖。
  
  就在此時,蘇綠又覺得脖子一涼。
  
  眼角餘光透過一旁的鏡子,她清楚地看到,一名同樣背著包的青年正壞笑著將那不知殺過多少喪屍的唐刀架在了她的頸脖之上,而他的另一隻手中,則穩穩地提著那個被她找到的醫藥箱。
  
  強盜!
  
  雖然心中如此腹誹,但蘇綠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憤怒的表情,命都在對方手上,發火罵人有什麼用?與之相反,她好像“剛反應過來”一樣,露出驚訝且害怕的表情,怯怯地看著眼前那個手持弩弓的男人——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比身後那個更可靠也更好說話。
  
  “我、我只是來找內衣的,箱子是無意中拿到的……”她刻意有點結巴地說,“東、東西你們有用,就拿、拿去用好了,請不要殺我!”喊出最後一句話後,她的臉色變得煞白,眼圈泛紅,咬著嘴唇,看起來可憐極了。
  
  柔弱的女性總是容易激起他人同情心的。
  
  既然剛才沒有直接殺死她,那麼就應該還有交流的可能,前提是他們沒有抱著什麼比殺死她更加惡劣的想法,那麼裝柔弱不僅沒用,反而只會“火上澆油”。但是,後面那個人姑且不說,蘇綠總覺得弩弓青年看起來似乎不是個壞人,所以還是選擇了這樣的做法。
  
  “喻言,”弩弓青年果然開口了,“放下刀吧。”
  
  唐刀青年聳了聳肩,放刀的同時,一把抓住蘇綠背上的背包,很順理成章地讓它到了自己的手中。
  
  強盜!
  
  蘇綠心中再次怒駡,但為了維持自己“柔弱女子”的形象,她很順從地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反抗。
  
  緊接著,她被人毫不客氣地踹了屁股。
  
  “把手中的那根破棍子甩掉,雙手抱頭,蹲在一邊,剛亂動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蘇綠的心中噴射著怒火,她恨啊!為啥自己沒有夏表妹的武力值,否則直接就把這混蛋給凸凸凸了!她咬著牙,忍著怒,丟掉手工長矛,抱頭蹲到一邊。
  
  看她做出這樣的動作,弩弓青年也放下了手,武器卻還緊緊地捏在手中。她知道,只要他願意,自己隨時可能死的硬邦邦直溜溜的,所以仍舊不敢亂動,要因此而死實在是太冤了。
  
  名叫喻言的唐刀青年看那被抓住的姑娘蹲得可憐,毫無同情心地嗤笑了聲,一腳將身邊的一隻椅子踢了出去:“坐。”
  
  弩弓青年坐下。
  
  緊接著,喻言提著武器和剛洗劫到手的倆戰利品走到了夥伴身邊,單膝跪下身,一把挽起弩弓青年的褲腿。做這個動作時,他很自然地將一切東西丟在身邊——包括武器,也毫不在意地將背脊展露在蘇綠面前。毫無疑問,他很信任自己的夥伴,即使他受了傷,但只要還留著一隻手,就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可靠。
  
  “你小子運氣不錯。”相比于朋友,喻言的話明顯較多,“藥水、繃帶還有藥片,一樣都不缺。”說話間,他手上熟練而快速地動作,“啊,不對,應該說是她運氣不錯。”青年轉頭看向蘇綠,很是不懷好意地笑,“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的嗎?”
  
  蘇綠搖了搖頭。
  
  這也是她好奇的地方,明明已經即使避開了,為什麼還會被發現?
  
  “下次記住了,隨身食物帶點餅乾速食麵之類的就算了,千萬別拿泡椒雞翅。”他一邊說著,一邊很是自覺地拉開蘇綠的背包,在接連拿出了一堆花花綠綠的內褲後,很是不爽地將它直接傾倒了過來,從裡面扒拉出兩包泡椒雞翅,一包遞給好友,被拒絕後,索性將兩包一起塞口袋裡準備之後吃,“很容易被聞到味道。”
  
  蘇綠:“……”
  
  她真是囧囧有神,為這傢伙的舉動,也為這傢伙的話語。
  
  她的包裡除了巧克力、餅乾和速食麵之外就真的只有這兩包泡椒雞翅啊!而且還被塞在最裡面,他到底是有著一隻怎樣的鼻子啊?他是狗嗎?!
  
  “顧釋,錯覺嗎?我怎麼覺得這妹子眼神在鄙視我?把她做掉怎麼樣?”
  
  蘇綠:“……”一寓言,一故事,這倆到底什麼人啊?
  
  顧釋:“……”他歎了口氣,他看向蘇綠,“除了要用的藥品,其他東西我們之後都會還給你。不過,很抱歉,在我們離開之前,不能放你走。”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35 AM

☆、18 你這個傻子

  雖然顧釋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但蘇綠知道,自己沒拒絕的可能。對方中有一人需要包紮傷口,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估計還想在這裡休息一夜,出於謹慎考慮對方也不會讓她離開——於是很符合“角色設定”地乖巧點頭。
  
  大概是因為她十分配合的緣故,終於獲得了“不必再抱頭蹲地”的資格,當然,在那之後,她非常“懂事”地當著兩人的面,稍微翻了下衣服的口袋,再挽起衣袖和褲腿,示意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真沒有偷藏武器。
  
  喻言看著被她放在地上的那只小匕首,嗤笑了聲,不知從哪裡摸出個蘋果直接砸她懷裡,吩咐說:“削了。”
  
  蘇綠默默拿起刀,暗示自己某人就是那蘋果皮啊蘋果皮,很快,她削好了,抬頭看了眼人,小聲說:“削好了。”
  
  “唔,對了,你那刀子沒捅過喪屍吧?”
  
  蘇綠:“……沒。”說實話她還真不確定啊,畢竟是從人家枕頭下翻出來的東西。
  
  “你先吃口我看看。”
  
  蘇綠:“……”吃就吃!被說沒砍過,就算是砍過,她也不怕吃,頂多是……稍微噁心了點。
  
  當下她就狠狠地咬了口,“嘎吱嘎吱”就給吃下去了,再次抬頭,盯。
  
  才發現那傢伙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了只蘋果,皮也不削地正吃著,見她抬頭看自己,懶洋洋地挑了挑下巴:“吃吧,就當拿你雞翅膀的回禮了。”
  
  無語之余,蘇綠一想也是,像這種戒心很強的傢伙怎麼可能會吃被她沾過手的東西。不過,除了他所說的“回禮”之外,恐怕還有一層試探之意,她要是真心懷不軌,恐怕現在也絕對不敢吃蘋果。這麼想來,她倒是在不經意的情況下成功地獲取了一點“信任值”。
  
  反正蘋果挺甜,她也就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這期間,喻言和顧釋還問了一些有關於附近的情況,蘇綠把葉萱的經歷稍微改編了下說了,聽說她被自己收留的人趕出來,喻言很不厚道地笑了,與此同時也稍微放下了點戒心——這樣的世道,很少有女性會單身行走,除非有所依傍。如果說是被趕出來的,倒真有幾分可信度。而且他剛才仔細觀察過她的手腳,確定的確只是個體能一般的女性,從沒有經過什麼系統的鍛煉。
  
  不久後,天空下起了連綿細雨,就秋季而言,這是非常正常的天氣,而對於躲避喪屍的人來說,雨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刷掉味道,並且影響喪屍的聽覺嗅覺,實在是很好的事。
  
  即使是強如喻言和顧釋,似乎都稍微松了口氣。
  
  不過俗話說得好,“一陣秋雨一陣涼”,下起了雨,天氣自然也就涼了不少,好在這種店一般都還會兼賣睡衣睡褲,雖然是秋季的薄款,但多拿點墊在地上也是很暖和的。看著她的動作,喻言用已經入鞘的唐刀挑起一旁被他從蘇綠包中倒出的毯子,甩了過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煮飯的東西。”
  
  聽到這話,顧釋奇怪地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你不是找過?”
  
  “不一樣,她運氣好。”喻言理所當然地說。一名獨身女性被趕出房間還能平安到街上,進家內衣店還能找到藥品,不是運氣好是什麼?
  
  蘇綠聽到這話,腳下一個踉蹌,這傢伙是把她當啥了啊?!
  
  因為動作失衡,她不小心就撲到了一旁的貨架上,瞬間就打翻了一箱貨物,她彎腰想要撿起,然後囧然了。原因無它,居然還真有女職工把酒精爐之類的東西塞在箱子裡啊,這家店天天營業到晚10點,也不知道是哪個貪吃的妹子把“裝備”塞這裡,還猥瑣地用一堆內衣內褲罩在上面,再數一數碗筷,蘇綠無奈地發現,應該是所有職工妹子都參與了。
  
  其實,不僅是蘇綠無奈,看她動作的兩人也是無語了——一個人真的能好運到這個地步?
  
  想到此,喻言一揮手:“給我找把槍出來。”
  
  蘇綠:“……”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找得到!
  
  這一無奈,她不小心又踢翻了另一箱貨物,好傢伙,裡面裝的居然都是玩具,應該是因為某個女職工偶爾會把孩子帶來,幾把玩具槍赫然出現在其中。
  
  顧釋:“……”
  
  喻言:“……”沉默片刻後,他試探性地說道,“找個火箭筒出來。”
  
  顧釋一陣咳嗽。
  
  蘇綠終於忍受不能:“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找得到?”就算暫時被葉萱妹子的好運附體也做不到啊!
  
  說話間,她不小心又是一個踉蹌,緊接著……
  
  蘇綠注視著被自己無意中踢出去的、上面用中文寫著“火箭筒”三個大字的小鞭炮,簡直想潸然淚下,這是要逆天啊!
  
  其他兩人:“……”
  
  這是真逆天了啊!
  
  點燃酒精爐,架上小鐵鍋,再往裡面倒上自帶的純淨水——這和蘇綠是沒什麼關係的。把東西送過去後,她非常自覺地走到自己的睡衣堆上裹著毯子坐好,肚子有點餓了,東西卻還在對方那裡,奈何她現在正扮演“嬌弱女性”,不能走上去一個腳丫子踹翻人把東西奪回來。
  
  不過那倆傢伙還是比較厚道的,蘇綠注意到,他們往鍋裡放的水和速食麵是自帶的,沒拿她的。
  
  速食麵,調料包,牛肉罐頭,再加上一根火腿腸和幾個鹵蛋,味道香到讓人情不自禁分泌唾液。顧釋用女職工的碗盛了一大碗面後,看向蘇綠,用眼神無聲地示意著什麼。
  
  蘇綠雖然有點看懂這傢伙的想法,卻有些不確定,於是她看向喻言。
  
  這傢伙一見她“可憐兮兮又饞了吧唧”的目光,很是不厚道地接過顧釋手中的碗,慢悠悠地喝兩口湯:“味道真好。”又吃了塊肉,“真鮮嫩。”搖頭甩耳的姿勢在蘇綠心中像極了豬八戒!
  
  顧釋的眉頭抽動了兩下,顯然,他無法理解好友的惡趣味,於是重新裝了碗面,這次不再惜字如金,而是直接對蘇綠說:“過來吃。”
  
  蘇綠於是走過去。
  
  不過他既然敢給,她就敢吃。他們要真想對她做什麼,也不至於等到現在。
  
  不得不說,她真的賭對了,這兩個人雖然武力強大戒心也不弱,但似乎還有著自己的底線,對於“弱女子”不僅不會出手,還會給予一定程度上的照顧。但是,這次運氣好,下次就未必了。蘇綠暗自告誡自己,之後一定不能再像現在這樣粗心大意了,就像她之前對葉萱說的那樣,小命就一條,去了不再來。
  
  吃完面後,她回到自己的“窩”裡,裹著毯子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擔心個啥?人要想傷害她早做了,喪屍?看到她直接繞遠路好麼。
  
  殊不知,她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對方很無語。
  
  唐刀青年喻言聽著她均勻的呼吸,沖好友挑了個眉:“她可真夠心寬的。”
  
  顧釋卻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整夜,卻又很巧地在天濛濛亮時,停了下來。
  
  蘇綠是被人提著衣領晃醒的,大概是因為剛醒的緣故,她的眼神很是茫然。見她如此,喻言鬆開手站直,將昨天“掠奪”來的那只背包甩到她懷裡,語氣惡劣地說:“你可以滾了。”
  
  “……”愣了一下後,蘇綠後知後覺地點頭,“嗯,謝謝。”而後她就想扇自己一耳光,睡糊塗了,和這個強盜道啥謝啊?!
  
  手持唐刀的青年也是一愣,跟看“傻子”似的看著面前的女性,不知從哪裡摸出個蘋果,往她腦袋上那麼一放,轉身就走。
  
  顧釋走過來,彎下腰將藥物分了一部分放到她面前。
  
  緊接著,二人離開。
  
  蘇綠就那麼頂著蘋果,一手握住面前的藥瓶,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抓住青年的褲腿,抬頭說:“你受傷了,留著用吧。”
  
  顧釋微微一怔,隨即搖頭:“我的夠了,你留著吧。”
  
  “哦。”蘇綠點點頭,“再見。”
  
  “……再見。”
  
  走出店鋪後,喻言抬頭注視著陰沉的天色,嗤笑出聲:“再見?”能再見才怪吧。
  
  顧釋回頭看了眼,沒有開口。他當然明白好友話中的含義,像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單身女性,恐怕活不了多久。
  
  兩人向前走了一百多米,突然同時停下腳步,對視了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無奈。
  
  “回去?”顧釋問。
  
  “……”喻言沒說話,只黑著臉。
  
  雖然一人看來沉默是金一人看來性格惡劣,可喻言和顧釋還真是實實在在的好人,昨夜之所以那麼警惕,實在是因為之前遇到了一些不那麼和諧的人,因此而導致的本能反應而已。
  
  但即便如此,印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消除的。
  
  尤其是他們這個圈子中的年輕人,從小就被老爺子們提著耳朵教導什麼“習武之人就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誰敢反駁或者背地裡做了壞事,就是“劈裡啪啦”地一頓亂揍,打到認錯為止。雖然明知道在一人受傷的情況下再帶上一個累贅會很危險,但是……把一個獨身女性單獨丟在喪屍環伺的街道上,果然還是做不到,至少也要找個相對安全的聚居地再把她丟下。
  
  然而,可惜的是,當兩人回去時,那位“心寬無比”的姑娘早已離開了店中,不見了蹤影。
  
  而此時的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再過十五分鐘,顧釋的腿將會痊癒——治癒異能者,隔著衣服也能毫無阻礙地治療,時間也完全由她控制。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39 AM

☆、19 你這個聖父

  蘇綠完全不知道那兩人曾經回來找過自己,因為她在他們走後就也快速地離開了。
  
  憑藉葉萱的異能,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並不艱難——別人專門躲著喪屍,而她則只需要朝喪屍聚集的地方鑽。但蘇綠知道,她不可能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一來,她不知道要在這個世界生活多久,長時間離群索居地活著,心靈會很容易出現問題;
  
  二來,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她不會讓自己變成怪物。
  
  擁有力量,承擔責任。
  
  她雖然一點也不無私,不可能滿世界的去找人來救,但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想做卻做不到與可以做卻不做完全是兩回事。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大前提——她必須能保護自己。
  
  沒有攻擊的異能,就只能從自身的體魄方面出發了。
  
  所以在離開那家內衣店後,蘇綠的第一個目標就是位於附近的某家健身會所,雖然這座城市的電已經停了,但她應該能找到其他可以使用的運動器械。
  
  只是,大模大樣地走到街道上、喪屍紛紛退避的情景實在是太顯眼了。蘇綠決定從小巷中走,正常人都不會靠近那裡,因為一旦遇上喪屍很容易被重重包圍無法脫身,但這種事情對於她來說是不可能發生的。
  
  就這樣,她按照腦中的記憶前行著。
  
  然而,就在走到會所的後門口時,意外發生了。
  
  蘇綠正準備拉開門,它卻突然打開了,與此同時,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突然狠狠地劃在了她伸出的手上。她連忙縮回手,注視著手背上那泛著黑紫色的傷口。
  
  喪屍?為什麼會?
  
  答案很快展現——一個手捂腹部的青年從裡面跑了出來,毫無疑問,喪屍原本的目標是他,蘇綠屬於躺槍。
  
  一見到她,青年愕然問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說完,他轉過身一把關上門,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根棍子插在了它的上面。
  
  做完這一切後,他抓住蘇綠的手腕就跑。
  
  蘇綠:“……”大哥你誰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以至於她壓根來不及反應,等到回過神時,已經掙脫不能——對方的手抓得實在是太牢了。
  
  七拐八彎後,青年在將她拉入了一間房屋才停了下來。似乎放下了心般,他長舒了口氣,而後,突然吐出了一口血。緊接著,背靠牆滑落。
  
  一系列動作流暢地讓蘇綠呆在原地,片刻後才想起,他一直捂著腹部,連跑動時都沒有挪開,現在再仔細一看,那裡的衣物已經完全被鮮血所染濕了。
  
  “你……”
  
  她正想說些什麼,對方已經開口問道:“你怎麼獨身一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讓她怎麼回答才好?
  
  “可以的話,還是找個可靠的團隊加入吧,盡可能不要單獨行動。”青年繼續說道,“就算暫時找不到團隊,也最好不要走小巷。”他說著指向屋中的一角,“那裡還有一些食物、水和武器,你可以拿著用,或者拿去交換其他物資也可以。”
  
  “等下……”蘇綠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問道,“我們認識嗎?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個?”葉萱的記憶中,完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我們不認識。”有一點娃娃臉的青年笑著搖搖頭,只是清秀而已的臉孔在笑起來的時候居然意外地帥氣,“但是,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啊。”
  
  “……”這種熟悉的感覺……
  
  “啊,對了。”青年突然捂著腹部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蘇綠走來,她微猶豫了下,沒有選擇後退,因為對方看起來沒有威脅也沒有惡意。
  
  但是,這次她似乎猜錯了。
  
  因為對方居然拿出了一把針,惡狠狠地戳在了她的身上。
  
  戳,戳,戳,戳,戳死你個小妖精!
  
  蘇綠的腦中瞬間響起了這樣的配音,緊接著——
  
  “啊!!!”
  
  眼前那個一臉正直地幹壞事的傢伙就被她一腳踹出去了。
  
  猛地摔倒在地的娃娃臉青年接連咳出了幾口血,手中的針散落了一地,他一臉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打我?”
  
  蘇綠:“……”真是遭報應了,往常是她讓其他人無語,現在是這傢伙讓她無語。她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淡定地問,“你為什麼要拿針紮我?”
  
  “給你治療啊!”對方回答的一臉正直。
  
  “治療?”
  
  “你看你的手。”
  
  在對方的提示下,蘇綠這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被喪屍抓了,一看之下,她心中微驚,傷口處正往下滴落著黑紫色的血液,這是……
  
  “我的異能。”不分青紅皂白就紮人的青年終於坐起身來,長出口氣之餘,他的嘴角又湧出了不少血渣子,毫無疑問,蘇綠剛才的那腳不算輕,而他又毫無防備,“可以用我自己的血液提取解毒劑。”一邊說著,他一邊從口袋中摸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其中裝著一些無色的液體,裡面還泡著許多支針,“這樣用比較節省。”說著,他露出很有說服力的表情,“安心吧,我是學中醫的,肯定不會紮錯位置的,雖然使用這個的時候不用關注穴道。”
  
  蘇綠更加無奈了,重點在這裡嗎?
  
  接著,重點錯誤的年輕人又從衣袋中摸出了七八隻瓶子,放到了地上:“這些就送給你吧。雖然還沒有實驗,但應該是有保質期的,該用的時候就用,該用多少就用多少,千萬不要吝惜。希望它能幫到你和其他人,啊,對了,使用的時候小心些,這東西太珍貴,很容易招致危險的。”
  
  “……為什麼要給我?”
  
  青年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類似於惆悵的表情:“因為我就快死了,自己留著也沒用。”
  
  “你不是有異能嗎?”
  
  娃娃臉青年搖了搖頭,低頭看了下腹部:“這不是喪屍弄的哦,我的能力對它無效。”
  
  蘇綠心中恍然:不是喪屍,是人嗎?但是,這傢伙無端地就給予她這麼多東西,難道是……
  
  “你有什麼讓我替你做的事嗎?”
  
  “女孩子不要總是想太多。”青年放下衣服,此時此刻,他的表情很輕鬆,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即將死去這件事,“唔,仔細想的話倒是真有一件。”
  
  “什麼?”
  
  “代替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用我給你的東西,盡可能地幫助別人。”說話間,他再次露出了那種具有奇異感染力的笑容,“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
  
  “啊,還有,如果方便的話,能處理掉我的屍體嗎?我不想死後變成喪屍。”說著,他有些困擾地皺起眉,“不過,這樣的要求,對於女孩子來說有點太過分了吧?果然還是算了,別在意這個。”
  
  蘇綠終於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傢伙……這傢伙是傳說中的“聖父”啊!
  
  既聖母之後,她又遇到了一個聖父嗎?這到底是什麼運氣?
  
  即使淡定如蘇綠,也忍不住想要瘋狂吐槽。
  
  就在此時,娃娃臉青年再次開口:“差點忘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葉萱。”差點就口誤說出真名了。
  
  “萱草的萱嗎?”
  
  “嗯。”
  
  “是個很好的名字,知道嗎?《說文解字》中記載它為‘忘憂草’,《本草綱目》裡叫它‘療愁’,除了觀賞價值外,它還有很高的食用和藥物價值,據說可以補腦哦,不過不能多吃。”青年如數家珍地說出了這麼一大番話後,才反應過來似的說,“對了,差點忘記自我介紹,我叫童樺,樺樹的樺。”
  
  一聽這名字,蘇綠只想問一個問題:“你認不認識兩個叫喻言和顧釋的人?”
  
  “咦?你見過他們嗎?”
  
  “……”還真的認識啊?奇怪的生物果然都是紮堆的!
  
  “他們還好嗎?”
  
  “看起來還不錯。”
  
  “那就好。”童樺舒了口氣,“他們身手很好,肯定不會有事的。”都是一個圈子的,他的身手當然也不算差,只是醫術分去了太多精力,比起那兩個傢伙自然要差了不少。然後他又說,“如果你下次碰到他們,就把這個給他們吧。”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塊方形的玉,上面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樺”字,“他們會照顧你的,就算因為意外狀況不能帶著你,也至少會把你送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說著,他又咳出了一口血,仿佛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猛地後仰倒在了地上,闔上雙眸喃喃低語:“似乎還是躺著比較舒服。”
  
  蘇綠走上前,蹲下身一把掀開了對方的衣服,把人嚇得立刻睜開了眼睛,臉“唰”的一下紅了:“你、你想做什麼?”
  
  她挑起眼角,瞥了他一眼:“都這種時候了,難道我還能非禮你嗎?”
  
  “……”
  
  終於成功讓對方無語的蘇綠心滿意足地伸出手治療他的傷口,與此同時,又在心中默默唾棄自己的幼稚,居然因為這個而滿足,看來她真是受到了刺激。
  
  “這個是……”
  
  這一次,輪到童樺驚訝了。很快,他的傷口在聖潔白光的治療下完全地恢復了。這傢伙試探性地坐起身,手撫上完全沒有留下一絲疤痕的腹部,想了想,開始切自己的脈。
  
  蘇綠則坐在一旁,一邊喘氣一邊悄悄擦去頭上的汗水,他之前的傷勢真的是太重了,所以也消耗了她不少的體力。現在她有點累,卻依舊保持著應有的警惕。之所以救人,是因為她判斷對方是個好人,但是,他們畢竟才認識半小時不到,不管怎樣還是小心為上。
  
  “阿萱!”童樺突然如此喊道。
  
  蘇綠:“……”他們很熟嗎?
  
  正無奈間,青年突然站起身,俯身朝她伸出手,表情認真地說:“你的這份異能,需要足夠的力量保護,才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我的同樣如此。一個人的話,力量實在是太單薄了,但是,如果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雖然不能說‘改變世界’這種大話,卻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你願意和我一起為此而努力嗎?”
  
  雖然這間沒有窗戶的屋子有點陰暗,但蘇綠卻硬生生地從眼前那傢伙的背後看到了萬丈金光,刺眼地讓人無法直視。
  
  某種意義上說,這傢伙還真是超級作弊地自帶背景和BGM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40 AM

☆、20 不要得罪女人啊

  最終,蘇綠還是握住了眼前青年的手。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打動人心的特質,一言一行讓人情不自禁地想信服跟隨,童樺無疑是其中之一。但僅僅如此,還不足以驅使她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葉萱的話語——
  
  “可以答應她嗎?”
  
  “我想和他一起試一試。”
  
  “你確定嗎?”
  
  面對蘇綠的問句,葉萱回答說:“我覺得,他和我有點相像,但又有完全不同。我想知道,區別在哪裡。”
  
  “我想看看,他會怎麼做。”
  
  “我覺得,在他的身上,也許能找到答案。”她的心中其實一直充滿迷惘,一方面堅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正直的、正義的,但同時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不願細想,她害怕一旦想得太多,會毀掉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念。直到末世到來,直到遭遇到那種事,直到蘇綠的當頭棒打,才讓她不得不面對這一點。
  
  “……我知道了。”
  
  這畢竟是葉萱的人生,既然她下了這樣的決心,蘇綠也不可能阻攔。
  
  於是,她伸出了手,並且,在這一瞬間,將身體的掌控權暫時還給了葉萱——既然是她自己的決定,那麼手也該由她來握。
  
  事已至此,葉萱與童樺即正式結成了“聖父聖母小分隊”。
  
  而他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
  
  “我想建立一個聚居地。”
  
  “聚居地?”蘇綠被他的話驚到了。
  
  “嗯。”童樺點了點頭,他拿起桌上的背包,從其中拿出一張地圖,“這是我昨天弄到的,你看……”他手指向一片區域,“我想在城郊找一塊合適的土地,你覺得哪裡合適?”
  
  “這很難,”蘇綠冷靜地回答說,“如何儲備足夠的食物和水源,如何管理民眾,如何處理喪屍圍攻……需要考慮很多方面的事情。”
  
  “我知道。”童樺點頭,“飯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點點做,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不從現在開始的話就永遠開始不了。”
  
  “你想怎麼開始?”
  
  “總之,”童樺思考了一小下後,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僅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也是不夠的,所以,先去尋找其他夥伴吧。”
  
  “……”總覺得前途渺茫啊。
  
  但就像童樺所說的那樣,因為覺得艱難就不去做的話,什麼都開始不了。
  
  在“尋找小夥伴”的途中,葉萱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那就是——這份聖父先生,運氣差透了!
  
  這麼說吧,如果一群人一起抽籤,他八成是抽到最短一根的那個,還是每次都這樣!
  
  明明是和她這個巨型放射源走在一起,只要稍微遠離了一點,就會有喪屍過來摸上他一兩把,這也太讓人囧囧有神了吧?喪屍把他當成了什麼?唐僧肉嗎?而這個傢伙似乎習以為常了,每次中招就默默地拿出自製的“解毒劑”紮上幾下,再坐等蘇綠幫他治癒下傷口。
  
  還會傻笑:“阿萱你的運氣果然很好啊。”
  
  蘇綠無語:“……”
  
  還會自誇:“不過相對而言,我的運氣也算是獨一無二了吧?”
  
  蘇綠無奈:“這是值得高興的地方嗎?”
  
  “唔,喪屍多被我吸引來一點,其他人就少一點危險吧?這樣也不錯啦。”
  
  蘇綠扶額:“請你考慮一下和你走在一起的我的感受好嗎?”
  
  “沒關係。”童樺目光堅定地承諾,“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蘇綠:“……”也許她該感動,但卻無論如何都感動不起來好嗎?
  
  “而且喪屍看起來很嫌棄你啊。”笑。
  
  “……喂。”
  
  而就在他們組隊到處亂竄的若干天后,終於找到了夥伴,而且還是倆熟人。
  
  事情是這樣的,童樺在聽說蘇綠在某家內衣店中找到藥物後,舉一反三,認為可以通過這類方式來收集藥物。
  
  “我的異能也可以治療疾病。”
  
  “我知道,但是,”他回答說,“等到聚居地建立起來,不可能每個人生病都來找你,那樣太辛苦了。而且,即使用不著,說不定也能用它們來換其餘物資。”
  
  一邊說著,它們一邊又走進了一家——內衣店。
  
  蘇綠注視著某人微紅的臉孔,有點不懷好意地問:“沒來過?”
  
  “咳……”眼神左右飄移。
  
  “沒女友吧。”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啊?”
  
  “帶男友來內衣店,讓他來門口耐心等待可是女性的樂趣啊。”
  
  “……”童樺苦著臉望天。女性真的有這種惡趣味嗎?這麼說做單身漢也是有好處的。
  
  在店中大致兜了一圈,處理掉僅有的幾隻喪屍後,兩人分頭行動。運氣很好的蘇綠很快就找到了員工休息室,就在她推開門的下一秒,一把弓弩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蘇綠:“……”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出現在她眼前的人,赫然是顧釋。
  
  “是你?”看到她,青年的眼睛一亮,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你們……”
  
  “是你啊,傻蛋。”
  
  蘇綠被這聲音吸引,朝員工休息室內看去,發現喻言正坐在地上,唐刀保持著出鞘的狀態,見她看自己,他輕嘖了聲,放下刀:“上次拿的內褲用光了?”
  
  蘇綠:“……”他說話還能更失禮一點嗎?
  
  還沒等她說啥,喻言突然從地上拿起什麼東西,朝她那麼一丟:“滾吧。”
  
  蘇綠後退幾步接過,手臂被砸得生疼之餘,她發現出現在懷中的赫然是個醫藥箱,便瞬間反應了過來:“你受傷了?”她明白為什麼顧釋看到自己會有點激動了,但同時,那點燃起的希望又很快消散,莫非是因為——
  
  “你被喪屍咬了?”
  
  “知道的話就趕緊滾。”喻言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善地說,“免得我想不開拉你一起墊背。”
  
  “明明是好意,你直率一點說話會死嗎?”蘇綠真心受不了,二次元的傲嬌是萌物,三次元簡直就是坑爹!
  
  “喲,幾天不見膽子變大了啊。”青年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需要我給你一點教訓嗎?”
  
  “等你站得起來再說這種話吧。”她同樣冷笑著瞥了眼他明顯有血跡的腿——這段時間裡蘇綠已經通過童樺這個傢伙充分地瞭解了這傢伙,簡而言之,嘴巴雖然壞,人卻還不錯……總覺得這個設定在哪裡聽到過啊。嘖,這種似曾相識的不愉悅感!
  
  “對付你還用站著?”喻言看向好友,“顧釋,把你的弩弓給我。”
  
  顧釋:“……別鬧了。”他歎了口氣,看向蘇綠,“你別和他計較。”
  
  “我當然不會和他計較。”蘇綠轉過頭,沖坐在地上的青年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成功地讓對方的臉孔微抽了下,“不僅如此,我還會幫他治療呢。”
  
  “……治療?”顧釋的臉孔上出現了一絲明顯的波動,他下意識地一把抓住蘇綠的手腕,“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蘇綠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手從口袋中拿出童樺交給她的玻璃瓶,展示了下,“用這個就可以。”
  
  發覺到自己失禮的青年歉意地看了她一眼,鬆開手:“針灸?”
  
  “算是吧。”她走到喻言的身邊,蹲下,慢悠悠地打開瓶子,拿出一根銀針,左右晃了晃。
  
  喻言皺眉:“別裝神弄鬼的,要紮就紮。”
  
  “別鬧。”蘇綠嚴肅地看著他,回答說,“人體是很玄妙的,一不小心紮錯了,你隨時有不能人道的可能。”
  
  喻言:“……”
  
  顧釋:“……”
  
  前者反應過來,咬牙:“你耍我?”
  
  蘇綠溫柔一笑:“怎麼會呢?”說話間,“唰”的一下就把手中的針插他腿上了,緊接著,又拿出了一根針。
  
  “……你到底要插多少?”
  
  “嗯,整瓶吧。”
  
  喻言臉色一黑,抬起唐刀就架在了蘇綠脖子上:“說實話!”
  
  蘇綠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你看你自己的傷口。”
  
  青年下意識看去,驚訝地發現,居然真的有黑紫色的血液順著他的傷口流下,這麼說……
  
  當然,這是很正常的。原則上說,解毒劑只要進入人體內就可以發揮作用,當然,數量多少與感染程度呈正比,所以蘇綠不管往哪兒插都是一樣的。但問題是,她知道,童樺知道,喻言卻不知道啊。
  
  接下來,她又“唰唰唰”地插了好幾根針在喻言的腿上。
  
  喻言額頭跳出無數根青筋,雖然吧,她刺的一點都不痛,而且的確有效果。但是,每一次的動作不僅毫無中醫治療時獨有的美感,還跟殺豬佬似的讓人心顫——左看看右選選,似乎很擔心自己紮錯了。再聯想她之前說的那種可能,真心是讓人……非常想殺人!
  
  顧釋似乎看出了什麼,只默默地扭過頭,決定給好盆友留一點面子。
  
  眼看著病毒差不多都排出了體內,蘇綠蓋上了瓶蓋,雖然說是要用一整瓶,但這玩意可是用童樺的血提取的,怎麼可能輕易浪費。
  
  “好了?”顧釋及時轉過頭問。
  
  蘇綠點頭,正準備說些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傳來:“阿萱,你在哪裡?”
  
  “!!!”
  
  “……”
  
  兩位青年同時怔住,緊接著,異口同聲地喊:“童樺?”
  
  “……咦?”
  
  一番相認之後,童樺蹲到了喻言的身邊,低頭看著他腿上的銀針,就在此時,蘇綠突然一手拉了下他的衣袖,表情很“惶恐”地說:“童樺,你來得正好,看我有沒有紮錯。”
  
  “紮錯?”娃娃臉青年愣住,又不是刺穴,哪裡存在紮錯之說啊?
  
  “是啊,你不是說,這裡有什麼什麼重要的穴道嗎?萬一紮錯了後果很嚴重的那種。”盯。
  
  童樺抖了抖:“……”那種“你不隨著我的意思說話,我會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啊?一番權衡之下,他很果斷地出賣了兄弟,“嗯,果然全部紮錯了,後果很嚴重。”說到這裡,似乎為了加強說服力,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嗯,非常嚴重。”
  
  喻言:“……”他還沒有結婚好麼?!
  
  所以說,千萬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心眼不大的那種。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41 AM

☆、21 葉萱的疑惑

  喻言和顧釋的加入,讓“聖之隊”的實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他們倆和童樺一樣也是異能者,而且兩人都是身體素質強化方面的。得到異能後,喻言揮刀更快更准更有力,而顧釋則在瞄準方面獲得了加成,射出的箭矢速度與威力也更加強勁。
  
  異能多種多樣,但都有相同點,那就是——持有者極其受喪屍歡迎,是喪屍就想上來咬他們一口。
  
  這很正常,但讓蘇綠無奈的是,這兩人和他們的好朋友童樺一樣,運氣簡直差透了。原本依照“寓言故事”二人組的實力,是絕不至於受傷的。只是,功夫再高,也怕人海戰術,這一路上,他們已經遭遇了無數次喪屍圍攻,仿佛走到哪裡都能碰上,真心讓人無奈。這也是他們之前猶豫是否帶上蘇綠的原因之一。
  
  但是,在和蘇綠組隊後,這種情況完全消失了。只要不遠離她身邊,幾乎就不會遇到這種情況。
  
  蘇綠這個暫時的幸運S帶著一群幸運E,真心覺得壓力很大。但是,三人明知道這其中必然有緣故,卻居然都沒有追問。
  
  而喻言在嘲笑蘇綠“人家是狗都嫌,你是喪屍嫌”之餘,還很缺德地給她取了個“來福”的昵稱,這酷似豬名的代稱讓她非常想像容嬤嬤那樣揮舞起筷子長的粗針,狠狠地紮他個千百下,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
  
  與此同時,喻言對蘇綠的體能很不滿,認為她“烏龜一樣,太拖後腿”,於是拖著顧釋一起對其開始了堪稱“嚴酷”的訓練。她知道這事情對自己的確有好處,於是也默默地努力了起來。
  
  殊不知,她的“耐力”也讓這兩位“師傅”很是吃了一驚,本以為頂多只能完成一半,結果居然生生地完成了全部。要知道,身體和精神都有一個所謂的極限,後者到達極限後再鍛煉可以獲得突破,但前者到達後再勉強鍛煉下去,即使軀體受得了,它也會遭受損傷。可是在她身上似乎完全看不到這種東西。
  
  當然,關於這一點,其實是蘇綠作弊了。誰讓她現在正處於“一體雙魂”的特殊情況下呢?感覺到極限了就讓葉萱頂上,葉萱累了她再頂上,反正這事情對兩人都有好處,何樂而不為?而且訓練中人累得死去活來,就算葉姑娘被放出來,也沒空做任何蠢事,她相當放心。
  
  幾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經過這段時間的“折磨”,蘇綠雖然不可能成為啥“高手”,但至少不會拖太多後腿。短時間奔跑能跟上他們的速度,遇到落單的喪屍也能用唐刀或者弩弓幹掉一些——沒錯,因為被教導的緣故,她現在的武器也換成了這兩樣,只是比起喻言和顧釋的武器都要輕上一點、小上一號。當然,無論是力度和準頭,都完全無法與其他兩人相比,畢竟他們的異能強化的就是這方面。
  
  這期間,他們做了不少事,救了很多人,也聚攏起了一些人。
  
  隊伍,在漸漸壯大。
  
  而其中有兩件事,給葉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第一件,是他們路遇的一對母子,這兩人在看到童樺後神色大變,緊接著,母親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哭著跪下來求饒。
  
  通過她的言語,葉萱明白了一件事——初次見面時,童樺腹部的傷口就是他們造成的。可以說,這是生死之仇。如果不是遇上蘇綠,他已經死了。
  
  她緊張地等待著童樺的決定,最終,他沒有讓她失望,不僅沒有報復,還邀請他們加入自己的團隊。
  
  這讓葉萱很開心,因為如果是她,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她覺得自己被認可了。
  
  但緊接著又遇到的第二件事,卻又顛覆了她的想法。
  
  同樣是一對母子,同樣似乎對他造成過傷害,面對兩人請求加入的話語,童樺卻選擇了拒絕——
  
  “抱歉,我的團隊不需要你們這樣的人。”
  
  葉萱很不解。
  
  明明是同樣的事情,為什麼他會做出截然相反的決定?
  
  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為什麼?”她問蘇綠。
  
  蘇綠卻很不負責任地回答她:“誰知道呢?”
  
  “……”
  
  “怎麼?”
  
  “這回答一點也不像你的風格。”
  
  不得不說,葉妹子這句話成功地讓蘇綠好奇了:“我的風格?”這傢伙什麼時候替她總結了這個啊?
  
  “就是……”葉萱頓了下,似乎在糾結究竟該怎麼說,而後有些模糊地下了定義,“如果你覺得童樺做的不正確,一定會直接指出來的。”
  
  “……”
  
  “我知道的,你雖然嘴巴壞了點,其實也是個不會見死不救的好人。”
  
  “……請不要一邊打臉一邊給我發好人卡,謝謝。”
  
  “……對不起。”雖然覺得自己是“實話實說”,但一直被蘇綠強勢壓制的葉妹子還是迅速地道歉了。
  
  蘇綠有種一拳頭打在枕頭上的無力感,聖母妹的脾氣就是這麼好,欺壓起來毫無快感。她轉頭環視眾人,無奈地說:“你注意看其他人的表情。”
  
  “表情?”
  
  “嗯,除我和童樺之外的其他人,你覺得有誰對這件事質疑或者不滿嗎?”
  
  葉萱仔細地觀察著,而後不確定地回答說:“沒有。”
  
  “是啊,沒有。”
  
  “……為什麼?”
  
  “那是因為,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相信他的判斷。”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蘇綠本人似乎也受到了一點影響。
  
  有些人,天生就讓人提不起戒心,童樺無疑就是這樣一種人。雖然會有人腹誹他爛好人,會有人嘲笑他冒傻氣,但是,不知不覺間,都一點點地將信任交托給了他,這樣的事情,在末世來說,尤為難得。
  
  “為什麼大家會相信他?”葉萱很不解,如果說是因為幫助了他人,那麼她也做過不是嗎?為什麼她卻沒有得到他人的信任?之所以有這樣的疑惑,並不是嫉妒或者其他……而是,很好奇,很想知道。
  
  “那麼想知道的話,親自問問他如何?”
  
  “哎?”葉萱怔了一小下後,很顯然地心動了,“可、可以嗎?”
  
  “不是什麼難事。”眼見著天色黯淡,眾人正好要休息,蘇綠抬起手朝娃娃臉青年所在的方向那麼一招,“童樺。”
  
  正在和顧釋說些什麼(準確說來,是他說,顧釋聽)的青年扭頭看了過來:“阿萱,有什麼事嗎?”
  
  “有急事嗎?沒的話,咱倆來聊聊人生。”
  
  童樺:“……”
  
  其餘人:“……哈哈哈!”
  
  在眾人善意的哄笑聲中,童樺快步走了過來,而後被蘇綠一手給拖角落裡去了。口哨聲和鼓掌聲立即響起,又立即停住了——會引來喪屍。當然,那兩人獨處,沒人會擔心,因為他們的能力可以說是隊伍的核心,哪怕遇到喪屍,只要不被當場咬死,就絕不可能有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葉萱沒有意識到的是,人們不僅對童樺,對於她也抱有強烈的信心——他們堅信,只要這兩人還在,所有人就一定可以生存下去。蘇綠察覺到了,卻沒有告訴葉妹子,因為她覺得這傢伙現在還擔負不起這種信任。
  
  被蘇綠提溜到角落裡的童樺注視著眼前的女性,露出了個笑容——他的笑容奇跡般地分為兩種模式,聖父笑和傻笑——現在無疑是後者。
  
  “阿萱,有什麼事嗎?”
  
  蘇綠點頭:“嗯,有點事情想問你。”
  
  “哎?是很重要的事嗎?”
  
  “是。”
  
  青年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微紅,表情有點局促不安:“你、你問吧。”
  
  “你等下。”蘇綠說著,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時,她本人已經回到了位面空間中,盤腿坐在大螢幕前的人字拖十分狗腿地放了個坐墊在自己身邊,而後又遞上了一杯橙汁:“大王辛苦了,大王請用。”
  
  蘇綠瞥了這個越來越沒節操的傢伙一眼,手中驀然出現了一袋子爆米花,她拿起一顆,然後,在青年渴望的目光中,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人字拖:“……”QAQ
  
  眼看著螢幕中有了動向,蘇綠連忙凝神看去,她不是偷窺狂,只是對二人的談話的確很好奇。
  
  在葉萱出現的瞬間,童樺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個,我想問……”
  
  “是你?”語調疑問,語氣卻是肯定。
  
  葉萱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問題,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青年:“你知道我?”這還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對方面前。
  
  “嗯。”他點了點頭,“訓練的時候,阿萱一累,你就會出現。”第一次時只是覺得怪怪的,但經過之後的觀察,他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葉萱的體內,似乎有著兩個人格。
  
  “你、你為什麼沒有說過?”明明已經發覺了……
  
  “因為你和阿萱似乎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一點。”童樺微笑起來,這次他開啟的是標準的聖父模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阿葉?可以嗎?”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44 AM

☆、22 我們的差別

  “可、可以的。”對於稱呼問題,葉萱沒有意見,她現在心心念念地都是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麼,你有什麼事想問我呢?”
  
  “我想問……為什麼對那兩對母子,你會做出截然相反的判斷呢?”
  
  “因為他們截然相反。”
  
  “哎?”
  
  童樺笑了笑,暫且沒有回答葉萱的問題,轉而發問:“你覺得他們分別是怎樣的人呢?”
  
  “怎樣的人?”葉萱愣住了,半天後,才不確定地回答說,“需要幫助……的人吧?”幫助人,難道還要在意這個嗎?
  
  “除了這一點之外呢?”
  
  “……對不起,我不、不知道。”如果非要細想的話,大概是……被他拒絕加入的那對母子身體看起來還比較健康,而被他允許加入的那對母子瘦骨嶙峋。但是,這個真的可以作為理由嗎?難道不應該一視同仁嗎?
  
  “別緊張。”青年的聲音很柔軟,他拍了拍還算乾淨的地面,“我們坐下來說,好嗎?”因為身高緣故,站著的時候,他似乎很容易給對方壓迫感。不過……真奇妙啊,明明同樣是“葉萱”,阿葉和阿萱的差別也太大了——就像白兔與母獅那麼遠。咳,這想法如果被阿萱知道一定會挨揍的吧?
  
  葉萱點了點頭,席地而坐,雙手環繞著膝頭,眼神認真地做好了仔細聆聽對方話語的準備。
  
  “我身上有兩道傷口,分別是這兩對母子給予的。”童樺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衣袖,在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刀疤,“還有一處你應該知道在哪裡。”
  
  “嗯。”點頭間,葉妹子更加疑惑了,為什麼要幫助傷害自己較重的,卻放棄傷害自己較輕的呢?
  
  “手臂上的傷疤,是我分給了他們一部分食物後,那位母親趁孩子分走我注意時偷襲的,目標是搶走我的包。”青年說出這段記憶時,語氣很淡然,其中沒有夾雜任何負面情感。緊接著,他又說,“腹部上的傷口,是我遞食物給那位母親時,被她抱在懷中的孩子刺傷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葉萱更加疑惑了:“區別在哪裡呢?”難道只因為前者是大人傷人,而後者是孩子傷人嗎?這也太……奇怪了吧?起碼這種理由,她無法認可。
  
  “前者傷害我,是因為貪欲,在得到食物後,還想得到更多。”童樺沒有吊胃口,直接說道。
  
  “後者難道不是這樣嗎?”
  
  “不是的。”青年搖了搖頭,“當時那個孩子在刺傷我後,對我喊了一句話——‘離我媽媽遠一點!’”
  
  “遠一點?”葉萱還是不明白,“所以呢?”
  
  “記得阿萱在剛跟喻言學習時,有一次在揮舞唐刀時不小心讓它脫手飛出,但現在卻再也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你認為原因是什麼呢?”
  
  “哎?”葉妹子有點跟不上對方思維的跳躍度,但同時又覺得,這個問題並不是無關的,反而是很重要的,於是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回答說,“熟能生巧?”
  
  “沒錯,就是這樣。”娃娃臉青年笑著點頭,認可了葉萱的說法,沐浴在他的笑容中,後者輕舒了口氣——如同得到了什麼肯定般。緊接著,又聽他說,“熟練地讓孩子分走我的注意力,再刺人,奪包,那對母子配合地十分默契,如果不是我在玻璃中瞥到了他們的動作,恐怕也不可能坐在這裡了,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趁著我愣神的功夫,奪走包後全身而退,你覺得這是為了什麼?”
  
  葉萱愣住,過了片刻,才有些艱難地再次吐出了四個字:“熟能……生巧。”
  
  “嗯,這樣的事情他們也許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那麼,那個讓你離遠點的孩子……”
  
  “他一邊那麼喊,一邊把我遞過去的食物砸了回來。”童樺微抿起唇,沒有再說下去。
  
  “……”究竟怎樣的遭遇,會讓一個孩子做出這樣的舉動呢?驀然間,葉萱想到了一個讓人心酸的可能性,四處都是危機的世界,在生死邊緣苦苦掙扎的母子,在無法對抗喪屍的情況下,這位母親到底是靠什麼讓孩子活下去?而孩子,為什麼會一見到靠近母親的成年男子,就會做出那種失控的行為。難道說……
  
  “噓。”童樺伸出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不要說——不要說出這種讓當事人和知情者都覺得苦痛的事情,這是對一位無私母親尊嚴的最無情踐踏。
  
  “為什麼會這樣……”葉萱有些失神,“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是這個世界錯了嗎……對不起,我錯了!”
  
  童樺有點驚奇地睜大眼睛,好奇地問:“是……阿萱?”
  
  “……嗯。”葉妹子淚流滿面,沒錯,在她說出剛才那句話後,自己被毫不客氣地拍了。
  
  此時的蘇綠正坐在螢幕前,雙手環胸毫不客氣地呵斥:“蠢蛋!不要隨便說出這種中二病的臺詞,世界錯了?你以為自己才十四歲嗎?!”即使身處這裡,只要還沒徹底離開那個世界,當她想傳達話語時,還是可以成功的。
  
  青年注視著面前女性有點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突然抱拳噴笑了出來:“真不愧是阿萱。”雖然看不到,但幾乎能想像成她現在氣勢十足的模樣,嗯,稍微有點讓人想鼓掌叫好。
  
  事實上,人字拖的確在鼓掌叫好,然後被拍了。
  
  人字拖:“……”為啥受傷的總是我?QAQ
  
  “我也不知道世界有沒有錯,但是,”童樺收斂起笑容,認真地說,“不管在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該走怎樣的路,是由每個人自身決定的。外力可以逼迫一個人走上不願意走的道路,但卻不可能直接改變人心。唔,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對了,”他一本正經地念出了課本內容,“內因決定外因,外因通過內因起作用……是這樣沒錯吧?”
  
  葉萱:“……”果然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心理陰影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讓人記憶猶新。
  
  蘇綠:“……”喂喂,唯物辯證法到底是多強的存在?
  
  “阿葉,阿萱怎麼看?”童樺突然問。
  
  葉萱愣了愣後,複述了蘇綠的話:“身處泥沼,仰望日光。”
  
  “嗯,就是這樣。”不愧是阿萱,總是那麼犀利。
  
  葉妹子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但表情還是有一些猶豫。
  
  “怎麼了?”
  
  “不是有句話叫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她遲疑地說,“萬一……”他們下定決心改正了呢?想要重新走回正道了呢?
  
  “除非能肯定這一點,否則我不會更改自己的決定。”他微歎了口氣,認真地注視著葉萱,“如果,現在還只是孤身一個人,那麼我一定會接納他們,但很可惜,我不是。”
  
  “……”
  
  “我必須對我們所有人負責。”童樺語氣堅定地說,“擁有力量,承擔責任,你們把信任交托給了我,所以我不能辜負這份信任。那些人的身上已經染上了他人的鮮血,只為了一己之私,內心被貪欲所玷污……”
  
  “她也說過……一旦做出這種事,人不為人,只是怪物而已——救一個心存善良的人,他會去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而如果救了一個怪物,他恐怕會傷害更多無辜者。”葉萱語調沉沉地說道。明明好像已經得到了答案,卻完全不會覺得輕鬆,她的心像語氣一樣沉重。
  
  “阿萱的話嗎?”
  
  “嗯。”
  
  “這樣啊。”青年肯定了蘇綠的說法,“阿萱說得也許是對的,他們的內心深處已經踏上怪物之道,這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回來的。我不能放心地將他們放在你們身邊,因為這可能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傷害。”
  
  “那你為什麼認為另一對母子沒有踏上這條道路呢?那個孩子也傷害了你,不是嗎?”
  
  “這種事情,看眼睛就知道。”童樺微笑起來,“怪物和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越在這個世界生活得久,就越能清晰地體察到這一點。但是,”他的神色微微黯然,“說到底,這只是憑藉主觀來判斷而已,其實我一直很擔心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讓你們受到傷害,讓無辜者步上死路。”這份責任,實在是太為沉重了,好在,他不是獨身行走。不過,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他人,“我們需要建立一個聚居地。”
  
  “……那樣,就會好嗎?”
  
  “到那時,就可以接納所有到達者,不用再讓你面臨像現在一樣的掙扎。”
  
  “萬、萬一,還是有壞人怎麼辦?”
  
  “就算是在從前的社會,還是有壞人吧?”
  
  “……嗯。”葉萱點頭間,明白了什麼,“我們……可以約束他們?”
  
  “嗯。”青年肯定地回答說,“安全的環境,充足的物資,有效的醫療,完善的條例……沒有人會想離開,所以也會盡可能地不犯錯,甚至自發地監督他人。”
  
  “聽起來很不錯……”
  
  “做起來更加不錯。”童樺露出一個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朝葉萱伸出手去,“所以,一起努力吧。”
  
  “……嗯。”
  
  如果在這個人身邊的話,她一定不會再迷惘,一定可以發生什麼好的改變。
  
  葉萱非常肯定這一點。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45 AM

本帖最後由 gbg8712196 於 2014-9-21 10:38 PM 編輯

☆、23 聖父的煩惱

  沒過多久,童樺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以城郊某個被徹底荒廢的小鎮為中心,一個暫時只能算小型的聚居地正式建立了起來。
  
  那一天,不少人欣喜地歡叫出聲;那一天,不少人感動地潸然淚下。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多少天了,終於又有了一個棲息之地;
  
  多少天了,不需要再在充滿怪物的偌大世界中流浪;
  
  多少天了,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上一個飽覺。
  
  看似簡單的要求,在這個的世界中,卻顯得那樣難得。
  
  鎮子被清理地相當“乾淨”,不遠處就是湧動的河水,附近的農田中殘餘了不少土豆,雖然這些土地的主人有些變成了喪屍,有些已然死去,有些選擇了隨著大部分人一起向更北的方向遷移,但他們留下來的東西卻足以幫助到很多很多人。
  
  水源,食物,廣袤的足以再種植其餘農作物的田地……一切都是人們賴以棲息的本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人們變得很忙碌。
  
  建造防禦工事,採集農作物,重新播種,收集柴火,訂立各項制度,蘇綠恨不得一分鐘當兩分鐘使!經常是趴著桌子才睡了一小會,就有人火急火燎地沖進來問“葉小姐,屋子堆滿了怎麼辦?”或者“不好了,有人把腿砸傷了,葉小姐你快來看看”,沒過幾天,她就成功地讓葉萱的身體出現了黑眼圈。
  
  好在,給他人治療的時候,她通常是一腳把葉萱的本體踹出去,自己抽空歇息一下。
  
  不得不說,聖母妹真的比她適合當小護士。沒過多久,眾人中就有這樣的流言——“葉小姐治療人的時候是個天使,平時就是個……咳!”,蘇綠雖然不在意這些評價,卻非常討厭拿這個來嘲笑她的喻言!可惜的是,現在她別說打架,連幹嘴仗的功夫都沒有。
  
  有心去找分配任務的童樺算帳,結果那傢伙比她還要忙。偶爾過來找她商量事情,沒說幾句就趴桌上了,弄得蘇綠很是無奈,剛準備拿條毯子給他蓋上,就又有人找上門,把揉著眼睛滿臉迷糊的青年給拖走了。
  
  這樣的情況,足足持續了一兩周才逐漸安定下來。
  
  關上門飽飽地睡上一個好覺後,蘇綠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漱好口走出屋時,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某人正站在她的門口,傻笑著遞上了一個熱乎乎的紙包。
  
  蘇綠接過一看,滿頭黑線:“又是烤土豆?”救命,這段時間吃得最多的就是這個了好嗎?
  
  雖然冬季還早,但鎮子裡的人已經提前開始了儲存生涯,之前帶來的東西全部被存放了起來,而幾天後,他們還將分批再次返回城市,收集食物、水、藥物等各項生活必備物資,順帶將聚居地建立的消息告訴還在那座城市中辛苦流浪的人們——他們歡迎新人的加入,但前提是必須遵守這裡的規矩。
  
  “不是烤土豆。”青年神秘兮兮地遞上一管東西,“是奶油烤土豆。”
  
  蘇綠:“……”她一把將奶油推開,“不好意思,我是鹹派的,對我來說這個是異端,給我這個的你也是異端。”
  
  童樺:“……”TAT
  
  “你大清早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送這個吧?”蘇綠咬了口已經被剝掉皮的土豆,軟糯的口感頓時充斥口中,“有什麼事嗎?”
  
  聽到她問,青年的眸色沉了沉:“陪我一起去拿點東西吧。”
  
  蘇綠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不太高,便也沒再說話,只一邊吃一邊跟在她身邊。
  
  當走到鎮子的北面入口時,兩人停下了腳步。蘇綠發現“寓言故事”二人組已經站在那裡了,一見她來,向來不對盤的喻言就惡意無比地笑了:“終於捨得出圈了?”
  
  蘇綠針鋒相對地回答說:“終於被精神病院放出來了?”
  
  “你¥#¥%……”
  
  “呵呵,你才#¥%……&”
  
  顧釋:“……”
  
  童樺:“……”
  
  兩人交流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眼看著兩人快幹起架來,他們連忙上去一人一個地抱腰拉開。
  
  咳,熟能生巧,熟能生巧。
  
  被拉開沒打成架的蘇綠陰沉著臉扭頭看某人:“抱夠沒?”在青年紅著臉鬆開手,雙手合十連連晃動表達拜服之意後,找了塊堆積防禦工事後剩餘的大石頭坐下,問道,“你們在等什麼?”
  
  提起這個,原本笑著的童樺收斂起表情,看起來又有些深沉。
  
  顧釋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也沒有開口。
  
  喻言則嗤笑了聲:“北邊來的人。”
  
  蘇綠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為瞭解毒劑?”某種意義上說,童樺的異能是真正可以改變世界的類型。好在,只有他自己能從自身的血液中提取出解毒劑,而且提取出來的藥劑還有保質期,否則……他的危險係數會上升很多。
  
  “算是吧。”青年聳肩,“還送來了一大批保鏢。”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蘇綠大致知道這三個人是一個圈子裡的,而他們的祖輩父輩囊括各行各業,無一不全。但這些一代二代三代間彼此關係都非常好,最初爆發喪屍危機時,三人都接到了自家老爺子的電話,讓他們火速向北撤退——不出意外的話,在北方有一個很大的聚居地隨時準備好接納他們。
  
  但是,計畫不如變化。
  
  童樺不僅自己留了下來,還把倆個好基友也一起帶上了。
  
  用他的話說就是——
  
  “我當然知道北邊的大型聚集地很多,也要相對安全地多,大部分人都選擇往那邊遷移。但是,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決定在這座城市建立聚居地,無論是作為收留地還是中轉站,它都最合適不過。”
  
  蘇綠不知道童樺是怎麼聯繫上北邊的人並說服了他們,而現在,應該就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北方來了不少一看就出自軍旅的人,都隨身攜帶熱武器,為首者對三人組很恭謹,對蘇綠也很客氣。據他的說法,這次他帶來的這批人,包括他在內都將常駐在這裡,而解毒劑將由他的副手帶回去。此後,他們將盡可能保證這條路的通暢,以讓這個聚居地真正能發揮“中轉站”的作用。
  
  無論從各種意義上說,這都利大於弊。
  
  她有點不明白,為什麼童樺的心情會差,也許其他人會擔心領導權旁落,但蘇綠知道,這傢伙絕對不是這種人,而新來的人看起來也不像這麼沒眼色,更別提,能隨意就派出這麼多人的勢力,對於這個剛建立不就的小聚居地應該沒多大興趣,一切應該都是為了童樺這個“寶貝”。
  
  她注視著那三人邊談話邊離去的背影,疑惑地看著童樺:“其實這樣也不錯吧,那邊應該有大型實驗室和眾多研究人員,得到你製造出的解毒劑後,說不定能製造出病毒抗體。”
  
  “我知道。”他點了點頭,“只是……”他微歎了口氣。
  
  “再過不久,這裡即將會聚集起很多人,魚龍混雜之下,八成有人不長眼地想動你,這種時候有人來保護是好事。”
  
  “我知道。”童樺再次重複了這句話,“需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保護大家和這個聚居地,只是,它會讓我離人越來越遠。”神秘的背景,一大群持槍的保鏢,足以讓不少人望而卻之。
  
  “……”蘇綠無語地望天,“所謂的首領,一般都要與人保持距離吧?太過接近,反而會讓那些制度沒有辦法順利施行。尤其你這傢伙心腸還這麼軟,好在有喻言幫你充黑臉。”不,應該說那傢伙天生臉黑各種嘲諷才對。
  
  “可是,那樣的話,有點寂寞啊。”童樺又歎了口氣,“恐怕和其他人再也沒辦法向從前那樣自在地交談了吧?這麼想來,建立聚居地之前的日子反而是最美好的也說不定。”
  
  “得了,”蘇綠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少跟我玩什麼‘高處不勝寒’,看你那副軟趴趴的德行,能高冷的起來嗎?再說,哪怕離一部分人遠了,你身邊又不是空無一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青年愣了下,隨即笑了:“嗯,說的也是呢,你……你們幾個都還在我身邊呢。”
  
  “停!”蘇綠做了個“stop”的手勢,“自帶萬丈金光背景也就算了,這次居然換成了百合花?也太誇張了吧。”他以為自己是少女漫畫的男主角嗎?
  
  “啊?”
  
  “沒什麼。”
  
  “……阿萱你有時候總會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話雖如此,語氣卻沒有半點“抱歉”的意味。
  
  “……算了。”青年側頭看著身旁的女性,語調輕鬆地說,“反正遲早會明白的。”
  
  “我覺得不會。”
  
  “哎?”
  
  蘇綠停下腳步,不得不說,和這種容易獲取他人信任的傢伙聊天就是麻煩——總會不小心就說出實話。但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隱瞞,畢竟他們也算是生死相交的朋友了。
  
  “阿萱,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童樺直覺不對,連忙問,“你不是要走吧?能不走嗎?你對於我……我們這個聚居地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蘇綠直視著青年因慌亂而泛起波瀾的眼睛,心中恍然,他是在擔心這個啊,於是安慰地說:“放心吧,只要你還在,葉萱就會一直在這裡的。”那傻姑娘現在完全把這傢伙當成了人生導師,每天都在拼命學習呢,果然能拯救“偽聖母”的只有“真聖父”啊。不過不管怎樣,事態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
  
  童樺和聚居地需要葉萱,葉萱也需要童樺和聚居地,一切都很完美。
  
  “真是太好了。”
  
  青年松了口氣,但心中又隱約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



☆、24 我們的約定

  聚居地的一切就這樣漸漸上了正軌。

  期間,經歷了幾次喪屍圍攻,也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人禍”,但都很快被準備萬全的人們平定了下來。

  秋去冬來,十二月底的一場大雪為整個小鎮籠上了一層銀色的新裝。之前不斷外出探索的人們全部歸來,雪天並不適合繼續這項工作,雖然它會降低喪屍的動作,但同樣也會影響到人類的奔跑速度,再加上,喪屍不怕冷,人卻怕。不穿上厚實的衣服很容易凍傷,而一旦穿上,又很難像以前那樣靈活地揮舞武器。

  鎮中的物資並不缺乏,所有人便理所當然地一起當起了“家裡蹲”。當然,守衛什麼的還是輪班進行,沒有絲毫懈怠。

  “真好。”注視著門外雪地中歡笑著堆雪球的孩子,葉萱由衷地感慨說。

  “嗯。”

  “小綠。”

  “什麼?”

  “我好像稍微有點明白自己在為什麼而努力了。”不是為了拯救世界之類的崇高理由,這個世界也許真的變壞了,但是只要這幅圖景還存在,它就還是美好的,值得守護的,應該為之努力的。

  “這很好啊。”蘇綠蹲下身抓起一大把雪,唯一用力將它捏成冰坨坨,“看來童樺那個傢伙老師當得不錯。”

  “不僅是他,你也教會了我很多。”

  “死心吧,就算這麼說我也不會誇你。”

  “……”葉萱似乎無語了片刻,緊接著又說,“小綠,可以……不走嗎?”作為身體的原主人,她能感覺到,離別的時候就要到了,也許在下一刻,也許就在此刻。

  “為什麼?”

  “有你在我身邊的話,總覺得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迷失道路。”她的聲音變小,語氣卻很肯定,“因為你一定會罵醒我。”

  “你是抖M嗎?”

  “啥?”

  “不被我罵就不舒服。”

  “……”沒有這種事好嗎?不,不對,似乎還是有一點的,但是……

  “人哪有那麼容易迷路。”蘇綠站起身,將冰坨坨丟了出去,“只要身邊還有其他人,就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你從歧途上抓回來的。”

  “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聽著葉妹子失落的聲音,蘇綠歎了口氣:“蠢蛋,不要隨便鑽牛角尖!”

  “……對不起。”

  “再說,一天到晚看著你,我都審美疲勞了。”

  “……”TAT怎麼可以這樣……

  “知道嗎?一天天地等待頭髮生長,會覺得它完全沒有長長,但如果長時間不關注,就會在某一天發現它突然變長了——我們現在就屬於前者。”

  “就是說,”葉萱的聲音變得有精神了起來,“你還會回來嗎?”來看望“頭髮變長”的她。

  “誰知道呢。”

  “……這是什麼答案啊?”

  “不過,有人對我說,只要心存希望,就總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再次相見——你就勉強拿它來安慰下自己吧。”

  “……”前半句時的感動到後半句完全飛走了好嗎?

  “笨蛋,不懷著期望,怎麼在這個變得糟糕的世界生存下去。”

  “……嗯,說的也是呢。”葉萱想了想,最終釋然地笑了,“我希望這個世界一天比一天更好,也希望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機會。在實現之前,我會繼續努力,拼命活下去的。”

  “那就好。”

  蘇綠一邊說著,一邊關上門走了出去。

  “哎?要去哪裡嗎?”

  “既然要走了,我當然也要實現自己的期望。”

  “咦?”

  “去把某個一直想揍的傢伙揍上一頓!”

  “……”他們到底多大仇?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去找喻言,反倒先去了武器室,進去時,毫不意外地發現負責這裡的顧釋正坐在凳子上,接著自窗外射入的光線,保養自己的弓弩。

  已經習慣對方性格的蘇綠安靜地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拿起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的武器,也開始有模有樣地保養起來——這都是對方手把手教的。

  她的神色很專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蘇綠停下手撫著刀刃時,意外地發現對面的青年不知何時也已停下了動作,正在看她動作。

  “師傅,我做的還不錯吧?”三人組中,她和喻言關係最差,最愛欺負童樺,關係最正常的反倒是沉默寡言的顧釋,兩人幾乎從沒發生過爭執。就性格而言,她最欣賞的就是這種類型。

  “嗯。”

  蘇綠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要經常做,否則會忘記。”

  她的表情微微一訝,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從哪裡看出了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問,只點了點頭:“放心,不會忘記的。對了,問你件事。”

  “?”

  “想揍翻喻言那傢伙的話,怎麼下手比較好?”雖然真的很想這麼做,但很可惜到目前為止勝績是0。

  “……”

  當然,蘇綠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也沒指望對方會真的說出。畢竟人家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基友被他揍。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時,顧釋居然說出了一句話。

  蘇綠聽完大驚:“你好卑鄙啊。”

  “……”

  “沒想到像你這樣穩重的男人,居然隱藏著這種猥瑣的心靈。”

  “……”

  “不過,看在你告訴我這件事的份上。”她彎下身,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頭,“我會替你保密的。”

  說完,她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了這樣一聲——

  “再見。”

  蘇綠的身形頓住,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句隨意的話語呢,還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麼,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她背對著人抬起手晃了晃:“再見!”

  緊接著,她去找喻言打架。

  當然,這本身就不是啥難事,想達成就幾個步驟:找到他——上去和他說話——搞定!

  於是,兩人結結實實地在雪地上幹了一架,喻言只用唐刀,而蘇綠除此之外還使用弓弩,結局毫無疑問,後者再次被揍翻了。只是,這次的情況似乎有點嚴重,她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青年冷笑了下,走過去一腳踩在女性的肚子上,壓了壓:“別裝死!”

  “……”

  青年微皺起眉頭,手中的唐刀歸鞘,而後用刀鞘拍打了下蘇綠蒼白的臉頰:“蠢蛋?”

  “……”

  青年快速地放下腿,蹲下身查看起女性的情況,就在此時,一柄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原本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的女性咧開嘴笑了,哪裡還有半分虛弱的模樣。

  “……你使詐!”喻言的臉瞬間黑了。

  “嘿,自己蠢就別怪別人。”蘇綠吹了個短促的口哨,顧釋那就傢伙說的沒錯,想打敗這傢伙就只能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咳咳,簡稱“耍無賴”。

  “卑鄙!”

  “我樂意,你管的著嗎?”

  “……”

  “你以為我會怕?”青年挑眉,他就不信這傢伙還真敢抹了自己的脖子。

  “我當然知道你不怕,我也不敢抹你脖子,但是,”蘇綠微笑起來,笑得和藹可親極了,“我的箭很容易射歪,你要小心點。”

  喻言默默低頭一看,發現這個沒下限的傢伙,果然正把弓弩抵在某個尷尬的位置。他咬牙:“挪開。”

  “你說挪我就挪,豈不是很沒面子?”這次輪到蘇綠挑眉了,她移開架在對方脖子上的刀,用它拍了拍他的小臉蛋,“快認輸,否則不客氣了啊。”

  “……你敢!”

  “有啥不敢的?反正我的異能只治癒,打碎了……應該可以治療的吧?”

  “……你無恥!”

  “嘿,你第一天知道?”這傢伙從認識第一天開始,就老用武力壓制她,現在要走了,怎麼著她也得勝一次啊,否則“走不瞑目”!

  “你還是不是女人?”

  “我當然是,不過待會你是不是男人,”意味深長笑,“我就不知道了。”

  “……”

  “快認輸!”

  “……”

  “我之前都認輸那麼多次了,你認輸一次又不會少塊肉,來吧,親。”

  “……”

  “5、4、3……”

  終於,在倒計時走向盡頭之前,蘇綠聽到某人咬牙切齒說出的一聲“我認輸”,雖然聲音弱到幾不可聞,但她依舊覺得圓滿了。

  鬆開手中的刀和弩後,她滿足地笑了:“最後的遺憾搞定。”

  某只蓄勢待發的鐵甲暴龍表情凝固住:“你什麼意思?”

  而蘇綠則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提起武器火速跑走。

  “站住!給我說清楚!”

  “你說站我就站,你說說我就說,豈不是很沒面子?”

  “……”

  一路狂奔間,葉萱妹子淚流滿面:“你是想害死我嗎?”

  “安心,他只會找我的麻煩,不會對你出手的。”

  “……每天都被人瞪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你就當他愛慕你,每天用灼熱的視線注視你嘛。”

  “……還是讓他恨我吧!”

  苦逼的喻言,就這樣被兩位女性同時給嫌棄了。

  “阿萱?你跑什麼?又和喻言打架了?”

  “知道還問什麼?”蘇綠停下腳步,注視著正在滾雪球的某位青年,“要幫忙嗎?”

  “……你其實是又想拿我當盾牌吧?”不止一次了,她直接把他丟到暴怒的喻言面前。

  “你不願意我就走了。”

  “等,我願意還不行嗎?快來幫忙。”童樺苦著臉,繼續在地上來回地搓著雪球。

  蘇綠彎下身,和他一起搓了起來。

  不一會兒功夫,大大的雪球就完成了,兩人一起用力將它端起,再放到早已準備好的雪堆上,一個簡陋的雪人就此搞定,餘下的就是裝飾了。

  “童樺。”

  “什麼?”手拿著樹枝對準雪人的青年下意識回答說。

  “我要走了。”

  “……”

  一個失神之下,樹枝整個地戳穿了雪人的身體,青年卻沒有在意這個,只表情愕然地扭過頭:“你說什麼?”

  “你已經聽到了。”

  “……為什麼?你說過的,不會走。”

  “葉萱不會走,但是我會走。”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她最信任的就是眼前這位青年,即便是與她一體雙魂的葉萱也及不上,這很奇妙,她從未想過自己能這樣信任一個人。

  但是,她認為他值得,所以選擇了對他說出實話。

  “你不就是……難道說……”

  一陣自北方而來的大風驀然席捲而來。

  巨大的呼嘯聲遮蓋住了女性的話音。

  直到風再次停息,片片潔白的羽毛自空中墜落,她伸出手,接住那有著漂亮形狀的雪花,不再開口。

  青年同樣緊握著雙拳垂頭不語。

  氣氛一時之間,如同這個季節的水般凝固了起來。

  許久後,有人開口。

  “還能再見嗎?”

  “也許吧。”

  “是嗎?”

  又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他再次開口,說:“北邊關於解毒劑的研究已經有一絲眉目了。”

  蘇綠微怔之下,點頭回答:“那真是太好了。”

  “嗯,一切都在好轉,我也會持之以恆地為此而努力,所以,”他抬起頭,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微笑著朝面前的女性伸出溫暖的手,“約定吧——下次再見面時,一定會讓你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蘇綠笑了,她抬起手,朝他握去。

  然而,就在指尖相觸的那一秒,她的手驀然停住,隨即猛地下墜。

  這一剎那,一朵冰涼的雪花落入青年的掌心,但這美麗的事物註定不能長久,很快就化為一滴晶瑩又冷到了極致的水珠,自他因這變故而微微傾斜的手中滑落。

  童樺呆呆地注視著自己的手心,頃刻後又抬起頭,仿佛想要確定些什麼,只見葉萱的臉上已然滿是淚痕:“她……走了……”說話間,她幾欲哽咽失聲。

  “……”

  這個約定,到底是沒有達成。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50 AM

☆、25 這必須是真愛

  “妹子,黑色小蘑菇T恤,尺碼M……”
  
  “淺藍色的牛仔短褲,尺碼也是M,對,除了臀部其他地方都滿是洞洞的那款,話說現在的女孩都喜歡穿這種嗎?”
  
  ……
  
  依舊沒有實體的青年漂浮在半空中,對著桌上已經列印好的發貨單一頓喊,而倉庫中的蘇綠則根據他的提示,快速地將衣服打包。
  
  在兩人的協作下,一切很快搞定。
  
  蘇綠將箱子堆放在門口附近,擦了把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完成!”
  
  經過上次的世界,身體與靈魂的同步率已經到達百分之十,所以足足三天她都沒有離魂。而不知道是不是和葉萱妹子一起待久了的緣故,她的運氣似乎突然好了很多,它直接體現在生意的紅火程度上——這是要發啊!
  
  不僅如此,她的身體較之從前要更好了不少,與那個世界中葉萱鍛煉後的身體素質差不多,為此她特地去熟人的店鋪中淘了把唐刀和弓弩,就像顧釋說的,這種東西如果不常觸碰會手生的。她有理由相信,過幾天去批發市場搶貨時,她將一馬當先一戰而捷!
  
  還有就是,不知是不是錯覺,蘇綠覺得人字拖似乎也發生了一點變化。雖然同樣是遊魂狀,但似乎並從前要略微凝實了些,不過就算問,估計這傢伙也是顧左右而言他,所以她也就索性懶得問了。
  
  “妹子。”
  
  人字拖繞著蘇綠飄來飄去……飄來飄去……
  
  “什麼?”
  
  “我這麼聽話,有沒有獎勵呀?”
  
  “……你又有什麼陰謀?。”
  
  “也沒什麼啦。”青年的厚臉皮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左瞥瞥右瞥瞥,看起來心虛極了。
  
  “說實話!”
  
  “就是……”撓臉頰,“你似乎又要……咳。”
  
  “……”
  
  於是,蘇綠再次穿了。
  
  離開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好倒在那堆箱子上,非常坑爹地將其中幾隻給壓扁了——上次回來後是收拾地上的炒麵,這次是要重新包裝?
  
  這•家•夥!
  
  如果說原本心中還有一絲火氣,那麼當蘇綠用新身體睜開雙眸時,剩餘的心情就只有囧囧有神——因為這次的原主是個……咳,很奇葩的人物。
  
  苦主名叫翟嘉,她的父母取名時似乎相當有遠見,因為這妹子長大後還真的就一天到晚“宅家”裡,堪稱鐵板禦宅一族(某種意義上說,她也算是蘇綠的“戰友”)。宅就宅吧,反正她家裡也不缺錢,爹媽和哥哥也都愛養著她寵著她,哪怕宅到死也完全沒問題。所以這傢伙也就心安理得地整天蹲在這間公寓中不動彈,日常用品幾乎都是等人送貨上門,生活堪稱樂無邊。
  
  直到那一天……
  
  她•遇•到•了•真•愛!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季,翟嘉所居住的這棟大樓因為線路整改的緣故,臨時停電。
  
  沒有空調?
  
  可以忍受。
  
  沒有網?
  
  死都不能忍啊!
  
  同樣身為死宅的蘇綠對此感同身受。
  
  於是,翟嘉這個“家裡蹲”毅然決然地拎著自己心愛的小本本踏出公寓,走入了最近的那家冰飲店,目標只有一個——蹭WiFi!
  
  長期宅讓翟嘉在現實中不太擅長與陌生人接觸(當然,蘇綠是個例外,因為她們現在處於超級親密的特殊情況下,所以宅女小姐對她毫無芥蒂),所以她點了杯果汁後,就默默地選擇了一個角落的位置蹲好,開始上網。嬉戲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當她抬起頭想稍微休息一下眼睛時,看到了……與自己只隔著一條過道的那個人。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動了起來。
  
  “真、真愛來臨了!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狂吼出那樣的聲音!!!”
  
  蘇綠聽著某人發出的大喊,情不自禁就想扶額。各種意義上說,經歷了生死危機後還能這麼精神的……她還是頭一次遇到。
  
  “既然得到了我的記憶,你肯定能理解我那時的感受吧?”大概是因為一體雙魂的緣故,翟嘉完全沒把蘇綠當外人看,自顧自地向對待家人一樣念叨著,“就好像熬夜三天終於攻陷了所有美少年……不,比這個還棒!那種感覺……無法言喻……啊啊,好像再在現實中見他一次,一次就好!”
  
  蘇綠默默抽嘴角。
  
  作為單身狗,她還真是難以理解這種情愫。
  
  不過,能讓一個死宅說出想在現實中見面的話,那必須是真愛無疑。
  
  “可是,我見他又能做什麼呢?”翟嘉的聲音低落了下來,“他都要有老婆了。”
  
  蘇綠望天:“糾正下,是遊戲裡有老婆。”
  
  “那還不是一樣!”翟嘉怒,“反正我不可能當小三啊!”而後又是鬱悶,“我都那麼追求他了,為什麼他還是選擇了其他女人啊?!”
  
  蘇綠沉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說:“大概是……你的追求方式很有問題。”
  
  這不是誇獎的說法。
  
  翟嘉當日被那位“宇宙超級無敵霹靂大帥哥”煞到之後,就去……表白那是不可能的,搭訕那也是難以做到的。她只是很丟臉地在人家去上洗手間的時候,跑去偷看電腦螢幕。這一看,她無意中發現自己暗戀的這位小哥正在玩最近剛出的一款名叫《龍之劍》的遊戲,帳號是個戰士,名叫“那一劍的風情”。
  
  “真是個瀟灑的名字啊。”回憶間,翟嘉又犯了花癡,“和他的外形真的很相配。”
  
  蘇綠內心的無奈簡直能堆積成山,她幾乎能想像某人捧著臉一頓亂扭的模樣,所以說,這惡俗到了極點的名字到底哪裡瀟灑了啊?而且……外形相配?
  
  如果那個被她暗戀的傢伙真的是個大帥哥也就算了,問題是……
  
  “他到底哪裡帥了啊?”
  
  “哪裡都帥啊!”宅女妹子顯擺似地解讀著心上人外形出眾的地方,“劉海過眼,是為了遮住那一定很犀利的眼神!”
  
  “……”那只是單純地懶得去理髮吧?
  
  “只穿著普通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說明他不隨大流!”
  
  “……”那只是單純地找到啥穿啥吧?
  
  “上衣胸前有番茄醬留下的痕跡,說明他不拘小節!”
  
  “……”那只是單純地沒洗乾淨……或者壓根沒洗過衣服吧?
  
  “面前對著一堆甜食,說明他童心未泯!”
  
  “……”那只是單純地好吃吧?話說那樣吃真的不會得糖尿病?
  
  “曲膝坐在凳子上,說明他有一種四處為家的豪氣!”
  
  “……”不,公眾場合擺出那個姿勢怎麼看都不對勁吧?
  
  “穿著拖鞋出門……因為他腳長得很好看啊!啊啊啊,好想摸一下啊!”
  
  “……”真是夠了!
  
  蘇綠簡直想吐血,不得不說,翟嘉妹子真是身體力行地闡述了“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真諦!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宅男而已,在她的眼中簡直成了神的化身,太陽都及不上他的半點光輝。
  
  一見鍾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不過話又說回來,宅女看上宅男,多正常?
  
  簡直合理到讓她快要淚流滿面了好嗎?
  
  但是,為啥她的內心會那麼疲憊呢?
  
  總而言之,翟嘉為了追求這位心中的男神,非常不科學地在第二天、第三天都出門去了那家冰飲店,可惜的是……再也沒能碰上他。
  
  她不甘心就此錯過,於是,從來只玩單機遊戲的這姑娘心一橫,下載了《龍之劍》,決心踏入連線遊戲的新時代。
  
  不得不說,她的運氣真心不錯。因為遊戲才剛開,她註冊的時候就那麼一個伺服器,否則想找那麼一個人真是太難了。多年的遊戲經驗讓翟嘉非常明白“磨刀不誤砍柴工”這句話,在仔細閱讀了官方論壇的介紹後,她選擇了魔法師這個職業。
  
  翟嘉想得好啊,這遊戲的戰士目前看走的平衡路線,可以輸出,也可以做肉盾,所以她就選個純輸出職業,將來轉職成火系,追求最高攻。到時候,二人組隊,他在前面拉仇恨,她在後面放冷槍,多美好?
  
  為啥不選補血職業?
  
  一,戰士血多,對這個不急需;
  
  二,比起救人一命,她更喜歡送人上路。
  
  於是,一切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對著最愛的攻略遊戲女主角的模樣,仔細捏了個美麗的臉孔又選了個火辣的身材後,翟嘉歡脫地進入了遊戲中,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一劍的風情”,才發現對方已經滿級了。
  
  她蕩漾了: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人中豪傑啊!看,她才剛進他就滿級了!
  
  蘇綠對此簡直無法吐槽,宅女的審美她不懂啊!她真的不懂啊!
  
  翟嘉作為一個自律的遊戲黨,當然做不出直接加對方好友喊“哥哥,哥哥,求帶”的話,也沒花錢找人代練,不是捨不得錢,而是想通過過程熟悉技能,這樣將來才能更好地協助“劍情”——沒錯,這是她擅自為對方取的昵稱,諧音酷似“姦情”更是表達了她火辣辣的愛啊!
  
  緊接著,她熬了三天三夜。
  
  當她的魔法師“焚盡八荒”終於滿級時,翟嘉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對著電腦,如魔似幻地笑了,而後,倒地不起……
  
  很幸運的,沒死。
  
  緊接著,她就去勾搭自己的“理想型”了。
  
  而她勾搭的方式……
  
  “你追求他的方式就找他PK?”
  
  “我只是想向他證明自己的實力!讓他知道我完全有資格站在他的身後!”
  
  “……你是很乾淨俐落地殺了他吧?”就算翟嘉在遊戲方面的天分可以說是天縱奇才,但畢竟才玩遊戲三天。被一個新手虐殺的傢伙到底強在哪裡啊?
  
  “他肯定是故意的。”翟嘉自信地說,“我一看劍情那修長的雙手就知道他的實力一定很強,之所以連續死在我手上,只是為了更直觀地瞭解我的實力而已!”
  
  “所以你就用不同的方法連殺了他十幾次?”
  
  “是他不斷向我挑戰的啊!”
  
  “……”不,對方只是死到上火了吧?所以說,“你讓他贏一次也沒關係的吧?”
  
  “當然不行!放水是對他的侮辱!再說,他那只是在試煉我啊,真想打敗我的話,分分鐘就搞定了!”
  
  蘇綠:“……”活該人家不喜歡你啊喂!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56 AM

☆、26 這必須是悲劇

  雖然蘇綠覺得翟嘉的愛情觀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耐不住對方自信滿滿。

  總之,這個囧囧有神的傢伙在連殺了對方十來次後,居然還對那躺倒在地上的可憐戰士說:“夥伴,認可我實力的話,咱們就組隊吧!”

  然後……

  那一劍的風情留下了一大串經典的國罵後,果斷下線了。

  剩下宅女操控著那禦姐氣息十足的魔法師,呆愣無語。等反應夠來時,她哭了:“他罵我!”

  即使現在回憶起,翟嘉依舊覺得很委屈:“他怎麼可以罵我?”

  蘇綠扶額:“我覺得很正常吧?”

  “我都那麼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還是看不上我。”

  “……”重點壓根不在這裡吧?

  之後的一段日子裡,因為宅太久而導致腦回路有問題(蘇綠堅定地如此認為)的翟嘉就那麼操縱著名叫“焚盡八荒”的火系魔法師,跟隨在那一劍的風情後面不斷求組隊求跟隨求驗證實力,期間後者曾叫來不少人來殺她,但前者憑藉天生的超強天賦,大部分情況下都死裡逃生,小部分情況下死了修修裝備又繼續跟上——宅女小姐堅決地認為這是來自于對方的考驗,一定要認真對待!

  遊戲就這點不好,哪怕你再煩一個人,哪怕千方百計將其弄死,對方也絕對不可能消失。

  更何況,這個遊戲還坑爹的“死亡不掉級”!頂多掉點裝備的耐久度,不過修葺起來也花不了多少錢。

  蘇綠可以想見,那一劍的風情簡直要崩潰了。

  “正解。”有人這樣回答她。

  “你來做什麼?”

  “和你聊天啊。”人字拖“嘿嘿”笑了兩聲,問,“妹子,你想不想用上帝視角觀看下整個故事發展過程。很有趣哦,尤其是在和這位的思維形成對比的情況下。”

  “……”這傢伙絕對是在幸災樂禍吧?不過……她還真是很好奇,再說,蘇綠還真是不太相信宅女的腦回路,從這貨的記憶中得到的訊息必須打個折扣再打個折扣,才算勉強可信。於是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來一個。”

  “是的大王!”

  於是,一段略有些駁雜的思維流就這樣進入了蘇綠的腦中,內容很多,卻最直觀地涵蓋了全部真相——

  作為被“追”(追殺?追求?)的一方,那一劍的風情真心是相當苦逼。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遇到神經病!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遇到個無法擺脫的神經病!最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遇到個無法擺脫還完全打不過的神經病!

  那個神經病第一次見面就各種求PK,殺了他十幾次還不算,還要天天跟著他!

  這是要鬧哪樣啊?!

  要不是現在只有一個伺服器,他早就換區了好麼?

  要不是對這個遊戲還有著很濃的興趣,他早就不玩了好麼?

  終於某一天,在親友團都懶得管他的情況下,那一劍的風情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和焚盡八荒組隊了,心想看這傢伙還想怎麼樣。

  結果……

  【隊伍】焚盡八荒:夥伴,你終於承認了我啊?好高興!

  【隊伍】那一劍的風情:……

  【隊伍】焚盡八荒:接下來我們做什麼?去殺怪?去刷副本?還是組隊PK?

  【隊伍】那一劍的風情:……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和我PK啊?

  【隊伍】焚盡八荒:為了和你組隊啊。

  聽著對方那義正詞嚴的回答,那一劍的風情噴出了一口血,他艱難地伸出手擦了擦自家的顯示器——麻麻!救命!這裡真的有個神經病啊!

  所以說,早知道對方真的只是來求組隊,他到底為啥和這貨糾纏了那麼久啊?每天被P的都快變成躺屍專業戶了好嗎?!

  總而言之,兩個人就這麼“化干戈為玉帛”,變成了小夥伴,雖然其中有一方明顯是被逼的。而後,很多人都深深地震驚了。原因無它,他們兩個早就已經是伺服器一景了。幾乎每天,世界頻道都會出現這樣的對話——

  【世界】被狗丟進河裡的漢紙:焚姐又在追小劍劍了!大家火速來圍觀啊!

  【世界】帶五人組毀滅世界:哪裡?各種翻滾賣萌求座標!

  【世界】含笑噴你一口血:134,468,速度!我已經架好相機了!

  【世界】帶五人組毀滅世界:哦哦,馬上到!

  【世界】默默路過:新人路過,求八卦求深扒。

  【世界】綠茶國王:論壇上有帖子,置頂的那個就是,名字叫《焚姐與小劍劍不得不說的愛恨情仇》,自己去搜索看。

  【世界】默默路過:謝謝綠茶,我馬上去!

  【世界】你跑啊我追啊:我也去看!

  大家都很奇怪啊,到底是怎樣的仇怨讓焚姐每天堅持不懈地追殺小劍劍呢?尤其可見,所謂的“愛恨情仇”中只有第二個字和第四個字是真的,其餘純屬虛構。現如今,這兩個傢伙居然真“搞在一起了”?!

  這不是現實版的巧取豪奪還能是什麼?

  這不是現實版的虐戀情深還能是什麼?

  這……這必須是真愛啊!

  【世界】狗神:我又相信愛情了!

  【世界】狗狗:我又相信愛情了!+1PS,我和樓上是兩個人。

  【世界】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又相信愛情了!+2

  【世界】風鈴鐺鐺:我又相信愛情了!+4

  ……

  總而言之,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樣——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明天……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一劍的風情漸漸覺得焚盡八荒這傢伙其實並不是啥壞人,就是二了點呆了點,但是吧,技術很好,而且人很“聽話”,每次叫“他”幹啥“他”都會出死力氣,從來不打折扣,讓他充分享受了當老大的快感。

  咳咳咳,這個小弟其實還是蠻不錯的。

  正所謂“小弟在手,天下我有”,於是那一劍的風情就這麼踏上了“征服世界”的路程……是不可能的,不過呢,倒是建起了一個公會。

  公會建立那天,很多人慕名回應,進會近距離圍觀這對“終成好事”的名人。結果也沒讓人失望,“狂犬”現在一副“忠犬”樣,而一推就倒的會長大人也盡顯二貨……不對,是英豪風範(那一劍的風情自我評價)。

  大家都覺得很滿意。

  但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一個小小的誤會在不知不覺中就出現了。

  在那一劍的風情心目中,他心裡壓根沒把翟嘉當女性,連想都沒想過,因為這也太傷害他一個男人的自尊了!

  在圍觀者的心目中,雖然稱呼焚盡八荒為焚姐,但能酷拽成這樣、技術好成這樣、硬憑武力就把小劍劍“推倒”逼其“就範”的傢伙,必須是個真漢紙啊!

  簡而言之,誰都沒把翟嘉當女人看!大家都認為他只是一個頂著女魔法師外皮的“人妖”!

  但是!

  翟嘉這個呆貨完全沒發現這一點!

  偶爾有人喊她焚哥的時候這貨還以為別人誇她厲害,也就欣然應下了。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所謂的“宅”,線上線下完全是兩種人,別看在遊戲裡看起來一派“大哥”模樣,真讓她和人面對面交談,估計她立刻就會臉紅抱頭——典型宅出來的交流困難。

  這個改不了的毛病導致她壓根沒和其他人交換手機號,而且雖然也進了YY群,但從來都以話筒有問題為名只聽不說。反正指揮不是她而是那一劍的風情,她只要跟在他身後輸出就好。而其餘人……也不知道是腦補了些啥,對“焚姐不開口說話”早就心領神會地接受了,大概類似於這樣——話說焚姐,其實大家都知道你是男的了,再偽裝下去意義何在啊?算了,至少小劍劍應該不知道吧?(那一劍的風情:我早造了好嗎?!別小看我的智商啊喂!還有,別叫我小劍劍啊,要叫我會長大人!)

  總而言之,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不知不覺間,人越來越多,公會也越來越對,妹子也越來越多。

  正讀著,蘇綠突然聽到了某人的大哭聲——

  “他怎麼可以和別人好上了!”

  蘇綠:“……”和別人好上實在是太正常了吧?正常男性誰會想和同性“搞基”啊?又不是小說。

  不過,即將和那一劍的風情“結婚”的妹子翟嘉也是認識的。

  《龍之劍》這個遊戲因為才剛上市的緣故,目前的組隊人數最多只有四個,身為會長和副會長不能老丟下其他人雙飛,所以不知不覺間,他們帶上了一牧師一弓箭手。

  四大職業一個隊伍,實在是最佳搭配。

  新進的牧師和弓箭手都是妹子——選的角色是,聽聲音也是。

  牧師叫芒果冰,弓箭手叫冰莓。

  兩人的名字看起來很像,但其實她們壓根不認識,而且,細究之下,前者的名字是食物,而後者的名字其實是一種植物,可謂南轅北轍。最先加入隊伍的是芒果冰,她屬於自告奮勇,某一天突然出現在翟嘉和小劍劍的面前求組隊,不得不提,如果說魔法師妹是禦姐之氣來吸引眼球,那麼牧師妹子就是以純淨為賣點,白衣白裙再加上一把散發著聖潔白光的書籍,看著人心都化了。

  翟嘉姑且不說,反正那一劍的風情是果斷地答應了。

  而冰莓則是翟嘉一次刷怪時無意中撿到的新手,她看那妹子被怪打得可憐,正好也沒事,就伸出了援手。以可愛為賣點的弓箭手妹子穿著綠色的小短裙,像只靈活的小鹿般在她身邊蹦躂來蹦躂去,衣服上的小樹葉隨著動作微微顫動,跟著……跟著……就不想走了。

  於是,四人組就此誕生。

  “他為什麼要和小冰結婚?!”

  蘇綠:“……”好吧,就這點而言,翟嘉的確是很苦逼的,引狼入室什麼的……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58 AM

☆、27 和你說晚安

  “到底為什麼?”

  蘇綠:“……和他經常接觸的妹子就你們三個,選了其中一個很正常吧?”

  翟嘉很抓狂:“那為什麼不是我?!”

  蘇綠也很抓狂:“……”因為說出實話實在是太殘忍了——選她才不正常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冰莓妹子這事情做得的確是有那麼點不地道。

  蘇綠根據人字拖給她開的“後門”,非常全面地瞭解了所有資訊。

  冰莓和芒果冰都是所謂的“豬隊友”,簡而言之,技術很差的那種。那一劍的風情屬於正常玩家,每次刷副本或者組隊PK,都是翟嘉在拉扯著他們,好在兩妹子都還算聽話,芒果冰每次在危急時刻偶爾還會有點超凡表現。那一劍的風情是男性,天生對女性比較包容,而翟嘉妹子則完全不計較這些,所以幾人相處地也還算融洽,曾經有過一段堪稱“蜜月”的好時光。當然,如果要問翟嘉妹子最喜歡和誰一起玩的話,那肯定是芒果冰無疑,原因她也說不清楚,反正和這妹子在一起就是覺得很舒心。

  可惜,好景不長。

  某一天,那一劍的風情突然在公會裡宣佈——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大家安靜下,我有話說!

  【公會】吟詩喝酒正是吾輩:哦哦,抓到野生的會長大人一隻!

  【公會】北茜:抓到野生的會長大人一隻!+1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別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公會】不會煩:端板凳坐好。

  【公會】素素:排排坐,擠一擠。

  【公會】羽放:有人要可樂、礦泉水和爆米花嗎?

  一番鬧騰後,大家總算想起要聽會長大人說話了,而這時,早已習慣這種節奏的那一劍的風情同學放了個大炸彈——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這週六晚8點,我和小冰會在神廟結婚,歡迎大家屆時來參加典禮,紅包啥的隨意。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當然,每個觀禮者也可以得到我的紅包一枚。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大家一定要來捧場哈!

  【公會】帶五人組毀滅世界:……

  【公會】狗狗:……

  【公會】北茜:……

  【公會】澤田明日香:……

  ……

  一連串的無語後,是無數人破碎了的小心肝。

  ——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而其中心碎的最厲害的,就是翟嘉。

  簡直不可置信好麼?

  她的閨蜜泡走了她暗戀的男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這種滋味,當真是讓人——痛•徹•心•扉!

  公會中無數人紛紛私聊了起來,互相通報自己知道的資訊,並且非常馬後炮地從以往那一劍的風情與冰莓的相處中尋找JQ。更有人紛紛私聊翟嘉,她操控的焚盡八荒在公會中人氣很高,一方面是因為技術好,另一方面是因為為人和善也很樂於助人,而且打到不需要的裝備幾乎都是送給會裡的妹子,也從不收錢。好吧,這其實是因為宅女小姐哪怕在網上能與人自由地交流,有些毛病也是無法改掉的,比如一下子遭受到那麼多人的關注,感受到那麼多人的好意,無所適從之余心中滿是感激,所做的那些……只能算是一小部分報恩吧?

  至少她覺得是。

  但在那一刻,她真的沒有心情與他人聊天。

  只是失魂落魄地強退出遊戲,抱著腿縮在軟乎乎的圈圈椅上坐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想些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想。

  有生以來……

  第一次一見鍾情……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第一次嘗試去追一個人……

  也是第一次……失戀……

  感覺整個人都被浸泡在了酸酸的液體中,從身到心都被感染了,心臟一陣陣地抽著痛,鼻子一陣陣地發著酸,眼淚更是不自禁地決堤而出。

  終於,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好在屋子裡只有一個人,好在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再丟臉也沒人看見沒人聽見。

  翟嘉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到她抽抽噎噎地停下來時,眼睛早已腫成了兩隻核桃,乾澀無比。但即便已經到了沒有眼淚可流的地步,心頭的疼痛也沒有好轉多少。失去了這樣一個宣洩的管道,讓她很是難受。思考了一會兒後,她跳下圈圈椅,搖搖晃晃地走到櫥櫃邊,拿出老爸和老哥上次來看望她時喝剩下的那半瓶白酒,“咕咚咕咚”地就灌了下去。

  都說“一醉解千愁”,喝醉了,應該就不難受了吧?

  可惜她錯了,喝醉了……更難受啊!

  從未喝過酒的宅女妹子酒量很差,喝得就急,不一會就醉了,嘴裡火辣辣的,胃裡也火辣辣的,她一把捂住嘴,沖進洗手間裡抱著馬桶就吐。

  如此折騰了一番後,覺得自己狼狽地不像話放了點水洗澡,而後就那麼悲劇地……在浴缸中睡著了。整個人慢慢地……慢慢地……沉沒……

  如果不是“位面洪流”的影響,她估計已經掛了。

  “之前……真是危險啊,差一點就死了。”翟嘉小聲地說。

  瞭解了一切實情的蘇綠毫不客氣地說:“你知道就好。”

  “我又不是故意的。”因為強烈的心虛,宅女小姐的語氣弱弱地說,“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算了,不管怎麼說這也只是一個意外,這傢伙並不是故意尋死的,而現在明顯也知道錯了。蘇綠接著問,“接下來你想怎麼做?還玩那個遊戲嗎?”雖然之後的一段時間的生活是由她主導,但她還是決定先聽下這傢伙的意見。

  “我也不知道……”她心中雖然還對“那一劍的風情看上別人”這件事耿耿於懷,但怎麼說呢?口頭上抱怨地雖然厲害,但心裡反而不像之前一個人哭時那麼難受,“大概是因為死過一次的緣故吧,我好像有點看開了。”

  “如果這樣都看不開,你就蠢到無可救藥了。”

  “……這種時候你難道不該安慰我嗎?”QAQ

  “你想我怎麼安慰你?”

  “比如‘你很好,是他的眼光有問題”之類……”自稱“豁達”的翟嘉再次抓狂了,“所以說,他到底為啥看不上我啊?明明我都那麼努力了……”

  “大概是……他的三觀和你的不太合吧。”

  “我可以改啊!”

  “……放棄吧。”這屬於腦袋的問題,除非去換個腦,否則難以改正。

  宅女小姐“嚶嚶嚶嚶”了一會後,又說:“反正今天才週四,到時候再說吧。”隨即又問,“你覺得我們先做什麼好?”

  “先從浴缸裡爬出來。”

  “……”

  不得不說,翟嘉還真是厲害,她那彪悍無比的經歷居然讓蘇綠暫時忘記了自己還待在浴缸中的事實,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她幾乎可以想見某人在位面空間中笑得打跌的模樣,嘖,真是不爽。

  因為浴缸中的水已經變得冰涼的緣故,蘇綠爬起來後跑去廚房做了個紅糖薑茶喝下,不得不說,翟嘉這個死宅的廚房還真是空空如也,薑據說是上次她老媽來做菜時剩下的,而紅糖也是因為她有痛經的毛病才買的。

  因為翟嘉的身體幾乎沒做過菜的緣故,蘇綠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讓意識與這個身體契合,但即便動作漸漸熟練了起來,刀工什麼的也完全不能與本身媲美,當然,做個薑茶而已,實在也不需要什麼好刀工。但即便如此,宅女小姐依舊驚叫連連——

  “好厲害,居然切地這麼薄!”

  “和我媽一樣!”

  “我的身體居然也能做出這種精細的活嗎?簡直不可思議!”

  蘇綠:“……”雖然得到別人的稱讚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她更覺得囧然。

  一切搞定後,時間已經到達週五的淩晨了。

  蘇綠爬上床,閉上眼睛,聽到宅女小姐小小聲地說:“晚安。”

  “嗯,晚安。”

  而後,就感覺到某人爆棚的滿足情緒——一種“不是孤獨一人”的幸福感。

  翟嘉的生活就很多人的眼光來說都可以說是幸福,但世界上不存在百分百的完美,比如她,初中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哥哥跟了爸爸,她就跟了媽媽。當然,即便如此兩個家庭也還是朋友,兩位家長都很豁達,實實在在是性格不合過不下去了而已,沒必要弄得你仇我怨你死我活,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

  但即便如此,翟嘉依舊受到了影響。

  從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變成了父母離異的單親家庭孩子,落差實在是太大了。她從小性格就靦腆,從前還有哥哥帶她出去玩,但自從翟君跟著父親離開,翟嘉也就一天天變得更加安靜,初中高中以至於大學選擇的學校都在家庭附近,很少與他人接觸。

  等到大學畢業後,母親決定再婚,雖然繼父說歡迎她和他們一起住,但翟嘉依舊執拗地搬了出來,選擇獨身居住。爸爸幾年前就已經決定再婚,哥哥似乎有了女朋友。現在,媽媽也要結婚了。

  她很清楚,自己已經拖累對方夠多了——她已經長大了,媽媽也完全有資格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整天為她擔心這擔心那。

  再說,搬走又不是絕交,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分別來看她啊——翟嘉以此說服了其他最初劇烈反對的三人。

  不得不說,剛搬出來那段時間,她真的有些無所適從。但是,沒有學業的壓力後,她因一個偶然的契機,開始玩各種單機遊戲,混一混與此相關的論壇,也認識了不少的人。隔著網路與其他人接觸,似乎拋棄了什麼束縛,好像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這種感覺……她很喜歡。

  生活也一天天走上正軌,雖然這軌道在普通人的眼光中有點……咳,另類。

  但即便如此,內心深處也不是不孤獨的。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和她說過“晚安”,所以此時此刻,她覺得很滿足。

  明天早上,應該也會有人和她說“早安”吧?

  不說也沒關係,她會主動說的!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8:59 AM

☆、28 果然還是喜歡你

  “早安!!!”

  “……早。”蘇綠坐起身,摸著似乎有點痛的頭,不過還好,並沒有發熱,看來只是“宿醉”的結果,起來稍微運動下就好,不需要去醫院“做客”。不過,身為代理者的她頭疼成這樣,始作俑者這麼精神真的不是在拉仇恨嗎?

  “早上咱們吃什麼?”某人繼續精神抖擻地發言。

  蘇綠發現自己對於這種囧人似乎完全沒辦法,她掀開被子下床,回答說:“是我吃。”

  “沒事,我可以看著你吃!”

  “……”

  “哎呀,你脫什麼衣服,好害羞的。”捂臉。

  “……這是你自己的身體好嗎?”

  “說的也是呢。”宅女小姐好像恍然大悟,“而且昨晚從浴缸出來已經做過一次了,嘿嘿嘿。”

  “……”什麼叫“做”過一次?只是換掉濕衣服好麼,不用說的這麼邪惡吧?

  同樣身為死宅的蘇綠也不喜歡出門,但誰讓這傢伙的冰箱裡空空如也,家裡的糧食除了泡面就是餅乾——自從廚藝好後,她就再也吃不慣這些東西了。

  從看上那一劍的風情到在遊戲中各種追,翟嘉一共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所以現在的季節已經是初秋,今日的天氣也挺好,很適合出門放風透氣。

  雖然翟嘉買東西幾乎都靠網購,但翟爸爸翟媽媽和翟哥哥每次來時,都會留下一些現金給她,現在正好派上用場。能讓家人安心,宅女小姐所住的公寓必須是安全的,而且地理位置也很便利,下樓後幾分鐘就能走到一個大型超市。蘇綠一邊走著,一邊詢問:“有什麼想吃的嗎?”

  “什麼都可以嗎?”

  “嗯,反正是花你的錢。”

  “……”大姐,說話不這麼犀利成嗎?宅女小姐思考了一下,“我想糖醋排骨,還有海帶排骨湯,還有紅燒魚……”她絮絮叨叨地報著,好像想一次性把這些東西全部吃個夠,完全沒考慮到自己肚子的容量問題。

  “蔬菜呢?”

  “幹煸土豆絲!還有……”

  就這麼一路說著話,蘇綠推著的購物車中很快裝滿了食材,緊接著,她又轉到了日用品區,準備補充一些物品。就在某個拐角處,她的車頭和另一輛車無意中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

  “對不起……”

  兩人的聲音同時怔住。

  站在蘇綠對面的青年,上身穿著一件略有點皺巴的藍白條紋長袖T恤,下麵搭配牛仔褲和運動鞋。他的劉海很長,幾乎遮住了眼睛,只隱約露出點黑眼圈的痕跡,看來清秀的臉孔有點蒼白,一看就是經常熬夜的類型。他的手指的確像翟嘉所說的那樣骨節分明而又修長,它推車的購物車中,則堆滿了傳說中的“垃圾食品”。

  蘇綠之所以驚訝,是因為這個人……就是翟嘉暗戀的那個人。但同時,她又覺得奇怪,為什麼對方的表情看起來也那麼震驚?根據記憶,兩個人應該從未正面交談過才對啊。

  有意思。

  “……是他。”翟嘉的聲音微微顫抖,“為什麼這個時候會……”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蘇綠能夠猜到她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不早不晚,偏偏是這個時候遇到呢?

  一股強烈的酸澀感湧上心頭,蘇綠感受著這來自于翟嘉的情緒,歎了口氣,將身體的歸屬權暫時還給了宅女小姐,轉而回到位面空間中——這種時候不該由她來插手。

  蘇綠突然的離開把翟嘉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就在心裡喊:“小綠?”

  “我在。”

  翟嘉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丟下我一個人……”話說到一半,她的心頭突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委屈感,眼淚就那麼自然而然地順著睡了一覺後依然紅腫的眼睛流了下來。

  她一哭,好像把對面的人嚇了一大跳。

  青年一把鬆開手中的購物車,在身上來回摸索了兩下,似乎在找什麼,終於,他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包紙巾,朝翟嘉所在的方向遞去:“給你。”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又夾雜著些許小心翼翼的感覺。

  翟嘉沒接。

  青年手足無措了片刻,猶豫著走上前,將紙巾遞到翟嘉的面前:“擦、擦擦眼淚吧。”

  翟嘉依舊沒接。

  “別哭了。”

  勸說未果後,青年抿了抿唇,他左右看了眼,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翟嘉的手腕,就那麼把她從超市中拖了出去。

  宅女小姐被嚇了一大跳,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又遲疑了。

  ——他的手,好暖和……

  ——現在還想著這種事的她,是不是太無恥了……

  超市的收銀台常年出售巧克力,青年的目的也在與此,快速地付錢買好後,帶著翟嘉走到供顧客休憩用的長條座椅邊。在後者坐下後,他撕開巧克力,有點手忙腳亂地將它塞到她的手中,因為緊張而結巴地說:“吃、吃吧……難過的時候吃甜食……最、最有用了。”

  “……”翟嘉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巧克力,下意識抬起頭,正對上對方滿是期盼色彩的眼神。她伸出手,默默地接過。

  青年明顯地松了口氣,小聲說:“吃吧,真的很有用。”

  翟嘉點點頭,伸出衣袖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頭咬了一口……又一口……

  一整塊巧克力就這麼被她安靜地吃完了。

  這期間,青年一直坐在宅女小姐的身邊,專注地看著她的動作。

  蘇綠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

  通過眼神,她很確定一點,那就是——翟嘉估計不是單戀。

  這名青年很顯然非常在意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翟嘉將巧克力的包裝紙握在手心,輕聲道謝:“謝謝你。”

  “沒、沒關係。”青年連忙擺了擺手,猶豫了下,又低聲說,“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

  “……”

  “我……我再去買巧克力給你,買很多很多,你覺得想哭的時候就吃,然後就不難受了。”說著,他轉過身快步地朝收銀台走去。

  翟嘉愣住,呆呆地注視著他背影片刻後,她突然站起身跑走。她就這麼一路狂奔回家中,背靠著門氣喘吁吁地滑落到地上。

  蘇綠略有點訝異地問道:“你跑什麼?”

  翟嘉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說:“他就要在遊戲裡結婚了。”雖然只是個虛擬契約,但是她果然還是不想做第三者,那樣太可恥了。

  “是麼。”

  “我是不是很蠢?”

  “是。”

  “……”

  “但你做得很對。”喜歡是一種難以抑制的情感,有時候明知道所做的事情是不對的,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蘇綠覺得翟嘉能做到這一步,真的非常不容易。

  “我也覺得我很蠢。”翟嘉雙手抱住膝頭,鼻子發酸,眼圈泛紅,“就算這樣,我還是喜歡他;雖然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我還是喜歡他;明明才見過兩次,我還是喜歡他。”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也沒有體察過這樣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奈。想做些什麼,又完全不能做。究竟怎樣才可以解脫?

  緊接著,蘇綠代替她接管了身體,任由疲憊到了極致的翟嘉沉沉睡去。

  “你在想什麼?”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字拖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

  “有點奇怪。”

  “哎?”

  “今天遇到的那個人和遊戲中的那個人,差別未免也太大了。”雖然人們常說網上和網下用的是兩張面孔,但不管怎樣都應該有一點共通性,然而,這次她一點也沒感覺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人字拖賣了個關子,“比起讓我來說,你不覺得自己探索要更有趣嗎?”

  “不覺得。”只是他覺得有趣吧?

  “……討厭。”

  這貨嬌羞的語氣讓蘇綠頗為嫌棄地皺了皺眉:“你說不說?”

  “咳咳,我去上廁所。”滾走。

  “……”一個魂體上個鬼的廁所啊!

  不過,就算這貨不說,蘇綠也大致猜到這中間肯定有貓膩。不過,在弄清楚之前還是別跟翟嘉說比較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時候遭受的打擊也會是雙倍的。

  宅女小姐這一睡就是一天多,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週六的晚上,時間也依然到了七點三十。

  蘇綠坐在電腦前,問她:“要上嗎?”

  翟嘉沉默了一下,而後輕聲地回答:“嗯。”不管怎樣,她想親眼看到結局,也只有這樣才可以真正地死心。

  蘇綠根據記憶登陸進遊戲,才一上線,頓時引起了許多人的廣泛關注。

  【公會】焚盡八荒上線了。

  【公會】小星星:焚姐……

  【公會】書蟲:焚焚你來了啊……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八荒,你總算到了!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你手機壞掉幾個月了怎麼也不配個新的?沒錢我可以借你啊!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我還說你今晚要是不來,就把婚禮推遲到明晚呢。

  【公會】那一劍的風情:對了,我在商城買了套伴娘服贈送給你了,收到沒?速度穿好來神廟,等你。

  這一刻,公會中寂靜了。

  所有人心中都在咆哮——會長大人到底是哪只猴子請來的逗比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02 AM

☆、29 貴圈真亂

  即使淡定如蘇綠,也很想糊小劍劍一臉,這貨的神經也太粗了吧?無意識補刀什麼的……人幹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貨當“焚盡八荒”是哥們,做出這樣的事也不稀奇。

  就在此時,蘇綠意外地看到一條消息。

  【公會】芒果冰退出公會。

  事實上,不僅是她,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公會中的人紛紛詢問是怎麼一回事,而後就看到有人說——

  【公會】帶著小夥伴打醬油:快來神廟,芒果在殺會長!

  【公會】烏拉拉拉拉:開什麼玩笑?芒果妹子是牧師好嗎?

  【公會】三生石:是真的!我也在神廟!我去,芒果妹子好犀利,她的技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芒果?”翟嘉驚了。

  蘇綠走到傳送陣邊,只一瞬間,女魔法師就到了神廟附近,而當她趕到時,事發現場已經圍上了一大圈人。她想了想,根據記憶跳到神廟的上方,俯視了下去——這地方不好跳,需要在跳躍的同時不斷使用和取消技能,所以很少有人能上來。因為她本身接受了翟嘉的記憶,而後者的身體也跟得上反應速度,第二次就成功了。

  也正因此,一時之間反而沒人發現她已經到了。

  【區域】我不會二:我去去去!牧師幹掉戰士?這特麼是在逗我?

  【區域】小黑花:為啥不能?牧師也是有攻擊技能的。

  【區域】我不會二:你去弄個全攻擊技能的牧師殺戰士給我看?

  【區域】小黑花:……

  的確,遊戲中的牧師的確擁有攻擊技能,但無論是攻速還是殺傷力都明顯不如其他職業,說到底,它也不是為輸出而存在的職業。而PK中,選擇牧師的玩家們幾乎參與的都是團體PK,從沒見過哪個人會單P,那簡直是給別人送人頭!

  但現在,奇跡發生在了眾人的眼前。

  一個牧師幹掉了一個戰士?

  這不科學!!!

  身穿西服的那一劍的風情也驚呆了(沒錯,雖然這是個西幻背景的遊戲,但新郎禮服居然是西服,當然,不是大紅喜袍已經夠正常了,不能期待太多),他鬱悶啊!今天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好嗎?結果八荒從那天掉線後就再也沒上來,害得他亂擔心了一把,有心想問問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卻沒有對方的電話。好不容易把人等來了,其實他所想八荒做自己的伴郎啊,可誰讓那傢伙選擇了一個女號,所以只能當伴娘了。好兄弟,一生走,他連衣服都幫“他”買好了!

  原想著婚禮總算能順利進行了,結果又來這一出?

  好在之前被八荒“追殺”時,他已經養成了充分的“被殺經驗”,所以倒下後索性沒有選擇復活,只打起了字。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芒果,你做什麼?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先和你道個歉,但你這樣不明不白的殺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就算要殺,至少也要讓我知道一個原因吧?

  【區域】芒果冰:不許結婚。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啊?

  【區域】芒果冰:你要結婚,我就殺你。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

  他心中千百次地咆哮著:這特麼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止是他,圍觀者們也紛紛震驚了,這又是個什麼神發展啊?!原本以為是“焚盡八荒——那一劍的風情——冰莓”的三角戀,現在居然又加上了一角?怪不得這四個人老組隊呢,麻麻,好混亂的關係啊喂!!!

  消息迅速地擴散……擴散……擴散……論壇的帖子和樓快速地蓋了起來,群眾們的熱情由此可見一斑。

  宅女妹子被驚地語無倫次:“芒果……芒果她……她居然?”

  蘇綠也很是無語,小劍劍這個逗比到底萌點在哪裡?為什麼隊伍裡的三個妹子都看上了這貨?就算是被“種馬光環”加持了,也不至於厲害到這個地步吧?

  就在此時,另一位正主出場了。因為家中有事直到現在才上線的冰莓沒來得及換上婚紗,只與平時一般穿著一套橙色的短裙,馬尾辮和衣服上都裝飾著許多形狀可愛小樹葉——這是弓箭手的橙色裝備。

  【區域】冰莓:芒果,你這是什麼意思?

  【區域】芒果冰:就是這個意思。

  說著,兩位妹子也打了起來,冰莓的技術比那一劍的風情還要差上不少,再加上弓箭手的皮比戰士薄了不少,所以沒一會兒就果斷撲街了。

  身材嬌小的牧師妹子穩穩地站在兩具“屍體”之間,居然有著某種睥睨天下的氣場。

  【區域】芒果冰:今後,只要有我在,你們就別想結婚。

  這句話被人們快速地截圖發到了論壇上,下面人迅速地用“妹子狂霸酷帥拽”搭起了樓。

  緊接著,那一劍的風情與冰莓同時復活,再次與芒果冰打了起來,但奇跡般的……居然兩個人一起被揍翻了。

  今夜的芒果冰,簡直就好像換了一個人。所有人恍然間才發現,牧師居然能這麼厲害?

  站在神廟頂端俯視下方的蘇綠問:“怎麼辦?”

  “……先下去再說吧。”不管怎麼說,都是一起玩了那麼久的夥伴,鬧成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人心裡不好受。

  蘇綠微微一笑,既然決定登場,那自然要酷拽一點。

  【區域】焚盡八荒:你們在搞什麼?

  說完,她操控著角色,異常瀟灑地自神廟頂端跳下,落到一半時,蘇綠飛快地按了下鍵盤,瞬間使出了“火之舞”技能。女魔法師於空中敏捷地一躍,側身坐在了手中的法杖上,朝地面直沖而去——火光燃起間,劃出了一條華麗異常的紅色弧線。角色自帶的禦姐笑聲中,焚盡八荒穩穩地落在了三人正中。

  火焰,至此方熄。

  這拉風的出場瞬間引起了一陣震動。

  該截圖很快也被掛到了論壇中,下面人迅速地又用“焚姐狂霸酷帥拽”搭起了樓。

  現在,“四角”關係的四人全部登場,在場的圍觀黨都在滿心愉悅地靜待事態發展,新的圍觀黨也在不斷到來,以至於遊戲突然間巨卡無比,無數人瞬間掉線,在一陣白光中消失了蹤影,隨即又艱難地爬上,再掉,再爬……這種決心和毅力幾乎真是讓人被感動地潸然淚下。

  好在四人組的電腦似乎都屬於配置較高的那種,雖然附近不時亮起白光,他們依舊堅強地站在原地。

  【區域】焚盡八荒:芒果,你在做什麼?

  之所以最先問芒果冰,是因為她隱藏最多,明明技術這麼好,卻一直扮作菜鳥,這種被欺騙的感覺讓翟嘉感覺很不舒服。

  芒果冰很久沒有回答。

  蘇綠再次打字,可惜,雖然沒掉線,但電腦也明顯地卡了起來——因為此時圍觀的人數已經到達了一個可怕的數量。事實上,連遊戲公司的技術小哥都被驚動了,本來他們只是樂呵呵地看八卦而已,現在居然要開始工作,所有人都覺得淚流那個滿面。好在目前的伺服器只供這一個區使用,稍微調試下應該就會好很多。

  因為太卡,蘇綠連敲了幾次鍵盤,不知怎麼的,包裹就被打開了。她拿起滑鼠想關上,螢幕卻再次被卡住,她只好又敲起鍵盤,正想著要不要重啟次,電腦突然又恢復了正常。

  毫無疑問,技術小哥終於搞定了問題。

  但是,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世界】焚盡八荒對冰莓使用了道具“黑玫瑰”,宣言說“你是蠱惑人心的惡魔,期望只為我所有”。

  這遊戲的求愛道具是玫瑰花,而所有玫瑰中,黑玫瑰是最貴的,連商城都沒得賣,只能靠自己打boss來刷,掉率也非常低。翟嘉玩了這麼久的遊戲,還是運氣爆棚才刷到這麼一支,本打算用給那一劍的風情,卻沒想到……

  蘇綠:“……”這肯定是被系統卡出來的,但是……似乎捅了大簍子?

  周圍短時間內一片靜寂,緊接著,世界頻道快速地刷起了屏。當然,這副截圖也很快被掛到了論壇中,千百人驚呼“這又是什麼神發展?!”。

  技術小哥默默地擦了把汗,好不容易才搞定了遊戲,這是論壇又要崩潰的標誌。

  加班……加班……加班……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八荒,你居然也對小冰……

  蘇綠扶額,這都是什麼事?就在此時,她無意中看到聊天視窗,有個眼熟的名字閃過,她飛快地將它拖下來,發現芒果冰在剛才卡的時候居然和焚盡八荒說過話。

  【私聊】芒果冰:放心吧,他們不會結婚的。

  【私聊】芒果冰:所以,你不要難過了。

  蘇綠:“……”這又是什麼發展?芒果冰是為了焚盡八荒才做這種事?

  她以為這樣的發展已經夠超神了,然而……

  【區域】冰莓:……你終於肯說出來了嗎?

  【區域】冰莓:如果不是我說要和劍情結婚,你到底多久以後才肯說?

  【區域】冰莓:八荒,我等你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世界】冰莓對焚盡八荒使用了道具“黑玫瑰,”宣言說“你是蠱惑人心的惡魔,期望為我所有”。

  蘇綠:“……”

  誰能告訴她,這群傢伙的到底是在搞什麼?!

  貴圈真亂!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05 AM

☆、30 真正的人生贏家

  翟嘉妹子也傻眼了:“我我我我不知道啊!小冰……芒果……他們怎麼……”

  蘇綠倒是明白了,原來這貨才是自帶“種馬光環”的女人,苦逼的小劍劍那只是一個墊腳石和炮灰。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八荒,你這是在做什麼?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你難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客氣嗎?

  圍觀者們紛紛:“……”

  蘇綠:“……”

  到最後——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是不客氣。

  【區域】那一劍的風情:不可欺!

  再之後,他可能覺得自己太蠢了,無顏再面對遊戲“父老”,整個人化為了一團白光消失,就此再無聲息,不知蹲在哪個現實的角落裡默默流淚吐血去了。

  剩下圍觀者面面相覷。

  論壇再次快速地刷起帖子來,不知不覺間,小劍劍有了個新的外號——客氣哥!——哎,客氣哥,千萬別和我客氣哈!

  就此,一場大戲的主角總算退場了一個。

  蘇綠操控著焚盡八荒站在一牧師一弓箭手兩妹子中央,隱約覺得有點壓力山大,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一來就是倆,導致向來果決的她一時之間都難以做出決斷,唯有問事主:“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翟嘉恨不得縮成一個球,“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啊?”

  “可能是因為她們都把你當成了男人吧。”

  “……”宅女小姐石化,她有那麼爺們麼?

  “怎樣?要說清楚嗎?”

  “……為什麼我要特地對這種事情進行解釋啊?”翟嘉鬱悶地幾乎吐血,但還是點頭答應,“你說吧……”TAT

  蘇綠忍俊不禁,好在遊戲經過技術小哥的技能加持後已經不太卡了,她很迅速地就打出了一句話——

  【區域】焚盡八荒:其實,我是女的。

  圍觀者:“……”誰信啊?!

  【區域】冰莓:你是在玩弄我嗎?

  【區域】冰莓: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撒這種謊?

  【區域】冰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像我表白?

  【區域】焚盡八荒:電腦卡,點錯了。

  圍觀者:“……”誰信啊?!

  【區域】冰莓:……

  【區域】冰莓:只為了阻止劍情,你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區域】冰莓:八荒,我恨你!

  說完,弓箭手妹子也化為了一團白光,消失。

  翟嘉:“……為什麼我覺得情況變得更糟糕了?”QAQ

  蘇綠默默望天,說實話,作為單身狗,她還真是不善於處理這種男主之間的感情糾葛,雖說依照她的脾氣最愛“快刀斬亂麻”,但這一刀到底從哪裡切,還需要在看下才好。

  眼看著主角又跑掉了一位,圍觀者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剩餘的兩位。

  【區域】芒果冰:我知道,你是女的。

  圍觀者:“……”誰信啊?!

  連翟嘉自己也不信:“她是在諷刺我嗎?”飆淚。

  【區域】芒果冰:其實,我是男的。

  翟嘉:“……”這傢伙肯定是在諷刺她!

  圍觀者:“……”誰信……不,這個可以有啊!又一個男扮女裝接近心中摯愛的苦逼小……小受還小攻來著?

  翟嘉:“小綠……能下線麼……”神轉折太多,她已經堅持不住了。

  【區域】焚盡八荒:再見!

  於是,果斷下線。

  某種意義上說,這場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男人與女人的戰役中,就結果而言獲得勝利的也許是芒果冰也說不定,但就情感方面,翟嘉是真•贏家無疑。

  “啊啊啊啊!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宅女妹子抓狂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

  蘇綠托著下巴:芒果冰?這個人倒是有點意思,如果說……

  “小綠!小綠!小綠啊!”

  “什麼?”

  “你怎麼都不安慰我……”TAT

  “別撒嬌了。”蘇綠毫不客氣地回答說,“你需要我安慰嗎?”

  “不需要嗎?”

  “哪裡需要了?”

  “劍情他……”

  “他婚沒結成,連老婆都被你搶了。”

  “……噗!”雖然這種時候笑似乎有點不厚道,但翟嘉就是抑制不了這種衝動,與此同時,她又……靜靜地思考了片刻後,她出聲說,“小綠,我覺得有一點奇怪……”

  “奇怪?”

  “嗯。”翟嘉遲疑地說,“我……我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那麼喜歡劍情,但是……我明明對現實中的他……”一個人在現實和網路中的差距,真的會這麼大嗎?從前沒有對比過還不覺得,但今天和現實中的他交流過後,反而覺得……

  蘇綠微笑起來,這個蠢蛋終於發現了嗎?不過,如果是本人都確定的話,那麼果然……

  為了再確定一些,她問道:“你為什麼會喜歡那一劍的風情?”

  “哈?”宅女小姐愣了愣,“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那一次……”

  “冷飲店中的相遇嗎?”

  “……嗯。”

  “之後的相處中,你有沒有覺得小劍劍表現出的性格與你所想像的有些差別?”

  “……你怎麼知道?”翟嘉呆了,沒錯,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多,她的確是有這麼覺得。但是,想到她自己在網路和現實中也是兩副模樣,所以也就沒覺得哪裡奇怪了。但是,現在想來,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很失望的吧?然而同時又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抓住網路中的他,就可以見到現實中的他,然後……然後……也許能得到很好的結果也說不定。

  “昨天你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失望嗎?”

  翟嘉沉默了下,才回答說:“不。”廷頓了下又說,“我覺得很……很開心……很喜歡……”現實中的他,比她想像的還要好的多得多。

  “那你有沒有想過。”蘇綠試探地問,“也許他們壓根不是一個人?”

  “哎?這怎麼可能?”翟嘉果然震驚了,“可是,那天我看了他的螢幕,我記得很清楚,他使用的就是‘那一劍的風情’的帳號!我絕對不會記錯的!”

  “剛才操控‘焚盡八荒’帳號的人是我,你能說我是你嗎?”

  “可是……可是……”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宅女小姐徹底混亂了,“如果他不是劍情,那麼他……”到底是誰啊?還是說,他壓根就沒有再玩這個遊戲了,那麼,這段時間她的努力,難道只是個笑話而已嗎?這種事情……

  “你那天在冷飲店喝的是什麼?”

  心亂如麻的翟嘉下意識回答說:“芒果冰。”片刻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哎?芒果冰?”

  ——我知道,你是女的。

  ——其實,我是男的。

  ——放心吧,他們不會結婚的。

  ——所以,你不要難過了。

  今天出現的一句句對話和往日的相處場景浮現在翟嘉的腦海中,以往沒有注意過的細節一經拉扯,似乎全部順著這條思緒次第出現。

  可是……

  “我聽過她的聲音,是女的沒錯啊!”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有種東西叫變聲器嗎?”蘇綠繼續將自己的猜測說出,“而且,仔細一想,你覺得她說了幾次話?”

  “……好像也就兩三句。”這麼說的話……莫非……

  劍情不是那天那個人,芒果冰才是?

  可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的身邊……真的只是巧合嗎?

  “上線!快上線!”翟嘉突然急切地喊道。

  早有準備的蘇綠微微一笑,動作迅速地點開遊戲用戶端輸入帳號密碼,一切不到一分鐘就已搞定。

  這麼一段時間的功夫,神廟附近的圍觀者早已陸續離開,芒果冰也已然不在了。

  蘇綠查看了下好友頁面,發現對方還線上上。

  正準備私聊,突然聽到翟嘉說:“視角朝上看下。”

  蘇綠依言而行,果然,神廟的頂端,隱約露出一片潔白的衣角。因為關係很好的緣故,焚盡八荒和芒果冰經常會結伴來這裡“跳神廟”,不過以往前者只需一兩次就能成功,而後者則需要七八次乃至更多,現在想來……也許是故意的也說不定,只是,為什麼要裝成菜鳥呢?她倒是很有興趣來聽一聽解釋。

  “你自己來吧。”

  一邊這麼說著,蘇綠一邊將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了翟嘉,也許是因為太激動的緣故,後者直到第三次才成功地跳到神廟的頂端,恰好看到個頭較小的牧師妹子正端正地坐在以往所做的位置,身邊空蕩蕩的,似乎正在等待什麼人一般。

  翟嘉操控女魔法師走了過去,與以往一般坐下。

  說起來,遊戲中女性角色的坐姿也各有不同,比如弓箭手妹子是盤腿而坐,法師妹子會側著身屈膝而坐,牧師妹子則是跪坐,兩隻腳丫子微微分開。

  坐下去的瞬間,翟嘉有點忐忑,既害怕對方不在只是掛機,又害怕對方在……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一會兒後,她指尖顫抖地打下了一行字。

  【私聊】焚盡八荒:如果我特別難過,你覺得吃什麼能有用?

  片刻後,對方回復。

  【私聊】芒果冰:巧克力。

  【私聊】芒果冰:我買了很多很多,要吃嗎?

  “……”

  沉默了片刻後,翟嘉突然推開外接鍵盤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讓身後的圈圈椅整個地倒在了地上,但她沒有去扶,只快速地朝家門所在的方向跑去。

  那個人……

  果然……

  打開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餘音尚且嫋嫋,翟嘉已經跑到了電梯旁,卻因為太倉促的緣故,一不小心和某個人撞成了一團。

  “咚!”

  對方手中,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

  “對不起!”一手捂著頭的她連忙道歉,也來不及看什麼,就蹲□幫對方拾撿起東西。

  下一秒,她呆住了。

  散落一地的,都是巧克力。

  怔愣間,一只好看又略顯得有些蒼白的手抓住了她的,再翻轉過來,將一塊、兩塊、三塊……無數塊巧克力堆在她的掌心。翟嘉抬起頭,發現手的主人正目光柔和地注視著自己,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這些都給你,所以,不要再哭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06 AM

☆、31 幸福是什麼

  人世間最糾結的事情是什麼?

  答曰:暗戀一個人。

  人世間最最糾結的事情是什麼?

  答曰:暗戀一個人卻找不到對方。

  人世間最最最糾結的事情是什麼?

  答曰:暗戀一個人卻找到對方,然後……發現我們居然是鄰居!

  不過,這樣一來,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既然住在同一棟大樓裡,在停電後選擇去最近的冰飲店蹭WiFi是多麼正常的選擇啊。又因為同樣身為死宅,所以都坐在了比較偏僻的角落中——這麼看來,最初的相遇壓根就不是巧合,而是某種意義上的“命中註定”。

  既然翟嘉能對與自己隔著一個過道的傢伙一見鍾情,那麼後者同樣如此也不是不能夠理解的事情吧?

  只是,又稍微出現了一點差錯。

  “為什麼你那時候使用的是‘那一劍的風情’這個帳號?”

  在蹲在地上默默相對臉紅了十來分鐘後,從電梯中走出的一名住戶打斷了他們的“深情注視”,而後,翟嘉妹子居然羞澀地縮成了一個球,滾回了內心世界,然後又被蘇綠給踢了回來。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蹲著的她於是邀請司齋到了家中。沒錯,這名青年的名字叫司齋,某種意義上說,他的父母也很有預見性,八成知道自家兒子將來會成為“死宅”才這樣取名的。

  “那個帳號是我練滿級後賣出去的。”坐在翟嘉對面,手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擺的宅男先生有點忐忑地回答說。雖然父母去世後給他留下了不少財產,但一來為了打發時間,二來為了防止坐吃山空,他也會通過一些手段賺錢,這就是其中之一。

  “……”

  “如果我知道會引起之後的事情,肯定不會賣的!”司齋有些急切地說。事到如今,他也隱約意識到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嗯。”翟嘉輕輕點了點頭,而後又問,“你……知道焚盡八荒是我?”

  “……嗯。”

  “為什麼會知道?”

  “一個多月前,你去附近的電腦店加記憶體的時候……”

  翟嘉瞪大了眼睛,這件事是真的。在滿級後不久,遊戲就來了一次不小的更新,在那之後她發覺電腦有時會有點卡,所以索性去加了記憶體。

  “你……”

  “我那天也正好去修電腦。”司齋低下頭,“你……走得很急……”他還在仔細思考該如何克服羞澀感上前搭訕呢,她就已經走了。

  “那天我媽來看我。”宅女小姐小聲地解釋說,所以在放下電腦後她就快速地回家了。

  “老闆正好也玩遊戲,就點開了你的用戶端。”

  翟嘉很懶,帳號名乾脆就用了“fenjinbahuang”——焚盡八荒的小寫字母,所以被抓住真是一點兒也不意外。

  “那之後你就來玩遊戲了?”

  “嗯。”

  “為什麼要用女性角色?”

  “……同性不容易被排斥吧。”青年的頭低得更厲害。

  “為什麼裝得那麼弱?”明明是那麼厲害的一個人……

  宅男先生抬起頭看了宅女小姐一眼,抓了抓頭髮,又抿了抿嘴唇,有點赧然地說:“我以為你喜歡技術差一點的……”

  翟嘉:“……”因為她追著劍情滿地跑嗎?可那是因為……啊啊啊,所以說,她從頭到尾都弄錯了物件嗎?這簡直是……所以說,她到底都在忙活些啥啊?!

  事已至此,蘇綠算是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雙向暗戀”,雖然中間有一條線曾經不小心跑遠了,但好在總算回到了正確的位置。

  不過,能巧合到這個地步,也許真的可以用奇跡形容了。只是,上天才賜予這份奇跡時,又稍微有點壞心眼地給予了他們一點小障礙。

  比如司齋本來第二天第三天也想去冰飲店繼續“偶遇”的,結果卻被感冒擊倒在床,等他第四天再去時,自然就見不到人影了;

  比如他揣著新帳號登陸遊戲,好不容易找到了妹子,卻發現對方正追著別人到處亂跑,而且……那個帳號還是他親手賣出去的;

  再比如……

  他們明明就住在同一棟大樓的同一層,卻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一點。

  “這件事告訴我們——做人千萬不能宅!妹子,你怎麼看?”

  蘇綠輕哼了聲:“你是在指桑駡槐嗎?”

  “咳咳,絕對不是!”某人連忙洗白自己,順帶自誇,“妹子你是例外,即使不出門,也能遇到超級優秀的男青年,哎,我都被你的運氣感動了。”

  “優秀的男青年?”

  “嗯嗯。”

  “你說的誰?”

  “……”

  “不會是你自己吧。”蘇綠微笑,“年度最佳笑話似乎產生了。”

  “……”TAT真是太過分了!

  不管怎樣,這對死宅男女總算成功地走完了“長征路”,完成了“大會師”,各種意義上都能用可喜可賀來形容。接下來的日子裡,宅男先生搬了一台備用電腦到宅女小姐的家中,並且重新創建了一個男性牧師的角色。雖然沒有刻意說出“我喜歡你”之類的話,但每天見面的話,應該也算是約會吧?

  如果肩並肩一起玩遊戲也算是約會方式的話。

  但如果當事者本人都覺得沒問題,誰又能指摘些什麼呢?

  雖然當他們一起出現在遊戲中,非常明顯地展露出“姦情”時,一群人用“囧”字刷屏,但緊接著,這群無節操的傢伙就又相信愛情了。心胸寬廣的小劍劍雖然從頭到尾都沒弄明白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大方地祝福了這對新人。順帶一提,這次他堅決地認為這兩貨都是男的(他們技術那麼好還殺我那麼多次,必須是男的!),於是——“八荒,咳,雖然你的性取向……咳咳,但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哥們!……只要你不對我出手。咳咳,我性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哦!”——某種意義上說,他還不如不這樣說呢!

  而冰莓妹子……在發覺八荒先後喜歡上倆男人後,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這個意志堅定不可摧的基佬,決定尋找下一春。咳,同樣某種意義上說,她和小劍劍還是有相配之處的。

  總而言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至於那一堆巧克力,被翟嘉找了個大大的玻璃罐裝好,就放在兩台電腦的中央。

  蘇綠這個“第三者”的存在當然無法遮掩,身為熟知二次元的男人,司齋毫無心理障礙地接受了這種不符合現實的設定。說起來,挺奇怪的,在軟綿綿的翟嘉面前,司齋經常好像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不自覺地臉紅說話結巴;但在蘇綠面前,他雖然明顯不太自在,卻要鎮定了許多。

  也許,這就是“喜歡”與“不喜歡”的區別吧?

  大概是因為身邊有人陪伴的緣故,這次的離別並不顯得傷感,至少翟嘉雖然拼命吸著鼻子,但臉上卻自始至終是帶著微笑的。

  “小綠,你也要幸福啊!”

  最後,她這樣喊道。

  直到蘇綠回到位面空間,這樣的聲音似乎都還縈繞在她的耳畔。

  “幸福啊……”

  那面能顯示出一切的螢幕正豎在她的眼前,仿佛意識到了她心中所想,其上映照出了這樣的畫面——

  “啊!不好!boss狂暴了!”

  “左邊。”

  “瞭解!呼,好及時的一口奶。”

  “小心,最後的一根血條了,可能還會發大招。”

  “哦哦!”

  於是,今天的宅男先生與宅女小姐依舊在並肩戰鬥!

  而當戰鬥停息後,兩人端起桌上冰冰涼的可樂,碰杯慶祝。

  滿臉笑容的宅女小姐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放下可樂狂刷電腦頁面:“任地獄新出的遊戲機搶購好像要開始了!我刷!刷!……沒了!居然一瞬間賣光了……”TAT

  同樣放下了杯子的宅男先生輕咳了聲,試探性地伸出手,落在女性的頭上,摸了摸,又摸了摸:“沒、沒關係,我托朋友幫我內部購買了兩台。”

  “咦?”宅女小姐快速抬起頭,沮喪的表情一掃而空,雙眼閃閃發亮,“真的?”

  宅男先生被她的目光看的臉一紅,眼神左飄右飄:“嗯。”

  “太好了!”

  充分地以笑容表達了自己的喜悅後,宅女小姐低下頭,對了對手指,突然小聲說:“你過來一點。”

  “嗯?”宅男先生不明所以地靠近。

  “就是……”宅女小姐一手抓住他的衣角,仰起頭,用嘴唇輕輕地碰了碰他的臉頰,退開時,臉早已紅成一片。

  而對方也同樣如此。

  兩個“紅番茄”就這麼四目相對,看著,看著,一起抿起唇,傻乎乎地笑了。

  如果笑容可以表達言語,那麼他們此刻想說的一定是——有你在,真好。

  這也許就是他們的幸福也說不定。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兩個人,蘇綠的心中驀然湧起了一股類似於“這樣也不錯”的情緒。打動她的不是他們的相處方式,而是蔓延在兩人中的一股奇異感覺——世界那麼大,該如何幸運,才能找到一個可以理解我的你。而且,真巧,我也這麼理解你。

  正微微側頭思考間,一隻賊手突然攬上了她的腰肢。蘇綠一挑眼角,發現某人正沖她豎起拇指咧嘴笑,露出一嘴白牙:“交給我吧,一定會給你幸福的!”顯然,他也聽到了翟嘉最後的話語。

  蘇綠挑眉,目光中滿是期待:“真的?”

  “必須的!”

  蘇綠“呵呵”一笑:“那現在就給我吧。”

  “啊?”人字拖幾乎驚恐地看到,身邊女性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足有手臂那麼粗的擀麵杖,“等!等下!”他有心想跑,但對方早已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放在她腰間的那只手。

  “啊啊啊!痛!救命!我錯了!”哀嚎了半天後,他哭喪著臉喊,“對你來說到底什麼是幸福啊?”揍他嗎?

  “你猜猜?”揍!

  “……”QAQ他就知道!

  於是,今天的人字拖先生依舊在挨打!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09 AM

☆、32 華麗的柏油桶

  “所以?這是一個什麼情況?”

  蘇綠雙手環胸,氣勢十足地瞪向某人。

  “還不是因為你揍我才……我錯了!”人字拖抱頭蹲在一邊,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試圖引起同情,可惜,完全沒效果。

  “你有一分鐘時間解釋。”蘇綠微笑,“如果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你明白的。”

  “就是……那個嘛……”青年縮回手,扭扭捏捏地對指頭,“你突然提著擀麵杖把咱推倒在地,人家一緊張就……你在幹什麼?”

  “找擀麵杖。”

  某人被嚇得立刻五體投地道歉:“……就是我不小心帶著你進入了某個位面!真是非常對不起,請原諒我吧!!!”

  “帶我進入了位面?”

  經過人字拖的解釋,就是他這個位面管理者因為“太想逃跑”的緣故,無意間就打開了某個位面的門,隨即帶著與他訂立契約的蘇綠一起進入了這裡。

  “無意?你確定?”

  青年苦著臉看她:“真的是無意的。”

  “呵呵。”信他才怪吧,“回去再和你算帳,走了。”

  “……走不了。”人字拖臉上的苦意更深。

  蘇綠眯眸:“你什麼意思?”

  青年又是一番解釋,簡而言之,雖然身為位面管理者,但受他管轄的位面實在是太多了,故而每次讓蘇綠進入位面前,他都要進行一番精確定位,再加上有他在主位面坐鎮,安全無虞。但這次不一樣,他和蘇綠一起來到了這個位面,想要回去的話,需要先建立起這個位面和主位面的連接才可以。

  “別用鄙視的目光看著我啦。”人字拖歎氣,“如果是從前,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但自從上次洪流過後,很多位面都亂了套,強行完成連接很可能使得那些世界情況惡化,所以只能稍微花長一點時間,儘量曲折又安全地達成目的。”

  “需要多長時間?”

  “少則幾天,多則幾個月,再多大概……幾年……”說到最後,他吞吞吐吐,別過頭不敢看蘇綠的臉色。

  蘇綠深吸了口氣:“說吧,你想怎麼死?”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人字拖毫無形象地抱住某人的大腿——大概是因為簽訂了契約的緣故,身為魂體的他能夠直接碰觸到蘇綠,哪怕她使用的是別人的身體也是一樣,“我也不想這樣的,反正這個世界也沒啥任務,你就當是來度假的成麼?”

  “度假?”

  “嗯嗯!”青年狂點頭,“這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哦!只要不是毀滅世界,我都會替你收拾爛攤子的!”

  “以這副形象度假?”蘇綠看著鏡子中那足有兩百多斤的圓形物體,冷笑起來,“我都不用找擀麵杖,用它壓死你怎樣?”

  沒錯,這一次蘇綠的身體……是個胖姑娘。

  但是,與以往不同,這個身體的靈魂是真的完完全全地消失了,毫無存留。因為蘇綠無法以魂體形式長時間存在於這些世界的緣故,人字拖不得不在降臨的瞬間,幫她找到了一個還算“新鮮”的身體——簡而言之,就是身體的原主人才剛死去不久。

  “……但這具身體是最適合你的。”

  “你什麼意思?”捏拳頭。

  “我是說靈魂波動!波動啦!”人字拖抱頭縮到一邊,快速地解釋說,“每個人的靈魂都有獨有的波動,可以相似卻絕不可能完全相同。這個世界每一秒都有人誕生,也每一秒都有人死亡。而逝去者中,這個的姑娘靈魂波動與你相似度最高,所以她的身體與你的契合度也是最高的。不過你別有壓力,雖然是暫時借用,但我會付出足夠的代價給她——嗯,下一世的她。”

  “那之前呢?白雪雯、葉萱和翟嘉的靈魂波動也和我相似嗎?”

  “那不一樣。”青年搖頭,繼續說道,“她們的靈魂還在,而且在瞭解了你進入身體的意義後,都不約而同地對你放開了心防。相當於,主人邀請客人進入,那麼房子本身當然不會表達不滿。”

  “原來如此。”蘇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緊接著又問,“不過,按照你的說法,也許有人會拒絕我的進入?”

  “嗯,也許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人字拖點頭,“到那時,我會出手幫你鎮壓住他們的靈魂。這些人是世界的異常點,如果因為拒絕你的進入而立刻死去的話,整個世界也會受到影響,最終可能導致滅亡。”

  “哦?”蘇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話聽起來倒是很無情。”

  青年皺巴起臉:“別這樣,我也是為了拯救世界。而且,如果沒有位面洪流,這些人早就死了,是你的進入讓他們獲得了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想活下去,當然要付出代價;如果不想付出代價,那麼在我撫平世界異常後,重塑的世界未來中自然也沒有他們的存在。所以你離開的那一秒,這些人自然也會歸於原本的命運。”

  “咕咕……咕咕……”

  突如其來的巨大響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至於這響聲的由來——

  蘇綠低頭看著自己“小山層疊”的肚子,情不自禁又捏緊了拳頭。

  “總、總之,先吃飯吧!”人字拖見勢不妙,連忙提議。

  為了讓她的靈魂得到一個“停靠點”,人字拖暫時維持住了這具身體的機能,所以它還有著正常的生理需求,與普通人無異。當然,因為畢竟不是蘇綠本身的軀體,隨著時間的流逝,它會漸漸變得虛弱,最終到達不能使用的地步。

  這個時間會受內在因素與外在因素的影響,也許很短,也許很長,他也不確定。

  直到此時,蘇綠才仔細打量起整個房間,誰讓到達這個世界後她見到的第一樣東西是鏡子,它帶給她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約一米六的身高,絕逼有兩百六的體重——這簡直是一隻人形柏油桶。

  當然,她並不歧視胖子,甚至,在看了不少訪談後,她還挺喜歡這其中的樂觀者。但是,認同是一回事,親自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

  這似乎還是一位少女?

  臉部和身體的肌膚很柔嫩,梳成雙馬尾的黑色髮絲也很柔順,只是……蘇綠看著雙馬尾上紮的粉色頭花,再看著別住劉海的蝴蝶髮卡,又看了看身上穿的堆滿了蕾絲蝴蝶結的粉色蓬蓬裙,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何止是一隻柏油桶,簡直是個用彩帶纏了一層又一層的柏油桶!

  看來,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吃飯,而是換上一件稍微正常點的衣服。

  只是……這個房間很奇怪。

  從裡面的桌椅床鋪等擺設就可以看出,它是一間典型的少女閨房,色澤以粉色為主,巨大的床上還擺放了幾隻造型可愛的布娃娃。然而,天花板、牆面和地板卻是充滿了金屬感的銀色,很難想像一位如此追求“夢幻色彩”的女孩會做出這種搭配。

  “妹子,用這個!”依舊以魂體存在的人字拖指了指床上的某件東西,無法直接觸碰事物的他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給出提示。

  蘇綠走過去,拿起那個長得很像電視機控制板的銀色物品,翻來覆去地看了兩眼:“這是什麼?”因為身體原身的靈魂已經逝去的緣故,她沒有像以往那般接受到對方的記憶。

  “你按下紅色的按鈕就知道了!快按快按,我不會害你的。”

  蘇綠瞥了他一眼,按了下去。

  下一秒,她的面前驀然出現了一隻透明的光屏,一位金髮碧眼的英俊青年的上半身浮現於其中。這與位元面空間中的那面螢幕很像,只是,從空間螢幕中看到的都是真實的人類,而這位青年一看就是三維圖像。

  “午安,大小姐。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青年如僕人聆聽主人的命令般,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

  蘇綠敏銳地覺察到,這個人說的似乎並不是漢語,但奇妙的是,她居然毫無障礙地聽懂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人字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你可是我的契約者,聽懂看懂並使用每個位元面世界的語言是正常福利。”

  蘇綠沒有就這句話發表意見,只轉而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

  “哈哈哈,”某人手插腰大笑,“它有一個很霸氣側漏的名字哦。你想知道嗎?想知道就……我錯了,這其實是個未來星際世界。”萬千廢話在蘇綠的一瞪中盡數消散。

  “未來星際。”看樣子科技水準應該很高吧?她轉而又問,“這個光屏又是什麼。”

  “相當於家庭管家之類的東西吧。”有了剛才的經驗教訓,人字拖儘量簡單地回答說,“這個世界的科技很發達,人們屋子裡的東西幾乎都是自動化的,而這個軟體可以全方位地管理一切,井井有條地安排屋主的生活。不過別擔心,”他飄過去戳了戳光屏,裡面的那位青年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動作,一動不動,“它雖然名為‘智慧管家’,卻並不擁有人類的智慧,只是一段設定好的程式。主人可以通過聲音或者控制板對其進行操控。當然,為了保證安全性還有很多設定……不過這些對於我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因為她使用的身體就是屋主的,而他則是魂體。

  蘇綠點了點頭,試探性地說:“給我屋子的地圖。”

  “是,大小姐。”光屏中的青年一邊回答著,一邊站直身體。很快,這間屋子的構造圖就出現在了光屏中,這位帥氣的管家還很貼心地問,“請允許我為您仔細講解房屋結構——這間房屋面積共有30平方米,包含一間客廳,一間臥室,一個廚房,一個洗手間。”

  蘇綠:“……”這還需要仔細講解嗎?一眼就看完了吧。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1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9-21 02:47 PM 編輯

☆、33 這就是終點啊

  根據智慧管家、人字拖和女孩的日記,蘇綠很快地整合出了目前的情況。

  首先,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做——曾小嫻。

  相較于之前那些妹子相對複雜的背景,這次簡直簡單到了極點。

  曾小嫻從小失去父母,本來和其他孤兒一樣住在福利院。直到滿十五歲那年,被國家判定具有自主能力後,被分配住進了這間福利房中,依靠每個月領取的接濟金過活。

  當然,除此之外,她父母的遺產也在此時被正式轉交到她手中。

  這筆錢數量不多不少,恰好符合“餓不死也撐不到”的標準。一般人突然得到一筆錢後,肯定會想著存起來或者稍微做些投資。可惜這妹子對於人生的最大愛好就是——吃,還有把自己打扮成各種顏色的聖誕大禮包。

  智慧管家也是她兩年前,也就是剛搬來時買回來的,雖然這種小屋子明顯用不著,但是,根據日記的說法,曾小嫻很享受這種被人稱為“大小姐”的感覺,而且可以隨時根據愛好調整這位“管家”的相貌,這讓她尤為滿足。

  死因?

  蘇綠感受著身體的疼痛,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絲巾,注視著其下清晰可見的瘀痕,不出意外的話,是因為在床上放了太多的蕾絲緞帶,結果晚上睡覺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勒斷氣了。

  雖然對於生命的逝去抱有同情,但是這種死法……

  人死如燈滅,靈魂離開後,這裡的一切其實就與曾小嫻沒有多大關係了,因為她已然踏上新的旅途。有人字拖的保證,她下一世應該會很健康順遂。但是,既然借用了這個身體,就算是受了她的恩。

  【今天出門的時候遇到前不久搬進這個社區的許藍藍,她嘲笑我“越來越胖,越來越醜,除了吃什麼都做不了”,我遲早要證明給她看我既不胖也不醜!遲早讓她親口誇讚我!不過,在努力之前還是先吃點東西積攢能量吧。】

  蘇綠的手劃過日記上的筆跡,最後一句話暫且無視,前面的事情還是可以幫她做到的。而且,不知道要在這個世界待上多久,一直這樣可不符合她的審美。

  所以說,減肥吧!

  “清流,幫我搜索有效的減肥方法。”

  被曾小嫻取名為“清流”的金髮管家依言而行:“我明白了,大小姐。”

  這裡的房間除去基本傢俱外,都配備了一台普通光腦,作用類似于現代的電腦,只是技術要先進許多。當然,曾小嫻在購買了智慧管家後,光腦就納入了它的管理範圍,比如像現在這樣的搜索,就完全不需要她親自進行,只需要發佈命令即可。

  很快,無數條搜索答案出現在了光屏中,清流發出詢問:“搜索答案一共有七十五萬三千八百四十一條,請問是否提出繼續關鍵字,進一步細節搜索?”

  蘇綠想了想,逐步提出了要求——

  “不用使用藥物。”

  “不要速成。”

  “對身體無害。”

  “同樣的答案選擇查看人數多的。”

  ……

  一系列要求提出後,最後剩下的只有寥寥幾個,蘇綠看了下,發現都是啥健體操或者健康飲食之類的東西。看來即便科技發展到了如斯的地步,女人減肥最有效的方法還是只有倆——少吃和多動。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因為這極其考驗人們的恒心和毅力,所以經常有人說“你連減肥都做不到,還能做啥?”,雖然這話偏頗了點,但不得不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一個好吃懶做的女人,如果能下定決心戒掉嘴饞的毛病鍛煉減肥並最終成功,她還有啥事做不出來?

  “妹子,你是想鍛煉嗎?”

  “嗯。”

  “這個健體操是武者使用的啊。”人字拖注視著光屏上的各種圖形,摸著下巴說道。

  按照這個國家的規定,每個孩童達到十歲時就必須接受一次關於精神與身體素質的檢測。根據檢測結果,這個孩子可以確定自己將來究竟走哪條路線——主修精神能力的智者,或者主修身體素質的武者。

  當年曾小嫻所處的孤兒院中,有一個妹子的身體素質達到了S,引起了極大的震動。而不久後,她就被一戶豪門收養了,哪怕十歲的孩子們還不懂些什麼,也都明白這個幸運兒從此踏上了與他們完全不同的人生,以至於有很多孩童自此後都抱有同樣的期望,希望能夠一鳴驚人。曾小嫻也是其中之一,可惜的是,她無論是精神能力還是身體素質都是D,不算最低,卻無法踏上任何一條修行的道路,因為它們的門限至少也必須是C。

  所以曾小嫻也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普通人”。

  只是……

  “你倒是懂很多。”這傢伙果然藏著很多秘密。

  “那是當然的。”人字拖對於這點似乎沒有隱瞞的意思,“怎麼說我也是位面管理者,懂得肯定要多一些。”而後又說,“這套健體操不好,是最基本的、是人都能練的那種,我教你一套超超超厲害的!”

  “你敢用正常語言表達嗎?”

  “咳,網上公佈的健體操評分最多是個E,而我這套健體操的等級是超超超,所以……”

  “CCC?”

  “是SSS啦!”人字拖很無語,“別人想要都拿不到,我對你這麼好,你還欺負我。”仰頭四十五度憂鬱臉。

  蘇綠看著某人裝出來的小清新樣,毫不客氣地提起了腳,可惜依舊被躲過了。早已習慣這種事情的她接著說:“曾小嫻的身體素質才是C。”

  “沒事,SSS說的是練習之後的效果,而不是練習標準。而且,我這套健體操長期鍛煉還可以改變身體素質哦。”某人開始做廣告,“自從使用了我的健體操後,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餐可以吃八……這個還是算了,你要減肥的。”他接著又說,“回去後你也可以接著練,按照這個世界的評分,你的身體素質現在也差不多達到了A。唔,我還有一套精神能力的功法也可以教給你,不過,等你進入天網測試後再說。”

  “天網?”

  就在此時,一旁的管家似乎以為蘇綠在發佈命令,躬身問道:“大小姐,請問您是否要接入天網?”

  蘇綠來了興趣,正準備說確定,只聽到——

  “咕……咕……”

  “……先吃飯。”

  “大小姐,請問是否使用訂餐服務?”

  曾小嫻自己是不做飯的,所以一般選擇訂餐。好在這個專供成年前孤兒居住的社區設施非常齊全,有專門的食堂,人們可以選擇直接去吃,也可以選擇送餐服務,當然,後者比起前者肯定要稍微貴些。

  不過,比起吃大鍋飯,現在的蘇綠還是更喜歡自己親手來做。可惜廚房裡空空如也,哪怕立即購置廚具也趕不上這餐飯,於是她只好也選擇了訂餐。

  食堂的網站會把每餐可選的飯菜種類發上去,供人選擇。蘇綠一看,不錯,中西餐都有,前者四葷八素還帶倆湯,普通營養套餐可隨意選擇兩葷四素菜一份湯進行搭配。她很快就完成了選擇,示意光腦關掉頁面後,她走到衣櫥邊,一把將其拉開,而後幾乎被裡面那裝飾滿了蕾絲、緞帶和各種閃光石頭的衣服刺瞎了眼睛。

  偌大一個衣櫥……居然找不到一件稍微正常點的衣服……連內衣都是如此!

  蘇綠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作為一個淘寶店主,她也經常會進一些自己不喜歡但很熱銷的衣服,但是吧,這也僅僅只是眼光的差異而已。眼前這個明顯已經不是差異,而是……差了整個宇宙好麼?

  “……清流,幫我搜索購買衣服並且提供送貨服務的網站,還有購買廚具及菜蔬的網站。”

  “是的,大小姐。”

  在她訂購完一切東西後,敲門聲很巧地響起。

  蘇綠拉開門,一隻送餐機器人正停在門口,它的造型有點像賓館的送餐車,上面堆了不少銀色的飯盒。只是原本應該是車把的位置現在變成了機器人的頭。身體?靠輪子行走的它才不需要這種東西呢。

  蘇綠按照人字拖的指示,拿起曾小嫻的身份卡從機器人的眼前刷過。

  “掃描中,身份確定。”

  與清流不同,這只最低等級的機器人聲音充滿了機械感。

  下一秒,位於餐車兩側的機械臂展開伸出,穩穩地抓住了其中的一隻飯盒,將它徑直送到了蘇綠的面前。

  “此飯盒將與八小時後回收,請在此之前將它放到門口。”

  說罷,餐車自動駛走,繼續幫被人送飯去了。

  蘇綠端著飯盒關上門,走到客廳的桌邊坐下,將其打開。發現裡面的飯菜湯都有專門的容器裝著,可以取出來吃。她稍微嘗試了下,味道似乎還不錯。

  一邊吃著,她一邊有些奇怪地看向人字拖:“怎麼今天不感興趣了?”之前她吃飯的時候,他總是拼命地往邊上湊,說什麼“雖然吃不到,聞著味道也好”。

  “你不覺得它看起來實在是太……”青年歪頭想了想,最終給出了一個相對確切的詞語,“標準嗎?”隨即,他歎息了一聲搖頭,“機器做出來的菜啊,切成固定的大小,使用固定的數量,添加固定的配料,最終做出固定的味道。僅僅是看一眼,就讓人沒胃口。”

  “你要求還真高。”

  “不是我要求高,而是這裡面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

  “哦?”蘇綠挑眉,她倒有點興趣知道這傢伙到底有什麼真知灼見。

  “是愛啊!期望美味的食物自手中誕生的那種滿滿的愛!”人字拖搖頭歎息,“這才是廚藝的真諦。”

  蘇綠:“……”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某人繼續嘚瑟:“我之所以能成為廚神,就是因為領悟到了這個道理。孩子,現在你即將去參加廚師大賽,一定要牢牢記住……”

  蘇綠:“……”這不是她前不久無意中點開的那個雷劇的臺詞嗎?虧這傢伙記得並好意思拿出來顯擺!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17 AM

☆、34 黏人的的話嘮

  雖然某人向來不靠譜,但蘇綠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他說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機器人根據程式設定做出的營養餐,第一感覺是還不錯,但多吃上幾口就會有種寡淡的感覺。不是味道,而是感覺——沒有以往吃完美食後會“想找個地方靜坐著,再喝上兩口茶反復回味”的那份滿足感。

  由此可見,省時省力未必就是最好的。

  曾小嫻的身體胃口很大,將飯盒中的東西吃了個乾乾淨淨後,蘇綠也才只有一種“不太餓了”的感覺,想達到“飽”的境地至少還要再吃個三四份,但她顯然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少吃多餐才是硬道理。

  因為飯後不適合立刻運動的緣故,蘇綠暫且將健體操放到了一邊,轉而通過清流接上了天網。

  這個世界很廣博,以至於它不是以國家為單位分割,而是以星系。

  大大小小的星球數以萬計甚至十萬百萬計,不同的地理風貌,不同的氣候條件,不同的原生物種,而將這一切全部連結起來的,就是天網。一些星系與星系之間相距甚遠,哪怕乘坐飛船也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到達,但是,分散於宇宙各地的人們卻可以通過天網來完成溝通交流。

  不得不說,它真是一個劃時代的發明。

  只是,沒人知道它究竟是誰發明的。一切資料都記載說,它似乎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現,而後改變了全宇宙人的生活。不過,真相究竟為何明顯不是蘇綠該考慮的事情。唯一需要記住的只有兩條:一,年滿十五歲才可以進入天網;二,每天在裡面待的時間不可以超過十二小時,否則會被自動彈出。

  很快,蘇綠躺倒在被清理乾淨的床上,拿起光腦自帶的接入設定貼在兩邊太陽穴上,而後閉上眼睛,說道:“確認接入。”

  下一秒,她的意識模糊了短短一瞬,很快恢復清醒後,她發現自己出現在了某個封閉的銀色空間中。這地方大約有四五平米大,除了她和一面鏡子外,什麼都沒有。

  “首次登陸天網都會出現在這裡,它以後就是獨屬於你的小單間。”

  蘇綠側過頭,毫不意外地發現人字拖依舊跟在自己的身邊。後者接著說:“雖然你現在使用的是曾小嫻的身體,但靈魂還是你自己的,所以接入天網後被默認為了新人。”

  “會被發現嗎?”這種異常的事情,一旦被注意到絕對會被清查。

  “不會的。”人字拖搖頭,“天網無人可以控制,所以也沒人能通過它來搜尋別人的蹤跡。”

  蘇綠意味深長地看向他:“你也不可以嗎?”

  “……”人字拖乾笑,“啊哈哈,這種事情……”

  “哦?”湊近。

  “……”額頭冒汗。

  “算了,這種事情和我沒多大關係。”蘇綠站直身體,大度地放過了某人,手指向鏡子,“這是做什麼用的?”鏡子中的她,烏黑的長髮披散肩頭,發尾微卷,身穿一件白色吊帶長裙。

  “初次登陸可以獲得一次免費修改容貌和體型的機會,之後再想修改就必須使用天點了。”

  蘇綠想了想,最終還是沒修改相貌,反正她在現實中使用的是曾小嫻的身體,完全無壓力。

  “是否確定保留免費機會?”

  “是。”

  “請為自己取名。”

  “蘇綠。”

  ……

  一系列設定後,蘇綠離開了房間,正式進入了人類的“第二世界”。

  因為整個宇宙實在太過廣博,天網中自然也會分區,蘇綠所登陸的分區名叫“藍星”。不得不說,這個名字讓人很有親切感。

  “這裡可熱鬧啊。”站在店鋪林立、來往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頭,人字拖由衷地感慨說。

  “你沒來過這裡?”蘇綠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語中未盡的含義。

  青年點頭回答說:“嗯,位面管理者在沒有契約者的情況下是不能進入子位面的。”

  “之前的契約者沒帶你來過?”

  “沒有什麼‘之前’,你是我第一個契約者。”說到這裡,青年笑出了一口白牙,“奪走了我的第一次,妹子你一定要負責哦。”

  “我拒絕。”

  “……你想始亂終棄嗎?”

  某人哀怨的目光對於蘇綠來說毫無殺傷力,她只是淡定地回答說:“閉嘴。”

  “……”好渣,這傢伙太渣了!QAQ

  “接下來去哪裡?”蘇綠左右張望了下,在出來前,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經換成了紅黑格子襯衫搭配黑色皮褲,腳踩一雙高跟馬丁靴,細細的鞋跟足以讓每一個男人品嘗到滿地蛋液的痛感。微卷的髮絲在腦後隨意地挽了起來,以一根絹花裝飾的發簪固定住。本來新手是只有白裙穿的,想更換衣服則需要花費天點,不過,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問題。誰讓……

  “妹子,你不覺得這套泳裝很適合你嗎?絕對讓人鼻血噴……嗷!我錯了!”青年再次持之以恆地舉其碎花泳衣推銷,在被揍後,他默默地拿起衣服擦了擦不知道是被揍出還是因其他原因流出的鮮血,輕咳了聲,努力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先去測試下你的精神力吧。”

  “你真的打算就穿著這身?”蘇綠雙手抱臂看這人字拖,大概是因為位於這裡的人都是靈魂體的緣故,大家都能看到這傢伙,偏偏這貨還是一副背心短褲人字拖的打扮,真是……相•當•丟•人!

  “啊!”某人震驚了,很顯然,他忘記了“在天網中其他人能看到我”這件事。但緊接著,他左看看右看看後,又賊兮兮地笑了,“不過,不覺得回頭率很高嘛?”

  “呵呵。”

  “……你這麼笑是啥意思?”

  “離我遠點。”

  “……你為什麼這麼無情?”

  “太丟人了。”

  “……”淚奔。

  最終,人字拖還是換上了白襯衫與休閒褲,還猥瑣兮兮地搭配了一根紅黑條紋的領帶,一邊扯著一邊沖蘇綠猛眨眼。後者毅然扭過頭,權當沒看見。

  “……妹子,你那種嫌棄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

  “……”傷自尊了……

  “少廢話,帶路。”

  蘇綠深切地覺得,某些人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暴雨還燦爛,哪怕不搭理,他也能晃著尾巴左轉轉右蹭蹭,自顧自玩得開心得很。

  但是……

  她始終記得,當這傢伙剛能從位面空間出來時,話嘮似的不停找她說話,精力多得好像完全用不完。晚上睡覺前,她隨便在電腦中找了一部電視劇,設置成連播模式,問他要不要看。原本以為極度無聊的他肯定不會拒絕的,誰知道,這傢伙卻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我已經看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電視啦,對我來說,看著你睡覺都比看這個有趣哦。”

  “……”

  結果第二天一她醒來,發現這傢伙還真的虛飄在她床頭,歪頭托著腮看她睡覺。

  揍飛這貨之餘,她也覺察到了隱藏在他內心的深深寂寥感,種種跡象都表明,他似乎獨自一人被關在位面空間中度過了極為漫長的歲月。最終,沒變成陰暗的變態,卻變成了煩人的話嘮。

  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多時,人字拖帶著蘇綠走到了一家名叫“落森”的精神力會所中。這裡雖然是虛擬世界,但一切看起來和現實並無區別,只是有一條,就是所有建築最高不得超過五層,而這家會所無疑已經達到了最高標準。即便不太明白地形,蘇綠也能看出這條街非常繁榮,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建立起偌大一個會所,想必資本很是雄厚。

  坐鎮前臺的漂亮招待小姐,一見到他們就立即露出了職業性的笑容:“你好,請問有什麼需求嗎?”

  “測試精神力。”

  “根據規定,第一次光臨的顧客可以享受一次免費測試的機會,只是,本會所只對會員開放,所以需要先辦會員卡。請問您是否願意成為本會所的會員呢?”

  蘇綠想了想,才回答說:“會員有什麼硬性要求嗎?”

  “普通會員是沒有的。”招待小姐笑著回答,“進階成高級會員後,則可享受更多折扣,不過在退出本會所之前,是不可以再加入其他會所的。當然,普通會員則不需要遵守這項規定。具體要求您需要看一下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了手腕,那裡戴著一塊手錶狀的光腦。

  每個進入天網的人都會擁有這樣一台設備,蘇綠也不例外。它可以使用天點改變外形或者升級卻無法摘卸,是入網者的身份證明以及交流方式。

  她抬起手腕,彈出只有自己使用者本人能看到的光屏,與對方的光腦對接了一下,再選擇“確認接受資訊”。不過片刻,關於會員的一系列具體資料便出現在了其中。

  她稍微查看了一下普通會員的要求,接著問道:“請問該如何成為你們的普通會員呢?”

  “登記下資料即可。”招待小姐回答說,“表格就在剛才發送資料的最後一頁。”

  蘇綠點開,發現需要填寫的內容沒有什麼與現實相關的資訊,大致就是虛擬姓名啊、光腦號啊之類的,快速地填寫完成後,她將表格傳輸了回去。

  “好的,蘇綠小姐,恭喜你,正式成為了我們會所的一員。”招待小姐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旁邊的俊朗青年,“這位先生,請問你有意願成為我們的會員嗎?”

  “我麼?”人字拖歪頭想了想,“如果我不是會員,是不是不能進入內部?”

  “原則上是這樣的。”

  “那我就註冊個吧,不然就不能繼續跟著她了。”

  招待小姐:“……”默默抽搐了下嘴角,“好的,請將你的光腦與我對接。”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23 AM

☆、35 達成的蛻變+一份奇怪的工作

  很快,人字拖也填寫完畢,將資料傳輸了過去。

  蘇綠雖然不知道這傢伙是從哪里弄到的身份和光腦,但這種事對他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也就乾脆懶得問了。

  “好的,時臣先生,恭喜你,正式成為了我們會所的一員。”

  蘇綠:“……”即使淡定如她,也情不自禁以一種觀看神獸的目光注視著某人,“時臣?”

  “……”人字拖……不對,應該說是時臣先生一手捂住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不是時臣,是星辰的辰啦!”

  “有區別嗎?”

  “……區別很大好嗎?”時辰先生一臉血,“我才不是幸運E,才不要被兩個好基友同時背叛捅腎呢!”

  “怪不得你一直不和我說自己的名字。”

  “你也沒問我啊!”一提起這個,青年可委屈了,“真是一點都不關心我!”

  眼看著“關於名字的探討”即將演變成“年度感情大戲”,蘇綠很乾脆地轉身朝會所內部走去,她可沒有被人圍觀的興趣。

  “……喂,別丟下我啊!”某人很沒有節操地跟上。

  在成為會員後,只要在這個會所中打開虛擬光腦,其中就會自動出現地圖。會所很大,內部設施也很齊全,比如測試室、鍛煉室、休息室等等,每種都還分等級,而他們作為普通會員,所能進入的肯定只是最低等級的那種。好在按照人字拖的說法,測試室的等級並不影響其精度,說到底只是大小和華麗程度的差別而已。

  他們運氣不錯,很快就找到了一間空測試室。兩人先後刷光腦進入後,便將大門封閉了起來。為了遵循保密原則,會員們幾乎都是單人使用,當然,熟人的話完全可以一起。

  “怎麼測試?”

  時辰走到了測試機器邊,拍了拍座椅:“首先,坐在這裡。”在蘇綠坐好後,他低下頭嚴肅臉說,“接下來,仔細地看著我的雙眼……嗷!”

  蘇綠微笑著把搗向他腹部的手縮回來:“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青年默默地將一只有點像帽子的儀器戴到蘇綠頭上,再拍下測試機上的銀色按鈕,“搞定。”

  蘇綠沒有回答他,因為在按鈕被按下的那一秒,她整個人就陷入了某個奇怪的感覺中。怎麼說呢?就好像突然間睡著了,但又似乎保持著清醒。意識漂浮於一片灰色的混沌之中,不知道究竟該往那裡行進。下一瞬,她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光,沿著那溫暖光芒所指引的方向,她快步前行而去,在那盡頭,看到了……看到了……

  她猛然睜開眼睛。

  緊接著,發現某人正跟薩摩耶似的蹲在她身邊,仰起頭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情。

  蘇綠取下頭上的儀器:“這個測試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過了多久?”

  “嗯?”她想了想,回答說,“兩三分鐘吧。”

  “不,”時辰搖頭,“是十分鐘。”

  “有那麼久?”

  “嗯。”青年點頭,“你找到了‘光’吧?”

  “那有什麼寓意嗎?”

  “超過半小時還沒找到,天賦就是最低等級的E,二十六到三十分鐘是D,二十一到二十五是C,十六到二十是B,十一到十五是A。”

  “這麼說,我算得上是S?”

  “正解,剛剛步入S的範圍。”時辰豎起拇指。

  “S以上是什麼?三S?”

  “五分鐘以內是雙S,一分鐘以內是三S,”青年攤手,“S已經算是很罕見的天賦,更別提這兩種了,它們出現的幾率非常低。”

  “你呢?是什麼標準?”

  “……這個規則不能放在我們身上的。”時辰站起身,朝還坐在椅子上的蘇綠伸出手,“隨著時間的增加,你的靈魂會更加凝實,遲早會突破S到達更高的境地。”

  “要試試看嗎?”蘇綠就著他的手站起,問道。

  “不要了。”青年搖頭,“萬一把機器給弄爆掉就不好了。”

  “……”這傢伙還真是有自信。

  才這麼一想,某人又嘚瑟了起來:“妹子,有沒有覺得我剛才那句話非常霸氣側漏?”

  “……呵呵。”

  “……”這是什麼反應啊?他鬱悶無比地說,“走吧。”

  “急什麼?”蘇綠見他沒有測試的意思,便重又坐回了椅子上,“現在應該急的可不是我們。”

  “怎麼說?”

  她打開光屏,指著已經自動更新過的資料說道:“根據規定,這個免費測試的成績將會自動記錄在案,你剛才說過吧?S是非常罕見的天賦,那麼,你猜,這家會所會有怎樣的反應?”

  “原來如此,”人字拖意味深長地摸下巴,“我要不要也來玩一個嗎?”

  “你不是怕把機器炸掉?”

  “所以直接修改這個吧。”說著,他打開了手中的光腦,而後在光屏上那麼輕輕一劃,奇跡般的,資料卡上精神天賦一欄就變成了S。

  “怎麼不填個更高的?”

  “咳,我怎麼敢比大王您等級高呢?”諂媚笑,“而且現在已經足夠顯眼了。”

  兩人又在屋中坐了一會後,才走了出去。不出蘇綠意外的,這家會所的負責人已經等候在了門口,如果說一個S分量還不夠,兩個S呢?

  經過一番扯皮後,蘇綠與時辰搖身一變成為了這家會所的黃金會員,雖然之上還有更高的標準,但相對的就要承擔更多的義務,兩人對此毫無興趣。

  這家會所採取的是積分制,積分可以用天點換取,也可以通過其餘方式獲得。比如蘇綠剛才測試出天賦是S,就獲得了1000積分的“獎勵”,這是一筆不菲的點數,用它可以在會所自帶交易廳買到很多實用的東西,其中甚至有B級的精神鍛煉法。只是再高等級的功法,哪怕點數足夠,就必須成為鑽石會員才有資格換取了。

  不過,這對蘇綠來說並不是問題,誰讓她身邊跟著個人形的外掛呢。更讓她在意的,是訓練室的使用權。與測試室不同,鍛煉室等級越高,效果也就越強。黃金會員已經有資格使用最高級別的鍛煉室,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免費時長,超出後就需要使用積分付帳。

  在達成“交易”意向後,負責人很識趣地退散,將時間留給了兩人。

  “妹子,接下來想去哪裡?”

  “交易區或者鍛煉室吧,有什麼提議嗎?”

  時辰想了想,回答說:“交易區對現在的你來說其實沒多大用處,最需要的精神鍛煉法和實用技能我會給你,黃金會員能買到的輔助物品對於天賦S的能力者一般沒多大用處,至於現實中的物品……你肯定不會與人達成交易。”因為會暴露出個人資訊。

  “那就去鍛煉室。”

  “是的大王,您請這邊走。”

  “……”才正經了一會兒就又犯二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蘇綠過上了非常規律的生活。

  起床後吃自己準備的早餐——進入天網鍛煉精神力——退出天網鍛煉身體——吃第二頓低熱量營養餐——進入天網鍛煉精神力——退出天網鍛煉身體——吃午餐——進入天網……

  一切都合理而有序地進行著。

  相對於如魚得水的精神力鍛煉,身體鍛煉讓她吃了很大的苦頭,因為曾小嫻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差,更別提柔韌度……彎個腰都會被肚子上的肉攔住好嗎?以至於蘇綠花了足足十天才完成了第一個動作,但即便如此,效果也是巨大的——十天瘦了二十斤,要放在原本的世界,肯定會讓所有女性瘋狂吧。

  對此,她曾有過擔心:“你說過我原本的身體也可以鍛煉吧?”

  “是啊,放心,肯定比現在輕鬆很多。”

  “你確定不會變成骷髏嗎?”

  “……當然不會啊。”時辰似乎很無奈地回答說,“這個健體操所起到的效果是煉體,簡而言之,就是讓身體達到最優的狀態,曾小嫻的身體之所以會瘦這麼多,是因為她身體裡堆積的‘廢料’實在是太多了。”

  “原來如此。”蘇綠緊接著又提出另一個疑問,“會長出肌肉嗎?”咳咳,蘇表姐不管怎樣也是一位女性,擔心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男性可能會,”青年擦汗,“但女性的身體只會變得相當勻稱柔韌以及有爆發力而已……比如以纖纖美手提起幾個液化氣罐什麼的。”

  “你這是在提醒我該換份新工作了嗎?”

  “咳咳,別想太多。”

  如此的生活持續了兩個月。

  多年的店主生涯讓蘇綠變得極其有耐性,而且說實話,這段時間的生活對她來說也並不乏味,因為曾小嫻的身體實在太具有“可塑性”,幾乎每天觀察都會有新的改變。

  終於,她完成了這個女孩死前的心願。

  蘇綠靜靜地站在鏡子邊,身上穿著前不久買回來的白色練功服,當時穿著剛好的衣物現在看起來腰部又略有些肥大。她注視著鏡子中的容顏,烏黑而柔順的黑髮被梳成了一個馬尾,排除了雜質的肌膚宛若嬰兒般白皙嬌嫩,雙頰泛著淡淡的粉色,看起來尤為健康。

  不得不說,曾小嫻在日記中所表現出的信心並不是無的放矢,在減肥成功、能夠看清五官後,她真心可以稱得上美人。尤其是那雙眼角微微上挑的大眼睛,水波蕩漾,看起來尤為可人。客觀來說,蘇綠覺得自己本身的長相是不及她的。但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某種意義上說,蘇綠是個有點自戀的人——曾小嫻的肉體再好,在她心中也不如自己的看著順眼。

  但是,現在明顯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

  因為,曾小嫻即將滿十八歲。

  而到生日那一天,她就必須從這裡搬出去,並且,再也無法領取救濟金。

  存款在她來時就已經不多了,所以,在坐吃山空之前,她必須找到養活自己的方法。

  雖然某人表示——

  “我可以包養你呀!”

  然而自尊心強烈的蘇姑娘的回答卻是:“你看我像是被包養的人嗎?”

  “……”這個,的確不像……

  “所以你應該把錢遞到我手裡,再跪下來求我包養你。”

  “……”他賤麼?但是,“聽起來似乎也不錯啊。”

  “然後我接過錢,再把你一腳踢開。”

  “……喂!說好的友情呢?”

  “呵呵。”

  這些不過是玩笑話,但同時也表達了蘇綠的思想——她有手有腳,所以不管怎樣都可以活下去,不需要依附於別人的給予。

  “妹子,你究竟打算怎麼賺錢啊?”

  蘇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按照這身體現在的長相,找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一點也不難吧?”雖然曾小嫻的東西她幾乎都沒有再使用過,但畢竟是這姑娘曾經最心愛的玩意,直接丟掉這種事她是不可能做的,至少讓它們陪伴這個身體到最後。

  “……”

  “你那是什麼奇怪的表情?”

  “咳咳咳。”某人的眼珠子溜溜亂轉,“就是,聽到你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對,你是打算出賣……”

  “我警告你,敢把後兩個字說出來,就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原則上說,我不會死的。”

  “如果你的眼睛被揍到只剩一條縫呢?”

  “……”要不要這麼暴力啊!TAT

  悲催的青年無語凝噎,但很快,他又恢復了活力,蹦躂著湊過去問:“妹子,你要不要試試在天網上找工作?”

  “我就是這麼想的。”

  時辰之前的說法沒錯,他所說的鍛體法的確可以改善身體素質,但再怎樣也無法一蹴而就,蘇綠也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這上面,畢竟這個身體本身已然在走向衰亡,而她總有一天也會離開。而她的精神天賦雖然不錯,卻也只是剛開始鍛煉而已,未必就能與人對抗。更別提她壓根沒打算展現出這一點,畢竟曾小嫻從前的精神力天賦才是D,突然之間變成S,完全找不到方法解釋吧。

  但如果什麼都不暴露,哪怕長相再好看,一個雙D在現實世界的確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除非足夠放得開。

  天網中就不一樣了,在那裡她可以盡情地展露出天賦。

  蘇綠不是好逸惡勞的人,但既然有更好的捷徑,她又為什麼不嘗試呢?

  再加上,每個人每天可登陸天網的時間是十二個小時,她目前對精神力的鍛煉最多只能維持四個小時,再多就傷身了。剩餘的八個小時與其白白浪費掉,還不如拿來工作。

  將打包好的箱子放到一邊,蘇綠轉而再次通過連接器材進入了天網,至於時辰……他壓根不需要這玩意,就能完成“緊密跟隨”任務。

  兩人照例先直奔精神力鍛煉室——有天賦不代表能很好地使用精神力,就像一個人天生腿腳靈便適合跑步,如果從不練習,未必能跑得過資質不如自己的專業運動員。

  凡是未來星際世界,一般和“機甲、飛船、戰爭”等事物是分不開的,這個位面也不例外。武者一般會操控機甲近身格鬥,而智者則可通過精神力操控飛船,根據記載,有史以來擁有三S天賦的最強智者一次性可操控十來艘最大體積的飛船,一個人就可以發起一場小型戰爭。

  這也是智者比武者珍貴的原因。

  事實上,前者的總人數的確比後者要少上許多,且呈金字塔結構,C級人數眾多,B級只是C級的百分之一,A級是B級的千分之一。至於S級則更加稀少,壓根不能按比例估算,更別提雙S和三S了。所以同樣等級下,智者要遠比武者受重視。

  一個優秀的戰士和一個強大的艦隊,是人都能看出哪一方比較強大。

  當然,有利也有弊,智者真心比武者要燒錢多了……

  不過,這些對於蘇綠來說都不是問題,她又沒打算打仗,更別提買飛船了,事實上,她就算把曾小嫻的全部家當賣了,估計也才能買到最小型飛船上的一塊漆料。再說了,有錢也不買啊,又帶不回去。但精神力技能就不一樣了,因為這些與靈魂息息相關,她完全可以一起裹走。

  這幾個月以來,她鍛煉的項目都是——化絲。

  顧名思義,就是盡可能地將精神力分化為細絲,智者們就是以此來操控飛船。根據人字拖的說法,這其實是在鍛煉控制力,控制力越強,使用其他精神力技能也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他建議她鍛煉到現有水準的極限後才開始練習別的技能。

  雖然平時總是在口頭上“鄙視”他,但這貨難得正經地提出意見時,她一般都會虛心採納的。

  在疲勞感到達某個極限後,蘇綠收回了化為了數百條細絲的精神力,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

  “好像又增加了一兩條呢。”一直在旁邊盤腿坐著的青年說道。

  “嗯。”蘇綠點頭,“還有不小的進步空間。”據說越到後期,進展就越是緩慢,甚至幾天甚至十幾天都多不出一條精神細絲,到那時才算真正地逼近極限。這個位面的人都是從十歲開始進入專門的院校進行鍛煉,年滿十八歲才可畢業,自由選擇未來。她雖然走了捷徑,但畢竟才練習兩個月而已,磨刀不誤砍柴工,這種事情急不來。

  稍微休息養神了一會後,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怎麼樣,想到要做什麼了沒?”一邊走著,時辰一邊問道。

  蘇綠眯起眼眸,突然笑了。

  “……喂,別露出這樣的笑容啊!”他很心慌好嗎?所以說,“你到底在想什麼不妙的事情啊?”

  “我在想,如果把你給我的兩套功法給賣了,能換到多少錢。”

  “……別鬧。”青年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綠瞥了某人一眼,微笑著說:“是誰說‘只要不毀滅世界,都會給我收拾爛攤子’的?唔,賣不太好,這是一次性買賣,設置成付高額費用才可流覽怎樣?”

  時辰苦起臉:“你這樣做和毀滅世界已經沒區別了吧?”同樣的精神力天賦,功法越好,鍛煉的結果也就越好。凡是強大的勢力,幾乎都有幾門壓箱底的技藝,而其中也未必有三S級的,現在她要是把這些給公佈出去,絕對會把整個宇宙攪翻成蛋液的。

  就在他苦思冥想該怎麼讓對方打消主意時,她突然輕飄飄地說了句:“開玩笑的。”

  “哎?”呆。

  “走了。”

  “……咦?等下。”

  蘇綠當然是開玩笑的,事實上,她只是想看下某人“天崩地裂”的表情滿足下惡趣味而已。毀滅世界這種事讓反派boss來做就好,她沒有任何興趣。

  她記得,前幾次路過街頭時,看到不少店鋪在招工,現在她打算仔細看下。

  事實上,天網中的工作機會還真不比現實中少。

  【本店招聘服務員一名,要求——貌美笑甜身材好,薪資面談。】

  “別看了,妹子你不符合這個要求。”

  “哪裡不符合了?”

  “別捏拳頭啊!貌美身材好……咳咳咳,這個……還是有的,就是笑甜……”她笑起來讓人渾身發冷好嗎?

  【本店招聘出氣筒一名,要求——脾氣好脾氣好脾氣好,任由脾氣不好的客人責駡毆打依舊可以不動怒不動火,薪資面談。】

  “……妹子啊,你是想去當顧客還是去拆店嗎?”

  “不,我覺得可以把你送進去當職工,你覺得呢?”

  “我錯了!”

  【本店招聘幼兒教師一名,要求——持有初級教師證……】

  PASS!

  【本店招聘導購員一名,要求——導購專業證……】

  PASS!

  四處溜達了一圈後,蘇綠發現還真沒有什麼適合自己的工作,除去薪水最低的基層工作之外,其餘的幾乎都要求有相關證書。這些證書可以通過在天網的相關部門填寫真實身份資訊後獲得,當然,個人資訊不會洩露,安全性也有保障。可惜,曾小嫻搬到國家福利房後她乾脆連學都給輟了,畢業證都沒一個。

  沒錯,直到這一刻,蘇綠才發現自己居然成了一個——無•業•遊•民!

  按照原本世界的標準算……應該是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的無業遊民。

  “妹子,看那個!”

  就在此時,身邊某人的賊手一把勾住蘇綠的頭,示意她朝某個方向看去。

  蘇綠一邊將某人揍飛,一邊閱讀著告示上的文字——

  【本店急需專業技術人員一名,無證可在本中心進行培訓後上崗,工資高,待遇有保障!】

  蘇綠:“……”專業技術人員是可以隨便上崗的嗎?不過,看看似乎也不錯。

  於是她走了過去。

  這是一件位於街尾的小店,比起中心區的繁榮,這裡的人流要相對較少,但也只是相對而已。然而,比起其他店鋪,這家店真心是門可羅雀。

  走近,她才發現這家店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心歸處,這倒是讓她想起了一句話,“心之歸處,即是吾鄉”。只是,作為店鋪來說,這個鋪名多少有點讓人不明所以,不過,它似乎走得就是這條路線。與其它裝飾新潮的商家不同,它使用的居然是一扇黃褐色的木門。打開的瞬間,門上的風鈴叮叮噹當,發出來一陣悅耳的聲音,提示著屋中人客人的到來。

  屋中的裝飾及閘的風格相符。

  與外界想比略顯黯淡的房間以幾個次第排開的燭臺為光源,桌椅書架之類也都是木製品,其上擺放著不少瓷質的器物。矮幾上的香爐中,一縷青煙緩緩升起,香味沁人心脾。因為光線的緣故,再往裡便看不太清了。

  稍微觀察了下後,蘇綠發覺裡面的擺設多少有點不倫不類,看得出設計者竭力想表現出“古色古香”的感覺,可惜依舊失敗了。不過按照時辰的說法,這個世界曾歷經幾次巨變,隨著科技的發展,古文明的傳承逐漸衰落。所以,這家店在設計上已經算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她開口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如此問了兩三次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店內傳來:“今天休業,不做生意。”

  “……我看到你門口貼的招聘啟事。”

  “什麼?”聲音突然變調,下一秒,一個穿著古怪長袍的矮個子老人“嗖——”的一下從後來沖出來,一把就抓住了蘇綠的手,熱淚盈眶地說,“好!就決定是你了!”

  “……哈?”

  “我的新店員!”

  “……”喂,這也太隨便了吧。

  仿佛沒注意到蘇綠詫異的目光,老人從懷中掏出幾張卡片塞到她手中:“喏,上崗資格證,工作證,全在這裡!”

  蘇綠不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她拿起手中的證看了眼:“心理醫師資格證?”這種東西也能隨便就發的嗎?

  “安心吧,這是我請老朋友做的,不仔細看肯定分辨不出真假。”

  時辰忍不住吐槽:“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承認這是假證真的沒問題嗎?”

  “咳,”老人老臉一紅,努力擺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主要是我一看小姑娘你,就覺得骨骼清奇、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堪為大用!我們這個店,就交給你了!”

  蘇綠:“……你們家的營業範圍是?”算命的?

  “啊,對了,忘記介紹了,我們這是一家心理診療所,專門治療各種心理疾病,書架上有相關的書籍,不懂你就看!別緊張,這幾天咱們店休業,不會有客人上門打擾你看書的。當然,工資照發你!”

  “……”

  “而且,咱們店可是歷史的傳承者,很高端的哦!”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自家店鋪的大門,“看,我特地花鉅資請師傅雕刻出的‘福’字紋,沒見過吧。要觀摩下不?很長知識哦!”

  蘇綠扭頭看去,果然,從這個角度看,門上的花紋的確構成了一個“漢字”,只是,那個字不太像福,然而……

  時辰吐血:“別欺負我們不識字,那明顯是‘逼’字吧喂!”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24 AM

☆、36 坑爹的賭約+達成的心願

  一聽人字拖的話,老人震驚了,他踉蹌地後退了幾步,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青年:“你……居然是古文字大師?!”

  時辰:“……”

  蘇綠:“……”

  “哎,真是獻醜了。”矮個子老人歎了口氣,“其實刻完門後,我也特地請過一個古文字大師鑒定,結果他告訴我——我被騙了。不過,我想著反正沒多少人認識,就這麼給用上了,本想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教訓。卻沒想到……哎!見笑,見笑了。”說到這裡,他又來了精神,“不過,也沒白見那位大師,看我身上這件袍子,就是仿照大師所穿的樣式做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古文明氣息?”

  蘇綠:“……”某種意義上說,他穿的衣服的確很類似於民國時期男性穿的長袍,只是……顏色和圖案也略詭異了吧?

  “我這個顏色來歷可大了。”老人搖頭晃腦顯擺說,“據說當時以紫為尊,然後黃色是有權的代表,朱紅色辟邪,我就讓它們把我的袍子給染成三色了!再看我胸前和背後的這個圖案,龍啊!知道嗎?大師說,古文明中,人們會稱呼自己為‘龍的子孫’,可見它是咱們的老祖先,你們聽說過這句話嗎?”

  時辰扶額,語調虛弱地說:“聽說過……”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啊!”

  “可是,我沒聽說過我們是鐵甲暴龍的子孫啊……”

  可惜,這句話對方並沒有聽到。

  如果說人字拖還能勉強打起精神吐槽的話,那麼蘇綠唯一的感觸就是——無話可說。她以為時辰這傢伙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就這個意義上說,關於這份工作……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果斷還是退散吧。

  “別啊!”老人以非常不符合年紀的速度一個箭步沖到了蘇綠的背後,結結實實地將她攔住。

  天網發展至今日,很多退休後無所事事的老人都經常會到這裡消磨時光,街上還有不少家專門針對他們服務的老人會所。

  當然,休養是可以,但變成年輕人來和小夥子小姑娘來一場“曠世絕戀”是不可能的。天網中人們外貌和體型的修改,卻始終控制在一個範圍內。六十歲的老爺爺可能變得稍顯年輕,比如五十歲左右,卻絕不可能變成二三十歲的帥哥,反之亦然。

  “我不是學心理的,對此一竅不通。”

  “沒事,我不是給你證了嗎?”老人拿過蘇綠手中的資格證,點了點上面一個空白的位置,“你在這裡填上你自己的名字就好,一般顧客看到這個就放心了,不會向你詢問證書編號再去查檔的,安心吧!”

  “……”

  “工資也好商量,你覺得多少合適?”隨即,他報出了一個可以說相當高的數額。

  蘇綠很果斷地搖頭:“不。”

  “雙倍!”

  “不。”

  “……三倍,再高就不行了!”

  “我拒絕。”錢財固然動人心,蘇綠卻依舊堅定地將東西塞回了對方的手中,“抱歉,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啊?”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情。”將要取之,必先予之。現在得到的這些遠遠超出正常範圍的利益,遲早會被人拿走,說不定她還會因此失去更多。

  老人潸然淚下:“你忍心拒絕我這樣一個老人的求助嗎?”

  “如果你不對我說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只能這麼做。”

  “……”老人哭喊起來,“我的命好苦啊!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沒有同情心嗎?”

  “你家店坐落的地方不差,卻沒有一個客人,我想,很多人想必都知道這裡‘發生了或者將要發生些什麼’,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蘇綠淡定地說,“如果你說實話,我們還有的談,如果你想靠年齡來脅迫我就範,那麼我只能說抱歉了。”

  矮個子老人聽完,呆住。

  片刻後,他長舒了口氣,縮回攔住蘇綠的手:“對不起啊,小姑娘,是我做過頭了。”說完,他搖搖頭,“這麼大年紀還做出這樣的事,丟人啊。你們走吧,啊,對了,你們可以順帶從店中拿走一樣東西,作為我道歉的禮物。”說罷,他歎氣,“反正估計也開不下去了。”

  “究竟出了什麼事?”天生好奇心旺盛的人字拖問道,看他似乎對此頗有興趣的樣子,蘇綠索性也決定聽一聽——反正在天網中只要有這傢伙在,就絕出不了什麼問題。

  “反正其他人都知道了……也罷,我就告訴你們吧。”老人擺了擺手,指向一旁的桌椅,“走,那邊坐。”

  雙方都坐好後,老人給兩人泡了一杯茶——雖然藍星的古代文化沒有被完整地傳承下來,但這種國民飲品至今依舊風靡整個宇宙。

  天網中也存在著各種飲食,雖然食用他們不可能真的使現實中的身體有飽腹感,但一滿口舌之欲還是可以的。這些原材料都是自天網中誕生的,或者說,天網產生之初,本沒有這樣繁榮,而是一片片原始的荒地,經歷無數人的開闢和努力,才到達今天這樣的地步。

  人們在探索中發現了一件令人驚異的事情,那就是,它的地形剛好是現實世界的映照,分毫無差。這也是它被稱為“第二世界”的主要原因之一。現如今,凡是宇宙被發現的星球,在天網中也都被強大的勢力分別佔據,構成了各種盤根錯節的關係。

  “這茶可是好東西,來試試看。”

  蘇綠注視著手中碧綠的茶水,就在此時,腦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沒問題,可以喝。】

  她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下,臉上卻不懂聲色,一邊舉起杯子品味,一邊試探性地與之對話。

  【在這裡依舊可以這樣說話?】

  【這是精神力的運用。】

  人字拖解釋說——

  【從前我在位面空間中對你說話,是我通過主位面與子位面的關係,單方面創建通道溝通思維,現在,是拿我的精神力和你的精神力相連接,比起從前要省事得多,以後都這樣做好啦!】

  【問個問題。】

  【什麼什麼?你問啊,我只要知道就都告訴你。】

  【怎麼遮罩掉你。】大概是因為從前那樣溝通比較耗費力氣的緣故,這傢伙只是偶爾吵鬧下,以後要是經常可以連接,她還不被吵死?

  【……】TAT

  “怎麼了?味道不好嗎?”老人奇怪地看著青年突然變得悲桑的表情,奇怪地問道。

  “不……”時辰一把捂住臉,“味道太好了,我太感動了……”

  老人豎起拇指:“哈哈,有品位,來,再一杯!”

  “哦哦,來,幹!”

  “幹了!”

  蘇綠:“……”拿茶當酒喝,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挺投機。等下,這種感覺……她驚訝地發現,隨著這杯茶下肚,她的精神力好像受到了一點點影響。錯覺嗎?她立刻又喝了一口,果然,不是錯覺。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差異,人字拖“哈哈”笑了起來:“不過,可以恢復精神力的茶水就這麼隨便喝真的沒問題嗎?太浪費了吧。”

  “小兄弟有見識。”老人再次豎起拇指,隨即歎息,“不過,誰知道幾天後我的店還能不能開,喝完拉倒,幹了!”

  【恢復精神力?】

  【嗯,你每次鍛煉過後,都需要一段時間來將精神力恢復到巔峰狀態,這個茶水可以提高恢復速度。】

  蘇綠記得,人字拖這傢伙在之前的確對她說過類似的事情。

  人們在每次進入天網時都會完全複製現實的狀態,智者的虛擬身體擁有與原身一樣的精神力,而武者的虛擬身體則擁有于原身一樣的武力。區別在於,智者可以在這裡鍛煉精神力,而武者卻無法在這裡鍛煉現實中的身體。當然,他們通常會參加各種類型的挑戰賽,以積累對敵經驗——其他戰鬥方式姑且不說,哪怕是死鬥,也頂多是因為精神受損而被丟出天網,短時間內不能再上而已。當然,偶爾也會出現意外,比如一部分人因此變成白癡或者乾脆死亡。

  不過智者間的虛擬戰鬥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比起現實中的戰鬥,安全性真的要高出了許多,也能找到更多適合自己的對手。

  所以很多人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同樣的,這裡的部分食物可以對智者的精神力產生影響,卻對武者毫無用處,因為他們耐以戰鬥的真實肉體並不能進入這個世界。

  蘇綠所喝的茶水就是其中一種,雖然珍貴,卻不是最好的,因為只是起到恢復作用而已,卻無法增加精神力。

  不過,時辰對他說,她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進步,所以完全不需要使用這些東西。

  “店鋪為什麼不能開下去?”人字拖好奇地問,“在天網的監管下,應該不至於有人能對你不利吧?”

  “哎!如果那人知道我現實中的身份呢?”

  “……”

  老人憤憤不平地說:“我一時不慎上了那混蛋的狗當!喝多酒後誇口說自己什麼病都能治,結果,他跟我打賭,帶一個客人來,如果我治不好,就把這家店關掉。”

  “你既然開店,看病應該不在話下吧。”

  “可是我沒證啊。”

  時辰:“……”

  蘇綠:“……”

  所以說,這樣的店鋪果然還是關門大吉比較好吧?

  似乎是聽到了兩人的心聲,老人老臉一紅,輕咳了聲說:“我一般不給人看病的。”他解釋
說,“本來這店裡還有我幾個老朋友在,他們現實中退休前真的是做這一行的。可惜,我喝醉後開口說了不讓他們幫忙,然後那混蛋把那幾個老傢伙給弄去旅遊了,留下我一個孤家寡人,這不,這些天我都關店休業,不敢害人害己。”

  蘇綠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致前因後果,問道:“那為什麼要招人?”

  “咳,”老人扭捏了兩下,說道,“根據賭約,‘我’治不好,就要關門大吉,與此同時,我不能以各種方式拒絕那位客人進店。所以……如果我不在呢?”

  “你的意思是?”

  “那位客人來一次後,想必就不會再來,所以……”

  “你就想找一個頂缸的?”人字拖摸下巴,“果然老奸……咳,老謀深算。”

  “過獎。”老人“嘿嘿”一笑,“可惜,那臭小子事後想到了這一點,在心理醫師中四處放話,不許人幫我,這麼多天了都沒人應聘,然後……你們就來了。”

  蘇綠疑惑地問:“你不是寫普通人也可以應聘嗎?”

  “嘿嘿,其他人也不信這個啊。”

  蘇綠:“……”

  時辰突然說:“我聽說,無證上崗被抓住是會悲劇的,最嚴重甚至可能被天網永久性驅逐。”

  “我沒打算害你。”老人連忙說,“那個來看病的也算是我的熟人,肯定不會找你麻煩,哪怕發現你用假證也絕對不會舉報的,再說了,那張證是我托人做的,要是舉報我也會一起被驅逐,所以他肯定不會那麼做。”雖然他把一切都想的很好,可惜這幾天壓根沒人上門,他也沒辦法解釋。而且,他不能在路上大模大樣地拉人,那樣太丟臉了。所以才會在發現兩人上門時幾乎感動地淚流滿面。

  事已至此,蘇綠幾乎是看明白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與老人打賭的人,八成不是他的仇人,也許乾脆就是晚輩?否則他開口間也不會有那種親昵勁。但是,只是一場長輩與晚輩間的“鬥氣”,居然能讓所有心理醫師都不敢應聘,這家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就在此時,時辰又問:“再怎麼說你也開了心理診療所這麼久,一般的病症應該不在話下吧?”

  “問題是那孩子……咳,我是說客人的病不一般。他也看過很多不遜於我那幾位老朋友的心理醫師,可惜都沒有效果。”

  “哦?”

  經過老人的介紹,蘇綠發現這位客人的病果然很奇葩——失眠。

  在一次工作中,他為了集中精力整整七天七夜沒有睡,等到工作結束,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再也睡不著了,哪怕疲憊到了極點也是一樣。

  蘇綠問道:“催眠也沒用嗎?”

  老人搖頭:“沒用。”他的話音頓了下,隨即說,“他的精神力是S級的,現有的心理醫師中,沒人能催眠他。”

  “武力呢?”經常被揍的時辰表示對這個自己有心得,“從背後用狼牙棒把他敲暈什麼的。”

  老人:“……”這傢伙到底是做什麼的?他隨即又搖頭,“沒用,他的身體素質雖然沒S,卻也達到了A,所以想要讓他暈過去必須下大力氣。但即便如此,眩暈期一過,他就會立即醒過來,注射藥劑也是一樣。而且,這種方法雖然可以達到短期入睡的作用,卻不可以經常使用。”太傷身體了。

  “還真是奇怪的病。”

  “哎。”老人歎了口氣,“那是個好孩子。雖然不知道病因和治療方法,但我知道繼續下去後果會很嚴重。可惜了……”
  【妹子,你怎麼看?】

  聽著腦中突然傳來的聲音,蘇綠敏銳地把握住了他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你有辦法治療這種病?】

  【嚴格說來這不是病症,而是精神力受損。他工作時肯定超出限制地使用了精神力,只有同等級甚至更高等級的智者才可以為之治療,當然,必須懂得相應的治療方法。】

  【原來如此。】

  【這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哦,很考驗對精神力的操控,怎樣,要不要試一試?】

  【你確定不會把對方弄成白癡?】

  【……算我求你,偶爾也信我一次成麼?】QAQ

  【好。】

  【……】幸福來的太突然,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幹完這一票,接下來的生活費應該就不用擔心了。】

  【……妹子,你真的是大王啊。】

  【閉嘴。】

  於是,在老人欣喜的目光中,兩人正式接下來了這個工作委託,為表示感謝,他甚至把之前答應好的工資提前轉給了蘇綠,看起來似乎完全不擔心他們跑掉。

  人字拖問及原因,他哈哈大笑:“堂堂古文字大師,怎麼可能在乎這點錢?”

  “……”

  “對了,大師,你能不能幫我寫幾幅字?價錢隨你出!”

  “成啊,給你寫副對聯怎樣?天王蓋老虎,寶塔鎮烏龜什麼的……”

  “好啊!一聽就很有霸氣,快寫快寫!”

  蘇綠發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更好的賺錢方法,等把現實中的事情搞定後倒是可以考慮該如何入手。她考慮了一下後,將剛拿到的天點通過天網內設的交易區,換成了現實中的貨幣——藍星幣。通過天網交易雖然不如與人直接交易獲利多,但至少安全性有保證。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只轉了很小一部分。

  雖然八成沒人會在意曾小嫻的帳戶,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戶頭突然多出一大筆錢總不是什麼很好解釋的事情,哪怕說是在天網中賺的,她一個雙D的無業遊民又是做了什麼,才得到這樣一大筆報酬呢?

  轉好後,蘇綠看人字拖與老人似乎“相談甚歡”,索性自己先下了線,通過清流搜索起房屋資訊。

  正常情況下,因為契約的緣故,這傢伙不能離她太遠。但天網似乎是個很特殊的環境,他可以獨自去閒逛,而她下線他也不會被拖下。這一點有些奇怪,蘇綠也不知道原因為何,不過,耳朵能稍微清淨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她關於房子的要求不高,地段安全,不至於偏僻,租金合理即可。經過資訊排查,她很快找到了一間合適的出租房,更妙的是,離這裡還不算遠。房主的介紹很詳細,不僅提供了屋子各處的具體照片,還在最下面邀請有意者親自上門觀看。蘇綠想了想,留了言,很快就收到對方的回復,雙方約定好了時間。

  蘇綠想了想,這麼多天以來她一直宅著,什麼都是靠送貨上門。天網畢竟不能代替現實,來這個世界一次,總不能一直家裡蹲吧?偶爾出去透透氣似乎也不錯。

  現在的季節正是夏季,她簡單地穿上一件淺藍色吊帶裙加白色涼鞋,雖然她本人這個天更喜歡穿短褲,不過就曾小嫻本尊的氣質而言,似乎還是更適合穿裙子。蘇綠對著鏡子,動作快速地將髮絲挽成了一個丸子頭。想了想,彎下腰將一根帶著銀色鈴鐺的細鏈系在了左側的腳踝上。

  雖然自己在家宅著的時候經常會不修邊幅,但也許是因為一天天看著這身體蛻變的緣故,蘇綠偶爾會覺得——這是自己親手雕刻而出的“藝術品”,所以對“打扮它”還是很有興趣的。

  搞定一切後,她提著一隻小巧的包就出了門。

  才走沒兩步,“背後靈”跟上。

  【你怎麼可以就那樣丟下我……】毫無疑問,她出門時,他終於被拖下線了,然後這貨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被“拋棄”了。

  話語中的怨念幾乎讓整個樓道變得陰森了起來。

  直接無視了這傢伙的蘇綠很快走出了這棟樓,認真說來,這個社區雖然只是福利區,但規劃地相當不錯。除去各種方便的設施外,室內和室外都有專供居民休閒的場所,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圖書館——雖然這些書通過光腦就完全可以看到,但是,哪怕科技發展到了如斯地步,幾乎所有人都依舊認為,閱讀紙質書時的特有感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替代的。

  她根據記住的地圖朝社區出口走去,突然,聽到了這樣幾句對話——

  “藍藍,最近好像沒看到曾小嫻啊。”

  “……好像是啊。”

  “不會是被你之前的話打擊到了吧?”

  “……她在福利院的時候經常被人這麼說,怎麼會那麼容易被打擊到,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應該不會吧?否則會有通知的。”

  “說的也是。”

  藍藍?

  蘇綠停下腳步,看上不遠處行走的兩位少女,她想了想,徑直走了過去。對著兩者中身材略矮、體型略瘦的長髮女孩說:“許藍藍。”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身為“曾小嫻”的她肯定不能露出絲毫的疑問語氣。

  “……我是,你是?”

  她微微一笑,問出了一個讓對方很是驚訝的問題:“你覺得,我瘦嗎?”

  “……哈?”許藍藍愣住,這、這是什麼問題啊?她默默地看了眼面前女性的身材,的、的確是很好沒錯,但不用這樣見人就顯擺吧,真是太討……咦?

  在女孩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之前,蘇綠先其一步,一指勾住了她的下巴,臉孔微微湊近。

  驚呆了的許藍藍連連後退,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你做什麼呀?”很快,她的腿被身後的花壇攔住,再也無處可去。

  見火候到了,蘇綠再次問道:“我說——你覺得我瘦嗎?”

  “……瘦瘦瘦!”不出她的所料,急於擺脫這種狀況的女孩紅著臉喊道。

  “很好。”蘇綠滿意地點頭,隨即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你覺得,我漂亮嗎?”

  “……”許藍藍直視著對方在日照下仿佛泛著粼粼波光、仔細看去又顯得極為深邃的眼眸,臉更加紅了,好半天才聲音弱弱地說,“漂、漂亮。”

  “好孩子。”蘇綠勾著她下巴的指滑上,點了點她染滿了紅雲的雙頰,而後收回手,轉身離開。

  很好,曾小嫻的心願達成。

  許藍藍:“……”到、到底是什麼情況?雖然對方似乎沒對她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但這種被“始亂終棄”的失落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QAQ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26 AM

☆、37 房主的家人+這真的是購物站

  走了幾步後,蘇綠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她下意識回頭,發現某人正聊起白襯衣的衣擺默默地擦著“汩汩”流下的鼻血。她抽搐了下嘴角,毅然地決定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時代發展,公車依舊存在。只是,它們和其他車輛一起,將廣闊的地面留給了靠腿行走或者使用無污染工具的人們。福利社區門外不遠處就有網站,蘇綠走過去後,和其他人一起乘坐電梯上了約有十來米高的平臺上。它的四面都是欄杆,設置有公交站牌以及幾排座椅,上面有頂棚,以幫助乘客遮風擋雨。

  蘇綠看了下站牌,確定了下路線後,又等待了大約三四分鐘,一輛公車飛了過來,它的造型和她所在世界的公車很像,只是底盤一片平整,再也看不到輪子。

  司機是一位大叔,他動作熟練地將車緊靠著欄杆停住,前後門剛好對上欄杆空出的兩個口子。乘客們紛紛站起身,自覺地排成隊,緩步走上了車。

  門的旁邊就有一個刷卡器,這個時代早已實現了一卡通——身份證、駕駛證、銀行卡、醫保卡……等東西被壓縮在了一張卡上,且上面設有識別程式,每次使用時都會自動掃描使用者的指紋和每個人從出生起就被注射入體內的內置身份卡——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一個人沒有編號,那麼其在這個世界可以說寸步難行(某種意義上說,如果有人真身穿越到這個位面,選擇就兩個:要麼被抓住,要麼會活活餓死)。所以,就算不幸丟失身份卡,也完全不用擔心被盜刷。

  蘇綠拿起身份卡刷了下,沒扣錢,因為國家規定,未滿十八歲和年滿五十歲的人使用公共設施不需要付費。

  在靠近後門的位置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後,她觀看起附近的風景。雖然經過這段時間,她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充分的認識,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證就是另外一回事。

  身下滿是自由漫步於大街上的行人,頭頂不時有私家車飛來飛去——每種車型都有固定的航道,佈滿了整個城市的監視器監控著一切,違規者最嚴重可能會被丟進監獄。

  【在想什麼?該不會是車子會不會突然掉下去這種危險的事吧?】

  從這句話可以充分地看出蘇綠在某人心中的形象。

  【不。】

  【那是什麼?】

  【你從這裡掉下去會是怎樣。】

  【……喂!】

  雖然因為契約的緣故,他不可以離她太遠,再加上是魂體,不可能會受傷,但聽到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很危險好麼?

  【不過,在很早前,的確有車子從天上墜落過,還造成了極大的交通事故,以至於導致有人提議取消“所有可飛行的車輛”,不過,科技的發展不可逆轉,明知道有危險,人們也無法拒絕飛行的誘惑。】

  人字拖緩緩地訴說著一切。

  蘇綠發覺,他對於每個世界的“設定”似乎都格外熟悉,簡直好像曾經在這個世界待過很多年、一直伴隨著它成長一樣,不過,根據這傢伙之前的說法,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

  【後來,有人發明了一項技術,當超過一定體型、重量的物體以一定的速度從空中墜落,遍佈城市的攝像頭就會集體散發出儲存在其中的能量波,構成一面障壁,將其阻隔。除此之外,所有超過一定高度的樓房上層也都有防撞的設施,自此之後,事故發生的幾率就降到了很低的程度。】

  【而且,自此之後,人們跳樓的時候也百分百會被接住。】

  【不過,剛開始還有人把這個當遊戲玩。後來政府不得已出臺法規,禁止人們跳樓。】

  蘇綠:“……”“總覺得充滿了槽點,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吐”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不過,當這傢伙正經起來說人話時,她還是願意傾聽的。

  就這麼,她一路一邊看風景,一邊聽某人的“知識講座”,直到車內自設光屏中漂亮的女播報員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以悅耳的聲音提醒人們已然到站。她才站起身,順著後門走到了月臺上,再乘坐電梯回到了地面上。仰頭注視著穩穩懸浮在空中的車輛,蘇綠突然覺得——人類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一種生物。

  總有一天,她的世界應該也能發展成這樣吧?就在此時此刻,也有無數人在為之付出努力。

  雖然應該看不到這一天的到來,但僅是想到,就覺得隱約有些心潮澎湃。隨即,蘇綠笑了,如此熱血,可一點都不像她的風格。

  蘇綠準備租住的房屋距離公車站也不遠,很快她就走到了。

  【啊,是老人區啊。】

  【老人區?】

  根據時辰的說法,這個時代也是有很多“空巢老人”的。原因多種多樣,比如孩子結婚後就從家中搬出,再比如子女去別的星球甚至星系工作,再再比如因為戰爭失去了兒女……政府為了撫慰這些孤單的老人,便索性建立了專門的老人區,年滿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在定時繳納一定數額的錢財後都可以入住,形式有點類似於“養老院”,只是老人區的規模可要大得多,畢竟幾乎整個城市的空巢老人都居住在這裡。除了排遣孤單外,通過此方法,可以說節省了大片的土地。

  【這裡的房屋也是可以出租的嗎?】

  【雖然說大部分老人都是租住,但也有選擇直接買下房子,只是所花的錢要多得多。相較而言還是前者劃得來,不過後者有資格將房子租借給他人。】

  【為什麼特地這麼做?】

  【為了吸引人來租房吧。】

  蘇綠一想,明白了。

  雖然與其他老人們住在一起不算寂寞,但這些老人的心中肯定都還是思念著自己的後輩,在無論如何都無法見到的情況下,把房子以合算的價格租給年輕人,多少也有個寄託。而這些搬進的年輕人也為全是垂暮老人的社區注入了一股青春的氣息,可謂“互利雙贏”。

  【對此,政府也是採取支持態度的。】

  【如果能在這裡得到足夠多的高評價,甚至可以提高個人信用值。】

  很快,蘇綠走到了A5棟附近,經過一路上的觀察,她發現字母編號越往前,樓型越好,房間也越大。才一走到樓下,她發現一個人正站在樓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又似乎只是單純在發呆。

  僅看背影,蘇綠覺得那應該是位年輕男性,職業……大概是軍人吧?通過站姿和周身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氣質可以看出。這一點,無論多少年都不會改變。

  萍水相逢,她也沒想搭訕,只徑直朝樓道走去,就在此時,她聽到身後有人說——

  “請問,是曾小姐嗎?”

  蘇綠停下腳步,轉過身,發覺叫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的那個人。她的猜測沒錯,對方果然很年輕,面容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實際年齡……不可考(在這個時代,人類通過修煉,據說可以活到幾百歲甚至更高,所以外貌與年輕的掛鉤也就相對松了點)。

  正面來看,這位青年的軍人氣質要更加濃厚。他的長相十分英俊,臉孔是十分典型的藍星人輪廓,髮絲卻是銀色的,膚色在其映襯下越加顯得蒼白,淺紫色的眼眸讓其多了幾份莫測的神秘感。說實話,他的長相讓蘇綠有些不太適應,雖然在路上已經遇到了無數像這樣有著奇異發色眸色的人,但她總覺得這些傢伙像在cos,毫無真實感。

  不過,她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因為,眼前的人看起來……有點強大。不,比起這個詞,也許“強勢”更合適?

  淺紫色一般會帶給人某種憂鬱、文藝甚至柔弱的感覺,但這人的眼神看起來卻無比堅定。問話結束後的短暫對視間,他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形狀十分美好的薄唇緊抿著,僅是站著就給人一種“他在審視我”的感覺。

  青年頎長的身體上雖然穿的只是常見的襯衫西褲,但在這樣炎熱的夏日,他的紐扣依舊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面,袖口也是如此,襯衣沒有一絲褶皺,褲縫筆挺,看起來略顯瘦削,但天天練習健體操的她卻能察覺出對方的身體很結實,肌肉充滿了爆發力,一個應該能打她很多個。

  各種意義上說,他周身似乎都在散發著“我不好惹”的意味,反倒讓人……非常想惹啊,當然,她絕不可能這麼欠。

  雖然心中暗自對對方進行評價,不過蘇綠並沒有發呆之類的傻事,只是微笑著回答說:“沒錯,請問你是?”

  “我叫簡沛,是房主的家人。”年輕人說話間,抬起手,手腕上赫然是一台手錶樣式的光腦,他將其開成“他人可視”模式,調出相關的資訊,隨即示意蘇綠觀看。

  蘇綠點了點頭,也非常識趣地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任由對方的光腦掃描了下,很快,她的身份資訊也出現在其中。在看到她“原本照片”的瞬間,青年的表情明顯驚訝了一瞬,再次審視地看了她一眼,在見到對方一臉坦然的表情後,他沒有再說什麼,只關上了光腦。

  隨後,青年帶著蘇綠走入了居民樓中,很快,兩人到達了603室。用身份卡打開門後,前者後退兩步,做出個“請”的手勢。

  玄關被收拾地非常乾淨,屋中卻沒有傳來任何一絲聲響。

  【屋裡有人嗎?】

  【啊?沒有。】時辰很快傳來了這樣的回答。

  蘇綠對此有些奇怪,按照那張出租帖的語氣,她覺得對方的性格是很熱情的,至少肯定會來看看“入住者”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把一切交給家人不聞不問。

  想了想,她沒有進去,轉而問道:“簡先生,請問屋主不在嗎?”

  銀髮青年沉默了片刻,回答說:“她已經去世了。”

  “……”

  “哎?”饒是蘇綠,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不免露出驚容,她下意識問,“那招租信息?”

  “是她死前掛到網上的。”

  “……”

  簡沛沒有撒謊,屋主是他的母親,他也的確是名軍人。如果不是老人突然病危,他可能還待在前線,哪怕他突然患病。直到她去世後,他在整理遺物時才發現了這一條招租資訊,可以想見,他不在家時,老人的心中到底是多麼的寂寥。但即便如此,臨走時,她是微笑著的。

  一邊抓著他的手,一邊用微弱的聲音囑咐說:“我走以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的。”

  “記得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死亡臨近,她的頭腦已經有些糊塗,完全忘記了按照他的身體素質,是不太可能因為生活不規律而生病的,只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這些話,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她終於停了下來,目光透過他注視著什麼悠遠的方向,輕聲說:“終於可以去見他了……真好,沒讓他等太久。”

  母親和他以及父親不同,精神力與身體素質都只是普通人的標準,也正因此,父親當年娶她時,遭遇了極大的阻力,直到他十歲時通過檢測,證明自己“完美繼承了基因並且超越了父親”,這種阻力才漸漸消散。可惜長期生活在壓力下已經使得她的身體變得有些差。而在他十二歲那年,父親在一場戰爭中犧牲了。在那之後,母親大病了一場,因為他,她挺了過來,身體卻又差了不少。

  之後,他執意想繼承父親的意願,亦成為了一名軍人,還上了戰場的最前沿。母親雖然痛苦,卻從沒有攔在他的身前,只在背後默默支持著他。即便內心再寂寞,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苦。每次休假回來時,總用笑容迎接著他,直到死都是如此。

  簡沛早已不是孩子,也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失去雙親,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他卻覺得有些茫然。如果說從前他是一隻風箏,無論飄得再遠總有人能把他“扯”回去,那麼現在,線也斷了,好像真的變成了無根之萍。

  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戰爭會讓每一位身臨其境的戰士心靈發生變化。要麼依靠它磨練意志,要麼被它磨損意識。他的心早已變得堅硬,像這樣堪稱柔軟的想法也註定不會持續太久。母親可以心滿意足地去見父親,他卻還不可以,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只是,母親在生命的最後所想做的事情,他要替她做完。

  “請不用擔心,我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簡沛直視著露出驚訝神色的女性,語音天生的冰冷,語氣卻很誠懇,“你可以使用整套房子,租金不變,前提是,你必須答應我幾個要求。”

  【我查了下,他說得是真的。】

  雖然不知道短短時間內,時辰那傢伙是如何查詢的,但蘇綠選擇相信他。

  “什麼要求?”

  “一,除了預定給你的房間外,其他房間的一切請務必保持原狀;二,我母親的房間請不要進入;三,不要隨意……”

  青年接連提出了好幾點要求,不算嚴苛,看得出,他只是盡力想保持屋子的完整性。蘇綠甚至覺得,他很害怕,當自己下一次回來時會見到一間完全陌生的房屋。對此,她完全可以理解,但同時,又有點好奇——

  “恕我直言,簡先生,維護房屋原本性的最佳方式,是不要出租。”蘇綠接著說道,“我們並沒有簽訂合同,我也不會因此而投訴你。”

  “……這是我母親最後想做的事情。”也許是她的話觸動了他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他淡紫色的眼眸柔和了一瞬,“而且,她曾經對我說過,屋子沒有人氣滋養自然就會荒廢,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簡單的話語,卻同樣觸動了蘇綠的心靈,因為在她小時候,父母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語。

  她與翟嘉的遭遇很像,年少時父母就離異,隨即再婚。雖然有著不可隔斷的血緣聯繫,她內心深處也非常關心他們,只是與他們的關係卻並不算非常好,或者說,經常處於見面了卻無話可說的境地。她理解他們的行為,不再和諧的婚姻繼續下去只會讓全家都陷入痛苦的螺旋之中,也沒有怨恨過他們各自再婚後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是……沒有共同語言這件事真心是不能勉強的。

  然而,相較而言,她已經比眼前的青年幸運太多,至少還能夠再見到他們。

  如此想著的她微笑著回答說:“樂意之至。”

  不久後,他們簽訂了租房合同,蘇綠很爽快地一次性繳納了半年的租金,雖然對方看起來似乎並不在乎這點小錢。唯一產生的分歧是,青年的假期半個月後才會結束,而蘇綠的福利房還有就到期了——九天后是她的生日,按照規定她還可以延期三天再搬走。

  “你搬來吧。”最後,簡沛如此說道,“我可以去住賓館。”語氣中有種不容拒絕的氣勢,“我未必會一直留到假期結束,你作為一名單身女性,也不可能帶著行李去住賓館。”

  “謝謝。”蘇綠很誠心地道著謝,青年的舉動的確給了她不小的幫助——雖然他看起來冷了點,但在紳士之風上無可指摘。

  “不客氣。”

  搞定一切後,雙方禮貌地告別。

  回去的路上,蘇綠開始考慮是不是也買一台可攜帶的光腦。本來他們可以通過個人光腦直接簽約,但因為她沒有的緣故,所以稍微費了一點事。而且,她現在使用的光腦是福利房自帶的,搬家後就沒了。雖然說新居所可能會有,但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使用他人的東西。

  俗話說得好,心動不如行動。

  所以她果斷拐入了商場,一看之下,整個人略不好,同樣是光腦,價格最低的可擕式樣光腦都比普通光腦要貴上十來倍,雖然可以理解這價格差距,但是也略坑了點吧?

  不是說出不起這個錢,而是她打定主意不會讓“曾小嫻”短時間內變成富婆,蘇綠的自製力還是很強的,不可能因此就輕易改變主意,所以她選擇了轉身就走。

  【妹子,你想要便攜光腦?】

  【嗯,有什麼提議?】

  【咱們自己組裝唄。】

  【自己組裝?】

  【嗯,我沒記錯的話,有人專門出售相關零件,到時候我教你裝。】

  雖然不清楚他又是從哪裡知道這樣的訊息,但早已下決心不當“冤大頭”的蘇綠覺得試試也不錯。回到家後,蘇綠根據他的提示通過清流搜索出了那個網站,但是……

  黃色的網站首頁上,一排血紅色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太細?太短?不夠持久?沒關係,我們幫助你!

  幾秒鐘後,字體消失,轉而出現一個正在盡情展露肌肉的漢子,旁邊,一個衣著暴露的女性正在滿眼渴求地注視著他。一行黑色字體出現在畫面頂端——真漢子,才能獲得女性的愛,才能給她“幸福”!

  “呵呵,這就是你想買的東西?”蘇綠側過頭,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時辰。

  青年在她極具穿透性的目光下,默默夾緊雙腿蹲下2,這樣才覺得有了幾分安全感。隨後,他輕咳了聲,說道:“這是偽裝,那些零件有些是違禁品,不可能直接販賣啊。”

  “哦?”

  “真、真的。”人字拖說著,指向再次變換的頁面,“看,那裡出現了一個聊天框。”

  蘇綠看去,果然有一個藍色的聊天框。雖然人們早已可以通過光腦面對面交談,但對於陌生人來說,可靠文字交流的聊天軟體還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聊天框中有一行藍色的大字——諮詢處。

  “接下來?”

  “你打行字——不孕不育怎麼辦?”

  蘇綠:“……”她眯起眼眸,“你認真的?”

  “真的!”TAT

  這麼丟臉的字,她怎麼可能打得出來,於是,她轉述了一遍,讓智慧管家清流輸入。

  很快,對方回復了。

  【男性還女性?】

  蘇綠在人字拖的指示下,又輸入了一行字。

  【中性。】

  雙方於是開始了如下的交流。

  【我們家男性產品還不錯,要不要來一點試試?】

  【好,我要A套餐,小火慢烤。】

  【要幾斤啊?】

  【三斤,包郵嗎?】

  【抱歉,不包,不過可以送贈品。】

  【那我要一碗雲吞。】

  蘇綠:“……”這種無聊的交流到底意義何在?

  “咳,就是因為無聊,所以一般人肯定蒙不對嘛。而且他們每隔段時間就會換新詞的。”

  大概是因為回答對了所有問題,對方的語氣突然正經了起來。

  【你想要點什麼?】

  蘇綠按照人字拖的說法,將一系列零件的名字打了上去。

  對方收到後,很快很是專業地回復——

  【是想自己組裝便攜光腦啊,我這裡還有各種仿造外殼,與正版的外表完全一致,要來一隻嗎?】

  蘇綠想了想,說出了今天看中那一款的型號與顏色,詢問對方是否有貨的。

  【有貨。零件加上外殼一共三千八百星幣,再加兩百星幣我們可以附贈一個專業組裝工具包。你既然能找來就說明知道我們的規矩,先付款後發貨。ps,藍星範圍內包郵,由專業送貨員親自送貨到任何地點。】

  蘇綠接著讓清流輸入。

  【可以使用天點交易嗎?】

  大概是因為很多客人都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對方很爽快地回答說“可以”。

  隨即她留下了接頭地址,是市區某家咖啡廳洗手間的水箱,這樣的場所是不可能有監控的,而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女性打開水箱。在對方送達後不久,稍微便裝了一下的蘇綠提著包包走進了咖啡廳,即使有心人觀看,離開前後她也毫無變化——感謝女性們那看起來不大卻能涵蓋萬物的神奇皮包!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28 AM

☆、38 到來的客人+難得的素材

  可擕式光腦很小,組裝它的零件自然也很小,而相對較大的,居然是加錢附贈的工具包。

  蘇綠在清理一空的地面上鋪好白色底布,隨即小心地將工具和數量足有數百的零件一個個地放好,最後她稍微欣賞了下特別購置的外殼,不得不說,對方不是在自誇,它無論外形還是觸感的確與她今天所看到的沒有兩樣。

  “接下來怎麼做?”

  “先熟悉下它們的構造,然後進天網。”

  不久後,兩人進入了天網。

  因為約定了從明天開始“工作”的緣故,目前他們還處於“自由身”,走出個人空間後,蘇綠與時辰再次走進了落森會所的訓練室中,幾個月的功夫已足夠讓不少人對他們熟悉起來。在兩人沒注意到的時候,會所中經常會有這樣的交談——

  “那兩個人就是S級天賦者?”

  “是啊。”

  “你和他們說過話沒?”

  “沒有,他們每次來就直接去訓練室,訓練完就離開。”

  “……這麼努力嗎?”

  “是啊。”

  “怪不得是S天賦。”

  “……不,天賦和努力沒關係吧。”

  進入訓練室後,蘇綠盤腿坐下,人字拖單手在她面前一抹——一堆零件與工具瞬間出現在了空中,與現實中別無二致。

  “在這裡做練習?”因為訓練室沒有任何監控設備,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像平時一樣說話。

  “嗯。”時辰點頭,手再次一抹,一張放大的組裝圖亦出現在了蘇綠的眼前,“按照這個來。不用手,用精神力。這也是個不錯的鍛煉方法。”

  蘇綠點點頭,微閉上眼睛,片刻後,數百條精神細絲悄無聲息地出現,它們只有智者可以看到。會所的訓練室都是由特質的材料打造而成,身處其中,可以幫助練習的人們提高集中力,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使用精神力的奇異之處就在於,哪怕不睜開雙眼,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附近的景象,包括時辰弄出的地圖和材料們。

  第一步,她常識性地將自己的精神力延伸出去,“抓住”那些零件與工具。

  不得不說,“做”比“想”要難得多,雖然每根精神細絲都相當於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但即便練習了這麼久,想一次性將它們全部操控,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蘇綠深吸了口氣,放鬆心情,才兩個月而已,急不來的。她開始一點點地縮回細絲,試探自己目前的操控底線,不久後,她得出了一個明確的數字——九十四根。

  “作為新手,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青年的聲音傳來,與往常的聒噪不同,此時他的聲音居然帶著某種“撫慰人心”的感覺,“現在,把多餘的精神細絲收回去,以節約精神力。”

  她依言而行。

  “‘抓住’不等於能細緻操作。”時辰一邊說著,手指輕彈,“我們先從最簡單的開始。”說話間,那些被精神細絲抓住的零件和工具們同時變了個樣,變成了不是A就是B的兩種,“把都同樣數位的零件拼接在一起。”

  “不要走神。”

  “集中。”

  “三十二號……”

  接下來的幾天裡,蘇綠一直針對此進行著練習。如果是靠手工拼接攜帶式光腦,那麼她恐怕早已搞定;如果靠一部分精神細絲拼接光腦,那麼她恐怕也可以搞定。但是,很可惜,她實在太過固執,尤其在看到時辰那傢伙用數百條精神細絲在一瞬間將光腦拼接完成後……就更加不樂意服輸了。

  由此可見,哪怕買到了零件,她擁有私人光腦的日子恐怕也是遙遙無期……

  而在練習之餘,她已經正式在“心歸處”上班了。那位名叫魏扶風的老人對“古文字大師”時辰那叫一個盲目崇拜,甚至按照他的話把屋子的擺設給重弄了一次。不過,就客觀意義上說,蘇綠得承認,就美觀性而言,現在的確比過去要強得多。

  而那個據說“具有警戒意義”的大門,魏老頭也給換掉了。新門上有時辰親手所寫的“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八個大字,他說“這八個字非常招財哦,任何人看到後都會虎軀一震,情不自禁地拿出錢來遞給你”。

  魏老頭大喜。

  除此之外,人字拖這傢伙還送了一套深灰色的長袍給老人,本來他是想送漢服來著,不過有點顯眼了。因為就這個世界的文明傳承來說,漢服唐裝那都是傳說中的東西,突然出現一整套,也許反而會給魏老頭帶來麻煩也說不定。

  為保證和諧型,這傢伙也頗為風騷地弄了一件朱紅色底暗金騰龍紋的長袍穿上,手中提著不知從哪裡摸出的扇子,上面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風月閒人。

  蘇綠則用武力拒絕了某人“和我穿一樣顏色唄”的提議,換上了一身白底水墨上色的旗袍,幾朵荷花於白色的袍面上含苞待放,雖然沒有塗抹上任何豔麗的色澤,卻另有一種含蓄美感。這是她曾經在雜誌上看過的一款衣服,隱約記得名字叫做“初夏”,當時還微微心動過,沒想到在此時得償所願。

  “今天,一切就都交給你們了!”

  這一天的早晨,蘇綠才剛來到店中,就被魏老頭握住手,嚴肅臉囑咐說。

  “要來了?”

  “嗯,據我的探子回報,約兩個小時後就會殺到。”魏老頭抹了把頭上的汗,“你挺住,我先撤退了!”說完,溜之。

  蘇綠:“……”

  時辰那傢伙剛才突然和她打了個招呼,而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閒逛了。

  她想了想,走到櫃子邊拿起茶葉盒,泡了一壺香茶。雖然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恢復精神力,但有備無患。搞定後,蘇綠坐在木制的靠椅上,一邊抿著茶,一邊翻看從書架上翻到的《藍星科技發展史》,她對於這個還是挺感興趣的,雖然有些地方看得有點雲裡霧裡。

  看書的時光總是易逝的,在她又一次抬起手續茶時,門上的風鈴突然“叮噹叮”地響了起來,蘇綠下意識抬起頭,發現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老頭子,我們來了!”這名男性一手把著門喊道,他有著一頭火焰般豔紅的短髮,髮絲簇簇豎起,某種意義上似乎彰顯出了本人的性格,“別躲了!放棄抵抗向我認輸是你的唯一出路!”

  蘇綠:“……”該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咦?你是誰?”這名男性看到屋中人後,愣住。

  蘇綠站起身,回答說:“我是這裡的雇員。”

  對方訝異了一瞬後,輕嘖出聲:“就知道那老傢伙不會輕易放棄。”隨即他抱臂看向她,“你是心理醫師?”

  見對方問的明白,蘇綠索性也實話實說:“我有老闆給的證。”

  青年:“……”

  看他猛烈抽搐的嘴角,蘇綠就知道魏老頭愛弄假證的事情早已人盡皆知。

  “阿沛,不然我們還是算了吧。”他說話間,似乎才想起自己剛才似乎一直堵著門,連忙讓開。

  蘇綠看向他身後的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人不是她前兩天見過的簡沛嗎?不過,這傢伙還真是懶,外貌和身材都完全沒有修改過啊,身上穿的還是系統預設的男性服裝——白色長袖T恤黑色褲子再加白色休閒鞋。

  不過,同樣的服裝,有些人就是穿得比別人好看,原因只有一點——長得好!

  多麼令人悲傷又多麼具有說服力的現實。

  簡沛走進屋,看了眼兩人,眼神沒有一絲波動,很顯然,他沒有認出蘇綠,當然,能認出才叫怪事。

  “這裡看起來不錯。”

  “啊?”紅發青年愣了下,隨即回答說,“呀,幾天不見,老頭子什麼時候重新裝修了?”他後知後覺地轉過身,“門似乎也換了,我就說,從前那個字總讓人覺得有點怪怪的……要進去坐坐嗎?”

  “嗯。”

  紅發青年笑了,他朝站在屋中的蘇綠招了招手:“那個誰,快來接客。”

  其餘兩人:“……”他真的明白“接客”是什麼意思嗎?

  “你們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紅發青年皺眉,“奇奇怪怪的……”

  其餘兩人:“……”看吧,果然不知道!而且……

  ——奇怪的人不管怎麼看都是你才對啊!

  不管怎樣,身為雇員自然要盡到義務。

  而後,出了一點小問題,那就是簡沛比起諮詢室,更想坐在客廳。蘇綠想了想,沒有表達出反對的意思。或者說,如果簡沛就是那名病人的話,她完全可以理解他內心的想法。在得了那個奇怪的“病”後,他想必已經看到很多次心理醫師了,而結果則是一次次的失望。

  吸引他進入這家店的原因是外部的特製裝修,而這家店的諮詢室是標準裝修,與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

  引兩人坐下後,蘇綠重新沏了一壺香茶出來。

  幾乎在她將茶水放下的瞬間,紅發青年吸了吸鼻子:“好茶,老頭子的珍藏,平時都不捨得讓我碰一下!”說話間,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好友,“阿沛,快嘗嘗看!”能恢復和提高精神力的物品他見過很多,但是,茶葉這玩意因為它自身獨有的文化價值與歷史價值,比起其他物品卻是要珍貴了許多。

  簡沛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閉上眼稍微回味了下,點頭說:“好茶。”

  “那就多喝點!”紅發青年對蘇綠說,“那個誰,去找個大碗來,把茶葉全泡了。”

  蘇綠:“……”她算是明白魏老頭為啥不許這傢伙碰他的茶葉了。

  “阿聞,不用暴殄天物了。”簡沛搖頭,“雖然好,但它對我沒有多大用處。”其實他也多少感覺到,自己的根本問題所在應該是精神力受損,只是,醫院檢查的結果並不支持他這項結論。在那之後,他也服用了不少恢復精神力的物品,可惜成效都不大。

  “試試也……”如果蘇綠沒有猜錯,名字應該叫做“魏聞”的青年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抬起了手腕,隨即,他打開虛擬光腦與他人交流了起來,約三五分鐘後,他收起了光屏,有點猶豫地看向簡沛。

  “去吧。”

  “可是……”

  “這裡的氣氛我很喜歡,想多坐一會。”

  魏聞稍微掙扎了下,最終還是這樣決定: “不然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

  “你太吵了。”簡沛則用淡定的話語捅了對方一刀,“不利於我休息。”

  “……”

  最終,魏聞還是起身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走之後,蘇綠果然覺得屋中安靜了不少。

  一對青年男女靜靜地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壺還在冒著熱氣的香茶,氣氛在略顯尷尬之餘,倒更有幾分靜謐。

  沉默片刻後,簡沛開口問道:“書架上的書,可以看嗎?”

  蘇綠點頭:“可以。不過,你是在治療的吧?”

  簡沛搖頭,低頭注視著杯中碧綠的茶水,一根茶梗悄然豎起:“你的老闆不會來的。”對於這一點,他心中很清楚。

  之所以來這裡,純粹是幫魏聞的忙。他這位朋友最大的愛好就是和自家爺爺作對,本身沒有惡意,從小到大不知玩了多少次,熟悉他們的人都早已習慣了。

  而他也很清楚,他的病,魏老爺子估計治不了。私下裡,他也去那幾位退休老爺子那裡拜訪過,可惜他們都無計可施。

  這一點,不僅是他,魏聞本身也是知道的。

  只是,那傢伙大概就是想帶他來這裡坐坐,休息一下,放鬆點心情。

  事實證明,魏聞的提議沒有錯,他的選擇也沒有錯,身處這裡,他的確感覺到了某種很久未曾體會過的寧靜感,在母親去世後一直覺得飄蕩的心靈似乎暫時得到了休憩的空間。

  “你無法入眠的原因,是精神力受損。”

  簡沛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抬起頭,用堪稱銳利的目光注視著蘇綠。

  蘇綠淡定地迎接著他的視線。

  短暫的對視後,青年的眼神再次恢復了沉寂,他聲調平靜地說:“你覺得是這樣?”看到有人與自己得出相同的結論,他多少有些驚訝。

  蘇綠點頭:“我能治。”

  簡沛再次震驚了,正當他準備說些什麼時,肩頭突然一沉。更加訝異於有人能悄無聲息接近他的青年微一側頭,而後整個地暈了過去。

  “搞定!”

  蘇綠看著拍著手掌一副“好輕鬆啊好輕鬆”模樣的時辰,微抽搐了下嘴角:“你不會救這麼把他治好了吧?”

  “怎麼會。”人字拖無辜臉回看他,“我只是用精神力把他震暈了過去而已。”

  “……”

  “走,咱們練習去。”時辰說著,伸出手直接將簡沛提了起來,三百六十度晃悠了下,“這傢伙可是很好的素材啊。”

  這傢伙搖頭晃腦間,蘇綠恍然覺得自己似乎見到了一個“瘋狂科學家”。平時一副抖M臉的人突然展現出抖S的風采,也難怪她會不適應了。

  兩人進入諮詢師後,時辰將簡沛往躺椅上一丟,而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玻璃瓶,裡面裝著一些略微粘稠的金色液體,對著光看去時,它就像灑了亮粉一樣閃閃發光,看起來非常漂亮。

  “你剛才離開,就是為了弄這個?”

  “正解!”人字拖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而後輕嘖了聲,“便宜這傢伙了。”

  “你似乎不太喜歡他?”

  “……沒有的事。”

  按照這傢伙的腦回路,蘇綠快速地得出了結論:“莫非是因為他長得比你帥?”

  “怎麼會!”某人義正詞嚴地反駁,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默默抽打著簡沛的臉,“像我這麼英俊的人,怎麼可能會嫉妒別人呢?”抽,“這不科學。”抽,“所以你肯定是想太多了!”抽抽抽!

  蘇綠:“……”真相還能多明顯?

  “咳!!!”某人猛咳了聲,“總之,我們開始吧。”

  “嗯。”

  蘇綠在軟質沙發上坐好後,時辰突然奔跑出去,片刻後,他將香爐提了進來,在裡面點燃了一塊香料後,他解釋說:“這味道有助於你集中精神。”

  蘇綠點點頭,閉上眼睛,目前能夠操控的一百四十六條精神細絲盡數伸出。

  “很好,我把這傢伙的精神細絲給揪出來。”

  時辰說話間,手往簡沛的頭上輕輕一拍,而後真的做出了一個“揪”的動作,不多不好,剛好扯出了一百四十六條細絲,隨即,往蘇綠所在的方向輕輕一甩。

  “接住。”

  蘇綠操控著自己的精神細絲,準確地將其一一抓住。

  “察覺到了什麼嗎?”

  蘇綠微皺起眉頭,雖然同樣是細絲,但比起她的,簡沛的似乎要稍微沒精神了一些,那麼,根本問題在於哪裡呢?

  她進一步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探索著,片刻後,她仿佛注意到了什麼,將精力集中在其中一條細絲上,想像著它變得尖銳,而後試探性地朝簡沛的細絲戳去。

  “刺啦!”

  如果這個動作能發出聲音,那麼必然是這樣的。

  簡沛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很不尋常。因為他的精神細絲雖然多,但每一根都與靈魂密切連接,一般來說遭受攻擊是肯定會回饋給主體的。

  而之所以這樣,是因為……

  【他的精神細絲內部居然……】因為不方便說話的緣故,蘇綠如此與對方交流。

  “沒錯。”時辰點頭,“看似無礙,其實內部早已逐漸衰竭,說得好聽點是如此,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千瘡百孔。而且,到了這個地步,哪怕吃恢復精神力的物品也沒用,會直接從這些縫隙中漏出去。”也正因此,醫院的儀器無法檢測出來。即使科技發展到今天,智者依舊要比武者顯得神秘,因為精神力實在是很不好研究的一種東西。一旦刺激過甚,它甚至會下意識發起反擊。

  再加上,一般人衰竭的表現方式是直接暈過去,然後很長時間內甚至永遠完全無法再使用精神力,更嚴重者可能當場掛掉。簡沛這種算是特例,所以沒人發覺到他的異常,除了他自己。

  【現在該怎麼做?】

  “如果你學會了治療技能,自然可以直接進行醫治,不過,現在還不行,所以只能借助外力了。”時辰說著,拿起了放在一旁茶几上的瓶子,將蓋子打開,“這是黃金原液,你用精神細絲將其注射進他細絲的內部,它們會刺激精神力自我重組再生。小心點,先一條條地來,熟練了再一起。”

  【嗯。】

  約一小時後,蘇綠停下了動作,將自己的精神細絲收了回去。

  由慢到快,截止到此刻,她已經成功地將那一百來根精神細絲全部搞定。只是,作為修煉了N年的S級天賦者,簡沛精神細絲的數量起碼能達到數千根,所以總體來說,她的治療只算是完成了一小部分。

  見她休息,時辰的手在桌子上一抹,便將黃金原液收了起來。,順帶又抽了某人一下。緊接著,他將香爐搬回了原地,回來時雙手捧著一盞香茶,十分狗腿地送到蘇綠面前:“大王請用。”

  蘇綠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接過茶,回答說:“謝謝。”

  “!!!”驚!

  “……你那副表情是怎麼回事?”

  “……不……只是沒想到能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我難道是在做夢麼……”某人神情恍惚了起來。

  “……”她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啊?

  “不然,你揍我下?我看看痛不痛……”

  “……”這傢伙都誠心誠意地懇求了,她怎麼好意思不答應呢?

  踹!

  百分百能躲過蘇綠腿擊的青年就地一滾,神情立馬舒展,又恢復了一副嬉皮笑臉的癩皮狗樣:“妹子你終於正常了,真是太好了!”

  “……呵呵。”這貨其實就是純抖M,不被虐不舒服吧?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33 AM

☆、39 反差未必萌+把她當成媽了

  當簡沛醒來時,看到了非常奇妙的一幕——那位原本看起來相當淑女的女性居然十分兇殘地用高跟鞋碾著一名陌生男性的胸口,而後者雖然慘嚎連連,臉上卻居然掛著某種奇異的笑容,看起來似乎頗為享受。

  這個發現讓向來鎮定自若的簡沛心臟默默顫了顫,咳,總覺得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新世界。

  他不由想起母親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女人這種生物,是不能用常理推測的。”說這話時,母親笑得很開心,而向來在外面以嚴肅剛毅面孔示人的父親,正圍著紅色小圍裙在廚房中以異常熟練的動作洗碗,“阿沛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說完,還回頭沖父親喊了聲,“動作輕點,別有把碗給打了。”

  “打了給你買新的。”

  “這樣很浪費!”

  “……我會小心的。”

  簡沛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而後他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就這麼看著是不是太失禮了?他需不需要重新閉上眼睛。

  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簡沛這人其實屬於“酷到沒朋友”的類型,父親遺傳給他的面癱臉嚴重阻礙了他召喚小夥伴的道路,所以直到二十好幾,朋友也只寥寥數人,還幾乎都是從小一起長大、頗為瞭解他性格的,比如魏聞。也正因此,這位在戰場上讓敵手聞風喪膽的指揮官,在遇到某些情況時……也會有些失措。用一位上司評價他的話說——“他是天生的軍人,卻不可能成為合格的政客”——因為不夠圓滑,也不夠瞭解人心,只用冰冷的外殼將自己與他人隔開界限——“好在他選擇了戰爭,或者說,是戰爭選擇了他”——像這樣的人,天生就該在戰場中發光發亮。勉強將其擺放在不合適的位置,只會讓明珠蒙塵。

  就在他將要把想法付諸行動時,簡沛發現已經太晚了。注意到他醒來的女性瞥了自己一眼,停下了動作。行動間,線條美好的小腿自衣物那開叉的下擺間驚鴻一現。青年下意識微挪開視線,而後想到,這種很少見又很養眼的衣服樣式似乎是叫……旗袍?聽起來和魏老爺子常穿的那套衣服很像,效果卻可以說截然相反。

  思忖間,他又看到她拍了拍略有點褶皺的衣物,動作間,衣擺點點顫動,含苞的荷花仿若要綻放般,那些應該是被繡上的紋路簡直像要活了過來。簡沛莫名覺得,魏老爺子說“它是絕對不該消失的技藝”這句話不是作假,這的確是應該被世代傳承下去的文明。

  “先生,你醒了?”蘇綠本想稱呼對方簡先生,但又想起在天網中他似乎還沒有自我介紹過,為免露出馬腳,她很快改了口。

  簡沛注視著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女性,再看看不知何時從地上爬起、雙手插兜斜睨自己一副酷拽冷豔樣的青年,突然覺得有點胃痛。

  “我……”他剛想說沒事,才恍然想起,自己怎麼會睡著呢?

  一驚之下,才驀然想起了睡著前發生的事情,他立即翻身坐起,略有些戒備地看著兩人,不過這種情緒轉瞬即逝。因為他注意到,自己自“生病”後一直不太舒服的精神力居然……好轉了?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身為能夠清晰感知每一條精神細絲的智者,注意到這點變化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是神療師?”簡沛坐直,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的坐姿十分標準。

  蘇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回答說:“的確是我治療了你受損的一部分精神力。”神療師,是智者中較為罕見的分支。據說這些治療他人受損的精神力,只是因為數量實在太過稀少,以至於有人甚至認為那並不存在。

  至於理由,時辰曾經這樣對她解釋過——

  “因為精神力太敏感了。”

  “科技手段尚且會引起它的反擊,更別提是他人的精神力了。所以想成為神療師,要麼精神力極具親和力,要麼精神力極為強大。前者非常罕見,而且也未必能親和所有人的精神力;而後者,真達到了那個強大的地步,一般人也不會選擇做神療師。

  玩遊戲時從來愛選擇輸出而不選奶媽的蘇綠表示自己相當能理解這種想法。

  “一部分?”簡沛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蘇綠點頭:“沒錯。”

  青年冷靜地接著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麼?”

  蘇綠沒有驚訝,如果是她,也不太相信一個陌生人會無償為自己治療,尤其在這件事還很難做到的情況下。可惜的是,她還真沒有什麼特別需要的。天網中的東西,人字拖那傢伙都能替她弄到,比如剛才那瓶看起來就極為珍惜的黃金原液,而現實中的物品……她壓根沒想過會暴露真身。

  但她同時也知道,如果說什麼都不要的話,反而會引起對方不必要的懷疑。用時辰的話說,這傢伙可是重要的“素材”,千萬不能讓他跑掉了。

  於是蘇綠回答說:“天點,以及能夠恢復精神力的物品。”前者姑且不說,使用後者的話,可以讓她每天的修煉時間多出一個小時。雖然不多,卻聊勝於無。

  “好。”簡沛回答地很乾脆,“需要多少?”

  “你看著給吧。”蘇綠頗為隨意地說,“你的價值,你自己最清楚。”

  “……”

  蘇綠能夠理解對方的無語程度,就想去餐館吃飯,人問你“吃什麼?”,你回答說“隨便!”一樣,只想讓人上大耳刮抽。隨便,才是最無法隨便的。

  不過她還真就無法開出合適的價碼,於是索性就把難題丟給對方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接下來,我會每天替你治療一部分精神力。”

  “好。”簡沛點頭,又問,“大概需要多久?”

  蘇綠稍微想了下,回答說:“大概半個月左右吧。”雖然今天治療的不算多,但隨著熟練度以及她自己操控精神力的程度提高,之後的速度應該會加快。

  “沒問題。”簡沛再次點頭,“天點我可以現在結算給你,不過恢復精神力的物品,我需要時間準備。”

  “這個沒關係。”蘇綠頗有高人風範地一揮手,“等結束後再給也成。”

  簡沛沒有反對。

  事實上,他也知道,如果這位神秘的女性真的是神療師,那必然不可能缺乏錢財。更何況,她還是一位能夠治療S級天賦智者的神療師,只要她想,無數人都願意把她當祖宗一樣供奉起來。之所以收錢,不過是表現出一個“銀貨兩訖”的態度而已。

  “阿沛!”

  就在此時,門突然一把被拉開,有著一頭短紅發的魏聞沖了進來,在看到好友的瞬間松了口氣,非常沒有形象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害我一頓好找。”

  “抱歉。”

  “我不是怪你啦!咦?你又是誰?”魏聞看向時辰。

  時辰保持著冷豔高貴的臉孔,回答說:“雇員二號。”

  “……”魏聞愣了下,心中暗想,他爺爺到底從哪裡招來這麼一位大爺似的雇員啊?口味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不過,他看向蘇綠,“她是老傢伙招來假扮心理醫師的,你呢?”

  時辰冷冰冰地回答說:“買一贈一。”

  魏聞:“……”一個贈品他囂張個毛啊!不、不對,身為贈品有什麼好驕傲的啊!

  蘇綠情不自禁想扶額,這傢伙是鬧哪樣啊?明明是個二貨哈士奇,就不要非勉強自己擺出一副北地孤狼的感覺好麼?違和感簡直要爆炸了。

  這一刻,她和簡沛同調了。

  二人都微微胃痛,為某人前後那堪稱劇烈的反差。

  “阿聞,我們回去吧。”

  “啊?”被簡沛一打岔,魏聞忘記了自己要炸毛的事情,只問道,“不再坐一會?”

  “不了,明天再來。”

  “哦!……啥?”

  簡沛隨之站起身,對著蘇綠禮貌地點頭:“那麼我先告辭了……抱歉,請問貴姓?”他很無奈,因為他發現自己直到此刻都不知道對方姓什麼。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獨處時他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被人字拖給弄暈了。

  “你叫我蘇綠就好。”同樣站起身的蘇綠伸出手。

  “簡沛。”伸手。

  “時辰。”某人默默地伸出爪子,放在那握在一起的手上,用力地拍打了兩下,所以它很快就散了。

  蘇綠:“……”

  簡沛:“……”

  魏聞伸出手,拍了拍時辰的爪子:“這是最近流行的握手方式嗎?”

  其餘人:“……”親,怎麼只有你在狀態外啊?!

  “對了,阿沛,你的臉怎麼好像大了一點?”

  “……”

  “別不信啊?真的大了!不信我找鏡子你看。”

  “……大概是睡的。”

  “哦,這樣啊,我也經常會睡著睡著就浮腫……咦???”

  蘇綠再次確定,這位名叫魏聞的青年和魏老爺子絕對有血緣關係。

  絕•對•的!

  接下來的幾天,簡沛依約來到店中“睡覺”,魏聞依舊陪同,雖然他很熱情地說“我可以陪睡啊!”,卻被自家老爺子提著耳朵給丟出去了。

  俗話說,老而不死是為賊。

  到了魏老爺子這把年紀,不客氣的說,足以用“老賊”來稱呼他了。他當然看出了某些事,卻權當沒看到,每天只自顧自地抓著時辰這位“古文字大師”研究來研究去,話嘮程度直讓人字拖這個話嘮汗顏。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簡沛精神力的傷勢也一天天的好轉。

  很快,十二天過去了。

  這一天,正是蘇綠要搬家的日子。

  屋中的東西早已提前打包好,大部分都是曾小嫻留下的,蘇綠之後購買的物品幾乎可以少到忽略不計。通過清流聯繫好福利社區自帶的搬家公司後,她將智慧管家拆卸下來,放到隨身的包包裡裝好。環視屋中,確定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後,她點了點頭。心中突然有種感覺——屬於曾小嫻的人生是真真正正地結束了。

  又或者說,是早就結束了。

  這個姑娘現在應該已經在哪裡開始了新生活吧?希望這次別再那麼傻了,至少……床上別再放那麼多亂七八槽的東西。回顧過去,蘇綠發現自己在不同位面遇到的這些姑娘,死法各自不同,足以組成一本絕對出版不了的百科全書了。

  命令房屋自配的清掃機器人將房屋最後一次清掃檢查後,蘇綠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站起身,命令機器人停止動作——今天之後,她的許可權會被清洗掉,換成屋子新主人的。

  片刻後,門鈴響了起來。

  蘇綠打開門,來的果然是專用的搬家機器人,她退開幾步,任由這些機器人伸出機械臂將自己收拾好的箱子放到自帶的拖車上。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音:“曾小嫻,你今天要走……怎麼是你?”

  她別過頭一看,來的是不是許藍藍還是誰?

  “嗯,要走了。”

  “……啥?你……你你你你你是曾小嫻?”許藍藍手指顫抖地指著蘇綠,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怎怎怎怎麼可能?!”

  蘇綠笑著攤手:“對於一個下定決心減肥的女人來說,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

  “我心狠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

  拍了拍驚呆了的女孩的肩頭,蘇綠和搬家機器人一起離開。

  “喂!!!”

  身後突然傳來了這樣的叫聲。

  蘇綠回過頭,發現許藍藍正咬著嘴唇看著自己,片刻後,她大喊著說:“之前的話,真的非常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不該那麼說你的!”

  沉默地對視了片刻後。

  蘇綠點了點頭:“我……(替她)接受你的歉意。”

  “……再見!”

  “再見。”

  剛說完這句話,蘇綠發現某人沉默地飄到了自己的視線正前方,似乎在遮擋著什麼。她挑眉——

  【做什麼?】

  “我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時辰皺巴著臉,表情看起來十分困擾。

  【哦。】

  蘇綠轉過頭,對於他腦中思考的任何問題,她都是沒興趣的。

  “……你給我一點面子會死啊?”

  【會被吵死。】

  “……”

  沉默片刻後,某人抗議:“你這是歧視!紅果果的性別歧視!”

  【你想太多了。和性別無關,我只是單純地歧視你而已。】

  “……喂!”不帶這樣的啊!TAT

  被打擊到的人字拖漂浮在空中畫了一會兒圈圈,終於想到自己最初的問題所在,於是他輕咳了聲,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說啊……”

  【?】

  “你不是喜歡女人吧?”

  【……】

  【是什麼驅使你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否則沒道理啊。”時辰摸著下巴,略苦惱地說,“對我這個絕世大帥哥不假辭色,卻對那些妹子關懷備至,不科學啊這!怎麼看我的魅力都比她們大啊!”

  【你想太多了。和性別無關,我只是單純地不喜歡你而已。】

  “……”某人遭受會心一擊,倒地不起!

  到達新居所時,簡沛如同上次一般等待在樓下。待搬家機器人將物品全部放入房間後,他拿出光腦,將“曾小嫻”列為了臨時屋主,就此,蘇綠用身份卡就可以隨時進入這間屋子。

  而後,青年起身拿起收拾好的行李,就想離開。想了想,他又說:“屋中有專門的清掃機器人,已經設定好程式,定期會打開房間清掃,你如果需要,也可以把自己的房間設定進去,只是……”

  “放心吧,我不會動其他設置的。”

  “……嗯。”簡沛點了點頭,握緊提著旅行箱的手,最後一次環視著這間屋子。從前,每一次他回來時,母親都會沖上來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離去時也是一樣,而手中的行李,也是她精心收拾過的,裡面裝著所有他穿起來最覺舒適的衣物和她偷偷藏進去的一些藥物和零食——雖然他早已過了吃後者的年紀。

  也許是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留戀,隱約觸動了蘇綠的某根神經,她下意識地問道:“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

  “呃,我是說……”

  “好。”

  簡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

  也許是因為,這次回來時,母親已經虛弱到再也無法從床上爬起來,更沒有像以往那樣為他做出各種可口的飯菜。這一點,在他的心中已經成為了遺憾。

  就像是心臟開了一個口,血淋淋的,也許永遠都無法癒合。雖然隨著時間流逝,偶爾會忘記掉它的存在,但每當有風吹過時,從骨子深處都透著疼。

  所以,在不想將其補上之餘,又有點想要將其補上。

  對方都說了“好”,蘇綠總不能反悔說“不好意思,我其實是客氣一下”吧?她只能認命地蹲下身,拆開標示著廚房用品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大堆廚具和碗盆。

  “你自己做?”

  “啊?嗯。”

  蘇綠能理解對方的疑問,應該這個社會實在是太方便了,機器人也早已在各行各業取代了人工。想吃什麼東西,只要隨便在網上訂購下,天上飛的,海裡遊的,甚至外星球的特色食物,三十分鐘內一定送貨上門,超時可以去投訴。親自在家裡做東西吃的人越來越少了,蘇綠在網上訂購食材時,都是去的專門的批發網站,它們也會開通一些零售管道,就是售價略貴些。

  但是,簡沛的好奇之處不僅在於此。

  作為房東,他當然稍微瞭解了下這位租客,除去神奇的減肥經歷之外,他沒有想到,長期住福利房的她居然是選擇自己做東西吃,因為性價比明顯要高上不少。再加上,不是每個人的手藝都能和機器調製出的食物媲美的。“辛辛苦苦做了,結果還沒機器做的好吃,浪費啥時間和金錢?”——很多人最初也想自己嘗試下,但得出這樣的結論後就立即放棄了。廚藝需要長期練習,不可能一蹴而就,對他們來說有這時間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了。

  也正因此,廚師現在也已經成為了稀缺職業,只是,除去一部分家庭會雇傭外,就沒啥就業管道,所以選擇走上這條道路的人也不多。

  不過……

  簡沛又想,也許正因如此,她之前才會那麼……咳!

  身為一名紳士,他阻止自己繼續想那種失禮的事情。

  也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輕聲說:“廚房中的物品你可以隨意使用。”

  “可以嗎?”

  “當然。”簡沛點頭,“我母親說,這些東西如果不經常使用,會生銹的。”雖然按照材質來說,它們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但他知道,母親的話並不只是話面上的含義。

  “那我就不客氣了。”蘇綠也沒有反對,隨即,她從箱子中找出了一些之前沒有吃完的食材,準備將它們一起運到廚房中。

  “我來吧。”簡沛走上前,主動抱住箱子。

  “謝謝。”

  “不客氣。”

  “你有什麼不吃的東西嗎?”

  “沒有。”

  “偏愛的口味呢?”

  “沒有什麼特別偏愛的。”

  “辣呢?能吃嗎?”

  “可以的。”

  “甜食呢?”

  “可以。”

  “酸的?”

  “可以。”

  “……你母親做飯的時候一定覺得很省事。”如此不挑食的好孩子啊!

  簡沛微怔之後,笑了:“她說過同樣的話。”因為他和父親都不挑食。

  微笑間,宛若晨光乍現,冰山初融,讓蘇綠都微微愣了下。她眨了眨眼,心中暗道:不愛笑的人一笑起來就很好看,這句話是真的。

  既然對方都沒意見,她也就索性隨意了,反正也沒打算做什麼大餐,家常菜而已,省時省力。

  “好,你可以在客廳坐……”

  “我可以幫忙切菜。”

  “……”蘇綠看著對方眼中隱約露出的懇求色彩,心中恍然,這傢伙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法再次體驗母親還在時的回憶吧?等等,這麼說來她的角色是……他媽?好想用平底鍋砸他的頭怎麼辦?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36 AM

☆、40 也許該做些什麼+希望永存

  “那就麻煩你了。”

  最終,蘇綠如此說道。

  不得不說,她的猜測沒錯,看似冷冰冰的簡沛在洗菜和切菜方面的確是一把好手,不多時就將她拿出來的菜蔬和肉完全切好並各自裝在了盤碟之中,一切看起來都非常井井有條。

  “做的不錯。”對於“好孩子”,蘇綠向來不吝於誇獎。當然,某個稍微誇獎下就能開心到滿地打滾的傢伙除外。

  簡沛正想說些什麼,突然第N次微動了下頭,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總是覺得頭格外沉重,好像壓了什麼東西似的,但明顯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

  “……不。”青年用擦乾的手揉了揉脖子,“那我先出去了。”

  “好,你隨意。”

  蘇綠點頭,瞥了眼依舊騎坐在青年頭頂的人字拖,完全無語了。不過,因為簡沛也是智者的緣故,她沒有擅自用精神力與時辰交流。

  就在她開火做菜時,某人飄了回來,盤腿浮在鍋的上方,嚴肅臉說——

  【妹子,請說出一句符合當前場景的話!】

  【有多遠走多遠。】

  【……難道不該是說“到我碗裡來”嗎?】TAT

  【說話沒問題?】

  【沒事,就算他在身邊,也不太可能會發現,更何況保持了現在這個距離。】

  【嗯。】

  蘇綠繼續動作,時辰飄來飄去,突然說——

  【我查到一件事。】

  【嗯?】

  【那個叫簡沛的傢伙口味很重,每盤菜至少要加三勺鹽才能感覺到味道。】

  蘇綠抽了抽眼角,他是在鄙視她的智商嗎?

  【最好還加半壺醬油一瓶醋,嗯,生薑不用切了,整個地丟進去,然後……】

  【閉嘴。】

  【……】

  【再吵我就把你丟鍋裡熬湯給他喝。】

  【……】

  某人淚奔而去,坐到簡沛頭上又是一陣抽打。

  兩分鐘後,又厚著臉皮跑進來繼續騷擾。

  因為簡沛就在客廳的緣故,蘇綠不可能像平時一樣操起東西就揍他,不過她已經在心裡深深地記下了這筆賬——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大概是因為兩人之間並不太熟悉的緣故,這頓飯吃的很安靜。

  簡沛的禮儀很好,吃飯夾菜都完全不會發出一絲聲響,而蘇綠當然也不會“丟人”。但說實話,她雖然名字的諧音是“淑女”,然而比起像現在這樣沉悶地吃著飯,她倒更喜歡和表妹們一起敲碗拍桌子丟瓶子——雖然宅了點,但並不意味著她就喜歡冷清。

  自虐一點的說,被某人繞著圈圈騷擾似乎都要更好些。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兩個都不想選。

  飯後,是簡沛洗的碗。按照他的說法這是為了“回謝”,不過蘇綠看出,他並沒有什麼奇怪念頭,只是還是想通過這種行為懷念些什麼,所以也沒有反對。

  搞定一切後,他擦乾淨手回到屋中,沒有一絲遲疑地像蘇綠告辭。

  拖起行李箱的瞬間,他注視著蘇綠,眼神認真而誠懇地說道:“飯菜很好吃。”頓了頓,又伸出了手,“謝謝你。”滿足了他的心願。

  蘇綠抬起手回握:“不客氣。”

  而後,青年最後一次看了眼這間充滿回憶的房屋,轉身離開。

  蘇綠注視著自動關閉上的屋門,沉默了一會兒。不可否認,她也有一點想家人了,這次回去後,同步率應該會再高些,不會輕易就離魂了,到時候分別去他們的家裡看一看吧。

  “在想什麼?”

  “回家。”反正到時候這傢伙也會跟著她,所以蘇綠也沒想隱瞞。

  “咦?”某人驚喜了,捂臉,“你終於肯帶我去見家長了嗎?”

  “……滾!”

  “……”QAQ
  稍微整理了一下東西,將清流再次安裝上後,蘇綠繼續了和以往一樣的生活。宅女的奧義就在於,只要給一台電腦一根網線,那麼她在哪裡都能很好地生活下去。當然,如果快遞能到就更好了。

  兩天后,蘇綠完成了對簡沛的治療,而他也依約帶來了蘇綠所要的物品,短暫的交易就此結束。據魏老爺子的說法,前線的戰事再次吃緊,青年馬上就必須離開。唯一讓他有些困擾的是,自家的孫子魏聞第無數次地要求上戰場。

  根據時辰套到的情報,魏老爺子一家似乎是專門的機甲設計師,在這個時代,他們一家可以說是非常吃香的。據說,魏聞小時候的目標是給自己的好朋友簡沛設計一架天下最棒的機甲,可惜,經過檢測,後者的體能雖然完全可以做機甲師,但精神天賦要更高。所以後來,魏聞的目標是穿上自己製作的機甲,和自己的好友並肩戰鬥,因為他的身體素質也是A。現在,似乎這架耗費了他多年時光與精力的機甲終於完成了。

  一個月後,魏聞帶著自製的機甲“偷偷摸摸”地走了。

  魏老爺子沒有阻止自家孫子,即便心中還是很迷惘——

  “小蘇,你說,阿聞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我不知道。”

  “……”

  “但是,有些事情,不去做,肯定會後悔,做了才知道會不會後悔。”蘇綠回答說,“這樣的話,倒寧可選擇前者。”

  “你說得對。”魏老爺子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麼一來,我也下定決心了!”

  “決心?”

  “那小子上了戰場,家裡的事就沒人做了。”他說話間,長長的鬍子幾乎要得意洋洋地翹起,“這種時候,就輪到我這種老人家重新出山了!哼,我要讓那小子知道,想當第一機甲設計師還早得很,先贏過我再說。”正所謂,老夫聊發少年狂!

  “是麼?”

  “是。所以,這家店想必是要關門了。”魏老爺子有些留戀地看了眼店鋪,“我那些老朋友回來後,也許會繼續打理這裡,也許不會。至於小蘇你,我知道這裡是留不住你的,也就不強求了,待會給你包個大大的紅包。”

  二十多天的相處,讓蘇綠與這位老爺子建立起了不錯的關係,只是,現如今算是“曲終人散”,以後在天網中想必很少再能見到這位老人,而她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即便得到了他在現實中的聯繫方式,也不太可能去找對方。

  得到一筆不菲的天點和一盒子茶葉後,蘇綠走出“心歸處”,行走了一段距離後,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難得地有些迷惘。

  時辰這次也難得地沒有聒噪,只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

  就這麼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後,蘇綠開口說:“真是不可思議。”

  “什麼?”

  “看到這些人,我很難相信,這個星系正在進行一場也許會導致自身滅亡的戰爭。”她原本所在的世界是安定的,前幾個穿越的世界,要麼和平,要麼一開始就將最糟糕的景象鋪開在她面前。像這樣的情形,倒是第一次遇到,眼前和平安定的景象,一時之間迷惑了她的感官,讓她以為戰爭還很遠。但接二連三的告別,讓蘇綠意識到,它也許就在身畔,觸手可及。

  到那時,在這裡自由遊蕩著的人們,又能剩下幾個呢?

  “別擔心,我已經捕捉到主位面的痕跡,在戰爭波及到你前,一定可以回去的。”

  蘇綠點了點頭:“我並不擔心這個。”

  “那麼?”

  “我在想,也許該做些什麼。”

  有一個詞叫“因果迴圈”。

  在這個世界中,她得到了力量,雖然其中並不具有必然性,但畢竟造就了一番“因”,那麼相對的,她要回以“果”。否則她的心頭將永遠有一層缺憾,蘇綠敏銳地覺察到,這也許會對以後造成極為深遠的影響。而且,這個星系的名字叫“藍星”,不可否認,她對於這個詞語有著深深的好感。

  在剛才的瞬間,她驀然想起了童樺曾經說過的話——擁有力量,承擔責任。也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那傢伙對她的思維居然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是,蘇綠並不認為這是壞處。而且,她永遠也不可能達到童樺和葉萱的地步,對她來說,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留下……視頻怎麼樣?”時辰出了個餿主意,“比如‘好女人就是我,我就是曾小嫻’什麼的深夜訪談節目。”

  “……”踹!這種梗在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後再用還有什麼意思嗎?

  不過,某人倒真給了她一點靈感。蘇綠想了想,問道:“我記得你說過,有可以直接撫平精神損傷的技能。”

  青年愣了下,隨即點頭:“嗯,有的。”

  “那麼,可以將它融入什麼物品之中嗎?”

  “物品……”人字拖摸下巴,隨即,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而後一把握住蘇綠的手,晃蕩了兩下,“妹子,成為歌姬吧!”

  “……哈?”

  “動畫和小說中不是經常有的嗎?將聲音傳遍整個宇宙的歌姬什麼的!我很看好你哦!”

  蘇綠抽嘴角:“你認真的?”她下定決心,如果這傢伙說自己是開玩笑,一定要將他揍個半死。

  時辰收斂起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點頭回答說:“嗯,認真的。我知道一個技能,可以將精神力與聲波同調,進而達到僅憑說話就可以治療精神損傷的效果。除此之外,它還可以為身體受傷的人減少疼痛,為心靈受傷的人撫慰心靈。各種意義上說都是非常強大的技能。只是,它稍微有些特殊,學習它之後,除非你的天賦再進一步,否則恐怕不能再學習其他技能了,故而很少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

  “所以,你要考慮好。”

  蘇綠思考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就它吧。”她的天賦遲早會更進一步,而且,目前對於其他技能也沒有什麼迫切的渴求。

  “大王英明!”

  話雖如此,譜寫出一首歌卻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歌唱者肯定要蘇綠自己來,問題是,曲譜呢?歌詞呢?她對此一竅不通。

  回到現實中的蘇綠坐在書房中,拿著紙筆,很是茫然。簡直可以把滑鼠當折凳揮舞的手,此刻重逾千斤,怎麼也沒辦法在紙上留下任何一絲痕跡。心中雖然有些淩亂的思緒,卻難以將其整理成型。

  “需要借鑒嗎?”時辰看到有點苦惱的蘇綠,提出了這樣的意見。

  蘇綠想了想,還是搖頭:“再想想吧。”雖然這樣做的確比較方便,但是,總覺得……

  “那……”某人對手指,“讓我來寫怎麼樣?”

  蘇綠:“……你認真的?”

  “相信我,沒錯的!”豎起拇指,白牙閃光。

  “……”不,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好嗎?

  蘇綠最終還是選擇了讓時辰試一試,雖然這傢伙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

  一天后,這傢伙還真的給了她一張曲譜。

  蘇綠看不懂這玩意,不過好在有組裝好的光腦。用它將曲譜掃描進去後,清流很快分析出了曲調,並在屋中播放了起來。

  她原本是沒有報什麼希望的,只是,聽過後才發覺,這居然是一首極其柔美的歌曲,充滿了莫可名狀的溫暖感。

  像是春日枝頭的幾縷陽光……

  像是山間溪澗的潺潺流水……

  像是來自親友的溫柔撫慰……

  像是溫暖人心的一抹微笑……

  深沉而濃郁的感情纏繞其間,卻並不具有任何侵略性,只像空氣般,沉默而堅定地將人緊緊包圍。人們也許會忽視它的存在,但其實它無處不在。

  更為讓人動容的是,充斥其間的那股渴求意味。

  期盼著與其的相逢,哪怕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哪怕沾染了滿身的風霜露雪,哪怕前方所見只是無盡的黑暗,也絕對不想放棄。

  如果放棄,就只能被濃重的黑暗包圍。

  只要堅持,那個一直夢寐以求的事物就在前方。

  你是誰?

  你是什麼?

  你在哪裡?

  我很想見你。

  很想很想。

  很想很想很想。

  就這麼一路追尋著,直到曲調的最後,隨著一個驀然上揚的音符,情緒達到了極點,喜悅隨之迸發。緊接著,它再次舒緩了下來,愉悅與幸福洋溢其間,每一個音符仿佛都在訴說著一句話——

  終於,見到了。

  曲調停息後,又過了很久,蘇綠緩緩睜開雙眸,肯定地說:“很美的曲子。”雖然她不懂這些,但正因如此,也許她得出的評價才是最客觀的。能讓一個不懂得音樂的人為之動容,那必然是因為它本身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哼哼哼……”青年嘚瑟地笑了起來,“我可是天才!厲害吧?厲害吧?我很厲害吧?”

  “……”真的不該誇獎他的。她不禁有些懷疑,“真的是你寫的?”不會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在哪裡借鑒的吧?

  “你可以再相信我一點的。”漂浮在半空中的時辰盤起腿,單手托腮,“真的是我寫的哦。”他的雙眸直視著蘇綠,其中沒有一絲欺騙的味道,“雖然我的資質也許不算非常好,但擁有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在那被封閉在空間中的漫長歲月中,只能靜靜地觀察著他人的生活。如果想不讓自己因寂寞而變得瘋狂,那麼就必須找一些事情來做。

  這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寫出這樣的曲子。

  又或者說,這曲調從不屬於他。

  只是在他脫困的那一瞬間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心中,也許這是音樂之神的賜予。而他所做的,只是將其記錄下來,僅此而已。

  蘇綠微愣了下,隨即很果斷而誠懇地說:“……抱歉,不該懷疑你的。”一碼歸一碼,平時雖然老是罵他揍他,但懷疑這種事情還是必須道歉的。

  “!!!”

  “……”他怎麼又露出那種天崩地裂的表情了?

  某人仿佛整個人都不好了:“妹子……你……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了……居然向我道歉……”

  “……”抖M請自重!

  有了曲子,事情就要好辦得多了。

  與時辰的體驗很相似,在聽到曲子的瞬間,蘇綠也覺得有什麼東西好像出現在了她的心中,而她所做的,也只將它記錄下來。

  這就成了歌詞。

  修煉精神能力,逼近極限,學習技能,練習使用,租借帶有專業設備的房間,初次歌唱,再次歌唱……

  這一系列事情看似不多,卻足足又花了蘇綠幾個月的時間,當她終於達成了一切,只覺得自己像是爬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現在終於達到頂端。隨之而來的是幾乎能壓倒一切的疲勞感,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征服高峰”的快樂與滿足。

  蘇綠給這首曲子取名叫《希望》。

  雖然這個世界在逐漸滑向戰亂與紛爭的漩渦,但希望存留於所有人的心中。

  只要它還存在,就會有人一直為此付諸努力,世界總有一天會重組,和平也總有一天會來臨。

  可惜,她是看不到這一天了。

  事實的確如此,當歌聲響徹整個星系時,蘇綠已經不在了。

  離開前,她將曾小嫻和自己的行李全部處理完畢後,以前者的名義給簡沛的便攜光腦留了個言,說明她已經“搬走”的事實。

  幾天後,遙遠星系的另一端,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的簡沛在處理個人資訊時,發現了這一條訊息。

  “阿沛,怎麼了?”與好友一樣身著白色軍裝的魏聞好奇地問道。現實世界中的他有著一頭簡直不像男性的柔軟髮絲,溫順而乖巧地待在頭上,讓他看起來十分沒有“爺們氣概”。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怨念地在天網中將髮型調整成那樣。

  “沒什麼。”簡沛搖頭。

  俗話說得好,不破不立。

  在精神力衰竭又恢復後,一直阻攔著他更進一步的障壁在最近隱約又有了突破的可能。而也在同時,他突然發覺了一件事。現實中見過的“曾小嫻”與天網中的“蘇綠”,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尤其是……

  ——“謝謝你。”

  ——“不客氣。”

  說話時的語氣。

  握手時的觸感。

  實在是太相像了。

  只是,天網中雖然可以調整外貌,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差異到那個地步。而且……一個是雙D的普通人,一個是精神力至少達到了S的神療師,又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吧。

  “對了,阿沛,最近有首歌名叫《希望》的歌曲很紅哦。”

  “歌?”

  “嗯,可以說全星系的人都在聽,你居然不知道,到底是有多落伍啊!”魏聞一邊說著,一邊哼唱著歌曲,“心之歸處,便是……”

  “心歸處?”

  “啊?”魏聞愣了下,隨即笑了,“很巧吧!”

  簡沛思考了下,隨即又問道:“這首歌是誰唱的?”

  魏聞很快回答說:“是一個叫曾綠的妹子!她現在已經成為所有人心中的第一歌姬了,可惜從沒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啊,不知道長得漂亮不,好想給她做機甲啊,粉色怎麼樣?或者綠色?”

  “……”曾……綠……巧合過頭了。或者說,已經不足以用巧合說明了。

  不過,簡沛知道,他已經失去了追尋的最好機會。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知道,那位自稱名叫“蘇綠”的女性是位相當謹慎的人。既然她公然將這個名字展示給眾人,就說明完全不擔心會暴露,更何況……

  青年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關上光腦。

  就算這樣也沒關係。

  渴求著希望的人不會成為他的敵人。

  而且,宇宙雖然廣博,但其實也很小。有緣分的話,總有一天就還會遇到。

  就在此時,魏聞打開自己的光腦,播放起了這首他強烈推薦的歌曲。

  悠揚的曲調中,柔美又不失堅強的女聲輕輕吟唱訴說著……

  雙手托著下巴的簡沛緩緩呼出口氣,這個聲音……不會錯了。

  但很快,他微合上雙眸,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歌聲之中。也許蘇綠的歌聲本身還有很多缺陷,但融入其中的撫慰人心的力量卻不會因此而打折扣,再加上,就算沒有這些,這首歌本身也足夠動人。

  而無論是她,而是此刻傾聽著歌曲的兩人都不知道,它在這之後又足足紅了許多許多許多年,即便戰爭停息,人類恢復和平,《希望》的影響力依舊巨大。一百五十年後,甚至被評為“宇宙十大金曲”之一。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會因時間流逝而褪色。

  ——頒獎詞如此說道。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42 AM

☆、41 抽到一支下下簽+活下去不容易
  
  “呼呼,終於回來了!”

  才一進家門,時辰就迫不及待地擦了把汗,做出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

  拎著一堆包的蘇綠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沒好氣地說:“你什麼都沒做,哪裡辛苦了?”

  “緊張的!”青年滿臉“正直”地說,“見父母嘛!”

  不提還好,一提蘇綠瞬間心頭冒火。

  從那個世界回來後,除了繼續鍛煉精神力與練習健體操外,她真的去看了一次分別位於兩個城市的父母,這傢伙理所當然地也跟去了。明明誰也看不到他,這貨還每次都非常厚臉皮地飄到長輩的面前鞠躬,“爸爸”、“媽媽”、“伯父”、“伯母”的亂喊,被她揍了後還是這幅德行。

  “妹子,你長得比較像爸爸呢!”人字拖摸著下巴,笑著說,“不過臉部輪廓和嘴巴比較像媽媽,可以說繼承了兩者的優點,嗯,優生優育的結果!”

  “……我再說一遍,那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別隨便叫得那麼親熱好嗎?

  “哎喲,咱倆誰都誰,”某人很厚顏無恥地說,“你爹就是我爹,你媽就是我媽,你老公就是我……”

  “閉嘴!”踹!

  她可沒有興趣和一個男人做“姐妹”。

  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和父母送的大批特色小吃,又清理了下沒落多少灰塵的房間,蘇綠洗頭洗澡後端著一碗水果泡優酪乳坐到電腦邊,將後者打開。感謝無所不能的手機,即使出門在家她也能處理售後問題,不過店中還是掛了“休假”字樣的圖,這段時間暫時沒做新生意。

  雖然人已經回來,但她還是決定明天再繼續開業——即使身體素質已經變得很好,來回的奔波還是讓她覺得有些疲累。每當這時,就格外思念上一個世界的高科技,真心是太方便了,可惜帶不回來。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蘇綠愣了下,交房租的時間沒到,她也沒約快遞,來的會是誰呢?等她湊近貓眼一看,發現來的居然還真是快遞小哥,她有些驚訝地拉開門,問道:“今天沒有貨發啊。”

  性格有些靦腆的快遞小哥壓了壓帽檐,低聲說:“我是來送貨的。”

  “送貨?”蘇綠更疑惑了,“沒人退貨給我啊。”

  “……不是,就是一般的送貨。”說著,他摸出一個很薄的紙質快遞袋,遞到蘇綠的面前,“這個。”

  蘇綠拿過來一看,發現還真是自己的,再一看寄件人,居然是大學時的室友。上面留的位址是對的,電話卻不是現在這個——她中途換過。

  客氣地送走快遞小哥並約好了下次收貨時間後,蘇綠將快遞袋上的個人資訊塗去,緊接著將其打開,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裡面放著一張請帖。

  “結婚請帖?”時辰飄過來。

  “算是吧。”蘇綠翻開,看了看裡面並排而立的兩個名字,搖了搖頭,隨手將其丟入了垃圾桶中——與其說是請帖,倒不如說是一個自以為是勝利者的傢伙對她發來的招降書。

  “不去嗎?”

  “沒這個時間。”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還送上門去,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至於重整旗鼓再沖過去,“啪啪啪”打對方的臉……她不覺得那人有資格讓自己費這個事。

  “沒事,妹子!這個世界上的好男人還是很多的!”

  “……哈?”

  某人義正詞嚴地說:“別灰心難過,懂得欣賞你的內在美的人也一定存在,比如我!”說話間,眼睛拼命散發著滿是“快感動吧……感動吧……感動吧!”意味的光線。

  “……”蘇綠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想知道你腦補了些什麼,但事情和你想像的肯定完全不一樣。”能甩她的人還沒出生呢。

  “哎?”星星眼求八卦。

  蘇綠轉身就走,她可沒興趣和這傢伙分享自己的回憶,而且還是不算好的那種。

  “妹子,你等下,你聽我說……”

  青年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悠遠。

  原因?當然是因為她又穿了。

  離開之前,蘇綠聽到某人明顯心虛的聲音:“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來著……”

  “……”

  她看著因為自己的動作而打翻了一地的優酪乳水果,以及明顯遭了殃的鍵盤,深切地覺得,這傢伙真是個“黴”菌!

  所以她才抽到了一支下下簽。

  一名身著破舊麻布衣裙的女孩靜靜地躺倒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雙眸合起,一動也不動,簡直仿佛已經死去。

  她看起來約有十一二歲,落在身側的雙手粗糙而紅腫,上面滿是裂口與凍瘡,僅僅只是看到,就讓人覺得又癢又痛。而這種堪稱殘酷的畫面,在這個貧民區中並不罕見,幾乎可以說,這裡每個人的手都是如此。

  不這樣,就會餓死。

  女孩保持這樣的狀態已經足足三天了,除去第一天有幾個人來稍微看了下後,之後再沒有人來。而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份幫人洗衣的工作,也很快被人頂替了。甚至有一些人已經在暗自惦記她目前所居住的破舊房屋(雖然漏風漏水又搖搖欲墜,但畢竟是間房),只等她死掉就打算快速搬進來。

  某種意義上說,蘇綠真算是“說什麼來什麼”。上一個世界時,她和這傢伙曾經討論過“會不會有人拒絕我的進入”,這一次就遇到了。

  這位女孩一心求死。

  白雪雯雖然是自殺,但很快就後悔了,因為想至少再去見父母一面。其他幾位意外而死的妹子就更不必說,完全不像現在這位名叫“瑪麗”的少女,是徹底不想再活下去。

  因為她完全封閉了心靈,所以時辰曾強制性地與其進行過一次交流,他如此問道:“你要讓你的人生就此終結嗎?”

  “我已經不想再在這樣糟糕的世界生活下去了……求求你……讓我離開吧……”

  “你確定?”

  “我確定。”

  位面洪流的影響會讓這些本該死去的人再次獲得生命,但如果當事者強烈反對再活下去,堅持依照原本的命運消逝,身為位面管理者的時辰也不會強行改變對方的意志,逼迫他們做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

  他只是給了他們一個選擇,而命運,自始至終掌握在這些人自己的手中。

  所以,時辰稍微花費了一些功夫,將瑪麗的靈魂抽取走,而後讓其重新進入輪回。

  但問題就在於,瑪麗的靈魂雖然離去了,但她的身體還“活”著。

  被位面洪流影響過的“命運”重組後,它所設定的未來中原本應該有瑪麗這個人的存在。但是,既然她拒絕繼續活下去,那麼時辰就必須花費一段時間,撫平這個世界的異常。在那一刻,已經流逝的時間會倒流回去,已經偏轉的命運也會回到原來的軌道。

  而蘇綠所要做的,就是暫時居住在這具軀殼中,靜等那一刻的到來。

  某種意義上說,這次她真的是做什麼都可以。因為,當時間回流之後,沒有人再認識她,沒有人會記得她,這個世界將不會再留下有關於她的任何痕跡。

  在瑪麗的靈魂被抽走後,依舊融合了這位少女記憶的蘇綠緩緩睜開眼眸。

  這次的位面似乎是個西方世界,背景大概是中世紀,但似乎又有不少差異。對此不肯定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這位名叫瑪麗的女孩從小就在貧民窟中長大。從九歲那年失去父母以後,她僅是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又有什麼機會去瞭解其他事情呢?要知道,廣博的見聞並不能讓她填飽肚子。

  又稍微休息了下後,蘇綠坐起身,這具身體還是很虛弱,但還活著。死法?在這樣的地方,一場簡單的感冒已足以帶走任何一人的生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身體免疫力自然就差了,更何況,現在還是天氣寒冷的初春。

  【妹子,還好嗎?】

  【你來試試看?】

  【……不然你還是回來吧。】

  【這個世界呢?】

  【讓你疼痛的世界,果然還是毀滅掉算了!】

  蘇綠抽了抽嘴角,回答說——

  【該幹嘛幹嘛去。】再敢說出這麼中二的臺詞,弄死他!

  【……】

  直接用氣勢將某人拍飛後,蘇綠搓了搓手臂,環視了下不到十平米的屋子,發現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除去一張破床外,沒有其他傢俱。唯一還算有點用處的,只有牆角處用幾塊石頭壘成的簡易灶台,兩根木棍分別插在它的兩側,其上還架著一根圓棍,正中間掛著一隻殘破的瓦罐。蘇綠走過去一看,發現裡面只有一丁點冰冷的殘水,也不知道是燒過的還是沒燒過的。

  灶台中的灰燼早已沒有一點余溫,旁邊也沒有任何一點柴火,由此可見想取暖是不可能的,好在……

  她重又站起身,走到門邊,掀起權當門的一塊破布,溫暖的日光瞬間照射了進來。

  還有太陽。

  蘇綠左右看了看,而後坐在了門口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曲起雙腿,兩隻手臂交疊放在膝蓋上,下巴又磕在手上,愜意地眯起眼睛。

  真暖和。

  就這樣,她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思考了起來。不得不說,她在每個世界碰到的妹子性格都不一樣,這個同樣如此。從記憶中可以看出,瑪麗是個不錯的女孩,唯一的問題就是……太懦弱了,任由他人對她予取予求。看似有點像從前的葉萱,其實不然。葉萱給予的時候是滿心的情願,而瑪麗雖然心裡不樂意,只要對方稍微說一點重話或者給她一個兇狠的眼神,她就會立即就範,將自己賴以活命的食物分出去。

  如果有保護者還好,問題是前不久她的生活還經歷了一場變故。

  附近的幾個貧民區都被拆了,居住在其中的貧民被四散著驅趕進了這個因礦產枯竭而廢棄的礦區。據說這地方繁盛時,出場的煤可以供應整個國家,為周邊的人們帶來了巨大的利益。附近的幾個領主因此而爆發了很多場戰爭,在發現得不償失後,最終達成了和解,共同瓜分了利益,個個賺得盆溢缽滿。

  可惜,它並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十多年前,在最後一塊煤被開採完畢後,領主們最初還不死心地繼續進行探索。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裡逐漸荒廢了下來,直到今天,變成了貧民們的“新家”。

  這地方很大,瑪麗也很不幸地與從前一起居住的人失散了。

  某種意義上說,從這一刻起,瑪麗死亡的命運幾乎可以說是註定的。

  沒有人保護的她,即便能熬過這場感冒,也抵不過別人的“予取予求”,就算不病死,遲早也會餓死的。

  只是……

  蘇綠摸著乾癟的肚子,因為身體回暖的緣故,腸胃中的饑餓感已經變得格外明顯。她很清楚,這具身體急需食物,否則恐怕撐不到與時辰約定好的時刻——如非必要,她一點都不想品嘗死亡的滋味。

  正困擾間,旁邊傳來了腳步聲。

  蘇綠別過頭,發現隔壁屋的女主人走了出來,對方一見到“瑪麗”,瞬間瞪大了眼睛:“你沒死?”

  “是啊。”蘇綠微挑起眉,“你很失望嗎?”很好,第一頓飯必須落在她的身上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聽見蘇綠的話,有著一頭棕色髮絲的中年女性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的確,她是想過等瑪麗死了就占了房子。因為她家裡的孩子越來越多,她家裡的空間早就已經不夠用了,而瑪麗就一個人,卻占著一間屋子,實在是太浪費了!

  “澤尼亞阿姨,你難道忘記了,剛搬來時,我去向你借食物,你提出不借只賣。”蘇綠淡定地說出了瑪麗記憶中的事情,“當時說好的價錢是一條被子換三個黑麵包,可到今天為止,你也只給了我一個。剩餘的兩個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可憐的小瑪麗,其實壓根沒敢想要剩下的麵包。而她在快吃完第一個黑麵包時,成功地找到了一份幫人洗衣的工作。當時的愉悅心情即使是此刻的蘇綠,也仿佛能感覺到。

  少女瑪麗為未來做好了規劃:幫人洗衣服,賺錢養活自己,再找到從前的鄰居。

  可惜,一切都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感冒而煙消雲散。

  中年女人臉色猛變,隨即有些結巴地說:“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完全沒有這麼一回事?”

  “哦,你是要賴帳嗎?”

  “你少胡說八道!”

  “那麼,找傑夫他們來裁決這件事如何?”蘇綠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

  她毫不意外地看到澤尼亞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後者結結巴巴地說:“天、天啊,你瘋了嗎?居然想找那群惡魔!”

  就算是貧民窟,也是不缺少黑社會的。而在瑪麗從前居住的貧民區,維持秩序的就是一個名叫傑夫的壯漢,他帶領他的手下們,定期向這裡的貧民們收取“保護費”,如果超過幾次未給,就會強行把這家人拖去做些可怕的工作,可以說是臭名昭彰。當然,偶爾他也會很樂意地為發生糾紛的貧民“解決問題”,只是缺乏公正。而且之後,無論是贏家還是輸家,都還必須給他足夠的“勞務費”,否則他就會親手來“拿”。所以正常情況下,沒人願意這麼做。

  蘇綠當然也不想,但這不妨礙她“拉大旗作虎皮”。

  她雙眼直視著中年女性,很滿意地發現澤尼亞果然知道傑夫的“鼎鼎大名”。為保證威脅的效果,她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充滿了壓迫感:“把麵包給我,或者我去找人,你自己選。”

  澤尼亞尖叫出聲:“你這個小賤人,他們會把你抓去賣掉做娼妓的!”

  “那至少還有條活路。”蘇綠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如果沒有麵包,我熬不過今晚。而且,就算做娼妓,至少還有你陪著我,不是嗎?澤尼亞阿姨,我向主發誓,一定會努力向傑夫推薦你的。”雖然澤尼亞還有兩個女兒,但蘇綠不打算拿孩子威脅她。

  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蘇綠贏了。

  在中年女性澤尼亞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她成功地從對方手中“奪”走了兩個黑麵包,現在想來,好在瑪麗剛搬來沒幾天,與鄰居都完全不熟悉,否則蘇綠這麼一作為,很可能被人懷疑,甚至認為她“惡魔附體”,送上火刑台。

  但即便存在著風險,她也非這麼做不可——再不吃飯,真的會死。

  如果當時學習了“震撼”或者“催眠”之類的技能,她也就完全不需要費這種事,直接在對方的精神深處印下恐懼烙印或者直接催眠對方就好。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而且其實她也不怎麼覺得後悔。誰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都想不到以後,所以只做此時此刻不覺得後悔的事情就好。

  拿到麵包後,即便本能讓蘇綠幾乎想要將麵包狼吞虎嚥下肚子,她仍舊按照瑪麗的記憶,拾來了柴打來了水又將灶台點燃,坐在一旁等到水開後,費盡千辛萬苦地將半塊幾乎可以與木頭比硬度的黑麵包撕成碎片丟了進去,再用充當筷子的小木棍將其攪拌成鼻涕狀的噁心液體。現在還是初春,餓了三天的胃也很脆弱,猛地吃下冰冷而堅硬的食物很容易出現問題。

  將罐子取下稍微放涼後,蘇綠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將裡面的東西一口氣喝了進去。放下容器後,她捂住嘴,幹嘔了兩下,即便心理上不太過得去,但這具身體顯然早已適應了這種食物,甚至認為它很“美味”。這種違和感實在讓人很難受。

  坐著休息了一會後,蘇綠重又燒了些熱水,小口小口地抿著。

  雖然還想繼續吃,但她很清楚餓久了的人不能立即暴飲暴食。再加上……在找到新的食物來源之前,她就這點存糧了。

  所以說,時辰那個蠢蛋到底還需要多久?!

  但是,這種時候抱怨恐怕也是沒用的,而且那傢伙恐怕還在集中精神做事。她倒是可以找他一頓發洩,問題是最終耽誤的還是她自己的時間。

  蘇綠微歎了口氣,找到塊勉強還算乾淨的破布,將剩餘的一個半面包裹好,貼身保存了起來。隨即,熄滅火堆,走出門再次曬起了太陽,直到日落西山才打算回去。

  臨進房前,蘇綠看到了自家鄰居惡狠狠的目光,這讓她停下了腳步,轉而向對方走去。

  “你……你想做什麼?”澤尼亞連連後退,毫無疑問,白天的事情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澤尼亞阿姨,有件事,我想必須和你說清楚。”蘇綠的臉上露出微笑,“你的確有一位強壯的丈夫和兒子,但我搬來時帶來了一塊刀片,雖然小,但很鋒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晚上有什麼人偷溜進了我的房間,”蘇綠聲音柔和地說,“在我被打到不能動彈或者被殺死之前,一定會努力在對方的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別忘了,這裡可是貧民區,溫暖卻又容易帶來疾病的春天即將來到,一丁點傷口都可能將人引回主的懷抱。”

  “……”

  注視著對方驚恐的表情,蘇綠知道她被嚇住了,於是又加了一把火:“請記住,只有兩個健康的勞動力能為您帶來安定的生活,你願意為了區區兩塊黑麵包放棄它嗎?”說完,她的笑容變得更加溫和,眼神也異常誠懇,“請你務必仔細考慮一下。”

  而後,她轉身就走。

  回到屋中後不久,她聽到外面又傳來了暴跳如雷的大罵聲。不過蘇綠反而松了口氣,會叫的狗不咬人,這麼激烈地爆發出情緒反而讓人覺得安全。

  但是,不能講希望全部寄託在別人的身上。

  刀片之說當然是騙人的,瑪麗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就算有,也肯定被要走了。

  不過……

  她走到簡陋的爐灶邊,重又點燃火光,而後在屋子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塊石頭和一條約有食指那麼長的粗鐵絲。鐵絲的品質很好,幾乎類似於近代產物,這也是蘇綠懷疑這個時代並不是西方古代的原因之一,按道理來說……當時的冶鐵技術應該沒這麼強吧?不過歷史方面並不是她所擅長的,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她將鐵絲的一頭放進火堆中,待其燒熱後,用裹著布條的手將其取出,再用石頭擊打燒過的一側。好一番折騰後,蘇綠成功地得到兇器一件——銳利的鐵絲。

  用得好,它已經足以殺人了。

  當然,她希望最好別有機會用上。

  捏著鐵絲,蘇綠覺得本就虛弱的身體更變得極為疲乏,她堅持著沒有立即爬上床,又從牆角拿起不少石頭,在漆黑的屋中左右排列累積著,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機關,不能阻擋他人,卻至少能給熟睡的自己提個醒。

  搞定一切後,她終於熬不住,隨便取了塊灶台邊被燒熱的石頭,用破布裹好,抱著它一起爬到沒有被子的舊床上,一覺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次日。

  蘇綠是在肚餓中醒來的。

  日光早已透過破門簾的下方照射了進來,她一隻手臂橫在頭上,略微養了回神後,才轉過頭,注視著屋中的情景——一切都保持著昨夜的原樣,看來那位澤尼亞阿姨最終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起床後,蘇綠提著空了的罐子準備打水,才一走出門,瞬間感動了——中午到了,又成功地省掉了一餐飯。

  午餐依舊是半個麵包。

  而當她撐著逐漸好轉的身體在附近晃悠時,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一個足以讓她順利活下去的好消息。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45 AM

☆、42 決定命運的選拔+你是百靈鳥
  
  附近的領主之一——羅斯子爵將派人來這裡招人。

  根據瑪麗的記憶和附近人的討論,蘇綠得知,正常情況下這些貴族其實並不樂意來貧民區招收這些“下等人”回去工作,因為他們什麼都不明白,必須耗費時間對其進行訓練。

  但據說,這是克萊恩公爵提出的提議。

  因為饑餓與貧窮,貧民窟中經常會出現父母將孩子賣為奴隸的情況,一旦成為奴隸,生死就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每年都有無數人死于他們的主人之手;更有無數人在沒被賣出之前,就死於條件惡劣的運輸途中。貧民即使再窮,也至少還算是“人”;而奴隸,則完全失去了做人的資格,他們只是供人取樂的豬狗。

  沒人想成為豬狗,但為了活下去,每一天都有無數人含著熱淚將自己的親人變成豬狗。至少當動物至少還有一定的幾率活下去,當人就只有死了,還連個體面的死法和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鑒於這種情況,克萊恩公爵提議,每個領主至少要為一定數量的貧民提供工作,以此換得減稅的可能。

  蘇綠不懂得這種提議對國家來說是好處多還是壞處,但她知道,這給無數人帶來了希望。當聽說這個消息後,她身邊無數人都跪了下來,一邊畫著十字架一邊讚頌著主與公爵的仁慈。這裡的人們不懂將後者與前者相提並論會不會帶來麻煩,只知道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

  下午時,幾名衛兵分別到礦區的各個地方說明了招收細節。他們穿著讓這裡所有人豔羨不已的整潔衣物,據說還只是便服,除此之外他們還有閃閃發亮的盔甲和鋒利無比的武器。所有人都不由心懷期待,可惜的是,這次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因為子爵僅招收女僕,還只要年齡10到15歲的年輕女孩。

  不得不說,蘇綠的運氣真不錯,年方12歲的瑪麗毫無疑問達標了。

  次日,在蘇綠又吃掉半個黑麵包後,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一輛由衛兵守護著的馬車駛進了礦區的中心——在這裡還很興盛時,不少貴族曾特地來此視察——現在則正好派上用場。

  片刻後,一名表情嚴肅的男性從車中走了出來。

  他穿著黑色的燕尾服與筆挺的黑色長褲,白襯衫的領口系著一隻同為黑色的領結。即便年紀看起來已經很大,頭髮已然蒼白,這位老人的頭髮依舊一絲不亂,腰杆也挺得筆直,看起來有精神又威嚴極了。毫無疑問,他就是羅斯子爵的管家。

  他走上高臺,對跟隨在身邊的衛兵頭領低聲說了兩句。隨即,後者宣佈,讓年齡達標的女孩一個接一個地排好隊,然後按次序走到臺上來。

  蘇綠注意到,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衛兵身上時,那位老管家拿出了一塊潔白而方正的手帕,輕輕捂住嘴,看樣子似乎是在……咳嗽?

  她一邊想著,一邊和其他女孩兒們一起排好隊。在這種命運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情形下,沒人敢發生爭執。

  排隊時,蘇綠注意到,不少女孩子和她一樣,雖然衣物依舊又髒又破,卻特地洗了頭髮和臉。

  瑪麗有著一張不能說漂亮無比卻挺耐看的臉孔,除此之外,蘇綠還從這容貌中覺察到了某種端莊感。雖然這個詞用在一個年方十二歲的女孩身上可能有些違和,但的確是事實。除此之外,與其他發色幾乎為金色、棕色或褐色的女孩不同,瑪麗的頭髮是深黑色的。在洗乾淨後,這一點表現地尤為明顯。

  蘇綠暗自想:特別未必是好事,但就今天的情況而言也許不是壞事。

  第一輪很簡單,女孩們先後上臺站在管家的面前。他如果點頭,女孩則會被留在臺上;而如果搖頭,女孩則必須下去。這代表著什麼不言自明,很快,有一個被拒絕的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跪倒在地,一邊抽泣著一邊低低地哀求著什麼,但很快,被似乎完全不懂的憐香惜玉的衛兵給拖了下去。

  緊接著,管家又低聲說了些什麼。聽明白的衛兵頭領點了點頭,大聲宣佈說“如果剛才的事情再發生,那麼一切就到此為止”。

  話語才剛落下,不少民眾們紛紛對那女孩及她的家人怒目而視,直盯地他們互相扶持著落荒而逃,似乎才放下了心,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臺上,滿心期盼地看著自己的家人。

  而此時,蘇綠已經成功地通過了第一關。

  憑藉著瑪麗的長相。

  這是既殘酷有無可奈何的事實。

  約一小時後,第一關全部結束,被留在臺上的有百來名女孩。

  緊接著,第二關開始。

  一位衛兵從馬車中拿出了一隻木匣子,而後恭謹地奉到了管家的手中。後者將其打開,裡面赫然放著一隻足夠成年人一手掌握的黑色水晶球。老人將其連匣子一起放到身旁的桌上,而後朝衛兵頭領微微頷首。

  很快,頭領命令女孩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前,將手放在球上。

  這是在做什麼?某種宣誓儀式?

  心中暗自推論的蘇綠驀然驚訝地看到,在第一位女孩將手放到黑色球體上時,它居然閃爍出了潔白的光芒。

  這是……

  伴隨著白光的出現,老管家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女孩站到一側。

  第二位……第三位……

  當第五位女孩將手放到水晶球上時,情形又發生了變化,這一次,球體冒出的光芒居然是紅色的。

  不等管家搖頭,那女孩突然雙手捂住臉,直接沖下臺去。迎接而上的家人一把抓住她,而後狠狠地給了其一個耳光,怒駡了起來,話語中夾雜著“賤人”“不乾淨”之類的詞彙。

  蘇綠驀然有了一種猜想,那個球體的作用莫非是……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低低議論聲。

  “莎娜這下慘了,我看她一定會被賣掉。”

  “誰讓她自己做了錯事呢?也不知道到底是和誰。”

  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法?

  這麼說,這個世界果然不是普通的西方古代,也許……是個魔法與劍的世界?不過,無論是不是,都和現在的她沒有多大關係。

  蘇綠更加在意的是,裝在匣子中的詭異水晶球,作用居然是檢測“女孩是否是處女”。如果是,則會冒出白光;如果不是,則會冒出紅光。

  這一關,蘇綠也通過了,瑪麗的身體毫無疑問是純潔的。

  她稍微看了下,這一關幾乎被淘汰掉了一半的女孩,而且幾乎都是年紀稍微大些的。蘇綠能看到,個別衛兵用滿是鄙夷色彩的目光掃視著那些被淘汰的女孩。但這也許並不是因為女孩們失了身,而是因為她們居然毫無眼光地將漂亮的身體給了某個卑賤的貧民;如果是給了某個有錢人甚至貴族,他們決不至於如此。

  而同時,蘇綠注意到,老管家與這些人不同,他的眼神隱約透露出了些許同情。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能明白這位老人的想法——不是同情她們失去了成為女僕的資格,而是同情她們也許在什麼都不知道或者無法保護自己的情況下就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這裡真的是太亂了。

  而女孩們洗乾淨後的外貌也的確略顯眼了,瑪麗雖然不是最漂亮的,長相卻是最特殊的,即使站在臺上,蘇綠依舊能感覺到某些不懷好意的視線掃過自己的身上。

  所以即便今天失敗,她也無論如何都要離開。

  就在此時,她注意到管家看了過來。蘇綠垂下眼眸,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與一些女孩一樣開始互相拉扯關係,為“將來”做準備。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

  第三關中,不懂得閉嘴的女孩全部被淘汰了下去。

  最後,臺上僅剩下二十餘人。

  這也許就是最後一關了,因為一直沉默著的老管家直到此刻終於開口:“都分別說些什麼吧,誰先來?”

  女孩們互相看了眼,最終,一名身材高挑,長相極為漂亮的棕發女孩走上前去:“我叫德麗……”

  “我叫安娜……”

  “我是珍妮……”

  幾位膽子稍大的女孩接連上去後,膽小的女孩還在猶豫。這中間自然地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白區,蘇綠把握住機會,走上前去,開口說:“我叫瑪麗……”說話時,她非常果斷地使用了目前唯一可以使用的技能“音療”。當然,用之前已經問過時辰那傢伙,他保證,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發現她在使用精神技能。

  不出蘇綠的所料,在聽到她說話間,老人漸漸舒展了眉眼,面色看起來比剛才要好了很多——他的身體果然真的是不舒服。

  在“音療”強大的特性下,身體驀然變得舒適的老管家心情果然也好了不少,也正因為這種“移情”的作用,他看蘇綠更是順眼了不少。甚至罕見地開口問道:“你是孤兒?”

  “是的。”

  “基本家務會做嗎?”

  ……

  結局毋庸置疑,蘇綠成功地獲得了這份讓無數人無比羨慕的工作。
  
  也許是蘇綠的“治療”真的讓老人覺得身心愉悅,在這場選拔結束後,他問她是否願意跟他一起離開。“沒有父母”的蘇綠當然不會反對,至於其他女孩,因為要與家人告別的緣故,明天會有專門的馬車過來接她們。

  大部分情況來說,被子爵大人標記上的人,不會再有人敢出手。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蘇綠不想賭,而且她最值錢的東西就帶在身上——半個黑麵包和一小截尖銳的鐵絲。

  因為當初利益糾紛的緣故,這座礦區恰好處於幾塊領地的交界處,出了礦區後一路往南,就是子爵的領地。它在這附近的勢力範圍中面積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在車上,老管家給了蘇綠一杯還冒著暖氣的紅茶。後者在衣服上猛擦了幾下手後,“怯生生”地接過了茶,“小心翼翼”地捧著茶杯,用“新奇的目光”觀察著茶杯上的花紋,而後如同想起了什麼一般,將茶杯輕輕放到車中的小桌上,又從懷中拿出了用破布包裹著的半塊黑麵包,有些“依依不捨卻更加堅定”地遞到了對方的面前——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她覺得自己簡直可以當影帝了。

  老管家:“……”

  他當然不可能吃這種粗糙的食糧,只是……老人的目光落到女孩紅腫又滿是凍瘡的手上,搖了搖頭,聲線慈祥地說:“你自己吃吧。”

  “可是……”

  “到達子爵大人的宅邸後,你隨身攜帶的一些物品是不能帶入的。”這是非常正常的,畢竟進入宅邸工作後,她可以經常見到“尊貴的羅斯子爵”,所以身上必須沒有什麼危險品。

  “……哦。”“小瑪麗”點了點頭,就是紅茶水,大口大口地吃掉了半塊黑面貌,咀嚼間,臉上滿是幸福的神色。

  【妹子……你真是越來越演技派了。】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

  蘇綠不愛演戲,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位從小在貧民區長大的、沒見過任何市面的、十二歲的小女孩,本身長相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了,如果表現地再特殊些,天知道會引起什麼麻煩。

  而且,那些和她一起進入宅邸的女孩們,也許有人認識從前的瑪麗,如果她表現地差異太大,那麼必然會導致悲劇。好在孩子的可塑性是很強的,在成為女僕後,再一點點地改變性格,自然就沒人會覺得異常了。

  【……怪我咯?】時辰淚流滿面,真的只是他一個人的錯嗎?

  蘇綠懶得和這貨討論這麼沒營養的問題,只轉而問道——

  【還要多久?】平時最吵的人在這幾天都這麼安靜,看來是在認真做事。

  【不確定……這次麻煩有點大啊。】時辰的聲音聽起來頗為感慨。

  【麻煩?】

  【嗯,這個世界受洪流的影響有些大,想全部矯正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我知道了。】

  【……咦?好奇怪!】

  【?】

  【你怎麼不罵我?】

  【……】

  【太不科學了!】

  【……】

  【居然這麼善解人意,莫非妹子你對我……嘿嘿嘿嘿……】

  【滾!】

  在心中一腳將某人踹飛後,蘇綠不再搭理某個吵得要死又愛胡亂腦補的傢伙,而後者在又說了幾句話沒得到回應後,灰溜溜地離開了,走前,他如此說道——

  【妹子,說認真的,如果你遇到什麼危險,一定要呼喚我。】

  【一定一定一定哦!】

  【千萬不要為了愛面子,就任由自己受到傷害。】

  在接連駛過幾個小鎮後,他們終於到達了一個城市,這裡就是羅斯子爵領主府所在的位置——薩爾城。見到馬車後,原本按次序排列在城門口準備交稅進入的人們紛紛讓開,衛兵們也動作整齊地舉起手中的武器朝印刻著領主族徽的車輛行禮。

  因為直接位於子爵的管理之下,這座城市看起來較為繁榮,居住在這裡的人們也似乎有股其他地區人們所沒有的“精氣神”,畢竟生活在這裡,安全性和活下去的幾率都要加大不少。但即便是這樣看起來快樂而自由的人們,心中也被深深烙印下了“等級”的字樣,這一點,從他們紛紛退避車輛並對其投以敬畏目光就可看出。

  在先後與好幾個人對上目光後,蘇綠非常符合一個“靦腆女孩”性格地快速放下天鵝絨制的簾布,如果被嚇到般在座位上坐好,一手按住心口,另一手緊緊地捏住裙擺。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喜歡這裡嗎?”

  “……嗯,喜歡。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地方。”

  “等你正式成為女僕後,除去日常的工作外,每個月都會有定期休息的日子,到時候你可以盡情出來逛街。”

  ……

  在蘇綠出色的“演技”與老管家安德先生的暗自照拂下,她最終順利地成為了子爵宅的見習女僕……之一。

  第二天,其他女孩陸續來到。

  之後,她們經歷了時長半個月的突擊訓練。這期間,有兩位女孩因為某些不名譽的原因而被趕了出去。

  這一切都和老安德無關,因為府邸中除去老管家之外,還有一位統領所有女僕,管理所有家事的女管家——南茜,她是一位不到四十歲的中年女性,有著一頭如日光般燦爛的漂亮金髮,和一副堪稱“魔鬼”的好身材。即使她的容貌只是一般漂亮,偉岸的前胸和豐滿的後臀也讓她擁有了超越常人的魅力。

  看到她的第一眼,蘇綠心中只有一個詞——女性公敵!

  但接觸時間長了,就會發現這是一位善良且胸懷廣博(絕對身心都是)的女性,當然,前提是必須懂得守規矩。對於乖巧的女孩,她很樂意照拂,而與此相反的,之前的兩個女孩就是教訓。

  出身貧民窟的沒人願意離開,比起從前生活的地方,這裡簡直就是天堂。能吃飽飯,有漂亮的衣服穿,而且從前總到春末才完全好轉的手在塗抹了冰涼涼的藥劑後,完全地癒合了,摸起來是從未有過的柔嫩。

  “從今天起,你們就必須真正為子爵大人一家服務,如果做得夠好,就可以成功地擺脫‘見習’的身份,成為正式女僕。如果出了岔子……不用我多說你們也是明白的。”南茜用她略顯得狹長的眼眸瞥了女孩們一眼,在看到她們都文靜地站著,微低下頭仔細聆聽著她的話後,滿意地點頭接著說,“好了,現在開始分配工作。”

  “安娜……”

  “珍妮……”

  “瑪麗。”說到此,南茜的話音頓了頓,仔細地看了她一眼後,說,“跟我來,子爵夫人想見你。”

  “是,斯托夫人。”

  宅邸中的人,包括老管家安德在內,都是這麼稱呼南茜的。

  雖然長著一張公敵臉,但南茜其實是子爵夫人的貼身侍女,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所以關係異常地好。成年後,南茜直接嫁給了子爵夫人的首席騎士,又和他一起陪著子爵夫人來到了這塊領地。這位名叫瓦勒•斯托的騎士武力值可不一般,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是四級劍士了。要知道,子爵本人的騎士中,劍士等級最高的也不過才三級而已,附近的其他領主家也大致如此。

  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的子爵夫人,在過去曾經是一位伯爵家的小姐,且極為受寵。如果不是對子爵一見鍾情,後者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到她的。這位伯爵小姐的下嫁給子爵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和珍貴的關係網,也正因此,她在家中的地位格外高,這一點,從南茜直接成為了這個家庭的女管家就可以看出。

  一般來說,這種“關係不對等”的婚姻很容易出現問題。但據蘇綠目前收集到的資訊,多年以來,子爵對自己的夫人愛護且敬重,而後者的性格也溫和謙遜,兩人幾乎從未發生過爭吵。且子爵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就是由夫人所生,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孩子。各種意義上說,這都是一對看來很幸福的模範夫妻。

  當然,生活不可能全然圓滿。

  這個家庭也是一樣。

  緊跟在南茜身後的蘇綠雖然一言不發,但也大致知道子爵夫人是因何找她。

  很快,兩人到達了二樓的主臥。

  南茜抬起手敲門,在得到允許後帶著蘇綠走了進去。

  因為天氣已經徹底暖和了起來,臥室的窗戶半開著,輕紗吹拂間,燦爛的陽光與和暖的清風手牽手一起悄悄地走了進來。屋中的擺設華美而有格調,但最吸引的人卻不是這些傢俱或裝飾,而是一位身著淺紫色睡裙的女性。她正靠坐在床上,專心地閱讀著手中的書籍。如綢緞般順滑美麗的銀灰色長髮盡數披散而下,遮住了小半張側臉,卻依舊露出了她美麗的側臉輪廓以及如扇子般濃密動人的睫毛。

  “小姐,會著涼的!”

  因為過於焦急的緣故,南茜直接喊出了從前對子爵夫人的稱呼,緊接著,三兩步就走到床邊,將窗戶嚴嚴實實地關了起來。

  “哦,親愛的茜茜,請慷慨點兒。”正在翻看一本小說的子爵夫人側過頭,她果然是一位絕色美人,只是大概是因為氣血不夠的緣故,臉孔和嘴唇的色澤不是那麼紅潤,但正因此,更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美感。此刻,她趨於完美的臉孔上浮起了一個親切的微笑,“至少將這美好的季節留一點給我。”

  南茜回過頭,無奈地說:“您會著涼的。”

  “不會的。”子爵夫人放下手中的書,拍了拍自己的枕頭,又稍微提了提自己厚實的被子,“你簡直把我包得像一隻正在過冬的狗熊。”

  “子爵夫人,淑女可不該說這樣的話。”

  “斯托夫人,淑女也不該搶走別人的空氣。”

  互相對視了片刻後,子爵夫人玉色的眼眸中滿是懇求的色彩,充滿感情地低喊道:“茜茜,拜託。”

  最終,南茜妥協了,她將窗戶開了一點兒縫隙:“……只能一會兒。”

  “你真是一位慷慨的淑女。”

  “……”南茜再次無奈地歎氣,隨即看向蘇綠,“夫人,我把這個孩子給您帶來了。”

  子爵夫人偏過頭看向蘇綠,微笑著說:“真是一隻漂亮的小百靈鳥。”隨即朝她伸出手,“過來,到我身邊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47 AM

☆、43 她的新工作+小孩子果然討厭+你這個蠢蛋
  
  雖然對於“百靈鳥”這個稱呼有些敬謝不敏,但考慮到“人在屋簷下”,蘇綠還是很老實地走了過去,于離床邊還有兩部的位置,停下了腳步。像南茜教給她們這些見習女僕的那樣,挺直背脊乖巧地站著,微低下頭,任由對方打量。

  “你的名字叫瑪麗,對吧?”

  “是的,子爵夫人。”

  “多大了?”

  “十二歲。”

  ……

  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後,子爵夫人將一件東西遞到了蘇綠的面前:“這個給你。”

  蘇綠接過來一看,發現正是她剛才在看的那本書。

  “聽說你認識字?”

  “……是的,小的時候有一位老人教過我。”

  這是真的。

  要知道,在這個國家,就算是普通平民也未必識字。

  那位老人不知為何會淪落至貧民區中,他曾經好心眼地教過不少孩子識字,其中學習較快並且能堅持學下去的,只有寥寥數人,瑪麗就是其中之一。而在她父母去世後不久,那位老人也去世了。原本她已經忘記了很多,但與時辰訂立了契約的蘇綠怎麼可能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

  而“瑪麗識字”這件事,貧民區中很多人都知道,所以蘇綠並不打算隱瞞。

  “一位識字的老人在貧民區中?”

  “是的,夫人。”

  “他是一位怎樣的人?”子爵夫人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

  蘇綠微皺起眉頭,以表現自己正在很努力地思考:“很和藹,對我們很好,偶爾會給我東西吃。”努力地說了一串後,她如同放棄般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夫人,我當時還太小了,所以……”

  “沒關係。”事實證明,這位病弱的美人兒只是心血來潮而已,隨即,她又說,“能讀書嗎?”

  “我……我能試試嗎?”

  “當然。”

  蘇綠翻開手中的書,緩慢又有些磕絆地讀了起來,期間,她刻意錯過一些看起來較為複雜的詞語,又注意儘量使得句子流暢。簡單來說,偶爾讀錯比全部讀對還要辛苦。

  一邊閱讀著,她一邊悄然開啟了“音療”技能。

  果不其然,隨著她聲音的流淌,子爵夫人愜意地眯起雙眸,最終索性緊閉了起來,緩緩靠躺在枕頭上。片刻後,打起了瞌睡。接連幾次驚醒又閉上眼睛後,她的身體一點點蜷縮,最終整個地睡了過去。

  一直安靜地站在一側的南茜直到此時,才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將熟睡著的女性挪入被中,又仔仔細細地將被褥整理好。隨即走到窗邊,將窗戶關嚴實,做完這一切後,她對蘇綠做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地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提起女僕裝的裙擺,腳步輕柔地跟隨女管家一起走了出去。

  輕輕地合上門,再帶著蘇綠走了十來米路後,南茜停下腳步,轉過身審視地看著女孩:“看來夫人很喜歡聽你讀書。”

  “我……”蘇綠抬起頭,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雙手緊捏著裙擺,似乎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

  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南茜的眼神溫柔了些,她一字一頓地清楚說道:“以後你就專門讀書給她聽,就像今天一樣,明白了嗎?”

  “……是。”

  不明白才怪吧?

  對於得到這份工作,蘇綠真是一點也不意外。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半個月的時間她可沒有荒廢,而是收集到了足夠的資訊。之所以說這個家庭算不上百分百完美,原因就在於子爵夫人的身體不怎麼好。從前在家時就不算非常健康,在生孩子之後就更加地差了。

  在這樣溫暖的春天都不能隨意出去,而且據說經常會失眠……

  所謂“女僕”,除去“女”表示性別外,本質就是“僕”,沒有任何人身安全保障,即便受到欺辱,甚至被奪走性命,也沒有地方伸冤。為了避免各種可能到來的麻煩,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抱個“粗大腿”。安德老管家的大腿是挺粗,但這座宅邸中,最粗的大腿莫過於子爵夫人。

  再加上,她的技能也的確能緩解對方的痛苦。

  既然對雙方都有好處,又何樂而不為呢?

  也不枉她抓緊機會就展示自己的“聲音”,雖然“百靈鳥”這個稱號讓她不太喜歡,但總體來說,結局還是很圓滿的。

  當然,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世界上不存在百分百的圓滿。

  在蘇綠成功地抱到子爵夫人的粗大腿後,與她一起來的女孩們則對她更加地疏遠了。她們非常不明白,這個瑪麗為什麼在得到安德管家和斯托夫人的青睞後,還能得到子爵夫人的賞識,她到底好在哪裡?!

  這種酸澀的心理讓她們開始自覺或不自覺地排斥起蘇綠,不過後者對此顯然並不在意。說到底,她的內心可不是一個十二歲的脆弱女孩,不會因為沒人搭理自己就蹲在牆角傷心流淚——身為一個合格的宅,也許會害怕寂寞,卻不會輕易被它擊倒。再加上,這些女孩雖然心中羨慕嫉妒恨,卻還不至於對她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流逝著。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很快,春去夏來。

  在炎熱的夏天到來之前,子爵夫人抓緊時間出去遊玩了一次。雖然所謂的“出去”,只是在自家莊園的庭院中稍微走一走,蘇綠自然隨身陪同著。對於她這段時間的表現,子爵一家和兩位管家都非常滿意,不僅將她轉為了正式女僕,還稍微給她加了一點工資。而她胸口別著的那只小巧的珍珠胸針與左手腕上那只精巧的銀質手鏈,也是子爵夫人的饋贈。

  毫無疑問,這是位大方的主人。

  不過,在她的潛移默化之下,子爵夫人對她的“賞賜”不知不覺由錢財變成了食物。經常會將吃不掉的點心給她,對此,蘇綠很滿意。

  要知道,雖然子爵一家的餐桌較為豐盛,但是作為僕人,他們所能吃到的食物種類其實並不多,麵包麵包麵包……黃油黃油黃油……蘇綠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哪怕來個龍傲天也好,能把食物給她換成中餐嗎?!

  相較而言,一些精巧的點心還要更符合她的胃口。

  更何況,拿到這些點心後,她還會很大方地與同期來的女孩們分享,刷個好感度。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知不覺間,她們中的一大部分人也就不好意思老和蘇綠過不去了。而少數幾位既想佔便宜又想冷豔高貴的,蘇綠則只要很遺憾地和她們說再見了。

  當一切都習慣過後,生活就這樣平淡如水地繼續著。當然,偶爾會也泛起一些小波瀾,比如——

  “瑪麗!”

  聽到身後傳來的叫喊聲後,蘇綠用被訓練出的優美姿態從容轉過身,側頭問道:“珍妮?有什麼事嗎?”

  同樣身著白色女僕裝的棕發女孩小跑過來,一邊輕喘著氣一邊左右觀察著——在屋中奔跑,被斯托夫人看到可是會挨駡的。在確定沒被抓到後,她有些急切地對蘇綠說:“你聽說了嗎?”

  “什麼?”

  “少爺的騎士侍從們來了!”

  “今天?”

  “嗯!”

  作為子爵唯一的繼承人,弗恩少爺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優點。他有著一頭源于母親的漂亮銀灰色長髮,總是用一根黑色的絲帶整齊地束在腦後。臉部俊朗的輪廓與父親很像,五官卻更像母親,除去眼眸的色澤——它和父親一樣是紅色的。總而言之,這位年方六歲的八爺是位當之無愧的“美男子”。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讓無數女性為之傾倒,咳,雖然其中充滿母性的成年女性要更居了絕大多數。

  身為未來的子爵大人,他當然必須擁有自己的騎士了。

  正常情況下,這分為兩種。

  一種是帶藝投奔的,比如子爵現在的首席騎士莫索爾;一種是從小培養大的,比如子爵夫人的首席騎士瓦勒。各種意義上說,後者都要更讓人信賴。

  所以幾乎每個貴族家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從領地的平民種選拔出身體格外優秀的孩童,成為自己的騎士侍從。而男性的話,更要與他們一起訓練各項武藝,培養感情。不管他以後是成為劍士或魔法師,還是做個普通的貴族,都還有人陪他一路前行。當然,面前想這些還太遠了,因為這個世界的人們到十歲時就可以花一小筆錢檢查自己是否具有魔法天賦,以確定將來發展的道路。現在的鍛煉只是提前打個底子而已。畢竟哪怕將來能當魔法師,身體素質也不能差到一推就倒的地步吧?

  當然,貧民區也許是個例外,起碼瑪麗的腦中才並沒有關於此事的記憶,當然也不排除是沒聽別人說過或者說了她沒在意。總之,她是肯定沒做過這項測試的。

  “瑪麗,要一起去看看嗎?”珍妮發出了熱情的邀請。

  “額……”

  “去嘛,去嘛!”還沒等蘇綠考慮,這位熱情的女孩已經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的手臂,來回蹭著撒嬌,“瑪麗,拜託。”

  “……好吧。”蘇綠被同伴的星星眼擊敗了,對於女孩子,她總是比較心軟的。不過,能不能別蹭了?才十二歲胸部就發育成這樣實在是犯規吧?身為一名傳統的東方女性,她回想自己的成長歷程,默默地覺得自己被諷刺了。

  “太好了!快走!”說完,珍妮拉著蘇綠就跑。

  蘇綠:“……”

  好吧,異性相吸這句話不管放在哪個世界都是適用的。

  子爵家中的女僕,之前因為意外而接連離開了好幾位,所以才會吸納進她們這一批小女孩。女孩們間的關係固然好,但一聽說又有新朋友可以玩,整個人都興奮了。再加上……南茜的例子擺在眼前呢,嫁給一位強大的騎士,簡直是每個女孩的夢想。

  這一點,恐怕連子爵夫人都很清楚。

  蘇綠不由想起,怪不得幾天前這位看似病弱實則非常腹黑的夫人意味深長地對她說:“小瑪麗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事到如今再回憶,她的腦中不由出現了一位拖著鼻涕的小屁孩捧著花沖自己傻笑的情景,瞬間打了個寒顫——果然,她最討厭小孩子了!
  
  雖然身體還是蘿莉,但蘇綠的意識可沒有被同化成這樣,起碼她絕對不可能破廉恥到對孩子“伸出魔爪”的地步。話又說回來……

  她注視著一群臉色微紅、“嘰嘰喳喳”小聲討論著哪個侍從比較帥氣的女孩們,滿心無語。她們中最大的也不過十四歲,想這些是不是還太早了?

  “啊,看到這群孩子,就覺得自己老了。”

  “怎麼會?看,那個高個子的少年不錯,看起來很健壯,待會要不要去和他聊聊天?”

  “的確很健壯啊。”

  “死心吧,我問過了,那孩子雖然看起來高大,其實才十歲。”

  “……不會吧?”

  蘇綠無奈了,好吧,典型的上樑不正下樑歪——“碩果僅存”的幾位年長女僕在暗地裡都這幅德行,還能指望個啥?

  同樣的,在女孩們的眼神與嬉笑聲中,那群新進入莊園的少年們不自覺地昂首挺胸,個個走得像只剛打完鳴的小公雞,看起來別提多威風了。

  【……妹子,你居然好這一口?】

  【……】這傢伙總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你之所以對我這麼差,就是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孩子了嗎?】這個發現真是讓人太絕望了。TAT

  【閉嘴,該幹嘛幹嘛去!】

  【……】淚奔而去。

  對於時辰來說,真相是這樣殘酷——百合傾向什麼的,正太控什麼的……最可惡了!而對於蘇綠來說,被人“污蔑”明顯也不是什麼好的體驗,不,與其說是“污蔑”,倒不如說真相正好相反——她對孩子這種生物比較苦手。

  說不上喜歡,當然,也不是討厭。如果遇到需要幫助的孩子,她是很樂意給予幫助的,這是基本道德。但是,說實話,她不擅長和孩子相處。正常情況下,孩子會用撒嬌或哭泣的方式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蘇綠有些不喜歡他們這一點。這也許是一種遷怒,因為她始終認為,這不應該成為習慣。總有那麼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不可能一直靠這兩種方式得到説明,不是每一次哭喊都能等來拯救者,也許直到那時才會發覺——唯一可以依靠的,從來就只有自己。

  好在,這個世界的人們似乎都比較早熟。同樣身為女僕的女孩們姑且不說,這群新進子爵府的男孩們,個個看起來都像“小大人”,應該不會出現滿地打滾求糖果求抱抱的可怕景象。

  稍微圍觀了一段時間後,蘇綠隨著其餘女僕們一起回到了府邸當中,待了沒一會,之後又不免被子爵夫人和南茜調侃了一番。

  很快,這些侍從們就融入了宅邸的日常生活中。

  這群被招收進來的男孩都超過了十歲,沒有被發現魔法天賦的他們好歹身體素質優秀,所以可以走上另一條道路——劍士。其實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職業,比如盜賊、弓箭手等等,但普及率都遠不如劍士廣,而且,就算有心想學習其他職業,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導師的。

  這就是貴族們的優勢所在,他們的莊園中幾乎都有著身為劍士的騎士。比如羅斯子爵的家中,除去罕見的三級劍士外,甚至還有一位四級劍士。同樣的身體素質,一人跟隨導師,另一人自行摸索,最終的差別也是巨大的。更別說,導師強大與否直接影響到學生未來的水準。至少一名一級劍士很難教導出一名二級劍士,而一名三級劍士則可以輕鬆地做到這一點。

  所以這些未來的劍士非常願意投奔貴族,而且如果表現出了足夠的價值,他們還能夠從依附的貴族家中得到各種支持,最終甚至擺脫這種從屬關係,轉而成為一個家族的靠山,讓其依附自己而存在。

  這種事情並非沒有先例,甚至可以說不算罕見。

  所以,這些騎士侍從的一天是很忙碌的,各種超越極限的訓練幾乎將其榨幹,讓他們完全沒有時間和精力與“大姐姐或者小妹妹”們交流。當然,即便如此,其中幾位相貌極為突出的,還是給女孩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只是,人多了,矛盾自然也就產生了。

  因為子爵夫婦關係和睦,少爺年紀還小,大部分年長女僕都已離開,所以子爵府邸中女孩們雖然也有感情不好的,卻遠不到勢成水火的地步。與之相對的,騎士侍從間的競爭非常激烈,要知道,貴族們的騎士名額是有限的。這就意味著,不是每個人都會在最終成為騎士。而且,導師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他們需要爭奪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蘇綠沒想到,自己也能碰到這麼一幕。

  她的工作其實很輕鬆,所以在那之餘,有更多的閒暇在莊園中四處晃蕩,而在路經馬廄附近時,無意中聽到了裡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蘇綠腳步頓了頓,尚在考慮是前去看看還是謹慎地退開,就聽到有人說“不好,是夫人的女僕,快走!”,而後就是匆忙的腳步聲。

  “……”

  蘇綠歎了口氣,她真的只是路過而已,雖然手裡沒拿醬油瓶。

  也是巧了,某種意義上背了黑鍋的蘇綠正準備離開,臨轉身前無意間一瞥,卻恰好看到馬廄中的隔間中突然鑽出的一顆金燦燦的頭來,猝然不及之下,二人的目光對上了。

  幾乎是瞬間,她認出了這位仁兄——阿爾德•尼可拉斯,弗恩少爺的騎士侍從之一,十一歲。之所以這麼清楚,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什麼直接的交流,而是因為這位男孩無論是長相還是天賦在侍從中都是出類拔萃的,女孩們非常愛討論他。

  蘇綠的視線落到男孩嘴角的瘀傷上,現在看來,過於出色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

  而對方似乎對她也不陌生:“是你?”說話間,寶石般的翠綠色眼眸眨了眨。

  “你認識我?”見阿爾德這麼問,蘇綠索性與之交談了起來。

  “我聽說過。”男孩點頭,“埃迪大叔對我說,你叫瑪麗,是夫人最喜歡的女僕,泡到你能有很多好處。”

  “……”

  “不過我不太明白什麼叫‘泡’。”說話間,阿爾德有點困擾地抓了抓金子般閃亮的髮絲,好像是觸碰到了傷口,他發出了“嘶”的一聲悶哼,卻不妨礙他“好學”地看向面前的女孩,“你知道嗎?”

  就她所知,阿爾德的人緣不錯,子爵一家、騎士以及男僕女僕們對他的印象都挺好,不過現在看來……好過頭了,那些男人們到底都教給了他什麼?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他好嗎?

  “你的聲音真好聽。”男孩卻似乎並不在意答案,也或許是他覺得“我不知道的東西,她不知道太正常了”,自顧自神轉折著,“他們說你的外號叫百靈鳥,真的很像,去年的時候我曾經抓到過一隻,天天喂蟲子給它吃,可惜某一天它飛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說到這裡,他的情緒沮喪了起來,活像一隻耳朵耷拉的幼犬,用濕漉漉的漂亮眼睛求糖果求撫摸。

  不過,不可能的。

  如果是其他女性,也許已經母性氾濫,但很可惜,就像人字拖所說的那樣,她對這玩意嚴重缺失。

  所以只是有些敷衍地回答說:“是麼?那真可惜。”

  “你也會飛走嗎?!”

  “……哈?”

  “你是百靈鳥嘛。”

  “……”無•法•溝•通。

  就在蘇綠覺得該告辭時,對方又說——

  “能麻煩你幫個忙嗎?”

  “什麼?”

  “扶我一把好不好?”阿爾德抓著頭髮,頗為燦爛地笑了起來,“我好像站不起來了。”

  “……”他是不是自始至終弄錯了重點?話雖如此,蘇綠還是走了過去,才一拉開馬廄的門,瞬間皺起了眉頭,原因無他,阿爾德的腿居然見血了。內部競爭是一回事,弄到這個地步就是另外一回事,那些人有些過分了。她蹲下身,將男孩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頭,“能起來嗎?”說話間,已然使用了“音療”技能。

  “好像……咦?好像不那麼痛了。”

  蘇綠的話語大幅度地減輕了疼痛感,阿爾德在她的攙扶下順利地站了起來,緊接著,她將他送到了老藥劑師昆汀那裡。雖然牧師的神術或者魔法師的治癒術可以快速地治療傷口,但這兩種人都不是一般人請得到的。相較而言,利用各種普通草藥治療傷口的低級藥劑師要更加普及,羅斯子爵的莊園中就有這麼一位。

  “又打架了?”頭髮與鬍鬚完全白了的老藥劑師臉上有著數不清的皺紋,看起來像行將就木,眼睛卻很有神,聲音聽起來也還中氣十足。

  蘇綠禮貌地用空出的一隻手提著裙子行禮,小心總無大錯。

  “……沒有的事。”阿爾德的眼神心虛地左右飄移。

  “嘿,臭小子,你騙誰呢?”老昆汀說著轉過了身,“小女孩,麻煩你把這個笨蛋弄進來。”

  “是,昆汀大師。”

  將男孩扶到裡面的凳子上做好後,蘇綠就要告辭離開,誰知道前者居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裙擺:“等一下。”

  “……什麼?”

  阿爾德翠綠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其中滿是渴望的神色:“瑪麗,再和我說說話吧,聽著你的聲音我好像就不痛了。”

  “……”

  “哈哈……”從藥劑箱中拿出藥瓶的老藥劑師發出一陣爆笑,“小子,做的不錯!是誰教你的?瓦勒還是埃迪?”

  蘇綠:“……”為老不尊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三更

  “嘶!昆汀爺爺你輕點……”

  “痛痛痛……”

  “啊!!!”

  伴隨著阿爾德的一聲慘叫,這次治療完美地謝下了帷幕。注視著老藥劑師那熟練又毫不溫柔的動作,蘇綠下定決心會好好照顧自己現在使用的這具身體,一定不讓它受到必須來找老人治療的傷害。

  “好了,我出去辦點事。咳咳,你可以再在這裡休息一下,不過不許碰我的藥箱。”

  “好的。”阿爾德一邊回答,一邊疑惑地說,“昆汀爺爺,你的眼睛受傷了嗎?怎麼一直在眨?”

  昆汀:“……”

  蘇綠:“……”

  老人一個踉蹌後,氣呼呼地走了。

  剩下蘇綠默然無語,隨即她果斷地說:“既然你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有事啊。”

  “……”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溝通技巧”?蘇綠突然覺得,這傢伙被揍也許純屬活該,因為她也開始有衝動了。她深吸了口氣,“什麼事?”

  “那個……就是……”仿佛沒察覺到她的無語,男孩突然低下頭,扯了扯衣角,又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蘇綠,好像有什麼話難以出口似的。角色轉變之快,讓蘇綠幾乎以為這貨是精分。

  “不說我走了。”

  “就是……”阿爾德吞吞吐吐地說,“你能不能被把這件事對別人說?”說完,他雙手合十,濕漉漉的綠色眼眸懇求地看著她,“拜託。”

  蘇綠略訝異地挑起眉:“你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

  “嗯。”

  “他們會做得更過分的。”她很清楚,如果沒有人阻止的話,這些人會越來越有恃無恐,而且,“那些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你這麼做了吧?”聽昆汀的話就知道。

  “嗯。”男孩點了點頭,隨即,居然燦爛地笑了,“最初,他們是兩個人來圍攻我,被我打回去後,換成了三個,之後又變成了四個……今天是六個!我很厲害吧?”

  “……”重點在這裡嗎?

  “瓦勒大叔說過,男人就要靠拳頭說話!”阿爾德舉起自己的拳頭揮舞了下,“多虧了他們,我覺得自己的進步很快。但如果你會子爵夫人說了,他們也許就不會來找我打架了。”

  “……”他是暴力狂嗎?

  “所以,拜託了,不要說出去。”

  “如果這是你的心願,我沒有意見。”蘇綠頓了下,接著說道,“不過事先說好,如果你的這種危險行為在之後出了什麼岔子,我也許會把今天的對話說出去。”

  “瑪麗你真是個好人!”某人似乎完全沒聽她之後的話,自顧自地歡呼著。

  “……”算了,和單細胞計較些什麼呢?他們天生無法理解過於複雜的詞彙和句子。

  “你真是太好心了,百靈鳥瑪麗!”阿爾德抓住蘇綠的手,雙眼閃閃發光,“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在聽到某個奇怪的叫法後,蘇綠抽搐了下眼角:“……等你毛長齊了再說吧。”說完,轉身離開。

  蘇綠本以為這次短暫的交流不會再有後續,誰知道,她到底還是“天真”了。

  幾天後,在她散步時,一個不怎麼想看到的身影蹦躂到了面前。

  “瑪麗!”

  “……”明明已經好幾天不經過馬廄那邊,他怎麼……

  “終於找到你了!”阿爾德笑得很開心,“埃迪大叔做的一點也不錯,你果然會從這裡經過。”

  “……”好吧,火力再強大,也敵不過友軍內部有叛徒。

  之所以改換道路並不是害怕什麼,只是不想惹上麻煩而已。既然被找上門,蘇綠索性直接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有的。”

  讓她覺得詫異的是,回答這話時,原本開朗笑著的男孩臉居然紅了下,看起來很是羞澀。

  “……有什麼事?”

  “就是……”阿爾德左右看了眼,確定附近沒有人後,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雙手伸到了……褲子的腰部,而後——往下!

  蘇綠:“……”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阿爾德做出“扯”這個動作的瞬間,蘇綠毫不客氣地抬起腳踹去!

  “啊!!!”隨著一聲慘叫,男孩夾緊雙腿倒地。

  事實證明,即使是某些事物還沒發育完全的小男孩,被擊中了“要害”後也還是會很痛的。當然,這與蘇綠在堅持訓練精神力的同時還鍛煉瑪麗的身體是分不開的——她的腳丫子可是很有力的!

  看著阿爾德慘嚎的模樣,毫無愧疚之心的蘇綠走上前,一腳踩在他胸口,俯下身單手拎起他的衣領,冷笑著說:“你叫住我就是為了做這個?”

  男孩因為疼痛,兩眼包淚,翠綠色的眼眸朦朧一片,卻還堅強地說:“是啊。”

  “……”呵呵,嘴夠硬的啊?這樣的話,她也不需要客氣了,“說吧,你想怎麼半死?”

  “……為什麼?”阿爾德露出很疑惑的表情,“你生氣了?”

  蘇綠驀然意識到,他們的交流似乎在哪個地方出現了差錯,於是她問:“你想對著我脫褲子?”

  “是啊!”

  “……理由?”居然毫無羞愧之心地說出這種話,不是她的理解能力出現了問題,就是他的認知出現了問題。

  “他們叫我這麼做的!”

  “……理由?”

  “就是……”阿爾德很實誠地回答說,“你上次不是說,等我毛長齊了,就會接受我的報答嗎?可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因為我有頭髮啊!然後,我就去問了騎士叔叔們,然後他們告訴我,你說的毛不是指我的頭髮,而是……”

  “夠了!”蘇綠一把鬆開手,再縮回腳,扶額,“別說了。”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所以說……都是她的錯咯?

  開什麼玩笑!

  “我有毛的!”

  “……”

  “不信你看!”

  男孩說話間,努力坐起身,一把……挽起了自己的褲腿,指著某個地方說:“看,一根腿毛!”

  “……啥?”饒是蘇綠,也不禁呆住。

  阿爾德繼續說道:“他們說你說的毛,我需要脫掉褲子才可以給你看到。我就檢查了下,然後發現了它!看,我毛長齊了的,可以報答瑪麗你哦!”

  蘇綠:“……”呵呵。

  所以說……都是她想太多咯?

  “……瑪麗,你的表情好可怕。”阿爾德縮在地上,像小狗一樣抱住腦袋,可憐兮兮地看著女孩臉上那濃厚的陰影,“……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

  “如果真的做錯了,我、我向你道歉。”

  “……”

  “對不起……”

  蘇綠緩緩呼出口氣,蹲□,直視著阿爾德:“以後不要隨便對女性做出這種事了,會挨揍的。”

  “我已經挨揍了……”阿爾德弱弱地說,“瑪麗你的腳力真大,比其他騎士侍從加起來都厲害。”

  “女性的腳力都這麼大。”

  “啊?真的?”

  “是的。”她毫無愧疚之心地騙著小孩子,“如果下次你再這麼做,可不僅僅就是挨踢了,要知道,”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很多女性喜歡隨身攜帶刀具的。”

  “……”雖然不太明白她話中隱含的意思,阿爾德還是覺得下身一寒,而後將雙腿夾得更緊了。

  “記住了嗎?”微笑。

  “記、記住了。”咽唾沫。

  “很好。”蘇綠的笑容越加燦爛,“為了讓你記住這個教訓……”伸出手,拔!

  “啊!!!我的毛!!!”

  十一歲的阿爾德,不僅心靈,身體也還沒到發育期。眼看著腿上好不容易找到的那根毛消失當場,他整個都不好了。

  蘇綠對著手指輕輕一吹。

  “……”

  而後,她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臉孔:“記住了嗎?”

  “……”

  “嗯?”再拍。

  “……嗯。”男孩含淚點頭。

  ——太、太可怕了!

  ——瑪麗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過……好帥的樣子……(臉紅)

  說起來……

  阿爾德突然想起,加農那幾個傢伙的腿毛似乎挺濃厚的。為了讓那些傢伙吸收教訓,下次打架他們如果輸掉了,他乾脆……

  某人努力汲取經驗中。

  於是,不久之後,子爵宅的讓你們幾乎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位最傑出的騎士侍從阿爾德,最近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愛好,那就是從敗者身上拔取戰利品。

  誰也不知道這風俗是他從哪裡學習的,但是……反正不是拔我的,而且拔了也會長出來,所以大家一起歡樂地看熱鬧吧!

  且不說蘇綠得知後究竟作何感想,更為坑爹的是,某些猥瑣的爺爺大伯大叔們,居然聚集在一起偷偷問阿爾德:“你脫褲子給她看了?”

  “……你們騙了我!!!”男孩憤怒,好吧,在試圖脫加農等人的褲子卻遭到劇烈反抗時,在加農他們捂著屁股痛哭流涕時,他已經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嘿,脫了啊。”

  “真的脫了?”

  “小子有前途啊!”

  “……”TAT

  “那結果呢?怎麼樣?”

  “……”

  “快說,說了我教你一套新劍法。”

  “……”最終,被纏得沒辦法的阿爾德含淚說道,“她把我的毛拔掉了。”QAQ

  其餘人:“……”最兇殘的……原來是她?!

  “阿嚏!”才“哄睡”子爵夫人走出房間的蘇綠突然打了個噴嚏,她連忙揉了揉鼻子,心中覺得很奇怪,夏天都到了,怎麼還會著涼?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50 AM

☆、44 拼盡全力討好你+腹黑的子爵夫人+披著人皮的惡魔
  
  錯覺嗎?

  蘇綠扭過頭,一位二級騎士快速地扭過頭,動作之大讓她非常擔心他會不會就此“哢嚓”一聲弄斷自己的脖子。

  好奇怪。

  看起來簡直像在害怕她與她目光接觸。

  問題是,一個十二歲的“柔弱”女孩,有什麼值得懼怕的呢?

  而且,不僅是他,最近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不像是惡意,倒像是……圍觀史前巨獸。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兀自疑惑著,殊不知,在藥劑師和騎士老爺們得知了某件讓人“蛋疼”的事情後,已經默默地將她加入了“不可得罪”列表,一個能兇殘地做到這種事的女性,哪怕現在看起來柔弱,將來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當然,為了不至於得罪她,他們決定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也囑咐阿爾德不許說出去。

  阿爾德表示自己很無辜:“……要不是你們逼我,我根本不會說出來啊!”

  他卻不知道,這些猥瑣的成人們所理解的事實,和他所說的壓根南轅北轍了。

  咳,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很快,炎熱的夏季過去,清爽的秋季隨之到來,轉眼間,蘇綠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了。而後她從時辰那裡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消息,時空梳理快要搞定,也許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她對此感到心情很好。

  雖然子爵夫人對她很好,這裡的生活環境也不錯,但在這個選擇上,蘇綠不會有任何猶豫。一來,那個世界才是她的家;二來,已經挺直了二十多年的腰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心甘情願一直彎下去的。

  當然,也會有一些小困擾,比如——

  “瑪麗!”

  “……”當做沒聽到吧。

  “瑪麗!!!”

  “……”

  “嘿嘿,瑪麗,有人在叫你呢。”越來越像“童顏巨乳”方向發展的珍妮妹子沖蘇綠眨了眨眼睛,“不要害羞,我會當做什麼都沒聽到的。”默默跑到前方的牆角,伸出頭,偷看。

  “……”蘇綠抽搐了下眼角,默然轉身,注視著不遠處跑來的某個男孩。大概是因為剛運動完畢的緣故,他的額頭上有清晰可見的汗珠,灰褐色的上衣胸口有一大片的濕痕,一看就是大口喝水的結果。臉上掛著足以刺瞎所有人眼睛的燦爛笑容,手中提著一個可疑的小包裹。

  不得不說,這個年紀的男孩簡直就像是被施了肥的農作物,一場雨過後就紛紛瘋狂地生長了起來。剛認識時,阿爾德的身高比她還差一點,現在已經和她差不多了,身材看起來也比之前要“纖細”些,但如果脫去上衣,就會發現那是因為肌肉變得結實緊湊。不止是他,大部分男孩也都差不多,這得益於辛苦而規律的鍛煉與能量的及時補充。

  阿爾德很快跑到了蘇綠的面前,良好的身體素質讓他連氣都不喘一下。

  “這個給你!”

  蘇綠接過他手中的布包,打開一看,發現是一些青紅相間的果子。

  “哪裡來的?”

  “今天艾迪大叔帶我們去附近的山上特訓,我摘回來的,味道很好的。”阿爾德抓了抓金燦燦的頭髮,有些遺憾地說,“雖然再過一段時間會更好,但那時我不一定能出門。”

  “……謝謝。”不管怎樣,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就必須道謝,這是基本的原則。

  “都說了多少次了,不用這麼客氣啦!”男孩拿起一顆果子,飛快地塞到蘇綠的嘴邊,“你吃吃看,真的很甜的!”

  被他不停撞擊著嘴的蘇綠不得已地張開唇,將果子吞進口中。

  “怎麼樣?”星星眼看。

  “還不錯。”蘇綠咀嚼著說,“很好吃。”

  “太好了!”阿爾德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你喜歡就好……”不知道為什麼,接觸的越多越久,他就越是覺得瑪麗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止是和那些女僕,和他們,甚至是和子爵大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真能解釋的話也就不叫“感覺”了。大概也正因此,在她的面前,他總有些自慚形穢,害怕她露出厭煩的表情,所以情不自禁地想要討好她,卻總是一不小心就辦壞事,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男孩臉上與眼中明顯透露出的討好神色逗樂了蘇綠,雖然不是非常喜歡孩子,但他們乖巧起來還是很惹人憐愛的。更別提眼前這位,與其說是乖孩子,倒不如說更像一隻拼命搖著尾巴討好著人的小狗。

  如此想著的蘇綠伸出手,在男孩軟乎乎的頭上摸了摸。他金子般燦爛的短髮看來淩亂,觸感卻像小羊羔的絨毛一樣柔軟。

  阿爾德笑得更燦爛了。

  “對了。”蘇綠突然想到,“訓練的時候你有時間摘果子?”

  “咳咳。”阿爾德別過頭,略不好意思地說,“我趁……時候去的。”

  蘇綠意會,但隨即發覺了什麼:“你在那之後摘果子?”

  “……咳,嗯。”

  “然後直接給我拿來。”

  “嗯。”

  “然後沒有洗?”

  “沒有。”

  “然後再塞進我嘴裡?”

  “……”

  “……再見。”

  “我錯了。”TAT又……又辦壞事了……所以說,“瑪麗,不要不理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耷拉耳朵甩著尾巴跟上,碎碎念請求原諒中……

  這樣的事情發生早就不是一回兩回了。

  蘇綠都習慣了,最終,那包果子洗乾淨後被她和小女僕們分著吃掉了。

  不得不說,阿爾德在某種意義上成功地扭轉了蘇綠對孩子的偏見,她偶爾也會想,結婚生孩子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和女兒穿母女裝,或者給兒子穿上帥氣的小西裝什麼的……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讓一個死宅浪費“寶貴的時間”去相親約會戀愛……在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前,實在容易讓人煩躁。

  幾天後,莊園來了一位新客人。

  在莫索爾騎士陪同下去視察領地的子爵大人在某個鎮子中遇到了這位客人,驚為天人之下,連肯帶求地將其帶了回來。

  當然,這位客人並不是一位美女,而是一位……魔法師。

  沒錯,就是傳說中的魔法師。

  但凡西幻世界,魔法師的比例似乎都是很低的,因為擁有天賦的人很少,這個世界也不例外。哪怕是作為貴族,劍士易尋,法師卻難找,因為除去無窮無盡的知識外,能吸引到他們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高等貴族姑且不說,領主大人畢竟只是一位子爵而已。

  而現在,莊園居然來了一位高貴的魔法師?簡直是奇跡!

  這個消息在子爵大人尚未回來時就傳回了莊園,毫無疑問地引起了轟動,所有人都開始為迎接這位新客人而忙碌了起來。

  而當做完了手頭工作的女僕們聚集在一起時,討論地最多的也不再是男孩們,而是這位即將到來的客人,對此,她們充滿了各種幻想。

  “聽說魔法師們都長的很英俊!”

  “你從哪裡聽說的?”

  “街上的吟游詩人!”

  “……那個也可以當真嗎?”

  “你還要不要聽?我不說了啊!”

  “別啊,快說!”

  “哼哼,”在“爭執”中獲得勝利的女孩嘚瑟地笑了下,而後雙手交疊按在胸口,用一種帶著詠歎語氣的調子說,“魔法師們都穿著一身漆黑的長袍,兜帽遮住了他們英俊的容顏。如果不這樣做,他們根本沒辦法順利地在街上行走,因為所有女孩都想將鮮花遞到他的手中。他們……”

  蘇綠:“……”她說的真的是魔法師而不是某本騎士小說中的男主角嗎?

  “瑪麗。”

  一個溫熱的身軀湊了過來。

  “嗯?”蘇綠側過頭,看向女僕中和她關係最好的珍妮,“怎麼了?”

  “你說,魔法師大人真的像洛菲爾說的那麼英俊嗎?”

  “……”

  “你怎麼不說話?”

  “我覺得,還是別抱太高的期望會比較好?”

  “哎?”珍妮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為什麼?”

  “抱著最壞的期望,才能得到最好的結果。”即使懷著這樣的信條,她也絕對不承認自己是悲觀主義者。

  “啊?”女孩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即感慨,“瑪麗,你總是愛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雖然如此,兩天后,這位單純的女孩兒就感謝起了蘇綠——因為新來的魔法師雖然是男性,卻絕對不能算是一位美男子。

  當然,身為男性的羅斯子爵並不在意這個,魔法師最重要的是魔法,而不是長相。但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帶回家的不僅是一位魔法師,更是一隻……披著人皮的惡魔。

  消息傳回莊園的第三天,羅斯子爵回來了,與他新請來的“尊貴的”魔法師大人一起。

  雖然年紀還小卻總愛故作老成(不這樣的話總有人愛偷偷摸摸捏他的臉,就算跟南茜阿姨告狀,她也總是一邊笑得前仰後合一邊也來捏他的臉……哼,最討厭了!)的弗恩少爺難得地展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趴伏在子爵夫人的膝頭,仰起頭問:“母親,魔法師是怎樣的啊?”

  曾經是伯爵家小姐的夫人微微一笑,撫摸著自家兒子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漂亮髮絲,柔聲回答:“神秘的,強大的,知識淵博的,不容易為外物所動搖的。”

  雖然還聽不太明白,但弗恩依舊從媽媽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種令人神往的力量感,他情不自禁地說:“母親,我以後也要當一位偉大的魔法師。”

  子爵夫人笑了,她俯下身,親了親兒子粉嫩而健康的小臉蛋:“好。”

  “到時候我一定能學會讓您身體變好的魔法。”弗恩站直身體,表情“嚴肅”地說,“這樣春天的時候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郊遊了!”

  “嗤嗤……”不遠處收拾房間的南茜情不自禁地笑了——子爵夫人的房間一直是她在打理,從不假手他人。

  “南茜阿姨,你居然偷聽我們說話,太過分了!”小子爵少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炸起毛來,“你再這樣……我、我以後就不帶你去春遊,只帶父親和母親去。”

  “……噗!”南茜笑得更厲害了。

  “……”被大人的無恥擊敗的弗恩少爺委屈極了,他默默轉過頭,用那雙繼承自父親的紅眼睛兔兒般盯著自家母親,各種求“做主”。

  子爵夫人嘴角的笑容變大,她伸出雙手,一把將孩子攬入懷中:“我等著那一天,等我心愛的小弗恩帶我去春遊,男子漢要說話算話哦。”

  嗅著母親身上芬芳的味道,未來的子爵大人瞬間忘記了之前那小小的不滿,用力點了點頭:“嗯!”就這麼靜靜地被抱了一會兒後,突然側過頭,透過窗子看向莊園門口的方向,喃喃低語,“父親什麼時候才到家啊?”

  幾乎是同時。

  正在騎馬的羅斯子爵若有所感,驀然勒停馬匹,跟隨著他的騎士們亦在馬的嘶鳴聲中訓練有素地紛紛停了下來,不見一絲忙亂。

  子爵抬起馬鞭指向已經可以看到輪廓的城池,朝身邊的男子說道:“肖恩大師,那就是薩爾城。”

  與他並駕而驅的男子如傳說中一般身穿一件黑色的長袍,日照下,這件袍子上偶爾會隱約閃過一些奇妙的紋路,其他人頂多只是覺得有點好看,而子爵的心中卻有些許敬畏——無知者無畏。雖然爵位不高,但身為一名貴族,有些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比如這件長袍就是傳說中的魔法長袍,那些紋路是魔紋,使用魔力激發後能讓法袍發出一個到多個魔法。法。它只有獲得正式法師資格的人才可以穿戴,哪怕有錢有身份也不行,否則會被魔法公會以“侮辱法師尊嚴”的罪名毫不客氣地處理掉。

  戴著兜帽的男子聽到子爵的話,只是微微頷首,似乎懶都懶得搭理。

  而無論是子爵,還是其他護送著兩人的騎士,都沒有露出絲毫不悅的神色,因為這實在是太正常了。如果這位魔法師對子爵無比熱忱,他們反而會懷疑他的身份。畢竟,在所有人的心中,魔法師幾乎就是“陰暗、高傲、性格古怪、難以溝通、離群索居”的代言詞。

  “我似乎已經聞到家中麵包的香味了。”子爵哈哈一笑,說出了一句俗語——據說這是某位元帥在得勝歸國的路上曾經說過的話,以此表達與家人相聚的急切心情,“肖恩大師,請問可以加快步伐嗎?”

  一直沉默著的男子突然抬起一隻手——即使身處馬背上,他也無需操控韁繩,似乎馬兒已經完全為他的氣勢所震懾,這一點讓隊伍中的其他人都深深心驚-——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啊!而他自袍中伸出的手,遠不像那位名叫洛菲爾的女僕說的那般漂亮,反而看起來枯瘦無比,簡直就像腐朽的骨頭上再包了一層肉色的皮。不僅不能“讓黃鶯都情不自禁棲息其上”,反而能將可憐的蟲子嚇得暈眩。

  他抬起那只枯槁的手,將自己的兜帽取了下來,每當這時,其他人也許就能理解這名法師為什麼要戴著它了,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醜了,尖嘴猴腮三角眼,簡直像一隻穿上了人衣的猴子——上天在給予他珍貴的魔法天賦時,順帶取走了其他珍貴的特質。

  不過,包括羅斯子爵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筆非常划算的買賣。而且,就算這位法師的長相再醜,他們也完全不敢笑。因為下一秒,他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口中突然念出了幾句神秘的咒文。

  所有人噤若寒蟬。

  直到這位法師重新戴上兜帽,將手縮回袍子中,他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師?”

  “可以走了。”

  “……好的。”

  羅斯子爵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一眾人再次上路,而一動之下,他們紛紛驚訝了,原因無它,速度居然比剛才快了三成,這個是……魔法的效果嗎?如果運用在戰場上……

  雖然心中疑惑,他卻沒有多問,只是真心誠意地感慨說:“肖恩大師,您的魔法真是太神奇了。雖然晚宴還沒開始,但請允許我提前敬您一杯,酒稍後補上。”說完,他又是一笑,沖騎士們喊道,“我們走!”

  一眾人從山頭馳下。

  而此時,子爵夫人已經開始梳妝。

  雖然這是每位女性每天必做的事,但因為身體不太好、很少出去見人的緣故,她很少會這麼做,再加上子爵本人也不在意這個,她也就更懶得做這件事了。

  但今天不同,一位尊貴的客人來訪,以完美的妝容、精緻的衣裙和飽滿的精神迎接是最基本的禮貌。

  而在這期間,蘇綠依舊在讀著書。

  南茜則在梳粧檯前用鑲嵌著寶石的銀制發梳仔細梳理著子爵夫人美麗的長髮。

  “瑪麗。”明明是晚宴的主角卻最在此時最為輕鬆的子爵夫人突然開口說。

  蘇綠停下讀書的動作,從凳子上站起身,提起裙擺先行了個禮,而後才問:“夫人?”

  “你今晚陪在我身邊吧。”

  “……啊?”

  “穿著華麗的衣服參加宴會可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她轉過頭,微笑著看向蘇綠,“我們的小百靈鳥不是這樣嗎?”

  蘇綠:“……”抱歉啊,她對這個還真是沒興趣。

  “而且,不想看到有人因為你而神魂顛倒的模樣嗎?”眨眼睛。

  蘇綠:“……”呵、呵呵,她對小屁孩能有什麼興趣?相對而言她反而更愛叔型的,成熟包容有男人味,只是這類男人的掌控欲也較強,她會湧起對抗心理,直到把對方弄趴下為止。用湯表妹的話說就是“你到哪裡去找一個成熟包容有男人味的抖M啊?註定單身的節奏!”,不過,她明顯不能這麼說,因為宅邸中符合這種形象的……都結婚了。她扶額,“夫人,我才十二歲。”

  “年齡不是問題。”子爵夫人捂住臉,不知想起了什麼,蒼白的雙頰上浮起一絲紅暈,“我就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對羅斯一見鍾情,可那個笨蛋卻以為我十五歲才與他第一次見面。”

  蘇綠:“……”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不過,倒是很像這位夫人能做出的事情。

  “那個孩子叫什麼?”

  “阿爾德。”南茜默默補刀。

  “對,那是個不錯的孩子。”子爵夫人略狡黠地笑了,蘇綠仿佛從她的背後看到了惡魔的小翅膀,“甩著尾巴跟在你身邊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不是嗎?瑪麗。”

  蘇綠:“……”不好意思,她不好這一口,而且不管怎麼說對孩子下手實在是破下限了。

  “所以,南茜,麻煩你稍微快一點,我們必須勻出時間來替瑪麗好好打扮。”

  “交給我吧。”

  蘇綠:“……”她壓根就沒有答應這件事好嗎?

  很不幸的是,她的意見被直接無視了。

  沒多久後,她被迫穿上了子爵夫人年輕時的一件粉藍色裙裝,這個世界雖然看似像中世紀,但其實很多細節差異很大。比如這件裙子居然是洛麗塔風格的,荷葉邊、泡泡袖、蓬蓬裙無一不全,只是裙擺不是及膝而是直到腳踝,裙擺層層疊疊,裝飾著各種美麗的花邊。

  同樣的一群,穿在前主人的身上楚楚動人,穿在蘇綠的身上則又是另一種感覺。

  “啊呀,瑪麗的氣質很奇特呢。”子爵夫人穿著一件湖藍色長裙,除了一條裝飾著寶石的腰帶外,再沒有其他裝飾。被高高挽起的髮絲上也只有幾件精巧的裝飾品,與那些幾乎想把東西全部堆在頭上的貴婦截然不同。但這無損于她的美麗,或者說,美貌到了這樣的地步,是她讓衣物顯得奪目,而非後者來裝飾她。

  此刻,這位足以驚豔半個王國人的貴婦人正毫無形象地提其裙擺圍著蘇綠打轉悠,“這樣的衣服都能穿出端莊感。”

  蘇綠:“……”這是瑪麗臉孔給人的感覺吧?

  “仔細一看還有點盛氣淩人呢。”

  蘇綠:“……”這一定和她本身沒多大關係。

  “看來要畫一個可愛的妝容才可以,南茜,你覺得呢?”

  “正是如此。”

  蘇綠:“……”歎氣。

  好吧,她不止一次地發現,自己對於這位看似病弱其實深度腹黑的子爵夫人完全沒轍。不能打不能罵,甚至稍微露出一點拒絕的意思,她就會拿著手帕眼淚汪汪地看著人,好像她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一樣。

  由此可見,子爵淪為妻管嚴真是太正常了。

  不是友軍不努力,而是敵軍太強大!

  反抗無效的蘇綠最終被畫了一個甜美的妝容。

  當然,只是淡妝而已。

  不過……

  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蘇綠第無數次地覺得化妝術這種東西某種意義上就是整容,只稍微改變了下眉形,整個人的氣質可能就截然不同。而熟練掌握著這項技術的人也簡直可以說是化腐朽與神奇的“半神”了。至少她永遠無法熟練地掌握這項技術,當然……這與她“與其浪費時間洗臉化妝再卸妝洗臉,倒不如多做兩筆生意”的窮鬼思想是分不開的。

  “看起來真的可愛多了。”站在女孩身後的子爵夫人一手搭在她的肩頭,用天鵝絨扇子挑起蘇綠的下巴,滿意地點頭,“雖然比起我小時候還是要差了一點,不過已經足夠讓那只小狗流著口水傻眼了。”

  蘇綠:“……”她到底把阿爾德當成什麼了?

  “好了,南茜,你也稍微準備下吧。”

  “好。”

  就在三人全部搞定了一切後,緊促的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而後是一連串的呼喊:“夫人!夫人!斯托夫人!”

  正幫自家夫人整理腰帶的南茜皺起眉頭,抬高聲音回答道:“什麼事?進來說。”

  下一秒,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宅邸中碩果僅存的年長女僕之一,此刻,她神情恍惚,臉色蒼白,頭髮和衣物明顯因為跑動而無比淩亂。

  見到這一幕,南茜更加不滿地皺起眉頭,語氣有些嚴厲地說:“蘇珊,什麼事?”

  “啊,不好了!”蘇珊如同才反應過來般,急切地收到,“洛菲爾!洛菲爾被法師大人打傷了!”

  “什麼?”子爵夫人下意識從凳子上站起,手無意間打掉了放在梳粧檯邊緣的一隻木盒,它瞬間傾倒在地,灑落了滿地的淺黃色粉末。

  不過屋中的三人都沒有心情在意這個,只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這個嚇人的消息上。

  “怎麼回事?”

  “是……”

  經過蘇珊的解釋,事情的大概是這樣的——

  因為對魔法師無比好奇,洛菲爾主動請纓在會客廳服侍客人。其他女孩雖然也很好奇,但誰都沒有她執著,於是就將機會讓給了她。

  洛菲爾很開心,因為終於能見到傳說中的魔法師大人。

  可惜,當她真正見到這位肖恩大師時,手中的託盤瞬間掉落,紅茶與點心灑了一地。

  子爵大人當場皺眉,呵斥她退下。

  臉色蒼白的女孩連忙收拾好地上的東西,連連行禮就想退下。

  就在此時,那位尖嘴猴腮的魔法師阻止了洛菲爾,用嘶啞的聲音問她:“女孩,你為什麼驚訝?”

  洛菲爾哪裡敢說,只一個勁地搖頭道歉。

  而後那位魔法師冷笑了一聲,抬起手指著洛菲爾念了幾句咒語,子爵阻止不及下,女孩手中的託盤再次掉落,整個人完全失神了,在男子再一次問出問題後,她喃喃低語:“因為我在想……神秘的魔法師大人……怎麼會長得這麼醜……”

  這一句話,成功地激怒了黑袍魔法師。

  他當場冷笑出聲:“很好,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說我了。而上一個這麼說的人,被我變成了烤肉。”

  緊接著,洛菲爾就被魔法師的火球擊中了。

  “實在是太殘忍了。”說話間,蘇珊已然跪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眼淚不停地自眼中滑落,“洛菲爾才十三歲啊,她的臉全被毀了,身上也全部被燒傷了,到處都是傷疤,太可怕了……”

  “……”

  “那位魔法師真的是太可怕了,居然對一個孩子下那樣的狠手……”

  “……”

  “可憐的洛菲爾……”

  “夠了!”南茜猛喝出聲,“魔法師大人是你可以擅自評價的嗎?”

  一驚之下,蘇珊連忙捂住嘴,拼命搖頭:“不敢!我不敢!”她太害怕了,剛才的話被那位可怕的魔法師聽到,然後……遭遇和洛菲爾一樣的悲劇。

  南茜深吸了口氣:“好了,你回自己的房間去,晚宴結束之前,不許出來。”

  蘇珊雖然驚嚇過度,好在還不算糊塗,知道南茜是為她好,於是順從地接受了命令。

  注視著年長女僕的背影,南茜扭過頭,神色焦急地看向子爵夫人:“夫人,你看你是不是別……”

  “別緊張,茜茜。”子爵夫人深吸了口氣,提了提被粉末沾到的裙擺,看起來鎮定自若地說,“再怎麼說我也是一位貴族,沒有充分的理由,魔法師是不會隨便對我出手的。幫我弄乾淨裙子,然後我們去迎接客人。”

  “……是。”

  緊接著,子爵夫人看向蘇綠:“瑪麗,很抱歉,看來今天不能帶你一起參加宴會了。”同樣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不能保證對方不會因此而遷怒。那些小女孩們想必嚇壞了,勉強讓她們工作只會壞事,幸好家中還有不少男僕。

  “我明白了。”蘇綠沒有一絲猶豫地點頭,她覺得,自己必須找時辰那傢伙談一談才好,“我去看洛菲爾。”

  “去吧。”

  去看洛菲爾之前,蘇綠換上了平時的女僕裝,洗掉了臉上的妝容。打扮成那樣去見一位被大幅度毀容的小女孩,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因為總要曬乾和熬煮各種草藥的緣故,老藥劑師昆汀獨居的屋子距離正屋有一段距離,蘇綠一邊提著裙擺快速地行走著,一邊與時辰對話。

  【那位魔法師很強?】

  【很強也不會依附於一位子爵了,只是一位才從魔法學徒升級的初級魔法師而已。】

  魔法師的等級與劍士的等級是不能等同來看的。騎士有九級,最高級為劍聖;而魔法師卻分為初級魔法師、中級魔法師、高級魔法師、大魔導師以及法聖。在這之上還有劍神和法神,但那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了。一般來說,四級騎士才能成功地開發出鬥氣,擁有鬥氣的劍士才與魔法師有一戰之力,可惜的是,莊園中唯一的四級劍士瓦勒•斯托在不久之前被羅斯子爵派出去和老安德一起辦事,兩人和他們帶領的部分騎士與衛兵,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這裡有人是他的對手嗎?】

  【……很遺憾,似乎沒有。】

  【……】

  【不過沒關係,他要是敢碰你一根手指頭,我就把他捏成奧利奧。】

  某人說完這句“殘暴”的話後,又接著說——

  【如果妹子你的精神力能達到雙S,也未必不能擊敗他,不過,技能什麼的只有回來才能學到了。可惜的是,瑪麗的身體沒有原靈魂坐鎮,你回不來。當然我也可以把它印刻在你腦中,不過可能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延長你留下的時間。】

  【原來如此。】

  【再稍微等我幾天,馬上就接你回來!】

  說完,某人又匆匆忙忙地跑去“工作”了。

  而蘇綠也已然來到老昆汀的屋門口,她抬起手輕敲了幾聲門,很快裡面傳來了老人的聲音——“進來”。

  “打擾了。”她推門走進去,輕聲問,“洛菲爾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妙。”因為與阿爾德的緣故,被宅邸中其他人評價為“性格古怪”的老昆汀對蘇綠不錯。

  “好的。”蘇綠走到病床邊,在看清楚洛菲爾的瞬間,她別過了頭去。不是害怕,而是不忍心看。蘇珊的評價是對的,那位所謂的魔法師實在是太殘忍了,居然因為一丁點小事就將一位小女孩傷害到這個地步。

  嚴重的燒傷讓洛菲爾的臉部和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好皮膚,即便傷癒也可以說是被毀了。而她雖然處於昏迷當中,也依舊緊皺著眉頭,不停地痛苦呻吟著。

  想了想,蘇綠坐在床邊,握住女孩那一隻難得地完好無損的手,低聲唱起了《希望》,這是不愛唱歌的蘇綠唯一熟悉的歌曲了。

  雖然語言不屬於這個世界,但其中表達的感情不會改變。

  既然無數人能從這首歌中聽到“希望”,蘇綠覺得洛菲爾一定也可以。

  匆忙搗著藥汁的老昆汀在聽到歌聲的瞬間,也不由放緩了動作。片刻後,他拿著治療物品朝床邊走去,只見原本還處於疼痛的噩夢中的女孩,此刻已然漸漸舒展了眉頭,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定了下來。

  老人注視著唱著不知名歌曲的女孩,她罕見的深黑色長髮披散在肩頭,同樣為黑色的眼眸中沉靜而慈悲,如同歌聲般,溫柔地撫慰著另一位女孩受傷的身心。

  這是一位奇特的女孩。

  她和這裡的誰都不一樣。

  老昆汀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察覺到這一點。

  此時此刻,她的身上仿佛泛著光,端莊而美麗的臉孔讓人心底發顫,充滿了某種難以言明的高貴感,好像她天生自由,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管束,哪怕是神也無法讓其折腰。

  老藥劑師覺得,在這一點上,就算是子爵或者子爵夫人也不能及。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是因為蘇綠從未把自己當成奴僕。她從來都是一個自由人,不自認為高高在上,卻也絕不會被他人踩在腳底——來自現代的、印刻在骨子裡的驕傲。

  無人可以改變。

  無人可以征服。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53 AM

☆、45 你什麼也做不到+與之對峙
  
  在蘇綠的幫助下,老昆汀很快給洛菲爾灌下了藥汁。

  隨後,蘇綠又給洛菲爾的傷口上了藥,終於搞定一切後,即便是她也覺得有些疲累,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瑪麗!!!”就在此時,門突然一把被推開了。

  滿頭大汗的阿爾德沖了進來。

  很快,氣喘吁吁的他用翠綠色的眼眸快速地“捕捉”到了蘇綠,在這個瞬間,男孩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他三兩步地沖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而無措地說:“我、我聽說有女僕被魔法師打傷了,你……你……”

  “我沒事。”蘇綠搖了搖頭,低頭看向床上。

  直到此時,阿爾德才注意到一旁的床上居然躺著人,他低頭看了一眼:“……洛菲爾?”雖然不太熟悉,但宅邸中的人他幾乎都能叫出名字。

  蘇綠趁機掙脫了他鐵鉗般的手,輕聲說:“出去說吧,她好不容易才睡著的。”

  “……嗯。”

  出門前,蘇綠順手拿了塊毛巾,走出去後,將其遞到了阿爾德的手中。後者用它擦起頭上的汗珠,語調依然有些顫抖地說:“嚇死我了……”

  “你可是未來的騎士,”心中微有些感動的蘇綠安慰他說,“怎麼會被這種事情擊倒。”

  “可是……”話說到一半,阿爾德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猶豫了一下後,他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抱住面前的女孩,仿佛只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安心。

  撲面而來的汗味讓蘇綠微皺起眉頭,她正準備將對方推開,就聽到他喃喃低語:“雖然這麼說話有些對不起洛菲爾,但是……不是你真是太好了……”

  蘇綠:“……”她深吸了口氣,突然伸出手,一拳就搗在了男孩的肚子上。

  “額!”阿爾德下意識鬆手,抱住腹部,訝異地看向女孩,“瑪麗?”

  “知道失禮就別說出來。”說話間,蘇綠擺了擺手。嘖,才這麼小的年紀就有腹肌了,這是要逆天啊。

  “……對不起。”發覺自己的確失言了的阿爾德低下頭,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一直金燦燦的發色看起來有些黯淡。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一碼歸一碼,他的關心蘇綠還是覺得挺貼心的——孩子沒白養。隨即她又像家長一樣問,“這個時間你應該還在訓練吧?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男孩搖了搖頭:“不是。”

  阿爾德不會撒謊,所以蘇綠很快判斷出他說的是實話,於是也就沒有追問了。

  “洛菲爾……她怎麼樣?”

  “很糟糕。”蘇綠合了合眼眸,掩蓋出眼神中不自覺溢出的憤怒,“全身燒傷達到八成以上,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

  “怎麼會……”阿爾德的臉色瞬間也變得難看了起來,“那位魔法師怎麼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我去找他!”說著,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蘇綠沒有開口,只是抬起腳,毫不客氣地踹在了男孩的臀部上。

  一時不查之下就撅著屁股摔倒在地的男孩驚訝地扭過頭:“……瑪麗?”

  “事先說好,我沒有心情照顧第二個嚴重燒傷的人。到時候如果你還剩下一口氣,就直接把自己撞死吧。”

  “……”TAT怎麼可以這樣……阿爾德索性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好像無論何時都高高在上的女孩,翠綠色的眼眸中滿是糾結和委屈,“瑪麗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面對對方的“指控”,蘇綠淡定地回答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莫索爾大人都不是那位魔法師的對手,你去能做什麼?”

  “可是至少……”

  “只會更加激怒他,甚至可能會傷害到參加晚宴的其他人,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阿爾德呆住。

  他不是傻瓜,只是一時之間被憤怒和正義感所驅使,才做出這種“熱血上頭”的舉動。很快,男孩冷靜了下來,失落地垂下頭,輕聲說:“你說得對,我太弱了。”根本沒有辦法保護……瑪麗。

  “嗯。”

  “……”這種時候她難道不該安慰下他,給他一點自信嗎?QAQ某些時候,阿爾德覺得瑪麗真的很無情,明明人就在眼前,那雙與髮絲一樣漂亮的黑色眼眸中卻不會倒映出自己的影像,好像他完全不配進入其中。但越是這樣,他反而就越想出現在那裡。

  年紀不大的男孩不知道這種心理究竟是從何而來,但是,每一天都在為此努力,從來沒有過想要後悔的意思。

  “而且,現在的問題不在這裡。”蘇綠皺起眉頭,很直接地說出了心中的憂慮,“那位魔法師不是什麼好人,子爵請他回來的本意應該是想長期供奉他,現在……”

  “那樣的混蛋要一直留下來?”

  “如果不是還好,如果是的話……”誰也無法把他趕走吧?

  “可惡!”阿爾德一拳捶在地上,語調滿含怒氣地說,“難道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傷害其他人嗎?”

  “也未必如此。”蘇綠搖了搖頭,“如果瓦勒大人回來,應該有一戰之力,畢竟那只是位初級魔法師而已。”前提是,在那之前不會發生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

  “……瑪麗。”

  “嗯?”

  “你怎麼會知道那是位初級魔法師?”而且還很肯定的樣子……不,具體說來,在瑪麗說出之前,他壓根不知道魔法師還有初級之類的稱呼。

  “聽人說的。”

  “誰?”

  “……你很吵。”

  “……”男孩失落地耷拉下耳朵,“瑪麗你總是有很多秘密,卻從來不對我說。”

  “好奇心太強了不是什麼好事。”蘇綠瞥了男孩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奇心殺死貓’嗎?”

  “我好奇心才不重。”阿爾德低低嘟囔著。

  “哦?”

  “我只是很在意與瑪麗你有關的事情而已!”

  “……這就是好奇心重。”

  “……”都說了……不是這樣啦!她怎麼就是不明白呢……不過,他自己似乎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啊啊啊,糾結死了!

  蘇綠沒在意阿爾德的困擾,在狠狠揉了幾下他的腦袋後,她轉身回到了屋中,繼續看顧處於危險期的洛菲爾。

  次日清晨。

  當蘇綠從睡夢中驚醒,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探了下女孩的鼻息,隨即,她松了口氣,很好,雖然呼吸依舊有些微弱,但好歹還活著。

  “唔……瑪麗?”裹著毯子縮在她身邊的男孩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後,雙眼迷茫地看向她,片刻後,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早。”

  “……”這貨完全就不在狀態內吧?

  老藥劑師年紀大了,不適合守夜,所以昨夜她主動提出要守夜,而阿爾德這傢伙不知道腦袋裡哪根筋搭錯了,也厚著臉皮留了下來,裹著從老昆汀那裡摸來的毯子蠶寶寶似的蹭在她身邊,沒一會就呼呼大睡了起來。

  到最後,守夜的還是她一個。

  “洛菲爾看起來好多了。”

  “嗯。”

  “我去弄點早飯來,你等著我!”阿爾德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不用了。”蘇綠叫住他,“你待會就要訓練了吧?小心遲到。”

  “沒事的!”男孩抓著頭發笑了,“頂多就是罰跑,我都習慣了。”說完,他跑了出去。

  留下蘇綠一陣無語,所以說,他平時到底犯了多少錯誤?

  三兩口地吃完早餐後,阿爾德去訓練了,不久後,老昆汀到來。蘇綠也起身告辭,回到自己的屋中換了件衣服,而後去到了女僕室中。

  才一進去,她就被團團圍住了。

  “瑪麗,洛菲爾沒事了吧?”

  “是啊,她沒事吧?”

  “我們也想去看,可斯托夫人說會吵到昆汀大師,影響他治療。洛菲爾到底怎麼樣了?”

  ……

  蘇綠略微做了些說明——隱去了會嚇壞人的慘狀,點明了洛菲爾還活著的事實後,女孩們紛紛松了口氣。

  而後有人送上了一碟點心,有人送上了一杯熱茶,還有人送上了幾塊糖。

  “瑪麗,辛苦了。”

  “特意給你留的。”

  ……

  發生矛盾和吵架幾乎可以說是女性的天性,她們中也有些人一直不太喜歡洛菲爾,但這並不意味著就希望她去死——這完全已經是別的性質的事情了。

  而且——

  “我說,那位魔法師不會想留下來吧?如果是真的……太可怕了,我……我不太想幹下去了……”

  “我也是……真怕某一天會遭遇和洛菲爾一樣的事情。”

  “我也是。”

  女孩們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能因為一丁點小事就好不猶豫向一個小女孩出手的人,恐怕早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如果他真的留下,那麼恐怕這座莊園中的所有人都會有危險。

  就在她們為此而感到憂慮的時候,幾天後,一個更糟糕的消息……流入了蘇綠的耳中。

  “你說的是真的?”

  “……嗯。”

  這件事,是阿爾德告訴蘇綠的。

  因為人緣不錯的緣故,男孩的消息一直很靈通,一旦發生什麼事,無數人會紛紛向他通風報信,其中甚至包括弗恩少爺。而這件事,就是後者告訴阿爾德的。

  簡而言之,就是這位長得像只大馬猴的魔法師,居然看上了子爵夫人。

  阿爾德怕蘇綠不信,補充說:“我覺得,少爺在夫人的事情上,是不會撒謊的。”

  蘇綠點了點頭,孩子對於深愛的母親總是敏感的。

  真相也的確如此。

  事實上,在昨夜的晚宴上,初級魔法師肖恩才一見到美麗動人的子爵夫人,就驚為天人。原本倨傲的態度詭異地一下子變得和善了,為此,稍微有些粗神經的羅斯子爵還松了口氣,以為之前只是意外。

  但這只是男性的想法,心思天生較為細膩的子爵夫人與南茜幾乎是馬上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晚宴結束後,這位魔法師絲毫沒有想離開的想法。

  不僅如此,他還提出想收弗恩做弟子,並以此為由,不止一次地私闖子爵夫人的臥室。

  對於這件事,一直待在母親身邊的弗恩少爺實在是太清楚不過。而隨著肖恩的眼神越來越肆意,子爵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可是,他最得力也是唯一能與魔法師對抗的騎士——瓦勒•斯托,卻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那個人渣!”阿爾德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真想揍他一頓!”

  蘇綠沒有搭理他,只微皺起眉頭,情況真的糟糕了,怪不得這幾天不管是子爵夫人還是南茜,都沒有叫她去過,只讓她和其他小女僕一起好好“休息”。因為如果是子爵夫人的話,那位所謂的魔法師還不敢直接做什麼,但如果他看上的是女僕……恐怕子爵就找不到什麼理由回絕了。

  再這樣下去……

  瓦勒騎士,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想到此,她轉身就走。

  “哎,瑪麗,你去哪裡?”

  “去夫人那裡。”

  “我也去。”阿爾德連忙想跟上,卻看到女性姿態優雅地轉身,斜睨著他。

  “你也想無禮地私闖夫人的臥室?”

  “……”

  張目結舌的男孩注視著女孩離去的背影,低下頭踢著腳邊的石頭,低聲說:“我只是想保護你啊。”雖然好像什麼都做不到……可惡!

  一粒石子被大力踢飛。

  “我一定要變得更強才可以!”

  當阿爾德繼續揮汗如雨的訓練時,瑪麗也來到了子爵夫人的臥室門前,剛欲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了女性的驚叫聲。一急之下,她直接推開門闖了進去。

  “夫人!”

  而後,她松了口氣。

  還好,並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看樣子是子爵夫人為了避開某人的接近,而不慎跌倒在了椅子上。

  “……瑪麗?”因為驚嚇而臉色略有些蒼白的子爵夫人見到蘇綠後,眼中明顯閃過焦急的神色,“你怎麼會來?”

  “對不起,”蘇綠提裙致歉,“因為聽到了您的叫聲。”說著,她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擠開想要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俯身湊近子爵夫人的大馬猴,“夫人,您沒事吧?”

  “……嗯,嗯,沒事。”子爵夫人松了口氣。因為離開了一段時間的緣故,羅斯有不少政務要處理,雖然他說可以丟在一邊陪伴著她,卻被她阻止了。所以這幾天以來,南茜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意外的是,前兩天弗恩來時,無意中看到了這位魔法師對她做出失禮的舉動,雖然不明所以卻依舊明顯地顯現出了怒意,於是這幾天頻頻來此。為了不讓心愛的孩子受到傷害,每次她都讓南茜將其帶走,交給他人。

  沒想到,這個噁心的傢伙會抓住這次機會,又偷溜了進來。

  肖恩注視著打斷了自己“好事”的蘇綠,臉上明顯地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原本就醜陋無比的臉孔瞬間變得更加醜惡了:“出去!”

  蘇綠壓根就沒搭理他,只將夫人扶著坐好。

  肖恩的眼中泛起怒氣:“子爵夫人,你家的女僕都這麼不懂得基本的禮節嗎?”

  子爵夫人下意識抓住蘇綠的手臂:“瑪麗,你……”

  後者拍了拍前者的手,轉過身,直面著魔法師,冷靜地說:“這位魔法師大人,如果你真的知道禮節是怎麼一回事,現在也不該出現在這裡。”蘇綠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稱呼其為“大師”,因為這個人壓根不配,老昆汀雖然沒有任何魔力,也比他要值得敬佩的多。

  “你!”肖恩大怒,下意識就抬起了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懼色,反而微笑了起來:“怎麼?你又想再次用魔法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嗎?”

  “……”肖恩的手頓住,雖然不管怎麼看眼前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但直覺告訴他……對方遠沒有這麼簡單。他一直是謹慎的,否則也活不到今天,更不會憑藉著不好的資質硬是變成了一級魔法師,雖然已經沒有了再進一步的空間,但僅憑這層身份,也可以快活地享受到老。所以,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和底牌之前,他不會出手。

  更何況……

  與女孩對視的他額頭漸漸冒出了汗珠,緊接著,肖恩下意識避開了目光。明明只是一個孩子,明明只是一個目光,居然給了他一種奇異的壓迫感。

  他是高貴的魔法師!

  而她僅是區區一介女僕!

  然而……

  他似乎在懼怕她。

  她仿佛在鄙視他。

  他在低處,她在高處。

  此時的現實卻恰恰相反。

  這到底是……

  猶豫了片刻,他到底是色厲內荏地冷哼了聲,轉身就走。

  注視著對方離開的背影,子爵夫人明顯松了口氣,而後一把抓住了蘇綠的裙擺,又是感動又是責備地說:“瑪麗,你真是太莽撞了,要是他發怒了,那……”她不敢說下去,更不敢想下去。

  “沒事的。”蘇綠轉過身,輕聲安慰她,“我想,他不會在您的面前做出這種事。”而且,她壓根就不害怕,時辰那傢伙把胸脯拍的山響,她不覺得他會言而無信。

  雖然再有一兩天后她就可以離開,雖然一切都可以重來,但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子爵夫人被那種人做出失禮的舉動甚至……實在是太不符合她的三觀了。

  如果她真的選擇視而不見,自己都會鄙視自己,更何況別人。

  【妹子,做得好!】

  “……”看吧。

  【再堅持一下,最遲大後天你就可以離開了。】

  蘇綠一面應對著子爵夫人關切的目光,一邊與某人繼續著對話——

  【我走之後,時間回流,一切都會重啟?】

  【嗯。】

  【那麼,這個人……】

  【應該不會再出現在這裡吧。】

  【哦?】

  【命運可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見妹子願意聽自己嘮叨,某人瞬間打了雞血,如此解釋說——

  【比如說,一個女孩得知自己在第二天上班的路上會被一個石頭絆倒在地,她肯定會小心走路。在她繞過石頭的瞬間,她的命運就改變了。所以,人不可以預知命運,因為那會導致自身命運線的錯亂,從而導致一大堆連鎖反應,最終甚至可能直接引發世界的變更,也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會不會太誇張?】

  【不會啊,比如說,女孩摔倒後,原本會有一位男士出現將她扶起,然後兩人一見鍾情,最終喜結連理。那麼,女孩繞開石頭的舉動就使得她錯過了這段良緣。再比如說,女孩和男士未來的孩子是位非常偉大的科學家,發明了能拯救無數人的藥品。那麼,女孩繞開石頭的舉動就使得這位足以改變世界的科學家消失,無數人也可能因此而死。所以說,能預知未來有的時候真的未必是件好事。】

  時辰繼續說道——

  【比如說,這名女孩不僅預知到自己會被絆倒,還預知到自己會與那名男士相遇。權衡之下,她選擇了按照原本的命運前行——摔倒,在等待對方的攙扶。可是,無意與有意明顯是有區別的,原本可能對她一見鍾情的男士可能被她刻意的作態噁心到,而後……點蠟。】

  【還有還有……】

  【夠了,說重點!】

  蘇綠的頭上跳起幾根青筋,這傢伙到底是幾天沒說話了?居然囉嗦成這個樣子。

  【咳咳咳,所以說,重點就是——如果這個世界沒有瑪麗的存在,肖恩也許就不會出現在這個莊園中。不過,我不確定,等全部梳理完畢以後可以幫你查下。】

  【嗯。】

  原本,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卻沒想到,當天晚上,事態又發生了驚天的逆轉。

  而這一切,都從子爵夫人的一聲驚叫開始。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56 AM

☆、46 高高在上的王者+兇殘的小狗
  
  晚餐後,子爵一家三口總喜歡在一樓的會客廳小坐上一會兒,聊聊天說說話,今夜依舊如此。好在,那位魔法師在子爵在時,至少不會做出太失禮的舉動。

  聽到這聲叫喊時,蘇綠正端著託盤跟在南茜的身後。她們手中拿著的是棋盤和棋子,子爵總愛在這時和心愛的妻子下上一局,順帶教導下可愛的兒子。

  “瑪麗,昨天的事情夫人和我說了,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只是,你實在是太莽撞了……”

  一路走著,南茜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著。

  蘇綠知道對方也是關心自己,只安靜地聽著。

  即將走到會客廳時,她們突然就聽到了來自子爵夫人的一聲驚叫,南茜手中的託盤“唰”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隨即,她快速地提起裙擺從二樓跑了下去。

  蘇綠微皺起眉頭,也隨手將託盤一丟,跟上。

  “羅斯!”

  “父親!”

  “你在做什麼?”

  “啊!”

  “少爺!”

  “可惡!”

  “阿爾德,讓我來!”

  ……

  還沒等她走到,已經聽到了這樣亂成一片的聲音。

  蘇綠深吸了口氣,沒有冒失地走下去,反而暫時停在原地,藏身於黑暗之中,觀察著下方的情形。

  不過一瞬,她便清楚了一切。

  這位魔法師似乎想帶子爵夫人離開,羅斯子爵在驚怒之餘上前阻止,被前者直接打飛到了牆上。子爵夫人連忙撲上去抱住丈夫,好在子爵看起來只是受傷而已,並沒有生命危險。

  小少爺弗恩當場就被嚇壞了,本想上前阻止的南茜連忙將他抱在懷中。

  與此同時,三級騎士莫索爾和阿爾德不知為什麼也在會客廳中,也許是想報告什麼事情。一見到這事,兩人頓時向魔法師發起了攻擊,可惜……不是對手。

  很快,兩人便分別被一個法師之手擊中,狼狽地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卑賤的泥腿子,居然敢對高貴的魔法師下手。”如果說肖恩對於貴族還有點顧忌,那麼對於普通人就完全沒有這種想法了,他抬起手,指向不能動彈的莫索爾與阿爾德,念起了咒語,一支散發著寒氣的冰錐在他的面前緩緩成型。他冷笑著說,“死心吧,別指望會有人來救你們。不管你們如何驚叫,聲音都傳不到十米外。就算傳出去,那些人也早已在我的藥物影響下睡熟了。”

  【時辰。】

  【到!上吧,妹子,有我支持著你!】

  【……】

  【安心吧,無論何時何地,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蘇綠歎了口氣,為什麼這種時候這傢伙都能這麼不正經,但不得不說,得到某人的保證後,她的確稍微安心了些,而後悚然一驚——她什麼時候起居然開始依賴這傢伙了?不,不對,只是在借助他的力量,僅此而已。

  她知道,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總而言之,先把那個混蛋拍成奧利奧再說!

  “死吧!”

  “這句話同樣是我想說的。”

  “誰?!”肖恩猛地轉過身,高度的差距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仰視著從階梯上緩步走下的蘇綠。也許是光線造就的錯覺,一瞬間,他覺得身穿女僕服的女孩簡直像個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走下的王者,周身蔓延著難以言說的氣場,讓人情不自禁地驚懼並想服從。

  “瑪麗,危險,快跑!!!”阿爾德高喊出聲。

  蘇綠仿若沒有聽到男孩的叫喊般,面容沉靜地繼續走下階梯,衣裙摩擦間發出的細碎聲響,在這寂靜的氛圍中格外引人注意。

  肖恩深吸了口氣,不知為何,心臟跳得有些厲害,連額頭上的青筋都根根爆出,他嘶啞地說:“小女孩,我已經打聽過了,你不過是個來自貧民區的賤民而已!居然敢和高貴的魔法師作對,該死!”

  蘇綠沒有開口,只眼神輕蔑地注視著對方——這人壓根不值得讓她耍嘴皮子。

  “你!”

  發覺自己被鄙視的肖恩大怒,雞爪似的手狠狠一揮,那根已然成型的冰錐便狠狠地朝蘇綠紮去!

  “瑪麗!!!”

  “瑪麗!”

  ……

  伴隨著眾人驚恐的叫喊,那根冰錐在距離蘇綠的臉孔還有二十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不得寸進。

  肖恩志得意滿的笑容瞬間碎裂,他連連後退:“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魔法師!”

  【妹子,想品嘗下武林高手的快感嗎?】

  【……】

  【那就伸出手彈下那支冰錐吧!】

  蘇綠微挑起眉,雖然她不是武俠派,但此時此刻,對這件事還是挺有興趣的。於是她伸出手,對著冰錐的尖端輕輕一彈,它便化為冰屑,瞬間消散在了空氣中。

  “我的冰錐……怎、怎麼會這樣……”

  動作間,蘇綠沒有停止往下走的動作。

  而醜陋的魔法師則連連後退:“別、別過來!”說著,他再次快速地念起了咒語,很快,又砸出了一個火球。

  和上次一樣,這散發著可怕高溫的球體,在距離蘇綠還有二十釐米的地方就定格住,再也不能動了。蘇綠依舊伸出手,隔著那層保護著自己的透明結界輕輕一彈。

  這一次,火球飛射了回去。

  肖恩連忙快速念其咒語,而後大喊出聲“大地護盾!”,一面突然從地上矗立起的土牆遮擋住了火球,但很快,就與後者一起消散無形。

  黑袍魔法師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心也更沉——飛回來的火球,居然比他射出去的威力還大。

  之前見到這位女孩時心中泛起的預感終於成為了現實,她果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只是……她明明也……

  “你不是魔法師!身上沒有半分魔法波動!為什麼可以抵擋住我的魔法?你到底是什麼人?!”

  此時,蘇綠已然走下了最後一條階梯,聽到對方的話,她勾起嘴角,微笑了起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是一個卑賤初級魔法師而已,你以為自己有聽我解釋的資格?”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不借機唬人簡直是浪費條件。

  “你!”肖恩看起來很想怒駡,但很快,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鎮定了下來,而後……居然服軟了,“今天的事情算我栽了,我立即就走,絕不再糾纏。如怎麼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女孩很危險,他不能衝動,真想做什麼,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想了想,他又說,“真打起來,我未必怕你,只是不想為一點小事拼得你死我活。你也是有實力的人,應該知道為了區區一個女人,不值得。”

  蘇綠神色不變,心中卻快速地思考了起來。

  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讓這位魔法師離開,因為對方明顯會報復,除非今後她天天跟在莊園每一個人的身上,否則總會有人因此遇害。

  本來她大後天就能離開,辛苦幾天也不費事。但時辰為了保護她,干預了這個世界,這就意味著,她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再次被延長了。

  長時間保護所有人什麼的,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留下他……

  不知為何,在剛才射出火球時,她突然發覺了一點,那就是——只是護盾還好,如果時辰直接或間接地導致整個世界的人死亡,那麼將會引發極大的波動。

  那麼留下的時間又會更加……

  如非必要,她不太想選這一條。

  仿佛知道她在思考一般,肖恩沒有說話,只用陰鷙的雙眼閃爍不定地注視著她。

  【妹子!】

  蘇綠聽著時辰滿是驚喜色彩的聲音,有些疑惑地回問。

  【什麼?】

  【你的精神力剛才突然達到雙S了!】

  【……這種時候?】

  【是好事。我直接把新技能印刻到你腦中吧,雖然也會引發一點麻煩,但比我親自出手要強。】

  說著,時辰說出了一大串實用的技能名稱。

  蘇綠想了想,選擇了其中一個最常見又的確有效的。

  很快,一大串資訊流融入了她的腦中,這讓她在短時間內甚至有些眩暈,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直接印刻技能固然可以讓她立即使用,但因為不熟練、控制力較差等原因,很容易造成精神力的衰竭。而在這之後,她也必須花費一段時間,自己學習並掌握,才能毫無後顧之憂。

  不過,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她當然不會後悔。

  這一段交流,花了不算短的時間。

  肖恩漸漸等得有些不耐煩,而屋中的其餘人,則屏住呼吸,目光緊張地在兩人間來回掃射著,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黑袍魔法師終於忍無可忍地問道。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反而對他更加燦然地一笑。

  肖恩一愣之下,突然覺得……這笑容可真美啊。

  尤其是她的那雙深黑色的眼睛,初看時宛如兩彎深潭,再仔細一看,又像是夜幕下的天空,其中倒映著無數璀璨的日月星辰,僅是看著,幾乎能將人的全部靈魂吸走。

  這……這種感覺是……

  蘇綠在對面男子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變得恍惚而迷蒙後,略微松了口氣,很好,雖然一直聽說魔法師的精神力都很高,但現在看來,她明顯要更勝一籌。

  精神催眠是個可怕的技能,因為她才剛學習的緣故,只能通過目光對視讓對方失去自我的意識;而在不斷地鍛煉後,她可以將其與自己的“音療”結合,僅憑聲音就將他人催眠;等達到更高的地步,她甚至可以與時辰一樣輕易地連接上任何人的精神力,再將其完全控制。

  不過,第二步還可以想想,最後一步暫時離她太遠了。

  為了確定自己是真正地控制了對方,蘇綠張開口,說出了第一個命令——

  “跪下來!”

  聽到這話的其他人,即使已經充滿地感受到了她的“神秘與強大”,也不禁驚呆了。居然讓一位魔法師……她不會是……瘋了吧?

  但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則幾乎毀滅了他們的三觀,因為,那位倨傲無比的黑袍魔法師,居然真的老老實實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不打半點折扣,聽話地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而後,他們聽到女孩輕笑了聲,說:“唔,很聽話嘛。自己扇自己的耳光試試?”

  隨之響起的“啪啪啪”聲中,其他人完全呆滯了。

  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著這清脆的耳光聲,蘇綠知道,自己的催眠完全生效了。否則這位看起來高傲無比的魔法師也不會做出這種堪稱“逗比”的舉動,哪怕想麻痹她再趁機攻擊也做不到這個地步。更何況,如果這傢伙是作假,某人肯定會告知她,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哦哦哦,太帥了!】吹口哨。

  【妹紙我都要為你著迷了!】轉圈圈。

  【我決定跳到你的碗裡去!】撒花花。

  蘇綠:“……”

  【吵死了,閉嘴。】

  她發現自己對這貨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但這肯定不是她的錯。

  很自然地無視了某人後,蘇綠開始詢問這位魔法師的身份以及過往。

  與時辰說的差不多,這個名叫肖恩的男子的確是位初級魔法師,但天賦其實並不算很好,之所以能成功晉級,是因為之前還是魔法學徒的他,趁著自己的導師出門卷走了一些物品。而後,他一方面心知自己不可能再升級,另一方面留在魔法界也怕被導師抓住,所以決定隨便找個貴族蹭吃蹭喝。

  原本他只是路過羅斯子爵的領地,誰知他們居然在某個鎮子中遇上了。不得不說,前者的運氣真心是差透了。

  之後的事情不必說了,這位貪財好色的魔法師看上了子爵夫人的美貌,原本是打算長期駐留在莊園中給子爵戴綠帽子,但被蘇綠恐嚇了一次後,向來膽小的他在打聽了她的背景後還不放心——因為他覺得這個女孩既然敢和自己對著幹必然有所依傍,所以決定抓著子爵夫人一起離開。

  結果……

  就是現在這樣了。

  蘇綠點了點頭,隨即看了眼還不能動彈的子爵等三人,腦中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有治療傷口的物品嗎?”

  雙眼茫然的肖恩回答說:“有的。”說著,他將手伸入寬大的長袍中,很快拿出了一隻不小的袋子,從中倒出了一些物品。他指著其中的五支玻璃管,“用這個就可以。”

  “嗯?你沒有儲物裝備嗎?”

  “那種東西不是我這種連法杖都沒有的窮魔法師買得起的。”

  所以只能用手施法嗎?

  “這個可以用來治療洛菲爾嗎?”

  “可以。”

  大致弄明白了一切後,蘇綠走過去,自對方手中拿過玻璃管,其中裝著一些血紅色的藥水,在
燭光的照耀下,隱約閃爍著些許暗紫色的光芒。

  【是低級治癒藥水,效果和低級聖水差不多,治療這幾個人的傷勢足夠了。】

  【怎麼用?】

  【這幾人喝一瓶,洛菲爾一支內服,一支外用。】

  蘇綠看向南茜:“斯托夫人,請給子爵喝下這個。”

  因為她是在他們面前詢問肖恩,所以其他人也都知道藥水的功效。正和子爵夫人一起扶著羅斯子爵的南茜愣了愣,正準備上前,就聽到身邊有人說“我來!”,說著,小小的弗恩少爺跑到了蘇綠的身邊。

  蘇綠挑了挑眉,倒沒想到看起來像女孩子的小少爺居然有著這麼大的膽子。她彎下腰,將玻璃管遞到孩童的手中:“拿好了。”

  “嗯!”弗恩少爺雙手緊握著治癒藥水,突然問,“瑪麗姐姐,你也是魔法師嗎?”

  “我?”蘇綠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

  “哎?”

  “好了,快去給你父親喝下藥水,他現在一定很痛。”

  “嗯!”雖然心中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但在孩童的心中,父親母親是第一位的,所以弗恩很快就跑了回去,將藥劑遞到母親的手中,雙眼眨巴眨巴,期待地看著。

  與此同時,蘇綠到了阿爾德的身邊,將一支玻璃管打開,跪坐下身抱起他的頭,一點點地將其中的液體灌入男孩的口中。

  藥水似乎很快發揮了作用,因為男孩的臉明顯地紅了,連身體都似乎變得滾燙。她微皺起眉頭,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還好嗎?”

  “還還還還還好。”

  “……”沒聽說過被打後會結巴的啊。

  仿佛發覺了她的詫異,阿爾德猛地別過頭去,身上的溫度更高了。

  “……”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於是蘇綠放下了他,順帶將剩下的一管藥水放入了阿爾德的手中:“莫索爾大人就拜託你
了。”

  說完,她轉身走回肖恩的身邊。

  男孩悄悄別回頭,注視著她的背影,臉上流露出些許失落的神色。但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又變得精神煥發。

  ——瑪麗只給我一個人喂了藥呢!

  蘇綠注視著黑袍魔法師,微皺起眉頭,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

  雖然可以命令他從此為羅斯子爵服務,但作為一名偷竊了老師物品逃出的魔法師,她擔心他某一天會引來巨大的麻煩。而命令他離開就更加不可能了,雖然催眠的力量很強勁,但萬一被發現呢?而且,像他這種性格的人,走到哪裡恐怕都會引來災禍。

  最好的辦法無疑是……

  “如果你就此消失,有人會發覺嗎?”

  寂靜的夜晚中,女孩並不算響亮的聲音響起,卻激烈地擊打在了所有人的耳畔。其餘人下意識地看向那一站一跪的兩人。

  “不會有人發覺。”肖恩肯定地回答說,“我一路上都隱姓埋名,甚至更換了外貌和體型,把自己變成現在這樣。身上攜帶的東西也都沒有任何問題……”他呆板而誠實地不斷敘述著。

  原來他這張臉是假的嗎?為了躲避導師的追殺,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也難怪他會那麼敏感。

  “那麼……”蘇綠的話音頓住。

  她的確可以命令他去死。

  但是,這樣的話語不是那麼好說出口的。

  待在末世的日子裡,她的確也親手處理掉了不少類似人形的喪屍,但它們畢竟不是人。聚集地雖然也有幾次叛亂,但童樺永遠只讓她做後勤,對於這件事,雖然她覺得他無需做到這個程度,但那傢伙很堅持,說著“這種事情我們來就可以了,有阿萱你坐鎮後方,我們才能更安心”之類的話……

  現在……

  她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正準備說出些什麼,只聽到“嗤!”的一聲。

  一截劍尖,從肖恩的腹部透了出來。

  黑袍魔法師的眼眸即使在死亡的瞬間,也沒有任何的神采,很快,他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蘇綠訝異地注視著站在魔法師身後的男孩,他雙手鬆開劍柄,低頭看著已經徹底死透的肖恩,而後抬起頭,雙眼閃閃發光地看向她。

  “瑪麗,我讓他消失了!”

  男孩的臉上被濺上了鮮紅的血液,臉上卻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煩惱,並當機立斷地付諸了行動。

  蘇綠看著這樣的男孩,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年紀還小,但阿爾德在瓦勒和莫索爾的帶領下,他和其他男孩一起參與過幾次針對強盜的圍攻,這也許早就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這種事在這個世界也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就算明知道這一點,看到一隻原本只會圍著人繞圈圈甩尾巴的小奶狗,突然跳起身來撕碎了他人的喉嚨,而後又恢復了可愛的外貌,湊上來想用沾染了鮮血的舌頭舔人的手……

  她並不覺得害怕,只是這份違和感還是讓人很難快速適應。

  因為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回應,阿爾德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翠綠色的眼眸黯淡了下來,看上去像被主人拋棄了一般,蜷縮著尾巴垂頭喪氣地蹲坐在門口,“嗚嗚”地哀叫著。

  “收起你那副可憐樣,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蘇綠歎了口氣,她可不會特地走過去摸他的頭。

  可僅是這樣完全說不上溫柔的回應,就讓男孩再次燦爛地笑了起來。因為他知道,瑪麗沒有生自己的氣,自己這次沒有做錯事,這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莫索爾注視著男孩的表現,心中沉了沉,他清楚地發覺了一件事:阿爾德雖然天賦突出,卻恐怕不會成為弗恩少爺的騎士了。因為……他全身心都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更好地討好那個女孩。

  那個神秘無比的……不好!

  抵抗之前,下意識看向蘇綠的莫索爾眼眸快速地失去了神采。

  早已想這麼做的蘇綠隨之命令說:“將肖恩和他的隨身物品處理好,我不希望任何一人能夠找到,做完一切後,回去睡一覺,明天醒來時,你將忘記一切,只記得——魔法師已經在昨夜告辭離開。對了,臨睡前記得清理掉自己身上的線索,為它們的清洗或消失編織一個合理的理由,我不希望明天醒來後的你會覺得今晚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是。”騎士沉沉應聲後,將肖恩的屍體抱起帶走。

  隨即,蘇綠看向子爵一家三口以及南茜。

  “你想做什麼?”羅斯子爵一馬當先地擋在了其餘人的身前。

  “別緊張,蓋倫。”子爵夫人叫著丈夫的名字,手輕輕按在他肩頭,聲音柔和而堅定地說,“瑪麗不會傷害我們的,她剛剛還救了我們。”

  “可是……”

  “是吧,瑪麗?”說話間,這位美麗動人的女性看向蘇綠,目光中滿是信任的神色。

  蘇綠點了點頭:“是的,我不會傷害你們,但是,我必須清除掉你們關於這件事的記憶。”

  “……非這麼做不可嗎?”

  “非這麼做不可。”蘇綠肯定地回答說,“記得就總會引來麻煩,而且……這裡的生活很不錯,我不想有任何改變。”

  說完,她用精神催眠將幾人控制。

  在她的命令下,子爵一家三口回到了各自的臥室中睡覺,而南茜則負責處理好會客廳中殘留的痕跡,當然,和莫索爾一樣,她做完後就會忘記一切,而且不會留下什麼讓自己第二天懷疑的痕跡。

  處理完畢這件事後,蘇綠覺得自己的頭隱隱作痛,她知道,這是精神力枯竭的標誌。第一次使用催眠技能,還接連催眠了好幾人,果然是太勉強了。

  如此想著的她一手扶著額頭,轉頭看向最後一人,而後,氣笑了。

  因為,這貨在她轉頭的瞬間,居然一頭紮進了一旁的座椅中,雙手抱頭撅著屁股趴好,就是不與她的目光對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9:57 AM

☆、47 與你分享+一位意外的訪客
  
  托他的福,蘇綠覺得頭更痛了。

  她走過去,雙手抱臂,沒好氣地抬起腳就踹向他的屁股:“起來。”

  男孩扭了扭身體:“不要。”

  “……起•來。”

  阿爾德抖了抖,而後默默地爬了起來。

  “轉過來。”

  男孩聽話地轉過身。

  蘇綠:“……”她更加無語了,因為這個無恥的孩子居然用雙手捂著眼睛,“把手鬆開。”

  “不要。”男孩將手捂得更嚴實了,“我不想忘記瑪麗。”

  “……不是忘記我,只是忘記今晚的事情而已。”

  “那也不要!”阿爾德用力地搖頭,“我和瑪麗你認識才幾個月,每一點記憶都很珍貴,我不要忘記任何一點有關於你的事情,一點都不要啦!”

  “……”

  “拜託,瑪麗。”男孩誠懇又撒嬌地說,“我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的,不要讓我忘記啦!”

  說話間,蘇綠感覺自己的頭疼得更厲害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使用一次催眠了。她應該立刻回去休息,否則後果很嚴重。

  於是,她說道:“那我就暫時信你一次。”

  阿爾德猛點頭:“嗯嗯,放心吧,真的不說!”這樣,瑪麗的秘密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了!

  蘇綠無語地看著這個狡猾的小子,即使這種情況也絲毫不鬆開自己的手。

  【時辰,麻煩你看著這小子。】

  【瞭解!不過,妹子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嗯。】

  隨即,各回各家,各睡各覺。

  太陽照常升起,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這座莊園中的人意外地得知了一個好消息——那位魔法師昨夜離開了!

  而且,子爵大人用一筆金錢和他換取了一種能夠治療洛菲爾的神奇藥水,在使用後,後者漸漸好轉了起來,臉上和身上的傷疤也在漸漸消褪,也許很快就能恢復從前的模樣。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好。

  雖然也有人心中泛起疑惑,但頂多是奇怪那位可惡的魔法師為什麼會突然離去。畢竟,在瓦勒大人不在的情況下,又有誰能夠傷害一位“尊貴的魔法師”呢?

  除了蘇綠和阿爾德外沒人知道,那位名叫肖恩的魔法師的的確確是死了,死於一位年方十一歲的騎士侍從之手。或者說,就算有人知道,恐怕也不會相信吧?

  但是,因為這件事的影響,蘇綠恐怕將要在這個世界再留不短的時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那麼必然還會到達這個“結局”,所以沒什麼好後悔的。

  也許是催眠的“副作用”,子爵一家、南茜以及莫索爾對蘇綠的態度更好了些。時辰的確提到過,被催眠者即便不記得自己被催眠這件事,在心中也依舊會對後者有所感應與親近,類似於“下意識的服從感”,好在這種感覺並不強烈,只會起到某種潛移默化的效果。

  可能是因為孩子抵抗力極為弱的緣故,弗恩在這一點上表現地尤為明顯,但凡蘇綠為子爵夫人讀書,只要他有空,就一定會蹭在她身邊,安靜地聆聽。

  為此,阿爾德還挺有意見。

  “瑪麗,你太不公平了!讀書給弗恩少爺,卻不理我!”

  對著幾乎在地上打滾的某人,蘇綠直接採取了無視態度。都說過了,她只喜歡乖巧的孩子,卻討厭看到他們撒嬌或者哭泣。

  阿爾德:“……”QAQ

  不久後,出去收稅的瓦勒騎士和老安德一起回到了莊園,在得知離開後這裡居然發生了那麼危險的事情,紛紛表示後怕不已。蘇綠想,如非必要,以後羅斯子爵想必不會輕易讓瓦勒離開了。至於老安德,在發現她做得很好後,笑眯眯地送給了她一條很是漂亮的項鍊。

  蘇綠笑著接受了老人的好意與關愛。

  轉眼間,秋去冬來。

  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在一個夜晚悄然而至。

  睡夢中,蘇綠對此毫無所覺。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的窗戶被人大力地敲打,她才於朦朧間恢復了意識。一看時間還早,又想再次睡去,結果窗外的人居然喊了起來:“瑪麗!瑪麗!”

  片刻後,蘇綠黑著臉起了床,身著白色睡裙的她裹著一條毛茸茸的披肩走到窗邊,一把將窗戶拉開,語氣很是陰暗地說:“說吧,你想怎麼死?”起床氣可是很可怕的東西!

  在不久前已經年滿十二歲、還以此向蘇綠各種打滾要禮物的阿爾德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燦爛地笑了,他語調歡快地說:“看,下雪了!”

  蘇綠這才注意到,天上的確下起了鵝毛大雪。在發覺這件事後,男孩甚至沒脫下睡衣,匆忙地換上靴子後就一路踩著一直淹沒到小腿的厚厚積雪,跑來與她分享這份快樂。不遠處的雪地上,他的腳印清晰可見,而他金燦燦的髮絲上,也殘留著不少濕潤的痕跡。與此同時,更多的雪花落到他的頭上、肩頭……

  “你是蠢蛋嗎?”她扶額,“要是感冒了,我可不會照顧你的。”

  “啊?”聽到第一句話時,阿爾德愣住。聽到第二句話時,他閃閃發亮的眼眸中滿是委屈的神色,“瑪麗你怎麼可以這樣……”

  “閉嘴,進來。”蘇綠後退了幾步,給他留下翻窗的空間。

  “啊?我可以進去?”第一次被允許進入房間的男孩激動了,同時又有幾分羞澀,他默默對手指,略不好意思地說,“真的可以嗎?”

  “那我關窗了。”

  “別啊!”

  他飛快地翻身進入了房間。

  “好暖和。”感受著屋中的溫暖,阿爾德愜意地眯了眯眼睛,而後快速轉過身,將窗戶關上,以防止同樣只穿著睡衣的女孩著涼。

  蘇綠從櫃子中翻出一雙毛拖鞋,丟到男孩的面前:“換上,再把你的鞋子放到鞋架上去。”靴子底的冰雪,在高溫下很快就會融化。

  “哦哦。”阿爾德聽話地脫下靴子換上拖鞋,蘇綠注意到,這貨果然沒穿襪子。

  蘇綠走到壁爐邊,將火稍微弄旺了些,沒過一會,某人乖溜溜地走了過來,有些彆扭地說:“瑪麗,你的鞋子好小。”

  她別過頭看了眼他的腳丫子,踩在毛絨拖鞋裡,整個腳後跟都露了出來,看起來又可憐又可笑。

  “這也沒辦法,我房裡沒有男性的鞋子。”蘇綠指了指壁爐邊的靠椅,“便宜你了,坐吧。”這是她臨睡前讀書的專用寶座,一旁的小桌上還放著一本問子爵夫人借來的《世界編年史》。

  看到男孩盤腿坐下後,蘇綠想了想,又從壁爐上方架著的壺中倒出了一杯牛奶,因為壁爐的火一直燃燒著,它摸起來溫溫的,既不至於涼到胃,又不至於因為溫度過高而破壞了營養成分。

  她轉過身將杯子遞過去:“喝吧。”

  “嗯,謝謝。”阿爾德接過牛奶,一邊喝,一邊用眼角餘光看著那本書。

  “怎麼了?”蘇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問道,“你見過這本書?”

  男孩吞咽的動作停下,他放下杯子,舔了舔嘴角的奶液,低下頭不敢對上她的目光,有些羞窘地說:“不……我不識字的……對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只是……心中再次湧起了一種強烈的自卑感,瑪麗什麼都會,又那麼厲害,而他……直到現在連個一級騎士都不是,實在是……

  “這種事不需要向我道歉。”因為她覺得這件事很正常,不僅是阿爾德,幾乎所有騎士侍從都是如此,因為他們都是平民家庭出生,壓根不具備讀書的條件——這個世界,知識可是很值錢的。

  “……嗯。”阿爾德舉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剩餘的牛奶,而後,將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離那本書很遠。對他來說,那是既珍貴又神秘同時又遙不可及的東西,瑪麗更是如此——明明就在身邊,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

  第一次,男孩在她的身邊,沒有囉囉嗦嗦地不停說話。

  不得不說,蘇綠對此稍微有些不太習慣。她悲劇地發現,自從認識了時辰那混蛋後,她對於被吵這件事接受力越來越強了。

  安靜地坐了一小會,阿爾德站起身,輕聲說:“那我先回去了。”

  蘇綠點了點頭。

  男孩沉默地繞過小矮桌,往視窗的方向走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心裡很難受。好像自己不僅是在離開這個房間,而是在終於明白了某件事後,決心遠離某種沒有資格覬覦的事物。

  “我說……”

  突然被叫住的阿爾德猛地扭過頭,寶石般碧綠的眼眸中燃起希望的神采:“什麼?”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你的鞋子還在鞋架上。”

  “……”男孩的目光又快速地黯淡了下來,他無聲地點了點頭,再次轉過身,朝鞋架走去。

  很快,他拿起了靴子,就像拿起了自己那顆同樣沉甸甸又濕漉漉的心。

  而後,聽到身後有人說——

  “想學文字嗎?我可以教你。”

  “!!!”

  “怎麼?不願意就算了。”

  “願意的!瑪麗,教我!”

  “……你居然敢亂丟靴子?”

  “……對不起,我錯了!”TAT他真的知道錯了,所以,說過的話千萬不要反悔啊……
  
  阿爾德是個好學生。

  因為平時還要訓練的緣故,他只能在早上來蘇綠這裡學習文字——畢竟晚上後者還要“哄”子爵夫人睡覺。

  每天早上5點到7點,是兩人的固定授課和學習時間。

  好在自從當女僕後,蘇綠養成了非常規律的作息時間,要是從前當宅的時候……五點才剛剛睡下好麼?

  知道這學習的機會來之不易,阿爾德非常認真。最初,蘇綠懷疑他每天晚上都會熬夜練習,因為第二天來時,他總是帶著黑眼圈。為此,她還訓斥了他——

  “你明天不用再來了。”

  “……瑪麗?”男孩下意識站起來,瞪大了翡翠色的雙眼,其中滿是驚愕與懇求,“是、是因為我太笨了嗎?我會更加努力的,所以……請……請你……”明明都那麼努力了,還是不行嗎?

  “不,是因為你進步太快了。”

  “……啊?”

  “這一兩周,你一直在熬夜吧?”

  “……沒、沒有。”

  “你對我撒謊?”

  在她的氣場下,阿爾德很快如同被主人抓住犯錯的小狗,耷拉著耳朵道歉:“對不起。”

  “我之所以教你文字,是因為覺得你在訓練之餘,可以兼顧它。”蘇綠直視著他的眼眸,“但是,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在她的注視下,男孩下意識地低下頭。

  “看著我。”

  阿爾德抖了抖,再次抬起頭,眼神有些閃躲地看著她。

  “實話告訴我,這幾天你有認真訓練嗎?”

  “我……抱歉。”

  “果然。”蘇綠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聽說你們的訓練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受傷。告訴我,你受傷了嗎?”

  “……”

  “說!”

  男孩小小聲地回答:“……一點點而已。”

  “哪裡?”

  “手、手肘和腿,還、還有胸口。”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

  “你走吧。”蘇綠合上桌上的書,“我可以教一個笨蛋,卻不想教一個自以為聰明的笨蛋。”

  “……不要。”阿爾德走上前,一把扯住女孩的衣袖,懇求地說,“瑪麗,不要不教我,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錯?”

  “嗯,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

  蘇綠扯回自己的衣袖:“你最應該道歉的人,真的是我嗎?”

  “……”男孩愣住,緊接著,他如同意識到了什麼般,“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瑪麗,我一
定會求得瓦勒大叔他們的原諒,你等我回來!”

  說完,他轉身就跑。

  之後,他果然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對他有些失望、卻因為明白他對文字的渴望而沒有說什麼的騎士們道了歉。誠懇的阿爾德很快求得了他們的原諒,在這之後,他似乎找到了真正的平衡點所在,再也沒有鬧出這樣的問題了。

  在蘇綠的教導下,他如同一塊海綿般,貪婪而迅速地吸收著知識。

  當又一個初春來到時,“瑪麗”的十三歲生日也隨之來到。阿爾德特意送給了蘇綠一塊小蛋糕,是他拜託廚房的凱西大媽幫忙烤的,上面有他親手寫的文字,雖然自己還有些醜,話語卻很流暢——慶賀瑪麗與阿爾德相識一周年。

  雖然她不知道為啥他要在生日蛋糕上寫這種話,也不知道這種事有啥值得祝賀的,不過還是在男孩期待的目光中很爽快地收了下來,後者瞬間笑成了一朵燦爛的向陽花——這裡的常見花朵,長得很像向日葵。

  十二歲的阿爾德,覺得生活是如此幸福——疼愛自己的父母,可愛的弟弟妹妹,總是耍他卻對他非常好的師傅們,總是打打鬧鬧關係卻已經變得融洽的同伴,還有……懂得很多又強大,並且耐心地教給他文字的瑪麗。

  他由衷地向主祈禱著,希望這樣的生活能一直持續下去,永不改變。

  為此,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

  然而,他註定付不出那代價,所以,該發生的事情依舊會發生。

  春季即將結束時,一位尊貴的客人來到了子爵家。

  他是一位貴族,他的名聲對於王國甚至整個大陸的人來說都如雷貫耳,包括蘇綠在內。甚至可
以說,她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生活,與他是息息相關的。

  沒錯,他就是提出了“每個領主至少要為一定數量的貧民提供工作,以此換得減稅的可能”的克萊恩公爵。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王都,來到這樣一個偏遠的小地方。但是,所有民眾都為他的到來而由衷覺得開心,至於子爵一家,雖然也有些緊張,但並不覺得害怕。一來,這裡沒有什麼值得公爵圖謀的;二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位真正的紳士。

  整個薩爾城,不,應該說是整個領地都為了公爵到來而瘋狂地準備了起來。

  子爵宅更是重中之重。

  “地毯髒了,重新換個!”

  “……斯托夫人,上周才換過。”

  “那也不行!拿走!”

  “……是。”

  “天哪,這把餐刀上居然有劃痕,簡直不能饒恕,拿走!”

  “是。”

  “窗簾和地毯的顏色不相配,扯下來。”

  “是。”

  ……

  所有人就這樣被南茜使喚地團團轉,不過沒人生氣,因為大家都打心眼裡感到興奮。

  子爵夫人站在二樓的階梯上,微笑地俯視著下方看似混亂實則有序的一切,扭過頭對站在身邊的蘇綠說:“看起來真不錯。”

  蘇綠:“……”其實她只是喜歡看其他人忙得團團轉的樣子吧?

  不算短的相處時間,讓蘇綠對於這位夫人的惡趣味相當瞭解。

  “母親!瑪麗姐姐!”已經年滿九歲的弗恩小少爺跑了過來,大概是因為剛訓練結束的緣故,他身上還穿著孩童式樣的輕甲——它是用特質金屬打造而成的,雖然輕便,但防禦力一點不差。毫不誇張的說,這樣一件盔甲足以買下許多與蘇綠同樣年紀的奴隸少女。

  子爵夫人彎下身,一把接住像炮彈一樣飛奔而來的自家孩子,拿出一塊泛著淡淡香味的手帕擦著他額頭的汗珠:“弗恩,下次不可以跑得這麼快,很容易摔倒的。”

  “嗯!”弗恩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看向蘇綠,“瑪麗姐姐,克萊恩公爵真的要來嗎?”

  “是的。”蘇綠回答說,“少爺很開心?”

  “是啊!”未來的子爵大人肯定地說,“公爵大人可是我的偶像!”

  子爵夫人笑了,她故意逗自家孩子:“可是,我聽說公爵大人是位八級劍士,還差一點點就可以達到劍聖的地步。弗恩,你的願望不是成為一位魔法師嗎?”

  “我才不想做魔法師呢!”毫無疑問,之前肖恩的事情給這位小少爺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他撇了撇嘴,很不屑地說,“魔法師哪有劍士好,我要像公爵大人一樣成為強大劍士,好好保護父親和母親!還有南茜阿姨和瑪麗姐姐!嗯,還有阿爾德哥哥,雖然他好像不需要我保護。”

  蘇綠也笑了,前不久,阿爾德已經成功地成為了一名一級劍士。按照瓦勒的說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踏上劍士之路,他的天賦可以說強到了某個可怕的地步,也難怪弗恩如此說了。

  經過幾天忙碌的準備,被萬眾期待的公爵大人終於到來了。

  透過二樓的陽臺,蘇綠隱約看到,公爵似乎是親自騎馬帶隊前來的。而跟隨保護在他身邊的騎士和衛兵們,即使最普通的一個,看起來似乎也不弱于這裡最強的瓦勒。

  而後她聽到有人討論——

  “看那些馬!雷勒帝國專有的良種馬,一匹就要賣幾百個金幣,我們這裡只有子爵才有一匹,公爵那最普通的衛兵都有。”

  “得了,那些衛兵看起來最低都達到了五級劍士的水準,你想和他們比?”

  “不愧是公爵大人啊。”

  “話說公爵大人騎的馬顏色不太一樣。”

  “你不知道嗎?那可不是馬,而是類馬的魔獸。”

  “啊!”

  “別說了,快跟我去列隊歡迎!”

  “來了!”

  而蘇綠也沒有功夫再看下去,因為她也必須和其他女僕一樣,去迎接這位大人物的到來。

  男僕與女僕們分別排成兩排,最盡頭分別站著老安德與南茜,今天的他們與其餘所有人一樣,都穿著最體面的衣物。而再後面一點,則站著同樣盛裝打扮的子爵一家。

  很快,瓦勒騎士將克萊恩公爵引到了正屋的門口。

  幾乎是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這位富有盛名的青年身上。沒錯,克萊恩公爵年僅二十六歲,家世顯貴而底蘊豐厚,本人更是長相英俊、才幹卓著、實力強大、謙遜優雅……一系列好的詞語堆積在他身上似乎都不過分——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青年俊傑。

  用蘇綠的話說,這人八成是開著主角範本出生的。

  而今天的公爵,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騎裝,腳踩黑色皮靴。雖然是騎馬前來,身上卻沒有沾染上任何一點塵埃。貼身而帥氣的服裝和一條不知什麼皮製作而成的皮帶將他精瘦而勻稱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來。

  讓蘇綠在意的是,克萊恩公爵居然和瑪麗一樣,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用絲帶系在腦後。但不同的是,瑪麗的眼睛是黑色的,公爵的眼睛卻是湛藍的,如同廣博的天空與大海,看起來明亮又深邃。

  他的長相其實偏向于清秀型,但胸口的紅色綬帶與幾顆閃亮的勳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英武極了。

  僅憑長相來說,在蘇綠見過的人中,這位青年暫時可以列在本世界之最。

  隨著公爵的進入,所有人先後提起裙擺屈膝行禮。

  “請等一下,您無需向我行禮。”

  一個身影來到蘇綠的面前,制止了她的動作。

  她訝異地抬頭,能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的,正是公爵無疑,可是……為什麼?您?這種尊稱……

  還沒等蘇綠想出個所以然,青年已然動作優雅地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戴著白色手套的修長手指自然地抬起她的手,垂下高貴的頭顱,行了個標準吻手禮後,他抬起頭,語調謙恭地說:“終於找到您了,公主殿下。”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01 AM

☆、48 一個意外的消息+再見與謝謝
  
  聽完這句話後,蘇綠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好大一盆狗血。

  流落民間的王子公主什麼的,早已是影視劇用爛了的情節。君不見現在都不流行這個了,而是直接把皇帝弄失憶再丟民間去。不過,這種“經驗”對於解決現在的困擾似乎並沒有什麼幫助。

  蘇綠快速抽回手,提著裙擺敏捷地後退了半步,俯視著跪在腳邊的青年,注意到他系著黑髮的絲帶與眼睛一樣是藍色的。她與他對視了片刻後,疑惑而警惕地回答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雖然可以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但無疑會讓其他人懷疑——因為她在這座莊園中表現出的形象,早已從最初的怯懦女孩變成了無論何時都鎮定自若的模樣。

  青年微低下頭,恭敬地回答說:“那麼,請允許我單獨向您解釋一切。”

  蘇綠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可能,這種時候難道她還能捂住耳朵拼命搖頭喊“我不聽我不要聽我就是不聽”嗎?

  而其他人……

  她看向明顯呆滯了的眾人。

  好吧,這種時候似乎沒人能幫她避免這件事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Sorry,……】

  【現在不說話,就永遠別說了。】

  【……別這樣,我錯了還不行嗎?等我查查看!】

  不過片刻,時辰那傢伙回答說——

  【他說的是真的,你所使用的這個身體,就血緣關係而言,的確是這個國家的公主。】

  【……】真是麻煩的情況。

  【換個地方玩玩也不錯吧?老呆在這裡你難道不覺得膩嗎?】

  【嘖,現在已經不是我覺得不覺得的問題了。】

  緊接著,羅斯子爵特意將書房供兩人談話使用,臨進去前,蘇綠發現子爵夫人與南茜正擔憂地注視著自己,下意識抱住母親大腿的弗恩小少爺也是一樣。

  她回以一個微笑,示意他們放心。

  她很確定,克萊恩不會對自己不利,否則的話,也不會當眾稱呼她為“公主殿下”,但同時,如此高調地透露出這個消息,也是存心斷了她的後路。事到如今,就如時辰所說,她已經沒辦法在這個莊園繼續待下去了,除非這位公爵大人願意為她澄清,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就算催眠了他讓他這麼做又怎麼樣?看樣子他也不過是接受了別人的命令才來這裡的。

  但無論如何,是他帶來的“噩耗”終結了她頗為享受的平靜生活。

  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被討厭的青年看向書桌後的主位,謙恭地說:“公主殿下,我要說的故事有些長,您不妨先坐下。”

  既然他讓她坐,那就坐好了。

  蘇綠依言走到主位下坐好,抬起深黑色的眼眸,略帶審視地看著對方,說道:“你可以說了。”

  克萊恩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在來之前,他已經充分地調查了有關於這位公主的全部訊息,結論只有一個——很淒慘。本應該高高在上,卻因為一些意外而流落到了社會的最底層,度過了那麼多年辛酸悲苦的日子。他原以為她會表現地更加……唔,膽怯?卻沒有想到居然會這樣的鎮定,完全不弱於那些在宮廷中長大的王子公主們。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位已經非常衰老卻依舊氣勢十足的國王陛下,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雖然不少人已經蠢蠢欲動,但除非他真的永遠閉上雙眼,還沒有人敢胡亂伸出爪子,因為一旦那麼做,下一秒他自身必然會被毫不客氣地撕裂喉嚨。

  不得不說,血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緊接著,蘇綠聽到了一個果然非常狗血的故事。

  因為美貌而備受老國王寵愛的女僕……

  在國王出征離開時因難產而死去的母親以及出生就不知所蹤的嬰孩……

  被悄悄命令處死孩子,卻因為於心不忍而將她送給了他人,緊接著為了保命而逃亡的衛兵……

  在回家鄉的路上先後病死的平民夫妻……

  被另一位老人抱走的嬰兒……

  被無數人輾轉收養的孩童……

  最終隨著養父母一起進入貧民區的小瑪麗……

  聽完後,蘇綠發覺,被轉手了無數次的瑪麗能活到十三歲,真心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想到此,她有些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那麼確定我就是公主?”

  姿態優雅站立著的青年嘴角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他回答說:“在見到您之前,我並不確定這件事。但在見到您之後,這絲‘不確定’已經完全地消失了。因為,您的臉孔和國王陛下簡直可以說一模一樣。”說到這裡,他話音頓了頓,“當然,是年輕時的陛下。”年紀越大,老國王越愛看自己年輕時的畫像,書房的牆壁上幾乎被這些掛滿。那些或站或坐、或打獵或彈琴、或英氣勃發或優雅無比的美少年,給每一個進入過他書房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畫像中的國王,並不像現在這樣鬚髮全白。

  那時,還是少年的他,同樣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只是眼眸是紫色的。在這一點上,公主應該繼承了她母親的特色。但除此之外,無論是臉部的輪廓還是五官,她都像極了她的父親——那位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不僅如此,也許這份讓人難以忽略的高貴端莊感,以及鎮定自若的從容氣質,才是最直觀說明兩者關係的證據也說不定。

  “人有相似,就這樣輕易地下判斷,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正如您所說。”青年微微躬身,而後從懷中取出了一隻菱形的黑色水晶瓶,“所以奉陛下的旨意,我帶來了足以驗證一切的物品。”

  蘇綠注意到,那只水晶瓶中似乎裝著一些神秘的液體,也許那的確能證明“瑪麗”的身份,但是……

  “我如果拒絕呢?”

  “……”克萊恩怔住,很顯然,他沒想到會從對方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特別是在調查清楚了一切之後。經歷過那樣日子的年幼女孩,應該無論如何都想改變自身的處境吧?可是她……他露出苦笑,“萬分抱歉,殿下,我無法違抗陛下的意願。”

  蘇綠輕笑了聲:“那麼,他有特意叮囑你要欺騙我嗎?”

  “……”即便是克萊恩,聽到這樣的話語眼神中也不禁閃過一絲愕然,他的確有所隱瞞,但是她……未免也太過敏銳了吧?一般人得知這樣的消息起碼會先覺得震驚,而她已經開始冷靜地分析起一切,並尋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蘇綠緊接著又問:“如果他真的想找到我,壓根不需要花十三年吧?為什麼現在才想到來找我?”

  青年解釋說:“直到最近,才有人找到當年那位潛逃的衛兵,他……”

  “這不是理由!”蘇綠站起身,逼視著對面的青年,雖然她的身高不及他,氣勢卻絲毫不遜,“你手中的那只瓶子,是某種魔法物品吧?身為國王,當然可以驅使魔法師,那麼找到一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孩子,想必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為什麼直到現在才這麼做?”事關自身今後的安全,她不得不謹慎,總不能再把某人叫出來救命吧?如果真遇到這種情況,就說明之後的生活一點都不•美•妙,再增長時間只是對她的折磨而已。

  而同時,她原本想等這傢伙全部說完後再催眠確定一次。但現在看來,如果這傢伙再不老實點配合點,她就只能直接催眠伺候了。

  公爵大人深深地注視著可以說是“咄咄逼人”的女孩,驀然微歎了口氣:“公主殿下,我覺得自己可以把手中的藥水給丟掉了。您如果不是陛下的親生女兒,那麼我也許該放棄劍士之路,去當一位魔法師。”

  “所以?”

  “您贏了。”他單手貼在胸口優雅地躬身,“我願意將我所知的部分告訴您。”克萊恩所知的部分,也就是國王告訴他的那一部分。簡而言之,直到國王召見他之前,這傢伙壓根不知道陛下在外面還有一位女兒。

  而後,又一大波狗血朝蘇綠潑來。

  就是國王的其他孩子,因為互相爭鬥而全•部•死•光•了。眼看著繼承權就要旁落到某位他一直不太喜歡的貴族身上(這部分克萊恩沒有直說,為蘇綠猜測),這位尊貴的王終於想起十幾年前他還有一位生死未明的孩子,於是立即找人探查起來。這一查之下,得到的結果是令人驚喜的。

  這孩子還活著,所以,克萊恩公爵跟隨某位宮廷魔法師的指引找來了,目的就是為了把這位“僅存的碩果”給帶回去。

  “聽起來倒是很合理。”

  緊接著,她用精神催眠確定了一次。事實證明,這位公爵做到了說話算數,沒有任何欺騙或者隱瞞的部分。這讓蘇綠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了5點,目前好感度是-995。

  某種意義上說,她簡直是被一顆金蘋果給砸中了。

  可惜,這顆蘋果是有毒的。

  蘇綠已然明白為什麼公爵隨身帶著的會是全副武裝的軍隊,因為他早已預料到之後可能面臨的危險。而如果堅持不離開,不僅是她,也許子爵一家和這座莊園中的所有人都會因此陷入危險中。

  為了避免這一點……

  “走吧。”

  “殿下?”

  “你接下來不就是想勸說我儘快上路嗎?”蘇綠提著裙擺,走到青年神前不遠處,“現在可以省了這番功夫。”

  克萊恩:“……”他微歎了口氣,單膝跪下,“如您所願。”

  “不需要因為我的話就倉促上路,對於這件事我只是生手而已,所以接下來的路程由你安排,我不會干擾。”

  “……感謝您的英明。”

  青年由衷地道謝,卻不知,眼前的女孩心中正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不算好的事——如果路上遇襲,那麼她這位“公主殿下”也許正好可以順理成章地脫身也說不定。

  王城?

  王位?

  不好意思,她可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次日清晨。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風雨兼程趕路的衛兵們經過一夜的休整,全部重新恢復了抖擻的精神。說到底,他們中武力值最低的也達到了五級劍士的程度,哪怕半個月不睡覺也完全可以挺住,之前那種匆忙的旅程並不是什麼大事。

  而當蘇綠則換上了子爵一家“奉上”的新衣服,登上了公爵臨時徵調來的馬車。雖然他很慚愧地說“委屈了殿下”,但就蘇綠的眼光來看它已經很豪華了。

  讓她感歎的是,等級制度果然深入人心。

  在得知了那樣一個消息之後,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變了。哪怕是身為貴族的子爵與子爵夫人,也同樣如此,雖然後者目光依舊親切,卻遠不像過去那樣自然,也許再相處下去她們能恢復以往的關係,但可惜的是,現實並沒有留給她那麼多的時間。還是孩子的弗恩少爺對這件事處於半懂半不懂的情形,他站在母親身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完全換了一身打扮的“瑪麗姐姐”。

  “公主殿下,該動身了。”公爵在蘇綠身邊輕聲說道。

  她點了點頭,在青年的攙扶下,順利地踩到了車轅之上。

  就在此時——

  “瑪麗!!!”

  她突然聽到這樣一聲大喊。

  本想進入馬車的蘇綠下意識站直身體,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那裡,有一位金髮碧眼的男孩。他雙手撐住膝蓋,看起來氣喘吁吁,衣物有些散亂,看起來簡直像剛打了一場架。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幾名騎士沮喪地歎了口氣。毫無疑問,他們原本是想攔住阿爾德的,卻不知為何沒有做到。

  男孩喘著粗氣,看向站在馬車上的女孩。

  她看起來離他那麼遠,即便用盡全力地伸出手,也壓根碰不到一根髮絲。

  她穿著一件白色絲綢質地的華美長裙,他聽別人說過,這種質地的衣物,他的父母辛苦工作一輩子也買不來半件。

  她的身邊站著另一位身穿黑色騎裝的青年,他看起來姿長相英俊態優雅,身為劍士,阿爾德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

  他們……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他什麼也不是。

  但是。

  即便這樣……

  即便是這樣!

  男孩固執地走上前,翠綠色的眼眸滿是懇求與期望地看向女孩,他大聲地喊道:“瑪麗,可以帶我一起走嗎?”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想待在她身邊。這樣的願望也許實在太過奢侈,但是……但是不做的話怎麼知道不會成功?!

  蘇綠因為訝然表情在一瞬間浮現出了變化,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她早就知道這孩子很依賴她,卻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程度。不得不說,她雖然總是對他很嚴厲,其實還是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只是,小狗就應該在廣闊的天地中甩著尾巴撒歡,而不是被關在那黃金製造的滿是猛獸的牢籠中,在失去自由的同時終日面臨危險。

  那不是他該面對的事情。

  克萊恩看了眼男孩,又看了眼似乎在沉思著的女孩,輕聲說道:“公主殿下,如果您願意的話……”

  “我不願意。”蘇綠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走吧。”

  青年:“……”

  男孩的臉孔瞬間蒼白,他再次前進了兩步,只是這一次,腳步明顯地踉蹌了起來。他喃喃地問:“瑪麗……為什麼?”他會很聽話的,絕對不會給她添麻煩,還會很努力地學習知識、鍛煉武技,還會……心中有許多許多話想要對她說,但是,在那沉靜而淡漠的目光中,他什麼都無法說出口。

  又或者是因為他知道,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他從來沒有辦法改變她的心意。

  就像他明明都這麼努力了,那對雙黑的漂亮眼眸中,卻始終還是沒有映照出他的身影。

  “那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留下這樣一句話後,蘇綠俯身進入了馬車之中。片刻後,聲音傳來:“走吧。”

  “是的,殿下。”

  馬車,就這樣駛出了子爵的莊園。

  乘坐在其中的蘇綠,也就這樣離開了這些人的生活。

  臨走前,克萊恩看了眼依舊站在原地的男孩,根據得到的資料,他很清楚二者之間的親密關係。事實上,公主殿下這麼做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因為……她和陛下是那麼的相像,失去用處的物品就從來不會再放在心上。她是未來的女王,註定不會與這個孩子的人生再有什麼交集。所以,這個決定也許是最合適的選擇也說不定。

  不止是他,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隱約覺得“瑪麗……或者說公主殿下過於無情”,但同時又隱約認同了她的這種選擇。對此,蘇綠不知道,或者說,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因為她不是為其他人而活。

  做自己認為正確的決定,那就夠了。

  她當然可以溫柔地撫慰阿爾德,告知他自己這麼做的原因。但這樣做的話,一來恐怕會讓他更想跟著自己也說不定;二來,如果讓別人看出她“很在意”這個孩子,就算留在這裡,他的生命也許依舊會面臨某種威脅。

  既然如此,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乾脆地斬斷一切,讓所有人看到她毫不留戀的一面。

  當然,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肯定不是因為她是什麼犧牲自己挽救他人的聖人,只是蘇綠覺得這樣很方便,很符合她的心意,僅此而已。

  但蘇綠所沒想到的是,她到底是低估了阿爾德的決心。

  在她離開後的第七天。

  男孩收拾好了自己簡單的行李,同樣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一直教導阿爾德並對他寄予厚望的瓦勒騎士緊皺著眉頭:“你年紀已經不小了,應該知道對於騎士來說,任性是不該有的品質。”

  阿爾德輕輕點頭,仰望著這位一直很尊重的長輩,回答說:“是的,我知道。”

  “那麼你就不該做出這麼愚蠢的選擇。”他之前為了防止這孩子做錯事,特意讓人將其看住,沒想到阿爾德還是跑了出來,現在更是……

  男孩捏緊手中的行囊,如此回答說:“也許的確愚蠢,但我無法克制心中的嚮往。”

  “你要去王都?”

  “是的。”

  “就算去了又能怎麼樣?你見不到她的!”那是一位公主,居住在華衣美食的宮殿之中!而他只是一位平民,只能穿著最普通的衣物站在牆外,哪怕雙眼望到瞎,也連她的一根頭髮絲都看不到。

  雖然如此想,瓦勒卻沒有將其直接說出,因為實在太過殘忍。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阿爾德的眼眸依舊明亮,似乎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語而熄滅希望,“我問過昆汀爺爺,他說,瑪麗她不久後也許會選拔騎士。”

  “……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和你競爭嗎?”

  “我知道。”男孩的聲音堅定。

  “你知道也許那位置已經內定了嗎?”

  “我知道。”

  “你知道自己百分之九十九會失敗嗎?”

  “我知道。”

  “你知道到時候哪怕你回來,莊園也不會二次接納你嗎?”

  “我知道。”

  “你知道自己到時候就真的沒有容身之所了嗎?”

  “我知道。”

  “你……”

  “可是那又怎樣,”男孩單手貼在胸口,神色沒有一絲動搖,“您曾經教導過我們,所謂的騎士,就是要遵循自己的‘騎士道’,並一路筆直地走下去,哪怕遍體鱗傷也絕不改變志向。如果僅因為挫折就退縮,那麼我們就再也無法成為真正的騎士了。”

  “……你的騎士道是什麼?去追尋永遠追不到的那一朵彩雲嗎?”

  “她不是雲,是光!”阿爾德微抬起頭,目光與遠方的天空相接,輕聲回答說,“無論白日黑夜,無論晴陰雨雪,永遠照耀我身。我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感受到她的存在,所以永遠不會迷失道路。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竭盡可能地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就算你能成為她的騎士,又怎麼樣?”瓦勒深吸了口氣,一方面為男孩的固執動容,另一方面又為他深深地擔憂,“你們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可能?”阿爾德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還不明白嗎?就算你成為了她的騎士,也就永遠止步於此了。她是一位公主,將來更可能成為女王,而她的丈夫,必然是一位貴族!看到公爵大人了嗎?他那種人才有資格娶她!而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

  “……”

  “除非……”

  “除非?”

  瓦勒苦笑:“除非你能成為一名劍聖,到那時你們之間的阻隔也許才會消失。”他搖了搖頭,為這不可能的事情感到可笑,“如果成為劍神,所有國王都會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女兒獻給你。但是,哪怕你有一天真的能做到,她恐怕也早已經老死了。”普通人的生命是那樣的短暫。

  “瑪麗不會死的!”

  “……”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阿爾德知道,瑪麗很厲害,很強大,她有著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所以,也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最終,在其餘人或嘲笑或感慨或擔憂的情緒中,阿爾德離開了。

  臨走前,他燦爛地笑著向送自己的瓦勒騎士告別:“謝謝您。”

  不知為何,瓦勒突然覺得男孩的笑容讓自己心中湧起了更多擔憂的情緒,就好像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一樣,但這只是一種隱晦的直覺,完全不知其因何而生。

  被這種情緒驅使著的騎士大人下意識問道:“為什麼謝我?”

  阿爾德再次一笑,揮著手向他告別。

  ——感謝他從那麼多孩童中選拔了自己,這樣他才有機會與瑪麗見面。

  ——感謝他這段時間以來對他的嚴厲與關愛。

  ——感謝……他告訴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件他一直以來從未發覺的事情。

  原來……

  是喜歡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09 AM

☆、49 老邁的國王+睚眥必報的公主

  與此同時,蘇綠正在前往王城的路上。

  雖然之前有想過借此脫身,但令她失望的是,這個計畫似乎註定不能成功。

  克萊恩公爵帶來的衛隊雖然人數只有一百來人,實力卻異常地強悍,在加上他本人的英明指揮,一路上的確遇上了幾次敵襲,但都被自然地化解了。而蘇綠也不會僅為了自己脫身,就將這麼多人一起拖入地獄,這明顯不符合她的思維模式。再加上,她對於“離開隊伍”這件事並沒有什麼迫切的需求,反正到哪裡生活對她來說區別不大。而且,遭遇的襲擊越弱,就說明她新多出的那位便宜“父親”掌控力越強,她去王城的安全性就越大。

  所以完全沒必要自己作死。

  克萊恩是位很體貼的紳士,因為擔心“公主殿下一個人乘坐馬車會覺得無聊”的緣故,他買了許多這個年紀女孩愛看愛用愛玩的物品,當然,全部價格不菲。而後一股腦地將它們送進了馬車之中,在發覺蘇綠明顯對書籍更感興趣後,更是大肆採購了不少。

  考慮到在車上看書太傷眼的緣故,蘇綠在馬車行駛時幾乎都在鍛煉精神力和技能,而休憩的時光則用來看書。鍛煉身體的事情暫時就沒再做了,雖然她不覺得公爵會猥瑣到派人監控她的房間,但小心總無大錯。

  日夜兼程之下,半個月後,她終於進入了王城,進入了王宮,以及,即將見到那位與瑪麗有著血緣關係的年邁的國王。

  一路將她護送到書房門口的克萊恩單手貼在胸前,最後朝她行了個禮,輕聲說:“公主殿下,國王陛下在裡面等您。”

  蘇綠微微頷首:“謝謝。”

  說實話,她不太喜歡王宮中的氣氛,大概是統治這個國家的王一天比一天老朽的緣故,連他所居住的地方都散發著一股陳舊的氣息,沒有一絲活力,身處其中只讓人覺得壓抑。而大約是有關於“國王的最後一個孩子”的消息已經傳出的緣故,沿路走來時那些注視著她的目光,也讓蘇綠很不喜歡。

  “那麼,請允許我告退。”

  說完這句話後,一路盡責護送“公主殿下”的青年躬身後退下。

  而蘇綠則抬起手規律地敲了幾下門,等待了片刻發覺沒有得到回應後。她不算禮貌地直接將手放到雕飾華美的金制門把手上後,微微一擰,門便應聲而開。

  她提著深紫色的裙擺緩步走入——一路上她所穿的都是這種較為輕便的裙式騎裝,而今天公爵則暗示她可以換上宮廷式裙裝,只是,那層層疊疊的華美長裙讓蘇綠覺得穿上後的自己一定會變成一個一點也不漂亮的大蛋糕,於是毅然地拒絕了,最終還是穿上了身上這件。

  微卷的長髮也只是簡單挽起,裝飾著無奈的克萊恩特意讓人去店鋪買來的紗質花朵——它的花瓣以紫色的薄紗製作而成。據說這種材料名為“雪紗”,來自隔著大海的一個遙遠國度,是一種天然的魔法材料,無論使用多久都不會沾染上灰塵並且潔淨如新。除此之外,在光下仔細看,它會閃爍出點點星光,美麗異常。而花蕊則是透明的,由從未使用過的魔晶切割而成,這種行為無疑是非常浪費的,但王都的貴族們似乎就喜歡這個調調。

  除此之外,似乎完全把握住了她裝扮喜好的公爵大人還送給了她一條鏈墜有些類似於琥珀的銀色項鍊,只是琥珀的外殼卻是無色透明的,裡面密封著一隻雪色的蝴蝶,身上有著淺紫色的漂亮紋路,令人驚異的是,它還活著,在鏈墜中翩翩起舞。

  蘇綠沒怎麼推辭地就接受了這些贈禮,而後半開玩笑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可以將這些納入路費之中,之後找國王陛下一起報銷,我想他應該不至於會抵賴。”

  克萊恩:“……”雖然不太理解“報銷”的意思但也大致猜到的他萬分無語之後,回答說,“殿下您無需介懷,這些禮物我還是送得起的。”

  對此,她只想說——萬惡的有錢人。

  進入房間後,蘇綠的第一感覺就是——這位國王恐怕是位無可救藥的自戀狂。

  原因無它,牆壁上居然全部掛滿了他年輕時的畫像。

  為啥知道?

  因為那張臉和瑪麗的非常相似。

  至此,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克萊恩在見到她的瞬間就確定了一切。即便是她,也不會懷疑這神奇到了極點的血緣關係。

  上了年紀的老人愛走兩個極端,要麼將屋子裝飾地極度簡單,要麼相反。

  這位國王陛下毫無疑問是後者。

  屋中的擺設異常精緻華美,柔軟到了極致的地毯幾乎讓她的整雙腳都陷了進去。除去充滿了審美、文化和經濟價值的傢俱與裝飾品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畫像以及……獵物,或者應該說是已經死去的獵物,它們被切割下的頭顱後經過精細的製作程式後,遍佈了這件書房的各處,讓它的風格變得十分怪異。

  但並不是不可理解,越是感受到力量流逝的老人,便越是容易懷念起年輕時的強勢。

  “你覺得怎麼樣?”

  一聲蒼老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

  蘇綠下意識扭頭看去,心中卻一點也不吃驚,事實上,在這位老人從右側某個書架的後面走出時,她就已經憑藉越發敏銳的精神力發現了他,只是沒有戳破而已。

  真正見到後,她發現自己也許該重新對這位國王陛下重新下個定義。

  他的確年邁,穿著華美宮裝的身軀略有些瘦弱,行走間身形有些顫顫巍巍,雙手也微微顫抖,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證明著,這位老人命不久矣。他的臉孔上滿是皺紋與老人斑,頭髮與鬍鬚都已蒼白,整個地膨脹開來,像極了走向末路的雄獅。但他的眼睛卻非常有神,如同翱翔在高空中隨時準備捕捉著獵物的鷹隼。

  見她沒有回答,老國王再次開口問道:“你覺得怎麼樣?”說話間,他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露出,就年紀而言,這堪稱不可思議,但考慮到這個世界有著無數神奇的力量,也就可以理解了。

  蘇綠覺得,只要他願意,可以用牙齒撕裂任何一人的喉嚨。他辦得到,且有勇氣去辦。

  但是,這其中一定不包括她。

  所以,蘇綠鎮定地回答說:“你指的是什麼?這間房屋,還是……你本人?”

  “用‘你’來稱呼一位國王和一位父親,你不覺得太失禮了嗎?”

  “真抱歉,我直到最近才知道我居然有一位身為國王的父親。”蘇綠微笑著回答說,“一直身處下層的我,實在沒有機會學習禮儀。”

  老國王用銳利的目光直視著蘇綠的雙眼:“你是在向我抱怨嗎?”

  蘇綠毫不怯場地看了回去:“是又如何?”

  對視了片刻後。

  前者驀然“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他笑得似乎很開懷,又有點神經質:“很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笑聲漸漸停息,他斂起笑容,注視著蘇綠的臉孔,“命運就是這樣不可思議。在我的孩子中,你是唯一一個不在我身邊長大的,卻是最像我的一個。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這就是血緣的奇跡嗎?”

  “也許。”她對此不置可否,長相當然是瑪麗的,但性格卻是她自己的,而且——她不缺爹。

  “好了,我的女兒,既然你別無選擇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告訴我,你想要什麼?”老國王抬起同樣佈滿了紋路與老人斑的雙手,像是在攤開,又像是在預備做施捨,“我的生命,還是這個國家,還是別的什麼東西……”聲線壓低,充滿了難言的誘惑,“你將可以得到一切。孩子,為什麼不表現地更開心一些?”

  蘇綠冷靜地回答說:“在那之前,我將失去什麼?”

  “哈!哈哈!”老國王再次大笑出聲,“是的,你當然必須失去!即使身為國王,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但是,你沒有選擇,因為你已經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為什麼我會成為唯一?”

  提到這個問題,老國王的表情失神了一瞬,他放下雙手,歎了口氣:“啊,孩子,你非要在一個年邁老人的心口捅上一刀嗎?這樣實在太過殘忍了。”

  “……”這種時候就開始以老賣老?

  也許是因為想到了什麼不願意回憶的事情,老人的精神不像剛才那般亢奮,老朽的氣息也重新將其籠罩,他微歎了口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去吧,我的女兒,去看看這個國家,然後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一個王,必有所求。什麼都不想要的,其所得到的也必然是一片荒蕪。去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蘇綠也知道這場對話已經無需再繼續下去了,於是她提了提裙擺,行了一個晚輩的禮節後,轉身走出了書房。

  雖然可以用精神催眠得到更多相關的訊息,就像她曾經對克萊恩所做過的那樣,但她明顯不打算如此。

  因為這間書房不像子爵的書房,她對這裡很是陌生,天知道裡面會不會藏著什麼可以記錄影像的魔法物品,到時候只會帶來麻煩。

  事實上,她的選擇無疑是明智的。

  因為在她走後不久,老國王臉上頹然的神色一掃而空,他轉過頭,看向自己之前走出的地方,輕聲說:“你覺得怎麼樣?我的最後一位孩子,她是否有成為王的潛質?”

  片刻後,他又喃喃低語:“好吧,接下來,讓我們來仔細地觀察一下她吧。”
  
  在那之後,蘇綠再也沒有見過老國王。

  當然,她認為這實在毫無必要,因為他們之間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如果她是真正的瑪麗,也許還會想和父親聯絡下感情,但很可惜,她不是。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混吃等“走”的過客而已。

  但不可否認,對方似乎對她抱有某種“期待”。

  比如說,在入住王宮的第二日,一路護送她前來的克萊恩公爵便找上了門來,順帶帶來了國王的命令。

  “就是說,他命令你帶我熟悉這個國家?”

  “是的。”

  “從什麼地方開始?”

  青年微微躬身,回答說:“可以從您任何喜歡的地方開始,根據陛下的命令,處於他管轄之下的任意一個地方都會對您無條件開放。”

  “是麼?”但很遺憾,蘇綠對此沒有太大的興趣,“那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我房間中的床。”

  “……”

  “不明白嗎?你可以回去了。”

  “……”克萊恩無奈地歎氣,“陛下說,我必須整天地隨侍在您身邊。”

  “我不介意你看著我睡。”在一天到晚被某人盯著睡覺後,她早已習慣了這回事。

  “……”公爵大人扶額,“陛下還說過,如果您態度消極的話,他會考慮控制您的飲食。”

  “所以?他總不會想餓死自己唯一的孩子吧?”

  “是的,但是他會拿行軍糧給您吃。”青年解釋說,“它是戰爭時期的常備物資,一小塊就可以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但味道……引用某位史學家的說法——‘當我吃完第一口後,只想回到數百年前,找到那位偉大的發明家,再用手中的詞典狠狠地砸爆他的腦袋,為他那無比傑出的貢獻’。”

  蘇綠:“……如果我選擇不吃呢?”

  “陛下說,像您這種智慧的人,想必絕不會選擇那種痛苦又醜陋的死法。”克萊恩還沒有說的是,國王陛下甚至暗示他,可以在公主殿下絕食的時候,將飯菜端到她的屋外,再用扇子……那種不紳士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去做。

  蘇綠:“……”嘖,真是個煩人的老傢伙。

  不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所以說——

  “帶我去可以讀書的地方。”

  “是!”

  王宮的圖書館雄偉而壯觀,而其中收藏的書籍更是浩如煙海,甚至連珍貴的魔法類書籍都有。在其中,蘇綠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想成為魔法師,必須滿足兩點先決條件——

  一,強大的精神力;

  二、對元素的親和力。

  就她個人而言,絕對可以滿足第一點;至於第二點,根據人字拖的解釋,這與身體相關。

  這個世界的魔法師每次冥想時,都會將一部分元素帶入體內化為魔力。而當他們使用法術時,則是用身體內儲存的魔力牽引位於世界中的元素,最終完成施法。這就要求,身體對元素的親和力越強,冥想時所吸收的元素因數就越多,身體內儲存的魔力也就越強,而後,他所使用出的魔法肯定就越厲害。

  但可惜的是,瑪麗的身體對元素的親和力很低,遠遠達不到成為魔法師的最低要求。

  但是……

  【妹子你的身體是可以的!】

  這不得不說是個好消息,問題是——

  【回到我的世界也是可以使用魔法的?】

  【當然。】

  時辰肯定地回答說——

  【元素因數存在於任何一個位面,區別只在於,妹子你所處的世界並沒有屬於魔法師的傳承,並且元素因數不如這裡活躍,但使用魔法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有點意思。】

  於是,蘇綠轉而看起了大部頭的魔法類書籍。

  精神力強悍的好處就在於,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做到“過目不忘”的地步,雖然目前還不可以使用,但將這些咒語記錄下來並稍微熟練下卻不是什麼難事。雖然也可以讓某人直接印刻入她的腦中,但偷懶的做法必然會引起後患,相較而言,還是自己努力要更加划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她一直徜徉在圖書館中。

  克萊恩則遵守著老國王的命令,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蘇綠知道,他經常會去彙報自己所做的事情,不過,她顯然並不在意。

  而她過於愜意的結果就是,有些人不太愜意了。

  “就是說,她一直在看書?”靜坐在書桌之後的老人沉聲問道。

  “是的。”單膝跪在地上的青年低頭回答說,“公主殿下看起來很喜歡閱讀。”

  “哈,可我需要的是一個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學者。”

  “……”克萊恩知道,老人這只是下意識地說話,並非希望得到他的回答。而且,在這件事上,他也沒有什麼插嘴的資格。

  “可惡的孩子,她是在用這種方法向我表示抗議。”老國王低低嘟囔著,“哪怕命令她不許去圖書館,她也能找到新的樂子來向我示威,我的孩子中,就數她的膽子最大。這麼多年的經歷讓她養成了充足的野性嗎?不,不能讓她繼續這樣下去。”

  “……”克萊恩繼續沉默著。

  “克萊恩!”

  “陛下?”

  “去!去向所有人宣佈,我要為我的女兒選擇一批忠實可靠的騎士!”

  “是。”

  “還有,給那個孩子一封推薦信。”

  孩子?

  青年有些訝然地抬起頭,卻恰好國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讓他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就像是正準備慢條斯理地逗弄小老鼠的貓。

  “對,那個叫阿爾德•尼可拉斯的孩子。”

  “……”

  “她很聰明,選擇了最恰當的方法去保護他。所有人都認為她冷漠,但誰讓她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真正想保護的是什麼。去,將那個正位於王城這種的孩子找出來,再給他一封參加騎士評比的推薦信,不過,在結果出來之前,別告訴她。”老人臉上的笑容加深,“真期待啊,我的女兒,當你看到自己一直想保護的事物居然自己主動跳入了金制的牢籠,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克萊恩?”

  “……我明白了。”

  “去吧。”老國王垂下眼眸,眼光似有似無地掃過青年的肩頭,“不要讓我失望。”

  青年的手指微微捏緊,但很快就放鬆下來,恭敬地回答說:“是的,陛下。”

  對於這件事,蘇綠並不知情。而一心修補世界的時辰只把剩餘的心思全部放在自家契約者的人身安全上,自然也就沒關注這件事。

  當然,也難怪蘇綠不知道,因為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阿爾德居然一個人冒著危險孤身來到王都,並且成功地引起了老國王的注意,最終還拿到了克萊恩公爵的推薦信,正式參加了騎士選拔。

  事實上,就算是男孩自己,也覺得一切簡直順利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但是,為了能再見到她,就算前方是陷阱,他恐怕也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而他們再次見面,是在一個月後。

  克萊恩找到依舊在閱讀書籍的蘇綠,通知了她這個消息——

  “騎士選拔?”

  “是的。”

  “嗯,不去可以嗎?”很顯然,蘇綠對此興致缺缺。

  青年心中無奈,卻早已對這樣的回答有所準備,只能說:“如無意外,這些騎士將陪伴您一生之久,請您在慎重考慮下。”

  “嗯?”蘇綠合上手上的書,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審視地注視著眼前的青年,隨即,她雙手交叉撐著下巴,很直接地說,“公爵,你有些奇怪。”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然察覺到對方似乎有所隱瞞。隨著精神力的提升,她整個人變得越加敏銳。

  “……”克萊恩心中更加無奈了,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會被夾在這一對可怕的父女中間,兩頭受罪。但他顯然不能說實話,只能回答,“公主殿下,您想太多了。”

  “哦。”蘇綠意味深長地笑了,“那你說說看,我都想了些什麼?”

  “……”

  “果然有問題。”她站起身,緩步湊近青年。

  衣裙在走動間發出了“悉悉索索”的細碎響聲,即便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不短的時間,她所穿的衣物依舊是比較輕便的類型,開始有些僕人把它當成笑話,但很快他們就全部消失了。很顯然,這是老國王的手筆——他的女兒只有他可以欺壓,其他人毫無資格。隨著時間的發展,這樣的穿著打扮居然漸漸開始成為了王都的新風尚,不得不說,這真的是讓人始料未及。

  心中苦逼的公爵大人微微後退,輕咳了兩聲:“殿、殿下,您這是在做什麼?”

  蘇綠伸出手,抬起青年的下巴,左右晃了晃,輕笑了聲:“不愧是王城最英俊的青年,公爵,你有著一張很英俊的臉孔。”

  “……”

  “有人說過嗎?”手指向上,劃至眼角,“你的眼睛是五官中最美麗的,就像是一塊澄澈的藍寶石,又像是午後的天空。”

  “……”

  “相當地讓人心動。”湊近。

  “公、公主殿下。”向來鎮定自若的公爵大人結巴了起來,這當然不能怪他,有生之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調戲。因為武力值很高的緣故,以往他可以輕易地躲避貴族小姐們的包圍,至於已經死去的那位公主,似乎更喜歡比較……咳,女性化的男性。但是,這位……這位……怎麼突然……

  “可惜,現在的它充滿了謊言和欺騙。”蘇綠瞥了眼捂著嘴躲在柱子後面的王宮侍女,抽身後退,“一點也不好看。”

  說罷,她沒有一絲留戀地轉身離開。

  克萊恩:“……”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被一個小自己十三歲的女孩子給調戲了……而且還是被調戲完就丟了……

  不,被調戲的時候似乎完全意識不到年齡的差距,她看起來真是相當地氣勢十足。

  不,不對,他應該想的不是這個。

  所以說,公主殿下是在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嗎?

  這可真是……

  他很想說“我真的很無辜”,但最終,可悲的公爵大人只能無奈地扶額苦笑連連,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出宮回家之前,“克萊恩公爵很是禽獸地對才十三歲的公主出手了”這件事,已經在整個王城傳的人盡皆知,甚至有像其他城市擴散的趨勢。

  而在不久後,老國王會以一種“看女婿”的毛骨悚然的目光注視著他,讓他每時每刻都如坐針氈,只想落荒而逃。

  當然,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蘇綠,其實並沒有想這麼多,她的思維其實很簡單——你讓我不痛快,我就只好也讓你不痛快了。

  就這點而言,她和老國王其實真的挺相似。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27 AM

☆、50 你必須選擇+意外總是發生+你的夢境

雖然心中對於所謂的“騎士選拔”半點興趣都無,但蘇綠最終還是很給面子地出席了,畢竟一天到晚看書也很無聊,找點樂子也不錯。

    公主的騎士選拔自然是一件大事,尤其是,這位公主殿下還是國王陛下僅剩的孩子,未來的女王。所以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貴族們都出席了這場盛會。不過,這些人與其說是來看“選拔”,倒不如說是來看“選拔者”。畢竟公主回宮這麼久了,一次都沒見過她在公眾場合露面。

    雖然也有消息陸陸續續地從宮中傳來,她所喜歡的衣服與首飾樣式也漸漸開始流行,但聽說和親眼見到完全是兩回事。事實上,直到今天,都依舊有許多人堅持地認為——公主之所以不出現,是因為她完全上不了檯面——她的出生和經歷可不是什麼秘密。

    然而,懷著這種想法的大多數人,在見到真人的瞬間,就默默地將它拋開了。

    不得不說,這位坐在國王下首的公主殿下一定與她的父親有著血緣關係——為表崇敬以及討老國王的喜歡,許多人家中都掛著他年輕時的油畫。

    這位女孩身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衣裙,為已然到來的炎熱夏季帶來了一抹涼意,更彰顯出了王宮中缺失已久的活力。

    端莊的外表,優雅的姿態,高貴的氣質。

    一切公主所應該具有的特質,在這位年僅十三歲的女孩身上都可以找到。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的雙眸——深邃的雙黑,其中沉澱著超越了女孩年紀的成熟與智慧,宛如被厚天鵝絨幕布籠罩住的夜空。仔細看去時,又隱約能尋找到點點星光。

    這些人沒有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蘇綠在不斷提高和鍛煉精神力後,不自覺地有了某種“威壓”。它並不強勢,只是讓其他人在與她對視時,會不自覺地感受到某種“強大的氣場”而已,感覺因人而異,用時辰的話說就是——

     【不外乎是覺得你“好帥氣啊好成熟啊好有智慧啊”之類的……嗯,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裝X利器,你,值得擁有!】

    【怎樣才可以消除掉?】

    【咦?多可惜啊!難得你這次的名字湊起來就是瑪麗蘇,不用太可惜了!】

    【三,二……】

    【……等你完全適應了自己雙S的天賦,就可以控制好它了。就像之前那樣,既可以在普通人面前裝嫩,又可以用眼神恐嚇肖恩!】

    且不論蘇綠隱約覺得有些麻煩,老國王對這樣的效果似乎是很滿意的。他笑著扭頭對蘇綠說:“我的女兒,你對自己的騎士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特別?”

     “當然,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陪伴你整整一生,你當然要選自己喜歡的。”

     不知為何,蘇綠覺得這位老狐狸口中的“喜歡”隱含深意,但還是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我沒什麼要求。”反正遲早要走,無論選誰都無所謂吧?

    原本,的確是這樣想的。

    直到……再次見到那個孩子。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瑪麗!

    在看到女孩的瞬間,阿爾德的眼中閃爍出了奪目的光芒。

    他近乎貪婪地註視著端坐於高台之上的她,他很清楚,看似不遠的距離,卻是終其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可是……即便這樣也沒關係,看,他成功地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樣就夠了!

    而蘇綠的心中卻沒有這樣樂觀,她側過頭看向公爵。很巧合的,對方也正在註視著她,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

    目光相對的瞬間,青年微微一怔,而後近乎狼狽地扭過頭——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心虛”的滋味了,卻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很好,這傢伙,果然知道什麼。

    蘇綠暗自地記下了一筆。

    與此同時,克萊恩渾身發寒,原本下意識飲入口中的葡萄酒幾乎成了奪命的毒漿,他抱拳輕輕咳嗽了出來。

    兩人的這番作態,也落入了其他人的眼中。

    早已聽說了之前消息的貴族們相互用眼神示意著,更有幾位貴婦以扇子遮住嘴唇,輕聲交談著。

    老國王看似昏花實則銳利非常的目光當然也捕捉到了剛才的一幕,他如同困倦了般微微瞇起眼眸,遮蓋住其中的風雲變幻,心中默默權衡著什麼。

    阿爾德:“……”瑪麗……

     在女孩看向他的瞬間,男孩的心幾乎快在這緊張又開心的情緒中從心口飛了出去,但是,很快她就挪走了目光,看向其他人,就好像……他只是一個最普通的陌生人……

     瑪麗是已經忘記了他嗎?

    而且……

     她和那位英俊的公爵大人……

     他們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男孩的心中不自覺地湧起濃重的失落。

    但很快,他又勉強打起了精神——不可以這樣,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了嗎?他只要做她的騎士就可以了。所以……所以這樣的事情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一切還沒定下來,他還未必能成功呢,所以接下來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能出現在王宮之中的騎士候補,都在之前經歷了嚴格的淘汰和禮儀訓練,武力、天賦和姿態都無可指摘。

    而在今日,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在陛下、殿下和其余貴族的面前比試。

    當然,未必勝者就會成為贏家,他們所要做的是盡可能地展現自己。

    據說,比如多年前的某位公主,她就選擇了一位被所有人擊敗的騎士候補,理由是“他屢敗屢戰的模樣相當動人”,所以說,到了這一步,幾乎就是看選拔者的口味了。

    簡而言之,一切由蘇綠說了算。

    而她現在所在考慮的是——阿爾德來參加選拔,克萊恩公爵毫無疑問知道,那麼……國王呢?    如果答案是“否”,那麼克萊恩可能只是出於好意才引薦了阿爾德,那麼她絕不會選擇那孩子作為自己的騎士,那對他並沒有好處;但如果,答案是“是”… …

     “我的小公主。”

     蘇綠轉頭,對上老人的目光,而後看到他朝自己展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怎麼樣,其中有你格外喜歡的嗎?”

     “…… ”

     這一刻,她確定了,情況是最糟糕的一種。

    但她決定再稍微試探一下:“如果我說沒有呢?”

     “啊,那可真糟糕。”老國王微微嘆息,“我心愛的女兒,不被你喜愛的事物,注定沒有存在的價值。”

     蘇綠微瞇起眼眸,同樣露出了微笑,話語卻針鋒相對:“你難道是在威脅我嗎?”

     “當然不是。”老人笑著搖頭,“只是想給你一點兒忠告。”

     “忠告? ”

     “你看,”老國王朝她攤開手心,“這是一隻多麼蒼老的手,和你那白嫩漂亮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他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它卻可以輕而易舉地拿走你手中的東西。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蘇綠注視了他片刻,緩緩回答說:“因為那是你的手,一位國王的手。。”

     “哈哈哈哈!!!”老國王開心地大笑出聲,“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你真是聰慧地讓人讚嘆。”

     他的笑聲吸引了其餘的貴族以及比鬥中的騎士侍從,其中一個男孩趁機一改頹勢,順利地擊敗了另一個原本壓著自己打的對手。

    輸者露出懊惱的神色,卻不敢有絲毫憤懣,他總不能去責怪國王“你為什麼要突然笑出聲”吧?   

“我的女兒,”老國王壓低聲音,略含深意地說道,“你擁有潛質,卻不願意踏上必須要踏上的道路,這並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從你作為我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不再受你控制了。”

     “哦,那可真不幸。”蘇綠笑著回答說,“我隱約記得我人生的前十三年可從來沒有遇到這種困擾。 ”

     “好吧。”老國王露出個鬱悶的神色,“是從你的哥哥姐姐們都死去開始。”他接著說道,“這是命運的指引,我們無從逃避,你明白我在說些什麼,不是嗎?”

     蘇綠沒有回答,但事實上,她的確明白。

    老國王實在警告她,她實在是太“弱小”了,只能依附於他生存著。而如果他想要從她手中剝奪走什麼東西,她根本就無從反抗。更別提,如果某一天他離世,她會成為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不夠強勢的話,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

    她當然知道這一點,只是,因為根本不會久留的緣故,蘇綠壓根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只想把剩餘的時間混完。

    現在看來,她熬得住,這位老人卻熬不住,或者說壓根不樂意去熬,所以選擇使用這種方法來逼迫她。

    阿爾德對於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只是一顆棋子。

    他只是在用一個近乎殘酷的方式告訴她:“只要世界上還存在你在意的東西,你就必須手握力量,否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離你而去。那麼,我唯一的女兒,你的選擇,到底是什麼呢?”     

二更

    【妹子……】

    【什麼?】

    【咳,那啥,你還好嗎?】

    【你是指什麼?】

    【……】

    【被一個老狐狸威脅,還是看到一隻傻乎乎的小狗跳進了獵人的陷阱?】

    【咳……】看起來很介意的樣子啊……也是,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在別人的手上吃癟。嘖,這麼一想,連他都覺得不爽了起來!

    【不然,我幫你揍他一頓吧!】握拳。

    【加速他的死亡,然後讓我更早地被諸事纏身嗎?】

    【……】

    【嘖,真麻煩。】

    【不然,我們走吧,帶著那個孩子一起。】某人再次出起主意。

    【走?】

    【是啊,有我在,肯定不會被抓住的。等一切結束後,時間回流,就完全不會有困擾了。】

    【行不通的。】蘇綠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阿爾德有家人,子爵一家也……除非“瑪麗”死去,否則麻煩會如影隨形。這麼想的話……

     世間萬事運行的軌跡,永遠讓人捉不著頭腦。

    俗話說的“計劃沒有變化快”,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而在命運梳理完成前,時辰也沒有辦法預料到事態的發展,更無從給予蘇綠提示。

    所以,意外就那麼發生了。

    騎士選拔結束後的晚宴前,蘇綠還在一邊和時辰交談一邊回去換裝,老國王卻發生了意外。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摔了一跤,頭整個地磕在了台階上,瞬間就頭破血流。更為坑爹的是,這次意外發生在所有貴族的眼前,這就意味著,除非蘇綠把在場的所有人都乾掉或者永遠囚禁起來,否則消息必然會流傳出去。

    當她匆匆趕到時,老國王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只留下了“把一切交給公主”的話語。對此,蘇綠有些疑惑,然而,在詢問時辰後,她悲劇地發現,這並非什麼苦肉計,而是現實。

    一個昏睡的老國王,一位年幼的小公主,有野心的人如果此時不掀起波浪,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於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出手了,在蘇綠還沒到場時,就當眾斥責她來歷不明,壓根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而此時,克萊恩公爵站了出來,“親自給公主殿下做血緣檢測”的他說出來的話自然有說服力。    但很快,又有人說克萊恩公爵是在撒謊,明眼人都知道,他和公主殿下“有一腿”,一旦後者繼承王位,他所獲得的利益是最大的,所以話語完全沒有公信力。

    被污衊的公爵立刻摘下了白手套甩到了對方臉上,要求與對方決鬥。

    誰願意與一位離劍聖只差一腳的八級劍士決鬥?那不是找死嗎?!    於是那些人開始斥責公爵仗勢欺人。

    只是幾十分鐘的功夫,原本看起來其樂融融的人們,現在看起來簡直像為了一根骨頭而不斷爭搶的野狗。而原本作為重點的新任騎士們,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少數幾個人暗自懊惱,為什麼偏偏被選中了呢?真是太悲劇了!

    “諸位這麼熱鬧是在討論什麼?”

     聲音瞬間停息下來。

    所有人抬起頭,注視著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了高台之上的女孩。她以俯視的角度將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很多人下意識地別開臉孔,不敢與之對視。

    這是很正常的,為了打到“威懾”的效果,蘇綠直接將精神力融入了目光中,這使得它比之前還要犀利許多。

    但僅僅這樣顯然是不夠的,片刻後,有人開口了——

     “我們在討論,你是否具有成為王的資格!”

     “王的資格?”蘇綠挑眉,“你可以向我解釋一下它具體是指什麼嗎?”

     “……”

     “你來路不明!”

     “也許我們可以當眾來一次鑑定?別忘了,我的父親,你們的國王還沒有死去。”

     “……”

     “你出身低微!”

     “有哪一條法律規定我因此而不能繼承王位呢?我倒是記得很清楚,按照《繼承法》,我排在第一順位,而你,沒錯,就是說我出身低微的這位貴族老爺,你排在第八位,哪怕把我拖下去,你也要接著再乾掉六個人才可以上位,又何必著急呢?”

     “……”

     下面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你不通政事!”

     “哦,這麼說你很通曉政事?”

     “那是自然。”

     “那就奇怪了。”蘇綠意味深長地看著那位說話的貴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十年前你的治下出現了一次民眾暴動,讓我想想,”她的手輕按著額頭,“對了,因為你不僅鍾愛早已被廢棄的'初夜權',還很喜歡別人的妻子,甚至對皮膚白嫩的男性也有著充足的興趣。在被我的父親斥責並處罰了之後,你聽話了一小段時間,隨後,在十八年前……”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站在高處的女孩將這位貴族那一段段不忍直視的黑歷史娓娓道來。    公爵不禁想起之前的日子裡,他所經常看到的那位認真閱讀的女孩,是她早已想到了會有今天呢?還是命運的巧合呢?

    當然,正確答案是——都不是!

    時辰雖然無法預料未來,查詢過去可是完全沒問題的,只要他樂意,在場諸位的黑歷史隨口就來,某種意義上說,他就是一個強大異常的即時搜索引擎啊!

    在眾人津津有味的情緒中,那位貴族的臉色從蒼白到變得有些發青,他連連後退:“你……你……”

     蘇綠微微一笑:“如果這樣就叫做通曉政事,我覺得,自己還是不通一點會比較,你覺得呢?羅瑞安伯爵?”

     “……”

     又是一陣笑。

    “好了,諸位,還有什麼想指控的,不妨一次性說來讓我聽聽。”

     “……”剛才那位悲劇在前,還有誰再敢觸霉頭。

    於是,場景再次安靜了下來。

    蘇綠點了點頭,微笑著說:“父王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委託我好好招待諸位,晚宴也會照常舉行。”說完,她拍了拍手,已然有侍女們上前,用新的佳餚、瓜果和酒水替換掉之前那些完全沒有動過的。她的目光轉向克萊恩,“公爵,我想,也許你需要換一件衣服?而且,我也有一些話想對你說……”說話間,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把扇子,遮住了半張臉孔,朝他“含情脈脈”地眨了眨眼睛。

    青年:“……”

     其餘人心領神會。

    在那些滿是曖昧色彩的目光中,克萊恩公爵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同時他也明白,這位公主找他恐怕另有要事。而不止是他,不少人也明白這一點,卻也找不到正當理由阻止公爵或者從宮中離開,那樣他們的“心意”也就昭然若揭了,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年跟在女孩的身後離開。    兩人走後,宴會沸騰了起來,所有人都開始激烈地討論著。

    鼎沸的人聲中,一位金發碧眼的男孩落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總是這樣。

    他總是只能注視著瑪麗的背影,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他真的是派不上半點用處。

    就在此時——

     【阿爾德。】

    “!!!”驚訝的男孩差點直接叫出聲來,但他很快就摀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輕聲說,“瑪、瑪麗?”

     【別做試圖和我說話這種愚蠢的事。】

    “……”QAQ她怎麼會知道……

     【我只是暫時單方面地將我們的精神力連接起來。】這也是她鍛煉精神力後最近自行發掘出的技能,雖然限制很多,但用在這種時候卻是剛剛好。

    【集中精神,聽我說。】

    【我需要你幫我盯好一些人。】其實阿爾德並非最好的選擇,但卻是她所能信任的人中武力值最高的,而剩餘的可信任的人,幾乎都是被蘇綠催眠過一次的侍女和衛兵——在某一次發現有人偷翻自己的東西後,她就開始如此做了。簡而言之,就是讓他們明白“誰才是他們的主人,他 們必須對誰懷有忠心”,以備不時之需。現在正好能派出用場,比如幫她在宴會上幫我收集一些信息,觀察一些人的神情動態等。

    而如果有人想要逃跑或者做出別的什麼不智舉動,就是阿爾德出場的時候了。畢竟大部分貴族都手無縛雞之力,遠不像克萊恩那麼強悍。

    【聽好了……】

    太好了,瑪麗沒有忘記他。

    安心吧,無論什麼都會幫你做到的!

    似乎感覺到了男孩心中的堅定,蘇綠微勾了勾嘴角,斷開連接,轉而將目光放到了眼前的青年身上。

    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是她的房間,也是不容易引起他人懷疑的地方——公主和情人在這里相會實在是太正常了不是麼?

    “公主殿下,請問您有何吩咐?”青年單膝跪下,輕聲詢問著。

    “據你的觀察,在場的貴族中,有哪些人足以威脅到國王和我的安全?”

     “……”

     “不需要猶豫,請直接說出來。”

     “……是。”

     緊接著,公爵果然說出了一部分人名。

    “王城兵力的分佈如何?”

     “是這樣的……”

     “如果發生叛亂,他們最可能怎麼做?”

     “這一部分人……”

     隨著蘇綠一條條地發出詢問,克萊恩一條條地回答,情勢漸漸清晰了起來。

    事實上,蘇綠覺得自己並不像老國王說的那樣具有成為王的潛質,但她現在屬於“趕鴨子上架”,不做都不行。如果真的任由國家發生叛亂,阿爾德也許會遭遇危險,老國王八成會掛,後者雖然渣,畢竟是她所使用的身體的生父。更別提,新上位的傢伙,不知會不會對子爵一家秋後算賬。而明顯表現出對她的擁簇的公爵,也許也會遭受報復。

    不管為哪一條,她都必須盡快把這亂糟糟的局勢給強行壓下去。

    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作弊!    她可不想慢悠悠地搞什麼以德服人,精神催眠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三更

    當然,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她不可能完全相信克萊恩口頭的話,於是,在進行催眠後,她又問了一次。不得不說,這傢伙還真的是個紳士,幾乎沒有什麼隱瞞,就算有,也是省去了幾個他不太確定的對象。

    蘇綠之前並沒有命令青年對自己報以忠心,一來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之所以對那些內侍們這麼做是因為他們與她的生活息息相關;二來,精神力和意志力越強的人催眠起來就越辛苦,克萊恩雖然不是魔法師,但身為八級劍士的他在意志力方面簡直可以說強大異常。僅是催眠他就已經很費勁了,想要長時間在他心中刻下“烙印”不是現在的她可以做到的事情。當然可以短時間烙印,但之後很可能被他發現異常。

    更何況,雖然最初對這位給自己帶來“噩耗”的公爵好感欠缺,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他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但這一次,安全起見,她還是稍微地“拷問”了下青年的忠心,事實證明,他是真心地忠誠於王室,並沒有什麼多餘的野心。

    一聲彈指聲後,公爵大人重新恢復了意識,當然,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被催眠過的事情,只略有些急促地問道:“殿下,您是想……”不得不說,剛才女孩所問的問題讓他覺得有些憂慮,她到底是想做什麼……

     蘇綠一手合起手中薄紗質的扇子,微笑著說:“公爵。”

     “是。”

     “我在想……”

     “?”

     “你該去換衣服了,我可以把自己的房間借給你。”

     “……”

     “然後幫我帶一些人到這裡來。”

     “……公主,”青年微微一怔,眉間明顯地湧起了些許擔憂的神色,“您……”

     “去吧。你可以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不會做什麼魯莽的事情。”

     “……是。”

     行了一禮後,青年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蘇綠深吸了口氣,坐著安靜地等待了起來。

    盡人事,待天命。

    她已經做了她所能做的,無論會有怎樣的結果,都可以淡然地接受,起碼比什麼都沒做,只能傻乎乎地等待未來降臨要好得多。

    之後,內侍們的消息陸續傳來,事實證明,的確有不少貴族在王宮之中安插了釘子,也有一些人因為各種原因想要離開宮中,但全部都被攔截了下來。

    緊接著,那一些人被克萊恩分別引到了蘇綠個人的書房中。

    ……

     一切終於都結束時,已經快到午夜時分了。

    蘇綠送走最後一位“訪客”,伸出手撐住幾乎要裂開的頭,單手扶著桌子半天無法動彈。即便這批貴族們的精神力和意志力都不算太強,但數量卻不少,而蘇綠也沒有什麼休息的機會,在晚宴結束前,她必須搞定全部一切。為此,人字拖使用了某種方法幫她暫時增加了精神力,後遺症除去停留的時間再次增加之外……就是頭疼地厲害。

    “咚咚咚……”

     “進來。”

     眼看著原本可能掀起的巨大風波在一位年僅十三歲的女孩手中消散無蹤,克萊恩的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他真的非常好奇,這位年幼的公主殿下到底對那些人說了些什麼,才會讓他們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改變了心意——雖然那些人沒有明確地表現出這一點,但僅憑神態他也可以大致推測一二。

    而這些疑問,在見到她痛苦的模樣後被青年拋之腦後。他快步上前,在適當的距離停下腳步,關切地詢問:“殿下,您沒事吧?”

     蘇綠扭頭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

     “抱歉,”她嘆氣,“因為頭疼而遷怒了。”

     “不,您無需向我道歉,只是……”

     “沒事的。”蘇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克萊恩公爵,雖然已經勞累了你足足一個晚上,但我還有件事想拜託你。”

     青年註視著女孩堅強而固執的表情,心中微嘆了口氣,肅臉回答說:“隨時聽從您的調遣。”

     “你… …”     宮中有異心的貴族幾乎都被她以作弊的方式強行壓制了下去,但外面還有少部分貴族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參加今天的“盛會”,而國王發生意外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好在這部分人中不會有太多人心懷異志,就算有,他們也沒有人掌握著足以撼動王宮守衛的兵力。哪怕有人真的膽大包天到想要弄出什麼亂子,克萊恩公爵也完全可以將他們鎮壓。

    但不管怎樣,小心無大錯,提前囑咐總比事後補救要強。

    與青年商議結束後,蘇綠撐著身體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回到了晚宴上說了一些場面話。直到午夜時分來臨,才宣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她用微笑目送著這些人離開後,揉了揉幾乎僵硬的臉,用手揮散所有的侍從,精疲力盡地坐在最高處的王位上。

    這當然是越矩,但反正這裡沒人,管它呢。

    蘇綠一手撫著幾乎痛到麻木的腦袋,一邊在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下次再碰上這種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說,堅決不自找麻煩。某種意義上說,她是一個有“輕微強迫症”的人,什麼事情一旦開始後,不做完心裡就會不舒服。所以上,她這次也算是自己把自己給坑了。

    王座之上鋪著厚厚的軟墊,即便現在已是夏季,這位用來開宴會的大殿中依舊如春秋季般涼爽,不知是魔法還是構造的緣故。

    【還好嗎?】

    【不太好。】

    【你透支地太厲害了,之後的一段時間最好別使用精神力。】

    【我盡量。】

    【餵!不是盡量是必須啦!】

    【你是在跟我大呼小叫?】

    【……對不起,我錯了!】某人的認錯可以說是一如既往地干脆。

    【算了,今天麻煩你了。】

    【……!!!】這是在和他道謝的節奏?

    【閉嘴。】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吵死了。】

    【……咳,你好好休息吧,在完全恢復過來之前,暫時別和我聯絡了。雖然做這種事所消耗的精神力很少,但總是有害處的。】

    【嗯。】

    【不過如果遇到危險,一定第一時間喊我。】

    【嗯。】

    【還有……】

    【閉嘴。】

    於是,某人默默地遁了。

    而在獲得安靜之後,蘇綠休息著,休息著,也就漸漸地睡熟了,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走回自己的臥室。

    當阿爾德走入大殿時,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女孩縮成一團,在王座之上沉沉入睡,眉眼之中滿是疲憊的神色,好像連夢境都是辛苦的。

    他拾階而上,悄悄地走到她的身邊,單膝跪著,注視著女孩熟睡著的容顏。

    即便曾經在一起相處不算短的時間,像這樣的情景也還是第一次看到。而雖然也才分別不長的時間,在他看來,卻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瑪麗,”男孩張開唇,無聲地說著話,“終於見面了,我真的好開心。”

     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額頭,微微下滑,輕輕用力,想要將那睡夢中依舊緊皺著的眉心推開。

    “瑪麗,你在做著怎樣的夢呢?”看起來好累的樣子……

     “我也有經常夢到你哦,不過都是快樂的夢呢。只是到了夢境的最後,你就消失了,我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還好,那只是夢。”

     經過好一番努力,女孩的眉頭終於在他的指尖成功地舒展開來。

    阿爾德心滿意足地露出了一個傻笑,縮回手間,想了想,又輕輕地戳了戳她的雙頰。

    “好軟……”

     可惜,僅這一個動作,就再次使得女孩的眉頭皺起。

    “……”QAQ

     他欲哭無淚,連忙伸出手,再次推推推……搓搓搓……

     待她的眉頭再次舒展時,他不敢在做什麼小動作了。隨手扯了塊柔軟的布巾將她蓋好後,男孩轉了過身,背靠著王座 坐下。此時此刻,她就在他身邊,他覺得很安心。

    心中也再沒有一絲徬徨。

    就好像一個飢渴交加的旅者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心中滿是滿足,除此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男孩幸福地瞇了瞇眼眸,微微側過頭,注視著她在熟睡時格外顯得沉靜的臉孔,再次小心地伸出手,抓住她無意中搭在椅邊的幾根手指,握緊,輕輕地將其貼在臉上,而後,也緩緩地閉上了雙眸。

    於是,當蘇綠飽睡了一覺醒來時,毫不意外地看到某人正蹭著自己的手呼呼大睡,也許是睡得太香的緣故,這貨非常不和諧地流了幾滴口水到她的手指上。

    她的額頭跳起幾根青筋,深吸了口氣後,抬起腳,毫不客氣地將某人踹下了台階!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30 AM

☆、51 不對勁的小狗+回家的小狗+小憤怒的小狗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世界也許是蘇綠滯留時間最長的一個位面也說不定。

  轉眼間,兩年的光陰就過去了。

  蘇綠現在使用的身體已經年滿十五歲,而阿爾德,也已經成長為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這期間,變故很多。

  最大的大概就是,老國王去世了。

  在幾年前的那次意外後,他大概過了七八天才從昏迷中醒來,“自家女兒那樣能幹”讓他老懷甚慰,但即便宮廷魔法師一直隨侍在身邊,也挽救不了他走向末路的生命——沒錯,當年留在書房中的人,正是這位宮廷魔法師,所以幸虧當年蘇綠沒在書房對老國王使用精神催眠。

  身為國王陛下多年的老友,在前者受傷昏迷後,他一直陪伴在對方的身邊,當然,也肩負著朋友的囑託——如果他的孩子無法控制住局勢,就讓他用絕對的力量去壓制。但顯然,蘇綠做的不錯,所以這位魔法師自然也就英雄無用武之地。雖然一位國王和一位魔法師都不知道那位女孩是怎麼做到的,但只要結果好就可以了。

  老國王去世後,這位中級魔法師在俗世再沒有什麼留戀,與蘇綠告辭並留下了緊急聯絡用的卷軸後,他也飄然離開了這個國家,去追求魔法的新境界。如同在時不為人知一樣,他走時也沒有引起任何震動。

  而蘇綠,毫無意外地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女王。

  從對政事一竅不通,到現在可以熟練地處理各項檔,雖然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但她的經歷充分地證明了“人類的潛能異常無窮”的道理。

  之所以這麼“拼”,與她的壞毛病也是分不開關係的——一旦開始,就怎麼都停不下來。

  老國王臨去世前,她曾與之進行過一次對話。

  彼時,躺倒在床的、曾經威風一時的國王陛下看起來衰弱無比,摘去王冠、脫去華袍後的他純然就是個普通的垂暮老人了。不同於初次見面,此時他的眼睛黯淡無光,很明顯地透著濃濃的死氣。

  “我的女兒……”老人微微一笑,這一次,他的笑容不像之前那樣神經質到帶有某種表演的色彩,反而很是平淡,“我本來很擔心,你是否會步上我其他孩子的後塵,現在看來是不必擔心了,因為死人是不會擔心的。”

  “……”蘇綠不是第一次面臨死亡,卻也依舊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說些什麼。

  老人顫抖著從被下伸出手。

  蘇綠愣了愣,伸出雙手去握住。

  “啊……”老人似滿足似感慨地歎了口氣,“多麼狠心的孩子,回來這麼久後,還是第一次握住父親的手。”

  “……”

  “你的哥哥姐姐們,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一個個像可愛的小狗般,一刻不停地在我腿邊打著轉悠,你卻像一隻壞脾氣的貓,高高地跳到屋簷上俯視著所有人,看誰都像傻子。”

  蘇綠微歎了口氣,她確定了,這位老人只是想嘮叨而已,並沒有想得到什麼回答。

  “然後,他們都死了,我也要你了,你卻還活著。”老國王急促地喘了口氣,“我的孩子,即將登上王位,你開心嗎?”說話間,他看向蘇綠,“說實話。”

  “……我無所謂。”這的確是實話。

  “哈哈……”老人笑了起來,這行為讓他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如果還能活下去,真想看看你這樣的人能打造出怎樣的國家,可惜,我沒時間了。”

  之後,他又默默地嘟囔了一些讓人聽不太清的話。

  最後的最後,他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你理想中的國到底是怎樣的?”這樣的問題,他問過自己的每一個孩子,而那些孩子如同得到了某種保證般,拼盡全力地描繪出只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理想國度,如同高高漂浮在雲端的空中樓閣,美則美矣,卻遙不可及。

  而蘇綠在思考了片刻後,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順眼的。”

  老人在大笑中溘然而逝。

  臨死前他想:多麼任性的孩子,她將成為多麼任性的王,但如果她所統治的國家中人人都感染上這種任性,也許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理想國”。

  可惜,他註定看不到了。

  蘇綠不知道老國王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八成會說他想太多。她還能留下的時間不會太多,所能做的,頂多是盡己所能,僅此而已。她無法將所謂的“恩澤”惠及這個國家的任何一人,但至少,在她所看所聽所知的地方,她不允許自己看不順眼的事情發生。

  這樣對她來說就夠了。

  而這期間,阿爾德作為“公主殿下的首席騎士”,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雖然也有人對此不滿,男孩最初也遭遇了不少刁難,但隨著他天賦的展露和自身從不停止的努力,這些最終都漸漸消散了。

  兩年的時間就從一位一級劍士一躍而成五級劍士,雖然不能說從未有之,卻也是極為罕見的。更別提,他才十四歲,未來還有著無限的可能。清楚這一點後,很少有人再主動招惹他。

  而有關於他的變化,除去實力外,還是長相。

  用蘇綠的話說就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就像吃了六月肥,一天一個樣子。”

  起初聽到這句話時,克萊恩公爵還很好奇地問:“陛下,什麼是六月肥?”

  “豬飼料。”

  照這個說法好像同樣吃過“豬飼料”的公爵:“……”

  從十三歲的後半年開始,阿爾德就開始快速地發育了起來,而如今,他早已褪去了過去的稚氣模樣,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枚金髮碧眼的英俊少年。他的髮絲依舊如金子般閃閃發光,又稍顯淩亂,好像怎麼捋都捋不順,碧綠色的眼眸清澈如湖水,一眼好像就能看到底。身材勻稱又略顯纖細,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已經鍛煉出了一身不錯的肌肉。對於這一點,曾經因為某件事而拳擊他腹部的蘇綠深有體會。

  他依舊與過去一般愛露出傻乎乎又燦爛無比的笑容,大概也正因如此,他的人緣還算不錯。

  如果說這些都是變化,那麼也有一些是至今都沒有改變的,比如——

  “瑪麗!”

  正在批改檔的蘇綠毫不意外地發現一顆金燦燦的頭出現在了自己的窗外,只瞥了一眼就重新低下頭,一邊做事一邊問道:“什麼?”

  “天氣很好,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沒空。”

  “那下午?”

  “沒空。”

  “晚飯後?”

  “沒空。”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啊?”

  “你有空的時候我都沒空。”

  “……”TAT怎麼可以這樣……

  沒錯,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愛黏人。

  不過,蘇綠最近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如果說過去的阿爾德還是個孩子,黏人很正常;那麼現在的他明顯已經是個少年了,再這樣親近她總不太好。她倒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事實上她就算真和自己的騎士之一來上一段甚至一發,也沒人敢管她。只是擔心他因此受到影響,真生出什麼不該生出的想法。

  說到底,這孩子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她不想看到他誤入歧途。養只小貓小狗還有感情呢,更何況是人。但這份感情只是親情加一點友情而已。雖然等到她離開後,時間會倒流,一切都不復存在,但她也完全沒興趣在這註定被抹去的光陰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來上一段放現代要坐牢的忘年戀。

  “瑪麗……”少年一臉幽怨地趴在窗臺上,“你最近對我好冷淡……”

  蘇綠頭也不抬地回答說:“有嗎?”

  “有!”

  “哦。”

  “……”阿爾德鬱悶極了,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心中的感情就越是強烈。也正因此,雖然明知道自己絕無可能與她一起,卻依舊會因為她的冷淡而覺得傷心失落甚至略有些憤怒……明明有時間和公爵一起用餐,卻沒空和他散步嗎?明明他們認識的時間才比較長!

  “瑪麗。”

  “什麼?”

  “我……是不是又做錯什麼,讓你生我的氣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眼看著話題又繞回遠點,蘇綠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她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直視著臉上寫滿了“不開心”的少年,回答說:“阿爾德,你年紀已經不小了。”在這個十五歲就能嫁娶的世界,阿爾德的年紀的確不算小。

  “……啊?”少年歪了歪頭,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難道就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嗎?”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少年心中應該會充滿各種不切實際的願望。哪怕拯救世界或者毀滅世界,起碼得有一個吧?

  少年很果斷地回答說:“有啊!”

  “什麼?”

  “陪著瑪麗你!”

  “……”得,雞同鴨講。蘇綠歎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把陪伴我當成自己的願望,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嗎?”

  “沒有啊。”阿爾德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說,“我是你的騎士,當然應該陪伴在你的身邊,隨時護衛你的安全。”

  “除此之外呢?”蘇綠又問,“沒有什麼其他的願望嗎?”

  少年愣了愣,隨即低下頭,輕聲說:“成為劍聖。”

  “不錯的理想。”蘇綠點頭,以阿爾德的潛質來說,這不是什麼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她接著問,“還有嗎?”

  “……”他猶豫了片刻,輕聲說,“還有一個……很難實現的願望。”

  “嗯?”

  “也許只有當我成為劍聖……不,當上劍神後才能實現吧。”

  “那是什麼?”蘇綠提起了一絲興趣,“毀滅世界嗎?”

  “不是啦。”少年快速地轉過身,背對著少女,因為他的臉孔早已經緋紅一片,“才、才不是那種事情呢……”

  雖然沒有看到對方的臉,但蘇綠從他那結結巴巴的語氣隱約猜測到了一些什麼,她微皺起眉頭,直覺還是不要再探究會比較好。

  與此同時,阿爾德的心中正在不斷掙扎著。

  ——如、如果瑪麗問出來該怎麼辦?

  ——說?

  ——不說?

  ——說出口的話,如果惹她生氣該怎麼辦……

  ——不說……不行,他沒辦法對她撒謊的……而且,他真的很想讓她知道自己的這份心意……

  好一番糾結後,他卻遲遲沒有等到少女詢問的聲音,他又傻站了一會,悄悄地扭過頭去,發現她不知何時又再次提起筆處理起了檔。

  他只覺得心快速地往下沉,之前浮起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就像是湖面的幻影,風去了,它也就泡沫般迅速消散。

  少年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一顆石子,又站了一段時間後,才轉身走開。

  而阿爾德所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的剎那,少女抬起了頭,被遊吟詩人譽為“深海的黑珍珠”的雙黑眼眸注視著他明顯有些憂鬱的背影,眉頭再次皺起。

  ——這樣下去不行。

  ——還是先給他一段冷靜期吧。

  青春期的少年有躁動是正常的,這時其很容易被身邊的女性所吸引,而且,這個年紀的孩子似乎還有什麼“戀母情結”?而整個王宮之中,與他“同齡”又總是照顧她的女性只有她,乍看之下完全沒有其他選擇,但顯然,她並不是什麼好選擇。

  次日。

  “阿爾德。”

  少年單膝跪下:“陛下,請問有何吩咐?”在有外人在時,他還是非常守規矩的。

  “我這裡有一件事要你去辦。”蘇綠拿出一封用火漆密封好的信,“去薩爾城,幫我送一封信給子爵夫人。”

  阿爾德的眼眸中閃爍出驚訝的神色:“……外出任務?”

  蘇綠看了他一眼:“怎麼?有異議嗎?”

  少年快速低下頭:“……不,沒有。”

  “很好。”她接著說,“順帶,幫我去探望一下一對夫妻。”

  “一對夫妻?”

  “是的,他們唯一的兒子從兩年多前離開家後,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就很少再有機會回去。這對夫妻很想念自己的孩子,你能替我去看下他們嗎?”

  阿爾德怔住:“他們……”難道說……

  “去吧,直到他們和他們的孩子全部露出開心的笑顏,你才可以回來,這是命令。”

  “……是!”

  第二天,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注視著少年騎在馬上的挺拔背影,蘇綠微舒了口氣。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有這麼一個與項羽有關的典故,據說他攻佔了秦都咸陽後,有人勸他定都與此,他卻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

  大致意思就是,有錢了就一定要開上小轎車回家鄉兜上一圈,讓家鄉人民知道自己的新變化。咳,總而言之,這句話在之後就被簡化成了“錦衣夜行”和“衣錦還鄉”等說法。

  這樣看來的話,阿爾德絕對算是後者了。

  女王陛下的首席騎士。

  前途無量的五級劍士。

  相貌英俊。

  年輕有為。

  年紀小,有著傲人的天賦和無窮的潛力。

  幾年前被堆砌在公爵身上的詞語,如今放在他身上也是貼切無比。而且,在羅斯子爵的治下,他的人氣比公爵的人氣還要高得多,原因無它——自己人嘛!

  一想到這塊土地上曾經出現過一位女王和一位女王的騎士,怎能讓所有人不心馳神往。更別提,女王和女王的騎士還都服侍過子爵的一家,聽說這件事的人簡直要嫉妒到哭暈在廁所裡。

  開始也有人心理陰暗地懷疑女王也許會秋後算帳?

  但結果無疑讓他們失望,這位自繼位後一直和他父親一樣被譽為“英明睿智”的女王陛下,不僅沒有絲毫報復的意思,反而對子爵一家很好,與他們保持著通信,並先後派人送來了不少物品。據說他們曾經有機會離開這裡去王城,不過卻自己拒絕了,理由是喜歡這兒。雖然有人覺得他們傻得很,但這種事情只要自己開心就夠了,別人的眼光實在不用在意。

  而且就蘇綠的眼光來看,待在薩爾城的確要比王都快活多了,一個誰都能管我,一個我管其他人,傻子都知道該選啥吧?

  “看我的劍!”

  “我擋!”

  “哈哈,你輸了!”

  “哼,我下次一定會贏的!”

  街邊的孩子手持木棍當劍,無憂無慮地做著遊戲。

  “下次贏的是我才對,我要向尼可拉斯大人一樣,成為一位強大的劍士,然後再成為女王陛下的騎士!”

  “女王陛下的騎士是我才對,看劍!!!”

  “我……”

  騎在馬上的少年微笑地傾聽著這一幕。

  在瑪麗身邊時,他曾經聽到她說過這樣一句話——“越接近家鄉,心中就越害怕”,當時他還有些不理解,但現在……似乎完全明白了。從進入這座看似熟悉又顯得有些陌生的城市後,他就情不自禁地放慢了馬蹄,像是為了仔細欣賞周圍的風景,又像是……在擔心著什麼。

  就像以往每次回來時一樣。

  薩爾城的變化真的很大,雖然是朝好的方向發展,但喜悅之餘,依舊給他帶來了些許不安。

  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人也是一樣,沒有誰會永遠停留在原地。這一點,他比被人都更加清楚地感覺到,雖然他已經很努力地大踏步跑動,卻依舊追不上她的背影——瑪麗走得實在是太快了。

  “啊!我的劍!”

  激烈的打鬥中,一位孩童的木棍無意中脫手而出,直直地朝路中間的行人飛去。

  “啪!”

  一隻戴著白色手套的手,穩穩地接住了木棍。而後,側頭向“始作俑者”看去。

  約五六歲的男孩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他害怕地注視著跳下馬的“異鄉人”,這位看起來帥氣異常的大哥哥穿著一身他只在圖書中見過的衣服,他記得這叫……這叫……對了,騎裝!

  “噠噠噠……”

  身穿深藍色騎裝的大哥哥行走起來時,腳下踏著的黑色皮靴發出了這樣的悶響,好像正敲打在自己的心頭。他的手中持著一根黑色的馬鞭,男孩記得,前不久他的一位小夥伴在不小心冒犯了某位貴族後,就被對方用這樣的馬鞭抽打了幾下,還說了什麼“如果這不是羅斯子爵的治下,一定讓你這個賤民好看”之類的話……

  他也是想打他嗎?

  眼看著對方越走越近,男孩身旁的孩子們早已一哄而散,剩下他一人驚懼交加地站在原地,大大的褐色眼睛中不可避免地湧出了大顆的淚珠,他卻咬住唇,不敢哭出聲,生怕因此而遭到更嚴苛的對待。

  “給。”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並沒有打他,反而將木棍遞回到自己面前。

  男孩愣了愣,隨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木棍。

  這一刻,他看到了大哥哥宛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下一秒,他也下意識地笑了。

  “以後想當劍士?”

  男孩憋回眼淚,吸了吸鼻涕,用力點頭:“嗯!想當像阿爾德•尼可拉斯大人一樣強大的劍士!”

  “是嗎?”發覺自己居然擁有著這樣一位小小的擁簇者的少年,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大笑,他俯下身,伸出手揉了揉孩童軟趴趴的頭頂,“那麼,加油吧。身為一名劍士,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丟棄自己的劍,記住了嗎?”

  “嗯!我還想當騎士!”已經不再害怕的男孩很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目標”,“我也要像尼可拉斯大人那樣成為女王陛下的首席騎士。”他希望能再從大哥哥那裡得到鼓勵!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哥哥居然搖了搖頭,回答說:“這個可不行。”

  “哎?為什麼?”

  “因為,只要我還活著,陛下的首席騎士就一定不會發生變換,這是我的誓言。”

  說完,阿爾德再次拍了拍有些不明所以的孩童柔軟的小腦瓜,回到馬邊飛身而上,持韁離開。

  男孩呆呆地注視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片刻後,突然高叫出聲:“啊!!!大哥哥他……”和尼可拉斯大人的雕像長得一模一樣!那麼說……那麼說……咦???

  “回來了!!!”

  “尼可拉斯大人回來了!!!”

  當這樣的消息傳遍薩爾城甚至附近城鎮時,阿爾德早已完成了送信的工作回到了家中。自從他成為騎士後,家中的環境已經變得很好,而事實上他只要在劍士道路上再進一步,達到六級的標準,就可以擁有一個貴族頭銜。雖然是最低級的,但他們一家的人生和階層可以說從此就發生了翻天覆地變更。

  大概也正因此,他覺得……一家人的關係變得有些奇怪。父母看待他的表情固然有疼愛,但同時也有著不該存在的敬畏,為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弟弟妹妹早已到了懂事的年紀,對他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尊敬有餘,親熱不足。

  這件事,從他成為首席騎士後回來第一次探親就發覺了。

  他當然明白,就這件事而言,自己有著很多過錯。但是,誰也無法預料到未來。當他懷著“成為瑪麗的騎士”的希望背著包裹前往王都時,也曾經想過會因此而讓家人過上很好的生活,父親不必在辛辛苦苦地在田地中勞作,母親也不必在寒冷的冬天將手一次次地伸入冷水中,弟弟妹妹能夠跟隨一位好老師學習知識,以後能夠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不必成為任人打罵的僕人。

  可當時還稚嫩無比的他卻忘記了思考人心的變更。

  但是,即便如此,阿爾德想自己依舊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願望都實現了。父親開了家小店,生意格外興隆;母親在照顧家裡的生意之餘,甚至有時間找回過去未結婚時的愛好——用碎布料做成各種各樣漂亮的植物與動物,據說它們銷量還挺不錯;弟弟妹妹都學會了文字,後者很受子爵夫人的喜歡,被她培養成了一位小小的淑女,而前者則也開始跟隨瓦勒騎士進行鍛煉。

  而他……也如願以償地陪伴在了瑪麗的身邊。

  一切都很好。

  他應該覺得滿足的。

  然而……

  卻總是覺得內心深處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塊。

  他明白這感受從何而來,卻無論如何都難以改變,因為那是現在的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有時,他心中懷著某種可恥的希望,瑪麗那麼聰明,說不定就會明白他的心意,然後……也有時,他會隱約覺察到絕望,瑪麗那麼聰明,也許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不說破,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大抵喜歡一個人,總是這樣患得患失的。

  但即便是這樣的煩惱,午夜從睡夢中醒來時,依舊覺得很甜蜜。

  ——看,我至少能為此而煩惱。

  雖然可悲,卻也足以安慰自己。就像寒冷冬季的那麼一小點火光,雖然微弱,卻總能給人一些希望。

  然而,很快,阿爾德隱約發覺事態有些奇怪。

  回來之後,與過去幾次一樣,他都會出席子爵一家舉辦的一些宴會。雖然阿爾德並不喜歡這種場合,但這兩年來的陪伴,讓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情,甚至能微笑著手舉酒杯用華麗的語言說上幾句場面話,當然,如果他能稍微展現下“武力值”,立即就能引來無數掌聲和喝彩。

  雖然有些人依舊在心中瞧不起阿爾德,但所有人都明白,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少年遲早會成為他們這個階層的一員,何必得罪?對於這一點,阿爾德同樣心知肚明,於是雙方都保持著某種意義上的“默契”。

  當然,還有一件事是他和蘇綠所不知道的——隨著後者年齡漸長,已經有不少人在流傳有關於她和其他人的“風流韻事”,比如“女王與公爵深夜會面”,再比如“女王與騎士互訴衷情”,再比如“女王與子爵再與子爵夫人……”(喂!),咳咳,總而言之,大家都喜歡這個調調嘛。

  沒人會因此歧視蘇綠,反而會覺得他果然不愧是國王陛下的種,真是完美地繼承了他的一切“特質”。

  總而言之,這可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當然,就算明知如此,也不會有人特意跑到阿爾德身邊,問他“嘿,你和女王陛下是不是有一腿?”,那不是作死嗎?!

  也正因此,王宮的宴會上,以往會主動上來和他聊天的女性實在很少,大部分也都是較為年長……而且極度八卦的。

  但這次……

  阿爾德注視著用觀看“奇獸”的眼神圍觀自己的少年少女們,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什麼情況?

  事實上,子爵夫人也覺得很煩惱。

  瑪麗……不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女王陛下”,她是一個頗為念舊的人,即便已經身登高位依然與他們保持著聯絡。而女王陛下出身的貧民窟,也已然消失了。當然,並不是將那些可憐人驅趕走,而是通過各種方式給予了他們一份足以活下去的新工作。

  比如薩爾城的擴建就完全是聘任這些貧民們完成的,他們比工匠要便宜得多,只要給予食物和一丁點金錢,就會拼命地工作;擴建結束後,他們還可以在指導下修建房子;修建房子結束後,他們還可以搞點簡單的裝修。等到商戶和居民們搬進新街道的新房屋後,這些貧民們又有了許多新工作。

  比如每個月只需要付出一丁點金錢,他們就會每天都將客人所在的街道以及他們丟棄在門口的垃圾處理地乾乾淨淨,保證沒有一絲一毫地殘餘。與此同時,街上無聲息地開了幾家舊貨商店,裡面賣的全部都是各種破舊卻又實用便宜的物品,這是清潔工拿走的、垃圾工翻檢出來的、清理工擦洗歸類好的、原本被他人丟棄的廢品。

  貴族和有錢人總是那麼浪費,但對於平民來說,購買這些東西無疑是很划算的。

  慢慢的,薩爾城原本除去繁華地區外充斥著各種垃圾的大街小巷被清理一空,乞丐的人數不知何時也漸漸的少了,除去很少一部分懶鬼,有手有腳的人比起靠他人的施捨,更樂意靠自己的勞動賺錢。一旦人心發生了這樣的轉變,所謂的“精神”也就完全地展露了出來。至少子爵夫人可以肯定地說,這座城市中的人們活得體面而快樂,而它也的確成為了附近領地中最為繁榮、美麗以及和睦的城市。

  而其餘城鎮甚至其餘貴族領地的變化也開始了……

  薩爾城無法容納下的貧民們朝四面八方流動著,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上次被強行驅趕時的傷心和絕望,無論如何,未來總是充滿希望的。

  而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女王陛下所給予的一筆擴建經費、一份旨意,以及在恰當的時候給予子爵嘉獎而已。

  子爵夫人從過去就隱約覺得,當時那個名為瑪麗的女孩和其他人相比有些不太一樣,具體有何不同,她也說不上來。這種預感在如今得到了充分的證實,而她也因此成為了社交場合最受歡迎的角色,每次都有人勸說她說上幾個“與女王陛下有關的趣事”,到最後她不得不胡編亂造,她想陛下應該不至於為這種事而生她的氣。

  順帶一提,慷慨的陛下還給她送來了一瓶特質的魔法藥水,喝完後,她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好轉。特別是小弗恩,在前不久檢測出擁有魔法師的天賦後,他沒有再表現出對魔法師的厭惡,反而說想要成為一名魔法師,將來好幫助瑪麗姐姐!

  這些都是好事。

  而她現在面臨的煩惱則是——女王陛下托阿爾德送回來的一封信。

  “夫人,怎麼了?”

  南茜進屋時,對自家夫人的表情覺得很奇怪,畢竟每次接到陛下的信時,她的心情總是很好。

  “哎,”子爵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揮舞了下手中的紙張,“你也來看看吧,茜茜。”

  南茜沒有絲毫猶豫地走了過去,既然夫人說她可以看,那麼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而等她看完後,整個人也……囧然了:“這算是什麼?”

  “這是陛下的囑託。”子爵夫人托著下巴點了點頭,“沒想到陛下連這種事情都需要親自過問,簡直就像媽媽一樣。”

  南茜:“……夫人,請別用這麼興趣盎然的語氣說這種話好嗎?”不過,某種意義上說,這個比喻還真是很恰當。

  所以蘇綠在信中很直接地說,在開宴會時,可以稍微邀請些阿爾德的同齡人。當然,只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就可以了,絕對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情。

  她並不想控制阿爾德的人生,或者誘使他做出什麼選擇,只是想借用這種方式讓他開闊下眼界。他的目光不應該只聚焦在她的身上,他有家人,也應該有朋友,未來還會有溫柔或者可愛的戀人。他是個好孩子,值得擁有這些美好的東西,世界上的鮮花有麼多朵,他實在沒必要只盯著她這顆看似在開花其實已經絕對不嫩的老樹。

  但這件事顯然她不能親自去做,首先阿爾德恐怕會察覺到,而後估計會難過;其次王都的少年少女們……有相當一部分過於倨傲。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阿爾德的確對她有某種想法的前提下。

  從心理上說,蘇綠是寧願沒有這件事的。但就算沒有,多接觸下同齡人總不是什麼壞事。

  她的這種罕見的“母性”情懷,深深地從信中表現出來,以至於讀信的二人都先後察覺了這一點。

  “這可真是……”南茜扶住額頭,“陛下有的時候真是……阿爾德他明明是喜……”

  “噓!”子爵夫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肅然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顯然不是她們應該討論的。

  南茜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感慨:“阿爾德太可憐了。”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遲鈍,還是無情……

  “這種事情是無法勉強的。”子爵夫人歎氣,“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陛下這麼做也是為了阿爾德好。”而且,她很確定,陛下之所以能這麼做,根本原因恐怕是她對阿爾德毫不動心,否則哪怕前方再多障礙,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們一一踏在腳下。

  說到底,只是不喜歡而已。

  “……也是。”想起阿爾德的身份,南茜同樣歎了口氣,雖然心中下意識地對這二人懷著某種美好的祝願,但她同時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陛下的選擇無疑是英明、冷靜而正確的。

  “既然是陛下的吩咐,就照辦吧。”

  “我明白了。”

  但很顯然,他們低估了阿爾德的吸引力。

  無需刻意邀請,聽說他將要在子爵夫人的宴會上出現,無數人都帶著孩子來赴宴了。與前兩次回來時不同,現在的男孩完全褪出了稚嫩的外表,展現出了獨屬於少年的英氣,並且,實力也達到了五級劍士,再進一步,他就能成為一名貴族。雖然地位依舊不高,但只要有陛下的“寵倖”,一切都不在話下。

  更何況,在薩爾城這地界,能參加宴會的也未必都是貴族,還有很多富商之類的家庭。對於他們來說,如果能攀上這麼一門友情關係或者親事,無疑是筆非常划算的買賣。在王都時,即便阿爾德再出色,在他真正到達某個位置之前,貴族們都不太可能選擇與他結姻,但這裡就不同了,無數人瞪大眼睛地盯著呢。

  如果不是阿爾德的父母不敢輕易為兒子“做主”,他恐怕早就有未婚妻這種東西了,只待時間一到就火速送入他臥室。

  其實蘇綠壓根不需要寫上那麼一封信。

  於是……

  悲催的阿爾德少年就這樣遭遇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生活在這裡的少年少女們不需要遵守太多的規矩,所以性格也格外活潑,很快少年就招架不住,連連敗退,落荒而逃。

  而他所跑到的地點是……

  第一次與瑪麗會面時的馬廄。

  他盤腿坐在滿是稻草的隔間中,怔怔地注視著星空。

  那個時候,年僅十一歲的他從這裡鑽出了頭,而後,見到了她。

  第一次見面時,就覺得她的長相很特殊,身上有一種……嗯,讓人覺得很可靠的氣質,聲音也很好聽,雖然脾氣……咳,稍微差了些,但是,內心一直是很溫柔的。

  嘴硬心軟,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吧?

  他……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瑪麗,現在在做著什麼呢?

  是不是和他一樣,在看著同一片夜空呢?

  還是依舊在批改檔。

  或者……在和公爵散步?

  想到最後一個選項時,少年有些不滿地抿起嘴唇。說實話,他內心深處很感激克萊恩公爵,因為對方其實對他很好,經常在武技上給予他指導。但同時,他又討厭對方肆無忌憚地接近瑪麗,不,或者應該說是嫉妒吧?所有人都認同公爵大人應該站在瑪麗的身邊,甚至樂見其成……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給他留下一丁點位置。

  就算有,也是跪在或者站在二人的身後。

  一步之遙,天差地別。

  “咦?尼可拉斯大人躲到哪裡去了?怎麼到處都看不見?”

  “走吧,他怎麼會在馬廄。”

  “說的也是。”

  “話說,這麼做真的不會惹他討厭嗎?”

  “沒關係,聽說這是女王陛下的吩咐呢。”

  “哎?”

  “不要告訴別人哦,是一位偷聽到子爵夫人談話的女僕告訴我母親的,說女王陛下有意在這裡為尼可拉斯大人選擇一位妻子。”

  “真的嗎?這種事情……”

  “咚!!!”

  一聲巨響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兩位女孩驚訝地回頭,卻發現她們談論的物件,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馬廄邊,而他的腳底,還踩著碎裂成了兩半的隔間木板。

  “尼可拉斯大人……”

  “您……”

  女孩們下意識捂住嘴,因為少年的表情看起來……陰沉沉的,很是可怕。

  阿爾德碧綠色的眼眸中燃燒著憤怒的火苗,他緊緊地盯著兩個女孩,一字一頓地問:“你們說的是真的?”

  “……”

  “說!”

  “是、是的!”

  在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剎那,少年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原本如同夜火般明亮的雙眸瞬間黯淡,看起來簡直像是個迷了路的孩子。

  ——瑪麗,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33 AM

☆、52 心碎的代價+醋海翻波+我選擇的人生

  “什麼?阿爾德走了?”正在臥室中換第二件禮裙的子爵夫人驚訝地問道。

  南茜表情憂慮地點頭:“是的,夫人。”而後她接著說,“有人看到他連夜騎馬出城了,是不是陛下她……”

  “不,應該不可能。”子爵夫人搖頭,“毫無預兆……”如果真有那種事情,至少會有人來通報,以讓她做好幫忙“圓場”的工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然。她抿起唇,“去查查看!”

  “我明白了。”

  而另一邊,那兩位無意中碰到阿爾德並直接引發他舉動的少女也已然將她們所遭遇的事情選擇性地說了出來,大部分女性天生是藏不住話的,更別提她們某種意義上說還被“驚嚇”了。

  南茜顯然不是泛泛之輩,三言兩語就套出了一些端倪,而後將那位“亂說話”的女僕一起帶到了子爵夫人的面前。心中有鬼的女僕很快就顫抖著招供了。她因為這個“消息”而得到了不少的錢財,但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白掉的餡餅,現在她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而在子爵夫人和南茜看來,這位看來不顯眼的女僕所帶惹的禍無疑是非常大的。

  前者思考了片刻後,說道:“我要寫信給陛下。”

  “可是……”真的趕得及嗎?

  “就算這樣也要寫。”子爵夫人扶額,“不管怎樣是我這邊出現了差錯,只希望後果不要太嚴重……”如果陛下因此而受到了什麼傷害……或者阿爾德他……

  “我真是不敢想下去了。”南茜雙手抓住心口。大抵人都有這樣的心理,生活地越幸福,就越害怕變故的發生,尤其是不好的那種。她歎了口氣,“那她怎麼辦?”說話間,她將厭惡的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僕。

  子爵夫人思考了下,回答說:“暫時關起來吧,也許陛下會有事情想問她。”

  “嗯。”

  “夫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在得到這樣的“判決”後,女僕的臉上變得更加蒼白,她哭喊出聲,“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

  “現在知道說這種話,那將主人家的秘密洩露的時候你去了哪裡?”南茜打開門,示意衛兵進來將她拖出去,“看好她,不要讓她做什麼傻事。”

  “是!”

  與此同時,阿爾德正一路騎馬狂奔在回王都的路上。

  當初蘇綠在公爵的護送下回王都,日夜兼程的情況下用了半個月;而阿爾德卻只用了七天,利用沿途不斷換馬的方法,以及……不眠不休的毅力。

  等到回到王城時,他整個人風塵僕僕,看起來簡直像打了一場仗。倉促的心情讓他直接沖進了王宮之中,看守的衛兵反應不及之下,剛想與其他人示警,卻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拉住。

  “那是阿爾德大人。”

  “啊?”衛兵遠望了下少年幾乎消失的背影,“好像真是……他怎麼跑得那麼快?”

  “他每次外出回來都跑得那麼快的。”另一個衛兵笑著說,“不過,這次看起來格外狼狽,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而此時,蘇綠正在書房中整理書架。

  繼位後,她沒有沿用老國王的書房,對她那說,那裡的裝修也好裝飾也好,都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口味。而且稍微待久了一些,就會感覺到牆上那些“少年”正在盯著人看,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太舒服。而改建什麼的又太過麻煩,所以乾脆就另外找了一間房屋充當此用。

  她不喜歡太大的房間,也不喜歡將房間擠地太滿。

  所以她的書房不大又顯得較為寬泛。

  書桌和座椅擺在正對著門的方向——本身她是想擺在窗邊的,不過卻被公爵和阿爾德聯手駁回了,理由是這樣很容易遭受襲擊。以這桌椅為中心的直徑兩米的地上鋪設了圓形地毯,雖然踩上去柔軟卻沒有什麼多餘的毛,圖案也相當簡潔大方。

  而在書桌及閘之間,又擺放了幾張形態各異的座椅,供前來議事的其他人坐。

  書桌的左側是一個專供休憩的小房間,而右側則擺放著一隻暗紅色的書架,上面擺放著蘇綠經常使用、正在看和覺得可以長期看的書籍。而書架的背後又另有乾坤,繞過去就會發現在落地窗邊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圓桌和一些座椅,上面放著一隻棋盤和幾本書籍。

  蘇綠有時會在這裡一邊看書,偶爾也會邀請公爵大人下上一盤棋,雖然棋藝比後者差上許多,但她覺得他“明明面對臭棋簍子卻努力考慮該怎樣才能贏得不那麼乾脆”的模樣實在很有趣。當然,更多時候,阿爾德會提著一堆點心過來找她喝下午茶。

  每隔一段時間,蘇綠就會稍微收拾下自己的書架,將決定不再看的書籍從上面抽下,放到一旁的桌上,以讓其他人送回去,順帶送來一些新的。

  今天依舊如此。

  “咚!!!”

  門突然被大力地推開。

  因為蘇綠現在的姿勢是側對著門,所以她完全看不到門邊的景象。不過,即便這樣,她也知道來人是誰,整個王宮……或者說整個國家之中,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闖她書房的人,屈指可數。好吧,就那麼一個。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方沒有回答。

  蘇綠也沒在意,因為之前有過這樣的經驗,她想回頭時卻被對方大喊著阻止了,說著這樣的話語——“啊啊啊,瑪麗你等下!等我先把禮物拿出來!”,所以她繼續背對著少年說:“不是說可以待久一點的嗎?那邊怎麼樣?”

  “……”

  蘇綠撫摸著書脊的手停下,微皺起眉頭,敏銳地覺察到阿爾德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一旦起了疑心,就容易注意到某些剛才被忽視掉的細節,比如說……

  他的呼吸很急促?

  雖然平時也是一路跑回來,但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她正準備轉身,突然聽到身後人如此說道:“你就那麼不希望我回來嗎?”

  “……”這次,不回答的人輪到蘇綠了,她將抽到一半的書推了回去,緩緩轉過身,“你這是什麼……”話音未落,她的手腕已經被另一隻手抓住,而她的背脊則狠狠地被壓到了書架上。在兩人的相處中,蘇綠還是第一次被阿爾德這樣粗暴地對待,這讓她訝然到了忘記憤怒,有些怔忪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他一看就是經歷了漫長而匆忙的旅程,髮絲淩亂,臉孔和衣物上還沾染了些許灰塵,平時總是一見她就展露出的燦爛笑容消失了,碧綠的眼眸中靜靜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嘴唇緊抿,顯現出一個無聲地彰顯著憤怒的弧線。

  默默地對視了片刻後,少年啞然開口:“瑪麗,為什麼?”

  蘇綠覺得相當地無語,這傢伙到底是受什麼刺激了?一回來就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他是被瓊瑤男附體了嗎?接下來她要不要說“聽我解釋!”,然後他再回答“我不聽我不聽”啊?

  很顯然,她“不夠誠懇”的態度再次激怒了對方,阿爾德捏緊她的手腕,低喊出聲:“回答我啊,瑪麗!”

  蘇綠皺緊眉頭:“你弄疼我了。”不僅是手,還有背。

  “……”阿爾德下意識地鬆開手腕,但緊接著露出了某種痛苦到了極點的眼神,“我真的很怕傷害到你,連稍微想像下都做不到,但是瑪麗,你為什麼就可以肆意地傷害我?”

  “你指的是什麼?”

  “你就一點都不在意我嗎?”

  “……”什麼叫雞同鴨講?這就叫。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少年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捧起女孩的臉孔,掌心感受到的滑膩如同一彎清泉,幾乎將他滿身心的疲憊與怒火全部澆熄,但緊隨而來的,就是濃重的悲哀,“我是這樣的……明明這樣的……”明明是這樣的喜歡啊……為什麼她會不知道?不,她這麼聰明一定是早就知道的吧?所以才會用那種方法來拒絕。

  太過分了!

  瑪麗真的太過分了。

  即使她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喜歡她就好了。

  他早已接受了他們身份差距巨大的事實,在努力之餘甚至做好了她在某一天會與他人結婚生子的準備。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那也一定不是她的錯,只是他不夠努力而已。而到那時,也許他的願望會變更成“只要待在她身邊,一直注視著她就好”。

  但是,在她的眼中……

  連這種卑微的想法都是奢望嗎?

  連這種卑微的想法在她看來都是多餘的嗎?

  她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推開嗎?

  太過分了!!!

  蘇綠的心中泛起些許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伸出那只可活動的手,想要阻止些什麼。

  但阿爾德卻先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而後快速地低下頭,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吻了下去。

  少年不懂得什麼叫做“接吻”。

  他只是看到其他較為年長的騎士對自己的“情人”做過這樣的事情,那相當讓人害羞的動作和聲音總讓他在第一時間捂著嘴轉過頭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看。他因此還被其他人嘲笑過,但是……但是……他知道那是非常親密的人才可以做出的動作。

  在這世上,他只想和一個人那麼做。

  就像此刻……

  她漂亮的黑髮挽了起來,身上穿著一件白色裙裝,除去一頂銀色的王冠外什麼首飾都沒有佩戴。這卻無損於她的美貌,至少在他的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麗也最高不可攀的存在。白皙的臉孔泛著細瓷般的光彩,雙眉不像其他女性那樣畫的又細又彎,卻與她所展現出的氣質很搭,被遊吟詩人稱讚為“夜幕西垂,星光閃耀”的眼眸難得地沒有了平時的鎮定自若,泛起了一絲罕見的茫然,紅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來不及說出口。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熱氣噴灑在她的臉上,與她的呼吸相交融,幾乎也能感覺到從她口中溢出的甜美味道。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或者說,現在的少年已經完全被憤怒、悲傷與本能所驅使著,才做出了這在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舉動。

  不過,不知為何……一點都不覺得後悔,這大概是因為……他其實想這麼做已經很久很久了。

  【滾!】

  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到的蘇綠腦中突然泛出了這樣一聲低喝。

  下一秒,原本還氣勢洶洶地壓著她不斷湊近臉孔的少年如同被什麼擊中了般,猛然倒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到對面的牆上,在發出一聲驚天巨響後,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緩緩滑落在地。

  剛回過神的蘇綠不免又再次愣了下,隨即下意識地扶著額頭,她注視著牆上那清晰可見的蛛網狀裂紋,又看了看坐倒在地的少年,覺得這事態的發展還真是讓人目不暇接。

  “陛下?”

  就在此時,被屋內巨聲吸引而來的衛兵敲起了門。

  蘇綠知道,如果她不快速做出回答,對方一定會破門而入。於是她喊道:“沒事,不用進來。”

  “是!”

  才剛舒了口氣,她愕然地看到自己的面前居然出現了一根蓄勢待發的透明長箭,目標所指不是阿爾德還能是誰?她連忙一把握住箭。

  【給我等一下!】這傢伙發什麼瘋?

  【……】

  【給我停下來,你還想我在這個世界多待多久?】

  【……】

  下一秒,長箭消散無形。

  緊接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的阿爾德輕咳出聲,捂住嘴的手指中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他的傷勢很嚴重?】

  【死不了。】

  蘇綠咬牙,今天這一個個人是怎麼了?都給她玩什麼酷拽帥?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又聽到人字拖那傢伙說——

  【不用管也沒關係的啦~妹子你放心,我出手還是很有分寸的,括弧笑。】

  他的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吊兒郎當,好像剛才的“冷豔高貴”只是她的錯覺。

  蘇綠抽了抽眉梢:“……”那可疑的最後一句是怎麼回事?而且,所謂的“分寸”,就是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嗎?

  【你剛才又用了護盾?】

  【啊哈哈,一不小心就……】

  【……】她和這個世界到底是多有緣分?看來時間又要再次延長了。

  【下次我會注意的。】

  【你還想有下次?】

  【那小子身上都是肌肉,我這不是怕你揍他的時候手疼嗎?】

  某人厚顏無恥地說著這樣的話,隨即又提出了一條更加不靠譜的建議——

  【我建議你把這小子給稍微處理下。】

  【處理?】

  【是啊。春天的時候,主人們為了防止小狗到處發情惹禍會把它們送去醫院閹掉。我覺得這個方法真的很不錯,一勞永逸哦親。】

  【……再見。】

  【真的不考慮下嗎?】某人依舊不死心。

  【閉嘴!】

  【嘖。】帶著這樣一聲不滿足又略有點傲嬌意味的輕哼聲,某人再次默默消失,但蘇綠知道,他其實只是裝作消失,說不定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呢。別問為什麼,她就是知道,因為他太猥瑣了!不過,托這個衝動的傢伙的福,她的“女王時光”恐怕又要增長了。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快步走到少年的身邊——繼位後她對自己衣裙的裙擺再次進行了修整,現在無論是走動還是跑動都無需自虐地一直提著它,她蹲下身一手搭在他的肩頭,問道:“傷得怎樣?”

  不斷咳嗽著的少年身體顫了顫,肩頭整個地僵硬了,終於完全恢復理智的他抬起頭怯怯地看了眼蘇綠,而後……暈了過去。

  蘇綠:“……”他注視著倒在她懷中、糊了她一身血的少年,頗有些無語。不過,她很確定這孩子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學不會裝暈逃避責任,恐怕是真的失去了意識。而且,時辰那傢伙的話真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所以她很快就站起身,將他扶到牆上靠好,快步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正準備喊衛兵來抬人,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正站在門口。

  面面相覷之下。

  公爵輕咳了聲,放下還保持著“準備敲門”動作的手,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下行禮:“陛下。”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記得並沒有召他來議事。

  青年回答說:“我在附近聽到了這裡傳來的聲音,就過來看看。”雖然衛兵說裡面傳來了女王陛下的聲音,讓他們退去,但他並不會因此而放鬆警惕。事實上,這也可能是因為陛下被劫持而被迫說出這樣的話,或者乾脆有人使用秘術冒充陛下發出聲音……這些伎倆衛兵無疑是不清楚的,所以他決定再次確認一下。

  看來果真是想太多了,略覺尷尬之餘,他也松了口氣。

  “麻煩你了。”蘇綠很快就瞭解了對方話語深藏的意思,如果是她,也的確會這樣懷疑。不過,來得正好,她索性將門全部拉開,“阿爾德就拜託你了。”

  “他回來……這!”青年驚訝地注視著屋中的慘像,“果然有人來襲擊嗎?”

  蘇綠:“……你就當是吧,總之,先把他送去治療吧。”

  克萊恩:“……”什麼叫“當是”?陛下,您敢再不負責任一些嗎?

  話雖如此,人命關天。

  而且像陛下這樣的謹慎的人,既然能開玩笑,就說明真的不會再發生什麼危險。於是青年快速走進屋內,直接將阿爾德送到了王宮中的藥劑師處。

  與老昆汀不同,能在王宮中侍奉的藥劑師無疑都達到了中級水準。他們大多是具有一定魔法天賦卻沒有希望成為正式魔法師的人,因此將發展方向轉為了藥劑師。除去普通藥劑外,他們還能配置一些魔藥,比起普通藥物要管用得多。

  反正左右也沒什麼事,蘇綠在稍微處理了下書房後,索性也散步走了過去。到達時,對阿爾德的治療已經結束,他傷的不算重,但也絕對不算輕。斷了幾根肋骨,內臟也稍微受了些傷,然後背脊整個地淤青了。喂他喝下魔藥並裹好繃帶後,藥劑師將他放在了只供貴族使用的豪華病室中——規矩再大,也比不上陛下的寵倖。能留在宮中的,幾乎都是人精。

  再說了,沒看到是公爵親自送來的嗎?

  多麼和諧友好令人感動的兄弟(姐妹)關係啊!

  某種意義上說,陛下還真是強大。

  等等!

  阿爾德大人可是陛下的首席騎士,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唯一能打敗他的人只有……

  某些人隱約地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這壓根不是什麼關係和睦,而是爭風吃醋到直接動手啊!

  於是,悲催的公爵大人名聲再次被毀——因為醋海翻波而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下毒手什麼的……下完毒手還裝好人把人送到藥劑師那裡什麼的……在陛下來後還賣好什麼的……最終還得到了陛下的誇獎什麼的……

  嘖嘖嘖,真是太陰險了!

  所以說,真相只有一個——

  紳士什麼的從來都是騙人的,不過是披著紳士外皮的變態而已!

  當然,此時此刻的克萊恩還不知道自己的風評即將差到某種可怕的程度,他只是略帶擔憂地詢問著蘇綠:“陛下,是否要加強您身邊的防衛?”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不需要。”蘇綠搖頭。

  “可是……”

  “你想太多了,沒有什麼刺客。”

  “那阿爾德……”

  “因為不聽話,被我揍的。”

  公爵:“……”誰信啊?!

  可是……陛下的表情好像很誠懇,所以說……在以往的日子裡,他沒有把這位小心翼翼的女王陛下得罪得太嚴重吧?

  應該……沒有吧?

  當阿爾德恢復意識時,時間已然到了晚上。

  初夏的天氣還算不上炎熱,夜間獨有的涼風從微開的視窗中吹入,帶來一絲又一絲沁涼的氣息。淒冷的月光透過隨風飄揚的薄紗窗簾灑入屋中,地面潔白地像結了一層輕霜。

  雖然沒有被這皎潔的月光照耀,阿爾德卻覺得自己的心口也籠上了一層厚厚的霜雪,寒冷的氣息從骨頭縫中透了出來。

  瑪麗……

  應該不會再理他了吧?

  在他做出那種失禮的事情後。

  他從被中伸出雙手,頹然地捂住臉孔,而後測過身,不顧身體的疼痛,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掌心很快濕潤了起來,從小就很少哭泣的他,現在居然像個孩子一樣流出了眼淚。

  明知道這樣的行為是不體面的,卻完全壓抑不住。

  因為心口……實在是疼痛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瑪麗……

  瑪麗……

  “瑪麗……”

  少年難以抑制地呢喃出聲。

  “什麼?”

  “!!!”阿爾德原本微微顫動的肩頭瞬間僵住,下一秒,他如同一隻彈簧般猛地從床上做起,“瑪麗?”

  “你是想死嗎?”從黑暗中走出的女性瞳孔中映照著皎潔的月光,看起來神秘而深邃極了,“想死可以直說,我也就不用浪費藥水和繃帶了。”

  “……”一如既往的不太好聽的又含著關懷意味的話語,讓他覺得很親切,卻無法像以前那樣抓著頭髮傻笑出來。他所能做的,只有低下頭,雙手捏緊被子,像個即將被訓斥的孩子。

  蘇綠注視著某人耳朵耷拉下來可憐兮兮的模樣,再聯想起他下午時霸氣側漏的樣子,真心覺得違和感要爆掉了。但是,後者她只想揍,前者倒是可以好好地談一談。

  她走到床邊,直接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少年的身體抖了抖,似乎更緊張了。

  而這時,蘇綠發現了一件事:“你哭了?”

  “……”阿爾德連忙用乾燥的手背在臉上一頓蹭,“沒、沒有。”

  “哦?”

  “真的沒有!”仿佛為了證明可信度,他轉過臉,露臉給她看。

  雖然臉孔上的痕跡被“毀屍滅跡”,但是,碧綠色的眼眸還是濕潤一片,它映照在皎潔的月光下,水波蕩漾,看起來倒很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

  蘇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因為她突然覺得這個熊孩子很有施展“美人計”的潛質,成功地把少年再次嚇得顫抖。

  隨即,她說:“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少年再次低下頭,捏緊被子:“嗯。”

  “今天那樣的情況,我不希望再次發生。”蘇綠沒有什麼掩飾,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

  “現在,告訴我,驅使你那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從未見過他那麼失態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瑪麗……不知道?這麼說……那個時候他聽到的話,難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真是太過……他下意識抿起唇角。

  蘇綠冷靜地注視著少年的側臉:“當然,不想說的話你也可以選擇不說,我不會再次逼問你。”

  “我說!”不用思考,他就做出了選擇,因為直覺告訴他,如果現在不說,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些什麼了。

  而後,他緩緩地敘述出了自己之前聽到的話。

  蘇綠越聽越是囧然,到最後,慘不忍睹地合了合眼眸:“我說,你脖子上的那玩意只是裝飾品嗎?”

  “……”TAT不管怎麼說這說法也……略過分了吧?雖然似乎是事實……

  “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你也會相信?”

  “對不起……”少年低聲道著歉,當時他被刺激地太厲害了,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從來趕回的旅途更是讓他的精神疲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才……

  “你才幾歲?”蘇綠毫不客氣地繼續噴他,“毛都沒長齊我給你找什麼妻子啊?”

  “我……”阿爾德下意識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什麼?”蘇綠挑眉,“難不成你又想脫褲子給我看?”

  “……”那種事情……做不到呀!

  “別露出那種為難的臉色,好像你沒做過似的。”

  “……”QAQ求別提黑歷史……那種事情他已經很久都不敢回憶起來了好嗎?實在是……實在是……啊啊啊!無法直視啊!

  “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蘇綠接著說道,“我的確囑咐了子爵夫人一件事,不過不是你說的那件,我並不想左右你的人生和命運,你大可以放心。”

  “不、不是這樣的……”少年有些緊張地扭頭看向少女,猛地搖了搖頭,語調緊張語氣卻堅定,“人生什麼的,命運什麼的,瑪麗你喜歡的話就儘管拿去好了,只是……只是……能不能別讓我離你太遠?”

  “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的。”蘇綠的回答可以說是“冷酷無情”,不過早在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後,她就覺得自己必須說清楚。明明知道這是段無望的感情還給予對方希望,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無情的舉動。她不喜歡麻煩,只愛快刀斬亂麻。雖然她遲早要走,到時候時間也會回流,但既然事情攤開了,就必須做出抉擇。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起碼在這件事上,她崇尚的是簡單原則。

  當然,她也可以通過催眠強行改變這件事,但不到萬不得已,蘇綠不想這麼選擇,這不符合她的思維模式,對阿爾德也不公平。

  “……”少年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低聲說,“是的,我明白的……我配不上你……我的地位和實力……”

  蘇綠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和地位與實力無關。”她認真地說,“如果我喜歡你,這些都不是問題,哪怕丟棄王位和其餘一切我也會選擇站在你的身邊。但現在的我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我認為,答案很明顯。”

  “……”

  “至於你今天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答案。”蘇綠接著說道,“第一個問題,就像你一樣,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事實上,我隱約察覺到了你的想法,本來是想用較為委婉的方法讓你死心,但現在看來還是直接說明會比較好。長痛不如短痛,拖下去對你和我都沒有好處。”

  “……”

  “第二個問題,我並不是不在意你,恰恰相反,我很在意你。”

  阿爾德的眼神重新明亮了起來,其中隱含著希望的火光。

  在這一秒,蘇綠稍微有些心軟,但她知道,這樣的話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費了,為了這個孩子的未來,她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半途而廢。所以她堅定地澆滅了這點火苗:“但那只是長輩對晚輩的在意。”

  被打破了最後一絲希望的阿爾德難以自禁地說道:“我只比你小一歲!”

  “那又如何?”蘇綠攤手,“我不信你沒感覺到,我一直像照顧孩子一樣對待你。”

  “……”是的,不是沒有感覺到,而是自欺欺人。如果把瑪麗對他的溫柔,全部當成了“長輩的照料”,那他也未免太可悲了一點,因為……因為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長輩啊……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可能就是你。”蘇綠略含深意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顯然,這玩意我給不了你。”

  阿爾德下意識地喃喃低語:“……只要你想給,就一定能給。”

  “是的,當然如此,但是很可惜,我沒有犧牲自己成全你的精神。”蘇綠越加冷漠地回答說,“因為比起你,我更愛我自己,我不會因為同情或者心軟就委屈自己。”

  “……”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少年如同做夢般恍惚地回答說。

  “很好。”蘇綠點了點頭,“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事情嗎?”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你喜歡怎樣的人?”

  “誰知道呢。”蘇綠笑了,“別說什麼‘我想變成你喜歡的模樣’這種傻話,誰都不可能成為另外一個人。那到時候,哪怕我真的愛上你,愛上的也不是阿爾德•尼可拉斯,而是另外一個人。”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蘇綠搖頭,“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在那之前,她估計就已經離開了。

  “……”

  “那麼,就這麼說好了。”她點了點頭,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早點養好傷回來工作。”

  阿爾德驚訝地看她:“……你還願意讓我做你的騎士?”

  “為什麼不?對我來說,你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當然,如果這份工作讓你覺得痛苦,你隨時可以離開。就像之前所說的,我並不想掌控你的人生,一切都聽憑你的心願。並且,只要我還在,在我能力範圍內,沒有人可以威逼你做出不想要的選擇。”

  “……謝謝。”她對他真的很好,可惜卻不是他想要的。

  他覺得又甜蜜,又痛苦,整個人仿佛被丟入了冰與火的夾縫中,一會冷一會熱,難受到了幾乎無法忍耐的地步。

  可即便這樣……

  即便這樣……

  “那麼,晚安。”

  就在女孩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屋中,少年突然叫住她——

  “瑪麗!”

  蘇綠頓住腳步,側頭看他:“什麼?”

  “我喜歡你!!!”

  “……”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歡!!!”

  “……”

  聲嘶力竭地喊完這兩句話後,少年抓著頭髮,燦爛地笑了:“總覺得……不說一次真的很可惜啊…”手滑落,“咦?真是,我可是女王陛下的首席騎士,怎麼這麼容易就……”揉眼睛,“真是……”但是,就算這樣,“你不會騙我吧?”

  “什麼?”

  “你說,我的人生和命運由我自己來掌控。”

  “當然,”蘇綠笑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有最基本的信任?”

  “那麼,我選擇繼續喜歡你!”

  就此放棄什麼的……怎麼可能做得到?!放棄了這一點,簡直就好像放棄了他自己一樣。

  “……”

  “拒絕我是你的自由,繼續喜歡你則是我的事,你沒有權力干涉!”少年神態虔誠,一字一頓的話語中帶著某種斬釘截鐵、一往無前的氣勢,“哪怕這份感情註定得不到任何回報,你也不能阻止我的付出。”

  “……”

  “因為我願意!”

  “……”

  “這就是我為自己選擇的人生和命運!”

  “……”所以說,她之前的一番口水都白費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38 AM

☆、53 面臨抉擇+煙花一樣的存在

  如果讓蘇綠用一個詞來給阿爾德下總結,那無疑是——熊孩子!

  好好說話根本不聽啊!

  但是,話又說到這個地步了,對方依舊不改變想法,她也沒辦法,總不能使用精神催眠來強行逆轉吧?起碼,在他對她造成困擾前,她並不想這麼做。

  於是,這兩個心知肚明的人的生活,居然詭異地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

  “瑪麗!”

  “……什麼?”

  “你今天有沒有稍微喜歡我一點點?”

  “……沒有。”

  “這樣啊。”少年抓了抓頭髮,雖然依舊失落,但還是燦爛無比地笑了,“明天我會繼續努力的!”

  蘇綠扶額:“我都說了吧,你再怎麼努力也是沒用的。”

  “可是,除了努力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到達目的地的方法啊。”阿爾德歪了歪頭,以實在到讓人吐血的態度回答說,“再說,比起不努力而失敗,我寧願努力而失敗,起碼我可以盡可能地說服自己‘沒有什麼遺憾了’。”

  “……呵呵。”該說他的要求真是低嗎?

  沒錯,每天蘇綠都會經歷一番同樣的對話。

  怎麼說呢?被人當成boss來天天刷的感覺還真是微妙。

  微妙極了。

  直到……

  “陛下。”

  “公爵?”蘇綠稍微有些疑惑地注視著不請自來的公爵大人,這位一直恪守著禮節的青年很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麼解釋只有一個——“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不……並非如此。”單膝跪在地上的青年搖了搖頭。

  蘇綠挑起眉:“先坐吧。”

  “是。”

  坐好後,克萊恩稍微組織了下語言,而後悲催地發現——還是不太說得出口。

  “看你的表情……”蘇綠雙手交叉托著下巴,微笑著說,“我幾乎以為你是在向我求婚的。”

  “……陛下,您想太多了。”公爵艱難地吐槽——沒錯,自從跟隨這位陛下後,他就學會了這個不太紳士的技能,“我真的沒有這個膽子。”

  “呵,你是在蔑視我嗎?”

  “……不,只是為了表現您的尊嚴無人可以褻瀆。”

  蘇綠嗤笑了聲:“狡猾的男人。”她換成單手托腮,“那麼,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青年沉默了片刻,回答說:“我是為阿爾德而來?”

  “哦?你是想向他求婚?”

  “陛下!”克萊恩扶額,“請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雖然的確有些貴族……咳咳,有著這種奇怪的……咳咳咳,愛好,但是我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他抬起頭,露出疑惑的神色,“您在做什麼?”

  “啊,沒什麼,只是拿這個從寶庫中找到的魔法水晶記錄你剛才的模樣罷了。”蘇綠輕描淡寫地說。

  “……您想做什麼?”不好的預感……

  “你剛才臉紅的樣子看起來挺可口,我想,應該有很多貴婦和少女……甚至某些男性願意花錢來特意觀看。我應該嘉獎你的,又為充實我的私庫……不對,是國庫做出了傑出貢獻。”

  悲催的公爵:“……什麼國庫啊,您都說了是自己的私庫吧,突然改口我也聽到了!”

  “槽吐得不錯,繼續努力。”笑。

  “……”雖然不知道這位惡劣的女王陛下話中的真實含義,但青年直覺那並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他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回到原點——話說話題到底是什麼時候歪成這樣的,“陛下,不知道我是否對您說過,我有一位老師。”

  “我聽說過。”見對方想好好談話,蘇綠也斂起笑容,同樣認真地回答說,“似乎是一位強大的劍聖?”

  “是的。”公爵點頭回答說,“我的老師——羅伊•霍布斯的確是一位劍聖,在收我為徒的時候就已經是了。我年少時曾經跟隨他學藝,但在……父親去世後,我便回到這裡繼承了公爵之位,在那之後,見他的機會就少之又少。”

  蘇綠認真地傾聽著。

  “前不久,老師來看我,並且無意中見到了阿爾德。”

  話說到這個地步,蘇綠想不明白都不行。

  “所以說,你的老師看中了阿爾德的天賦?”

  “是的。”青年再次點頭,“我從前就說過,阿爾德的天賦更甚於我,被老師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嗯,所以?”她示意對方繼續說。

  “所以……”克萊恩猶豫了一下後,接著說道,“阿爾德畢竟是您的首席騎士,如若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蘇綠指尖點了點桌上閃爍著粉色光芒的漂亮多面晶體,“一切任憑阿爾德的心意,他若想去,我不會攔他;他若不想去,我也不會逼他。”

  “您的寬容堪比天空。”

  “呵……”蘇綠笑了聲,“就算溜鬚拍馬也是沒用的,我的公爵大人。”她舉起手中的粉晶,“現在你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花多少錢能把自己的黑歷史從我這裡買走呢?”

  公爵:“……”他就知道……結果一定會變成這樣!

  【妹子,你還真是惡趣味呢。】

  【有嗎?】

  【有!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欺負他?為什麼不來欺負我?】

  蘇綠:“……”前半句也就算了,後半句是怎麼回事?抖M的渴望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閉嘴!】

  【嚶嚶嚶嚶,你這個負心人……用完就丟什麼的……】

  蘇綠抽搐了下眼角,她發現某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今天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死給你看!】

  【嗯,去死吧。】

  【……】某人淚奔而去。

  為什麼喜歡欺負公爵?

  那還用說嗎?

  當然是因為這種看似一本正經的人欺負起來最有趣了——他們那明明想竭力保持淡定的神色卻終於忍不住破功,並因此感覺到懊惱的樣子——不管看多少次都讓人覺得興趣盎然。

  也許是因為她的視線實在是太過“惡趣味”,公爵默默地抖了抖,而後毅然決然地道別離開了。

  青年走後,書房中再次恢復了寂靜。

  蘇綠手指輕敲著黃褐色的木桌,沉吟了起來。

  嗯,阿爾德的話,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而此刻的少年,也正在思考同一件事。

  阿爾德坐在樹梢上,背靠著樹幹,修長的腿一隻盤起,一隻腿在空中晃悠著。這地方可以說是他的“風水寶地”,因為……當瑪麗處理完檔走到落地窗前讀書時,正巧不當值的他就可以看到她了。

  現在的她……似乎還在忙呢。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低頭思考了起來。

  公爵的老師,一位劍聖,並且願意收他為弟子,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只是……

  那位老人要帶他離開修行。

  他不想離開瑪麗身邊。

  但同時……

  對方的話在他的腦中浮現——

  有著劍聖頭銜的老人並不像游吟詩人所傳頌的那般高大威武,恰恰相反,他個頭很矮,大約不到一米六,及耳的頭髮與八字鬍花白,笑眯眯的,看起來和藹極了,就外貌而言,簡直就和普通的老人沒什麼兩樣。

  但是,已經成為五級劍士的阿爾德卻能看出,這位看似矮小的老人體內到底蘊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只要他想,看似繁榮的王都轉瞬之間就會化為人間地獄。

  無知,無懼。

  有知,同樣也就有了懼。

  但他不會因此而退縮,因為有必須要保護的事物。

  “孩子,你的眼神很不錯。”

  老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何而來?”

  面對他近乎無禮的詰問,對方居然很誠實地回答說:“我叫羅伊•霍布斯,克萊恩帶我來的,我為你而來。”

  “……”

  “好了,孩子,不要用那種戒備的眼神看著我,你知道的,如果我真想大開殺戒,這座城市很少有人能活下來。別露出更可怕的眼神,我又沒真想那麼做……”

  “……”

  一番嘮叨後。

  阿爾德終於知道了對方來此的真正目的。

  他本來是想回絕的,但是……老人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你有想要追求的東西吧?”

  “……是又如何?”

  “那你應該明白,追求需要力量,你之所以沒有得到,不是因為不夠努力,而是因為沒有得到與那寶物想匹配的力量,我說的沒錯吧?”

  “……”

  “當你擁有力量……比如我,現在去和你的王說想帶走你,她恐怕會二話不說地答應。”

  “瑪……陛下才不會這麼做!”阿爾德肯定地回答說——他比誰都相信這一點。

  “原來如此,”老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你想得到的寶物……是自己服侍的君主啊,這可真是了不得的宏願。”

  “……”

  與之匹配的力量啊……

  雖然,他不認為瑪麗會因為力量而屈服,但是……他的的確確太弱小了。

  就算瑪麗真的選擇了他又如何?一定會有很多人反對吧?一定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而且……

  “阿爾德?你站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少年茫然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居然跳下樹,摸到了女王陛下的書房門前,他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髮,“抱歉……不知不覺就……”

  “進來吧。”原本打算回臥室的蘇綠側過身,讓開了一條路。

  “……嗯。”

  少年走進去後,蘇綠命令侍女端來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她親自將這些東西端到落地窗邊的桌上放好時,他依舊在發著呆。

  她坐到他的對面,在一隻紋路精美的杯子中倒上紅茶,推到了少年的面前。而後為自己的杯子注滿紅茶,一邊喝一邊安靜地等待著。

  約半個小時後,阿爾德驀然回過神來,他看著窗外越加昏暗的天色,和氣定神閑地坐在他面前喝茶的少女。

  “瑪麗……”

  “做出決定了嗎?”

  “……”

  “我明白了。”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看你的臉就明白一切了。”蘇綠笑了笑,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走之前,記得回去和你的家人告別。”

  “……”少年垂下頭,耷拉著耳朵,失落地說,“你都不挽留我嗎?”

  “不。”

  “……”TAT太過分了……

  “因為如果我這麼做的話,你肯定會留下來。”她太瞭解他了。

  “……”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我沒有插手的資格。”

  “我……太弱了。”阿爾德深吸了口氣,說道,“今天碰到那位老人時,我真的很害怕,因為他如果想做什麼,我根本無法阻擋。那種無力感……我不想再次嘗試,所以……所以……”他的目標並非是想得到什麼“寶物”,因為那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一切從來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他所唯一想做的只有——努力變得更強,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她。

  “沒什麼好丟臉的。”蘇綠回答他說,“只要是人類,都有恐懼之心。接受它,克服它,才能更進一步。那些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是無所畏懼的人。”

  “瑪麗你也會害怕嗎?”

  “當然。”

  “哎?那你害怕什麼呢?”

  “天氣太熱吧。”

  “……那是什麼啊?!”完全是在耍他吧?

  “開玩笑的。”

  “……”

  又沉默了一小會後,少年認真地說:“瑪麗,我和你約定,下次回來時,我會變得很強很強。”

  “嗯。”蘇綠點頭,“我相信。”

  “到那時,我不必再向任何一個人屈膝,”阿爾德站起身,單膝跪在少女的面前,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除了你。”他只願意跪在她的面前,將所有能得到的東西一股腦地奉上,“所以,瑪麗,你能不能也和我約定一件事?”

  蘇綠歪頭想了想,回答說:“如果是什麼‘回來之後就和我結婚’之類的事,你可以免開尊口。”

  “……不是啦!”雖、雖然很想這麼說,但他知道一定會被拒絕的。

  “唔,那你可以說說看。”

  “你之前說,”少年深吸了口氣,“一直以看孩子的目光看我。等我再次回來時,一定不會再是個孩子了。所以,到那時,你……能不能正視我?”

  “你的要求就是這個嗎?”蘇綠覺察到一種微妙的感覺,就好像是從小養大的小鳥終於長出了全部的羽毛,想要離開父母身邊振翅高飛——有點心酸又覺得自豪。

  “是的。”

  “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再次見面時,我會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如果真的還能再見的話。

  “那麼,約定了!”阿爾德瞬間綻放出一個太陽般的開心笑顏,一把將她的手貼在心口處。

  “嗯,約定了。”

  次日,阿爾德走了。

  他回到了家鄉,去與自己的家人告別。

  再之後,他跟隨霍布斯去了不知什麼地方,歸期未定。

  對此,蘇綠覺得……怎麼說呢?

  稍微有些不太習慣啊。

  【哼。】

  “……”

  【哼哼。】

  “……”

  【哼哼哼。】

  【你做什麼?】

  【哼哼哼哼。】

  蘇綠扶額,算了,這種傢伙無視掉就好。

  【嚶嚶嚶嚶……】

  【滾!】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腳步。

  轉眼間,“瑪麗”的十六歲生日到了。

  雖說在這個世界十五歲的孩子就可以結婚生子,但十六歲的生日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因為這是“成年”的代表。

  而蘇綠在生日宴上,不得不面臨這樣一個悲催的問題——她被逼婚了。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時,她簡直是無語極了。在現代時哪怕她已經二十多歲,也沒人向她逼婚,結果現在居然遭遇了這種事,人生的境遇真是難以捉摸。

  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不難理解的。

  因為她名義上的“父親”,就是在十六歲那年迎娶了王后,開啟了自己“種馬”的一生。而作為王,總需要一個繼承人,這是責任也是義務。

  但顯然,蘇綠不打算擔負責任也不打算履行義務。

  面對勸諫者,她如同冬天般寒冷,以此來表達自己堅定的態度。

  比如說——

  “陛下,請慎重考慮……”

  “閉嘴,再敢說我就嫁給你。”

  “……”

  被她以這種話語無數次擊敗的公爵在某一天,終於升級了。他烈士般地合了合眼眸,又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如果這樣能改變你的心意,那我甘願為這個國家而……”

  蘇綠抽搐了幾下嘴角,他那副委屈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你說真的?”

  “……請您當做沒聽到我的話。”

  “……嘖。”蘇綠輕嘖了聲,“你去告訴那些人,我喜歡的是女人,讓他們別有事沒事來煩人。”

  青年:“……”吐血!難道……難道……他聯想到這位陛下對男性不假顏色,卻對女性頗為和藹的態度,莫非……

  “如果你再敢胡思亂想,”蘇綠壓低聲音,微笑著威脅說,“我就嫁給你。”

  “……我並沒有在想什麼。”公爵大人很快就妥協了。

  獲得了勝利的蘇綠抽搐了下眼角,這種更加不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於是她毫不客氣地還擊了:“說起來,公爵,我記得你也差不多快三十了,怎麼還沒結婚?再這樣下去,難免會讓人懷疑你某些地方有問題哦。”

  “……”喂喂,這位陛下還敢更小心眼一些嗎?

  不過,能開這樣的玩笑,也是兩人關係變得熟悉的標示。

  略微談了片刻後,克萊恩輕聲說:“陛下,您是在等待阿爾德嗎?”

  “……”和那孩子有什麼關係?

  “依照他的天賦,也許能在十年內成為劍聖,到那時,他和您之間將再無阻礙。”克萊恩接著說道,“但在那之前,您將面臨巨大的壓力。”

  注視著某人“我理解您的辛苦”的目光,蘇綠只想說——

  “你想太多了。”

  按照時辰那傢伙的進度,再過一個多月,她估計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以只需要堅持到那個時候就好。

  說來也巧,離開的那一天,剛好是這個國家的建國慶典。

  每一年的今天,國王都必須站在外城的城牆邊,朝歡笑著聚集在一起的民眾揮手示意。

  天空閃耀著燦爛的煙火,城下人聲喧嘩,笑聲連綿成海。

  這樣壯觀的場景,每一年都能見到,而這,也許就是對一個“王”最好的褒獎——越是幸福生活著的人民越能露出這樣純粹的笑顏。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還遠遠不夠,不過,到此為止了。

  眼看著即將離開,蘇綠索性爬到了城牆上,這魯莽的動作把附近守護的衛兵給嚇出了一聲冷汗,他們連忙小跑過來,以防意外發生。而下方的民眾才安靜了一瞬後,發出了越加大的聲響,這叫聲漸漸整齊了起來,成為了一句響亮的祝福——

  “天佑我王!”

  “天佑我王!!”

  “天佑我王!!!”

  蘇綠覺得,這也許是她至今為止所得到的祝福後,最棒的一個也說不定。

  公爵站在少女身後不遠處,微揚起頭,仰視著站在城牆之上、向自己人民揮手的少女,原本是應該笑的,但是……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不太好的詞語。

  今夜如此歡愉,而當一切過去,這些歡笑的人又在哪裡呢?

  也許就像那些禮花一般,燦爛一瞬後,便消散無蹤。

  這不祥的預感讓他微皺起眉頭,但很快,他就搖頭笑了,怎麼會呢?

  這位陛下將帶領這個國家走到更好的地方,他一直堅信著這一點,從未動搖。

  青年抬起右手,緊握成拳,貼在左心口處,靜寂地向立於最高處的少女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口中低聲說:“天佑我王。”

  而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是,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天地變為了灰色,所有人或物的身上都仿佛籠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簡直像是一座座陳舊的石雕。

  【妹子,時間到了。】

  【……啊,我知道。】

  蘇綠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國家,在她走後,時間回流,這一切都會如同泡影般消失。

  【走吧。】

  就像克萊恩剛才所想到的那個詞一樣——

  曲終人散。

  “再見。”

  可惜的是,有一個約定,註定無法達成。

  不過,既然有一方註定忘記,達成與否也就不重要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39 AM

☆、54 輪回的詛咒+閨蜜與男人

  “選擇吧!”

  被老師帶走後不久,阿爾德就被他以“訓練”為名,丟入了某個神秘的遺跡中。

  而霍布斯所不知道的是,這座曾被他探索過無數次、確定很安全的遺跡中,居然隱藏著一個未死去的神祇投影,它可以賦予某個人超凡的力量,同時收取某種代價。

  如同被命運指引了一般,阿爾德到達了它的面前,然而,他面臨了一個選擇——

  “凡人,你給予我快樂,或者我給予你痛苦。在二者之間做出抉擇,或者死,選擇吧!”

  “什麼是快樂?什麼是痛苦?”

  “快樂,就是將你最快樂的記憶交托到我手中;而痛苦,則是你將背負一份詛咒。無論選擇哪一項,我都會賜予你強大到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而如果你拒絕選擇,我會把你的靈魂碾碎,一點渣都不剩下。”

  “……最快樂的記憶?”

  “沒錯。”它輕聲回答說,“我建議你選擇前者。”

  “為什麼?”

  “我畢竟是一位神的投影,我能看到,選擇前者,你也許能得到快樂,也許不會;而選擇後者……你將註定得到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

  少年沉默了片刻後,開口問道:“如果我選擇前者,就意味著我會永遠地忘記瑪……與我記憶相關的那個人嗎?”

  “是的。”

  “那麼,我選後者。”

  “你確定?”神的投影為少年的選擇而發出了驚訝的聲響,“你也許不知道詛咒的分量,它會讓你嘗試到永生永世的痛苦,哪怕死亡也無法擺脫。”

  “……即使這樣,我也不想忘記瑪麗。”

  “你要知道,凡人的記憶還可以重新創造。”

  “我知道。”阿爾德沉默了,但片刻後,他依舊堅定地回答說,“但我的預感告訴自己……如果我選擇了前者,就真的會永永遠遠地忘記她,並且再沒有重新創造這份記憶的可能。”

  “我最後問一次,你真的確定要選擇後者嗎?”

  “……我確定。”

  事實證明,阿爾德的直覺是正確的。

  如果他此刻選擇了前者,的的確確就再沒有重新創造那份記憶的可能,因為一切都會回流,他所得到的力量也會蕩然無存。而回到孩童時期的他,能否見到再次見到“瑪麗”都未可知,更別提……就算見到,也不會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而選擇後者之後,他所背負的詛咒是——被時間長河流放。

  從獲得力量的那一刻起,他將不屬於過去,不屬於現在,不屬於未來。

  如果說時間是一條晝夜不息奔騰著的長河,所有人都在其中掙扎的話,那麼阿爾德就是唯一一個站在岸邊的人,他可以看到每一個人生命的軌跡,卻無法進入河中。

  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令人羨慕的“永生”。

  除去神祇,沒人能永遠活著。

  阿爾德很不明白,為什麼這會是詛咒?明明應該是祝福才對吧?多少強者終其一生只為追求它,卻因為失望而日趨瘋狂。所謂的“法神”、“劍神”也並非永遠不死的存在,只是生命的週期會變得格外長而已,但終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隕落。

  而他,比他們所有人都幸運。

  最初,他的確是這麼覺得的。

  而後,他看到了時間長河的回流。

  原本還因為他又有了進步而大笑著的老師突然不再動彈,渾身佈滿了灰塵,好像一座冰冷的石雕。不僅是他,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這樣,而後,一切景物如同塵土般消散。

  阿爾德害怕極了。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瑪麗……瑪麗她怎麼樣?

  他不假思索地朝王都所在的方向跑去,當阿爾德終於到達時,他也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站在城樓上向人民揮手的人,不再是那位無論何時都沉靜無比的少女,而是她血緣上的“父親”——前任國王陛下。

  那麼……那麼……

  他再次朝家鄉跑去。

  見到了父母,見到了弟弟妹妹,卻沒有見到孩童時的他自己。

  是啊……

  他是被時間長河所拋棄的人,時間的回流自然也不會影響到自己,他依舊是十五歲的模樣。也許是因為某種神秘力量的修正,家人都不再記得他,只把他當成了一個有些奇怪的陌生人。

  沒關係,瑪麗……瑪麗她肯定會記得!

  因為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阿爾德去到了子爵的宅邸中,卻沒有在其中找到瑪麗,而後他想到了原因——時間還沒到。按照原本的發展,幾天後瑪麗才會來到這座莊園成為女僕。

  他耐心地等待著。

  終於,所有女僕都隨著老安德而來,可是……其中卻沒有她!

  這怎麼可能?!

  他焦急地詢問著,可老管家卻是一臉的茫然,其餘人也完全不記得,參與選拔的人中有著一位有著漂亮黑髮的女孩。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爾德的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他去到了貧民窟中,雖然從前曾經聽她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過裡面的環境,卻沒想到居然糟糕到了可怕的地步。她到底……是怎樣在其中活到十二歲的呢?他的心頭湧起了濃重的酸澀,而唯一所能想到的就是——帶她走!

  帶她走!

  哪怕她不記得他也沒關係。

  就像那位神祇的投影所說的,記憶是可以創造的,只要他還在,她還在,什麼就都在。

  從此以後,她會重新過上如同女王般的生活,就算……她真的還想再成為女王陛下也可以,他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這樣做!

  走了很多地方,詢問了很多人,收拾了很多不識相的人。

  他終於找到了她的屋子。

  事實上,那簡直不能稱作是一間房屋。

  而當他欣喜地想要走過去時,卻正好看到,幾個人從她的屋中走了出來,他們的手中……抬著一位身體瘦弱無比的女孩,她有著一頭略顯乾枯的黑色長髮,雙眸……卻緊閉著。

  “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死了。”

  “死了正好,去把她埋掉,然後把你的東西搬到她屋子裡去。”

  ……

  “不……”

  阿爾德踉蹌地後退了幾步,他的瞳孔驟然縮緊,臉色變得蒼白無比,而後,如同在否認些什麼般,用力地搖了搖頭:“不。”瑪麗怎麼可能會死?那一定不是她!

  也許是被他的聲音所驚到,原本抬著“屍體”的二人下意識鬆開手,那具瘦弱的身軀便墜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塵。黑髮女孩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微側著頭,蒼白到發青的臉孔正對著……阿爾德所在的方向。

  這張臉……

  這張臉……

  “不……不會的……”

  這一定是夢。

  是的,這一定是個噩夢。

  瑪麗……

  怎麼可能會死去?!

  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麼還不醒來?

  拜託了,無論是誰都好,請快一點讓他醒來吧。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

  “不要!!!!!!”

  這是他,第一次面臨她的死亡。

  是的,第一次。

  在親手埋葬了瑪麗後,他發覺了一件事。大概因為身負詛咒的緣故,他擁有了“時間之力”,這在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稱得上魔法,也就是所謂的——魔劍士。

  而如果能達到極致,再次讓時間回流也不是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於是,阿爾德有了目標。

  一切,只為了能夠再一次與她相逢。

  也不知度過了多少年的光陰,歷經了多少的艱難困苦,最終……他成功了。

  能夠以一人之力操控整個世界的時間,也許他真的達到了“神”的高度。但是,他不在乎這一點,他只想……能早一些見到她。

  時間流逝中,她的身影不但沒有模糊,反而越加清晰。每一次閉上雙眸短暫的休息時,總能夢到與她有關的記憶。他想,這一定是在預示著什麼。

  第一次操控時間回流。

  因為沒有經驗的緣故,他依舊晚了一步,她還是在睡夢中死亡了。

  第二次操控時間回流。

  他成功地在挽救回了她的生命,可是,稍微離開一會,她居然跌入了河中。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無論他怎麼小心,她永遠活不過一天,終究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就好像……未來中,註定沒有她的存在。

  這種事情,他不接受!

  究竟還要眼睜睜地看到她離開自己多少次?!

  他索性打亂了整個長河,在那之後,所有人的命運都混亂了。

  不過,無所謂,只要她能安然無恙地活下去,怎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這一次,他終於如願以償。

  這一次的瑪麗出生時,國王沒有出征,所以她從小就作為公主而存在。十二歲的她,如同沾染著露水的鮮花一樣嬌嫩美麗。

  他接近她。

  他關懷她。

  他……

  在很短的時間內,阿爾德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但很快,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不是瑪麗。

  他所認識的瑪麗不是這樣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說……是因為他打亂時間長河的錯嗎?因為沒有著相同的經歷,所以才培養出了不同的性格嗎?

  他再一次打亂了時間長河。

  然而……

  這不是瑪麗。

  這也不是瑪麗。

  這還不是瑪麗。

  瑪麗。

  瑪麗。

  瑪麗。

  你究竟在哪裡?

  為什麼她們都不是你?

  你……究竟在哪裡?!

  又一次的失望後,少年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走出了她的視線。

  這一次的瑪麗,成功地走出了貧民窟,成為了子爵家的女僕,在不久之後,也許會成為公主殿下甚至女王……可是,她依舊不是他的瑪麗。

  回過神時,他正站在馬廄邊。

  阿爾德愣愣地注視著這熟悉的場景,可惜,這裡不會再出現十一歲的他,也不會再出現十二歲的她。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了他們間曾經進行過的一段對話——

  “喂,瑪麗!”

  “什麼?”

  “以後我做你的騎士吧!”

  “不要。”

  “……為什麼?”

  “太費錢了,養不起。”

  “……那我養你啊,一邊賺錢,一邊做你的騎士!怎麼樣?”

  “唔,那倒可以稍微考慮下。”

  即便經歷過無數光陰外表依舊是少年的阿爾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金幣,他微微頃刻手掌,那些金幣瞬間掉落在了地上,緊接著,又是一把……

  很快,空空如也的馬廄被各式黃金與珠寶堆滿了。

  這些珍貴的財物足以讓任何一人瘋狂,而它們的所有者,卻投之以漠然的目光。

  如果她不在,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沒關係,他遲早會找到她。

  無論重新打亂多少次時間的長河,總會有一次……總會有一次能夠再見到她!

  他堅信著這一點,從不懷疑,更不會放棄。

  因為……如果選擇放棄,那麼就等同於放棄了自身的存在意義。

  直到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那個詛咒的真實含義——他將永永遠遠地活下去,然後……永永遠遠地尋找一個人。

  多麼殘酷,又……多麼甜蜜。

  因為他正為與她相見而付出努力。

  所以……總能再見的吧?

  是這樣吧?

  一定是這樣沒錯吧?

  ——回答我啊,瑪麗。

  蘇綠猛地睜開眼睛。

  “妹子,怎麼了?”某人湊上。

  她一邊將這貨的大臉推開,一邊微皺起眉頭,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心悸感是怎麼回事?就好像……

  “我似乎聽到有人叫我。”

  “叫你?”時辰疑惑地歪頭,左右看了看,“可是,位面空間裡只有你和我啊。”

  “……”她當然知道這一點。

  “莫非……”嚴肅臉,摸下巴。

  “莫非?”

  “你聽到了我內心的呼喊聲?”某個厚臉皮的傢伙一邊無恥地說著這樣的話,一邊虛著嗓音跟鬼叫似的喊,“妹子……妹子……是這樣的聲音沒錯吧?”

  “……”他想讓她晚上做噩夢嗎?

  “哎呀,好開心。”捂臉,“咱們真是越來越心有靈犀了。”笑。

  “你給我有多遠——”踹,“滾多遠!”當然,她的動作依舊失敗了,所以她雙手一搓,直接丟了個火球過去。

  “嗚啊!燙燙燙——”

  聽著某人裝模作樣的慘嚎聲,蘇綠抽了抽眼角,權當沒聽到,既然用“暴力”都無法改變,那也只有硬著頭皮習慣。某種意義上說,這傢伙的不要臉還真是烙印到了骨頭深處,除非把他的骨頭全部敲斷再重新拼接一次,否則恐怕難以矯正。

  從上一個位面回來後,她經常會進入位面空間練習精神力以及……魔法,對後者她正處於“蜜月期”,對實驗各種魔法可以說是興趣盎然,可惜記住的咒語太多,全部施法一次明顯不現實,只能挑一些感興趣地來玩一玩。畢竟,在現實中練習的話,一不小心很可能造成“意外事故”,她可不想因為這種烏龍而傾家蕩產再被房東趕走。

  練累了就像剛才那樣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

  不過,就像時辰所說的,她所處的世界元素因數果然很少。雖然勉強也可以使用魔法,但威力極小。比如說最基本的火球術,在位面空間中她隨便就能弄出籃球那麼大的,在現實中……網球你好!

  “妹子你真是徹底走上了鐵血霸王的道路。”

  她正思考著,某人又腆著臉蹭過來。

  蘇綠斜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見?”

  “這個……”

  “嗯?”

  “必須沒有!”

  “對了,”蘇綠突然想到,“都過去幾天了,那個世界的回流應該已經完成了吧?”

  人字拖怔了下,而後立即點頭:“當然。”

  “那麼,那位魔法師有沒有去莊園?”

  “魔法師?”時辰盤腿坐下身,托著下巴,歪頭思考了片刻,“啊,那個因為長相猥瑣而一登場就掛掉了的炮灰啊。”

  “……”不,死亡原因不是那個吧。

  “安心吧,我想,他應該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去子爵府了。”因為……

  “嗯?”蘇綠微皺起眉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啊?”

  她看著對方茫然的眼神,一時之間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但同時……

  “呀,妹子,好像有人在敲你的門。”

  “我去看看。”

  說著,蘇綠離開了位面空間。

  再次恢復了冷清的空間中,盤腿而坐的青年單手托著腮,左手微微張開,掌心中驀然浮起了一隻蔚藍色的星球。它在他的掌心微微轉動著,如果蘇綠此刻在這裡,必然能認出——這是一個位面。

  但與其他位面不同的是,這個位面的表面不斷湧起白色的浪花,一次又一次,永不停息。

  “小看你了。”時辰微笑著注視著手中的位面,“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只有思念強烈到了某種令人震驚的地步,才能將其傳達到這兒,但是——

  “只有足夠強大,才有資格抓住自己想要的珍寶。”

  “你的確變得很強,但可惜,”青年輕彈了下手,面前驀然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窟。他用手指,一點點地將這只星球推入其中——如果說所有位元面都由一個系統來維持,那麼這個黑洞就是所謂的“回收站”,“我比你更強。”

  不過……

  噓,這是個秘密,不能讓她知道。

  起碼現在還不行。

  回到現實中的蘇綠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夏季的睡裙,看了看時間,她估計來的人是房東,因為最近正好該交房租,而且和快遞小哥預約的不是這個時刻。房東是位大媽,所以她也就沒打算換衣服了,夏季來回折騰也挺麻煩。只從沙發上拿起件白色的長袖襯衫套在身上——空調拯救人類,而後稍微扒拉了下因為昨晚洗過而有些淩亂的長髮,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您稍微等下,我馬上就……”

  話音在看清楚來人的瞬間,戛然而止。

  面面相覷地沉默了片刻後,對方先說話了:“好久不見。”

  “嗯。”蘇綠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一條路,順帶從鞋架上抽下一雙拖鞋,“進來坐。”

  身穿一件微高腰過膝連衣裙的女性走了進來,因為也算做“服裝業”的緣故,蘇綠稍微觀察了下,這件款式漂亮的裙子上半身為白色,下半身遠看是藍底碎花,細看則像是由無數張圖片拼接而成,相當別致。領口、中袖和裙擺上都綴著白色的小花,腰帶則是由藍白花朵相間而成。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件裙子似乎是某品牌今年的新款,價格不菲。

  女性換上拖鞋後,走入客廳,稍微環視了下,說道:“這裡還是老樣子。”

  “你不如直接說‘你還是老樣子’。”蘇綠拉開冰箱,“一元一瓶的純淨水,能入口嗎?”她知道對方八成不會喝碳酸飲品。

  “你說話還是那麼刻薄。”

  蘇綠無所謂地聳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用了。”

  “哦。”蘇綠也沒有再勸,只拿起一瓶橙汁,一邊喝一邊走到了沙發邊,坐到了來人的對面。

  對方仔細地觀察了下她,而後說:“你看起來過的還不錯。”

  蘇綠歎了口氣:“海筠,說話拐彎抹角有意思嗎?”

  被稱為“海筠”的女性抽動了下眉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說我過得不錯,我肯定要回答‘你也過得不錯’,然後你又要問‘你最近怎麼樣’,我回答‘挺好的,恭喜你結婚’,然後你終於可以進入正題。”蘇綠攤手,“只是為了諷刺我,至於那麼麻煩嗎?”

  姜海筠咬牙:“你還是這麼討厭。”

  “謝謝誇獎,”蘇綠微笑,“討你喜歡似乎也沒什麼好處。”

  “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蘇綠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恭喜你,我沒錯,不後悔,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再見。”

  “……什麼?”

  “回答你的問題啊。”

  “……”

  ——我的確要和他結婚了。

  ——恭喜你。

  ——你現在覺得後悔了嗎?為你過去所做的事情。

  ——不後悔。

  ——早知道今天,你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做?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你簡直是……

  ——再見。

  直接跳過了這段煩人的對話,蘇綠表示神清氣爽。

  “呵呵,”姜海筠笑了,“你不過是嫉妒而已。”

  “隨你怎麼想,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快活。”蘇綠無所謂地說。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到今天還能理直氣壯,明明你……”

  “我不想和你吵。”蘇綠歎了口氣,“關於這件事,我當初已經和你爭論過很多次了。直到今天,我的觀點依舊沒有改變——你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未婚夫,以後的丈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你!”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說不說是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在那之後對你說了些什麼,你也用不著以勝利者的姿態來見我,因為在我心中,你不過是跳入了一個火坑,僅此而已。”

  “……蘇綠!你不要太過分!”姜海筠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指著蘇綠,咬牙喊道。

  “我就過分了,你能把我怎麼樣?”蘇綠依舊坐著,“你真捨得用那鑲滿了水晶的指甲來抓我嗎?再說了,你哪一次吵架打架贏過我?”

  “……”

  在蘇綠的毒舌攻勢下,這次“老友相會”很快以其中一方摔門而去畫上了句點。

  “什麼情況?”某人鑽了出來,“她就是那個要快遞請帖來的人吧?看起來你們的關係不太好啊。”

  “沒什麼。”蘇綠搖了搖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電腦邊,“工作工作。”

  “不帶這樣的啊……”好奇心簡直要爆掉了好嗎?TAT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輕嘖了聲,還是勉為其難地解釋了一句:“大概就是閨蜜輸給男人之類的俗氣事情。”

  “……你果然喜歡女人。”

  “……”

  “喂!你冷靜點!在現實中搓火球會引起火災的!!!”

  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的人字拖先森不敢再胡說八道,只接著問:“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的未婚夫?”正常情況下就算閨蜜被搶,也不至於厭惡到那個地步吧?

  “你確定想知道?”

  “……”不好的預感,但是,“妹子你的事情我必須想知道!”

  “好吧。”蘇綠輕描淡寫地回答說,“大學期間,有一次我們三人一起去旅遊,他趁自己女友喝醉,想睡了我來著。”

  “……然、然後呢?”

  “我很痛地流血了。”

  “……”

  “用啤酒瓶砸他老二的時候不小心紮破了自己的手。”惡劣笑。

  “……”喂!說話不要隨便大喘氣好嗎?!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43 AM

☆、55 腦袋秀逗的二貨的+奇怪的發展
  
  沒錯,來人正是姜海筠的未婚夫。

  過去的事情,今天的蘇綠無意再提,因為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桶狗血,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眼前這人毫無芥蒂,只要一想到這貨曾經色眯眯地摸著自己的手說些噁心的話,她的心頭就總會湧起一種暴虐的衝動。

  毫無疑問,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眼前這人八成已經死過十七八萬次了。

  “你還是這麼牙尖嘴利。”

  “我沒空聽你廢話。”蘇綠很不客氣地說,“滾,或者滾,自己選一個。”

  “……好吧,我長話短說。我知道海筠將請帖郵寄給了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去參加我們的婚禮,就算去,也麻煩你不要說些奇怪的話,來影響我們的夫妻關係。”

  “哦?”聽對方如此說,蘇綠倒提起來些許興趣。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

  “你家的公司出什麼問題了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讓我猜猜看,”蘇綠輕嗤了聲,“如果說從前你們勉強還算是平等關係,那麼現在就是你有求於人,所以格外害怕被甩掉?這可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蘇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抱歉,我只喜歡喝啤酒。”她眼神向他下半身輕輕那麼一瞥,在看到對方下意識夾緊雙腿後,十分惡劣地說,“不過,那大概是你最討厭的酒類吧?”

  “……”

  “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希望如此。”男子色厲內荏地喊了句,“否則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厲害!”

  “哦?”

  “比如從前沒成的事情,下一次……呵呵……”

  蘇綠微眯起眼眸,這傢伙……

  還沒等她說出什麼,或者做出什麼,只聽到——

  “啊!!!”

  男子突然捂住下半身,慘叫出聲。

  蘇綠:“……”她默默地注視著從對方褲襠處滑落的碎啤酒瓶,又轉過頭,就看到某個傢伙居然一反常態地穿著白襯衫西褲,戴著架黑框眼鏡,一副社會精英樣地出現在她身後,很沒有誠意地舉起手道歉,“抱歉,手滑了。”

  “手滑怎麼可能滑到這樣!!!”要害處遭遇重擊讓男子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紅著眼瞪向時辰。

  後者推了推眼鏡,不知從哪裡搬出了一箱啤酒,放在面前,微笑著邀請蘇綠:“妹子,要一起手滑嗎?”

  蘇綠看著他,“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聽起來不錯。”

  “你、你們給我等著!”捂襠小內八跑走。

  “哈哈哈哈!”人字拖丟掉臉上的眼鏡,捂著肚子指著門口大笑,“看他那副蠢樣,比我還蠢……不對,我不蠢。”

  “比起這個,”蘇綠捏著手指,發出清脆的聲音,“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下,”走近,“比如說,他為什麼能看到你。”

  “……哎?等、等一下,我可以解釋的!真的可以解釋的!”

  於是,經過某人的解釋,蘇綠之前感覺他的身體似乎稍微凝實了些並不是錯覺,而是現實。隨著蘇綠每一次的穿越,他也會漸漸獲得一部分力量,而最後所能達成的就是——實體化。

  剛才他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能被對方看到。

  當然,現在他能夠維持實體化的時間並不太長,也就幾十分鐘而已。

  “我不是不和你說……”滿頭大包的某人蹲在牆角淚流滿面地說,“只是既然你能夠看到魂體的我……我就沒想起自己還可以實體化啊。”

  “呵呵。”拿起擀麵杖。

  “……啊啊啊,我真的知道錯了!”

  於是,今天的時辰先生,依舊在被捅腎……不對,是挨打。

  而後,她又穿了,在不小心把自己的杯子打翻的時刻。

  不出意外的話,她回來又要收拾殘局。

  【你給我等著。】

  【……怪我咯?】

  蘇綠熟悉地整理新身體中的記憶,才剛整理關閉,就被魔音灌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瘋了!!!!!!!!!!”

  蘇綠:“……”

  能這麼吵的,毫無疑問,是身體的原主。

  “啊啊啊啊啊!!!!!!!!!!!”

  蘇綠終於忍無可忍地喝道:“閉嘴!”

  對方立即閉上了嘴,但隨即就哭了:“嚶嚶嚶嚶……嚶嚶嚶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為什麼要凶我?!”

  蘇綠:“……”扶額。

  這傢伙之所以說“本是同根生”,是因為,她也是穿越黨。沒錯,就是傳統意義的那種“今穿古”,一個現代妹子穿到了一個架空的古代。

  【這樣的事情很常見?】

  【一般吧。】

  時辰回答說——

  【在我的管轄下,位面和位面之間像星辰一樣各自運轉著,但偶爾也會發生兩顆“星”擦肩而過的情況。這種時候,會有一些靈魂從這個位面被拉扯到另一個位面,也就是所謂的“穿越”。】

  【她就是這個意外嗎?】

  【是的。】

  但可惜的是,穿越未必是件幸運的事情。

  比如這位正在抓狂的原主,她的經歷用自己的話概括就是——

  “我去去去去去去!!!你知道我有多苦逼嗎?造嗎?我剛穿來的時候,家裡正窮,我還以為自己開啟了種田模式!種田就種田麼,好好幹活一樣能發家致富!但是!問題是!就在我好不容易學會了打絡子後,我那出去考試N年不歸的爹居然中舉了啊!他居然當官了啊!我瞬間成了富家小姐有木有?!”

  蘇綠:“……這也沒什麼不好吧?”

  “我當時也那麼覺得!原本是宅鬥啊!但是!在那之後沒幾年,我爹居然造反了!你能理解我當時內心的想法嗎?幾十萬隻草泥馬在尥蹶子狂奔啊!!!這居然是個戰爭文啊!我搞不好是個苦逼的炮灰啊!逆臣之女什麼的……莫非我還要走報仇路線?”

  蘇綠:“……”她真的想太多了。

  “就在我日思夜想日後該如何為死去的父親報仇時,我爹……他居然造反成功了,還當上了大官,而他的狐朋狗友……也就是我青梅竹馬的爹,做了皇桑。我當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弄了半天……還是宅鬥模式啊!只是我爹的官變大了而已。”

  蘇綠:“這不是很好?”

  “問題是!既然早知道這樣,我之前為什麼要半夜起來偷偷地練狼牙棒啊!!!!!手臂都長出肌肉了你造嗎?!”

  蘇綠:“……”果然,她對於這種類型的……

  “好吧,宅鬥就宅鬥,有一把好力氣也不錯,以後我老公要是敢拈花惹草,我就用狼牙棒爆了他的菊花!反正我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哼,我就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

  蘇綠點頭:“是不錯。”

  “不錯個鬼啊!”原主不斷地推翻著自己的話,以此來表現自己的淩亂程度,“就在我想著在京城那麼多帥氣的小哥中隨意挑一個做老公時,我那混蛋老爹居然告訴我——他和皇帝定了娃娃親!也就是說,我要嫁給太子,做太子妃!我去去去去,我做了那麼多準備,結果告訴我居然要宮鬥?!而且那是太子啊,未來的皇帝啊,我的狼牙棒只能在漆黑的箱子裡慢慢上鏽,絲毫無用武之地啊!我能爆了一國之君的菊花嗎?能嗎?明顯不能啊!”

  “……”

  “好吧,太子妃就太子妃,畢竟我和那傢伙從小認識,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算清楚,嫁就嫁唄,哼,我知道自己走的必須是獨佔帝心路線。”

  “……”她已經不期待後面的轉折了。

  “可是我沒想到啊!他居然渣了啊!才分開區區幾年而已,那混蛋居然渣到了我不認識的地步啊!府裡的女人一個接一個,等我嫁過去的時候,數都數不清啊!!!”原主冷笑了幾聲,“而且,他一直對我冷漠以對。之後,我明白了一件事……”

  不知為何,蘇綠一點也不想知道這是啥事。

  “我走的是……重奪帝寵路線。簡單來說,其實他的內心還是森愛著我的,只是礙於我家權勢太大,所以他不敢愛我,怕我生出孩子的靠山太大,然後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哼,不過沒關係,我一定可以重新奪回他的心。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爹居然再次造反了!他到底想造反幾次啊混蛋!他真的是我親爹嗎?別人是坑爹,他是坑女兒啊!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被人抓去掛牆頭當人質了啊啊啊!

  蘇綠:“……”好吧,某種意義上說,有這樣一位鬼神難測其行事的確很苦逼。

  某人繼續抓著狂:“我敢保證!我要被掛牆頭,我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把我淹沒在碧水裡,而是偷偷摸摸找人一箭把我射死,然後表現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殺進宮去‘為女報仇’,沒錯,他就是那麼渣!我上輩子肯定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的仇人啊混蛋!”

  蘇綠:“……”這父女關係……略奇葩了吧?

  不過,控訴結束?別開玩笑了,這才一半呢!
  
  “然後,我爹成功登基了。”原主歎了口氣,“也不知他怎麼弄的,那混蛋……不對,是太子,他爹居然寫了封禪位書。我那威武雄壯霸氣側漏的爹,就那麼登基為帝,開創了一個盛世王朝……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接下來怎樣了嗎?造嗎?他居然死了啊!”

  蘇綠幾乎可以想像某人一臉血的樣子,她沒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原本都想好了,慶功宴結束後,大臣們膝蓋軟的都升官,膝蓋硬的都升天。結果,晚宴上,他吃什麼不好?非要吃糯米丸子!結果活生生地把自己給噎死了!活生生地把自己給噎死了啊喂!!!你造嗎?聽別人說他這麼死的時候,我壓根不信他死了!我還以為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呢!直到……我見到了他的屍體……”說到這裡,這位倒楣催的穿越女聲音低落了下來,顯然,雖然她一口一個爹很渣,但他們之間並非是沒有感情的。

  “你……”

  “哼!我才沒有為他那種人難過呢!別安慰我!”某人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就從沒見過哪個人登基不到一天就掛的,他這麼奇葩地死了也就算了,偏偏還給我留下了一個爛攤子。你造嗎?他就我一個女兒!也不知道是我娘太厲害了還是他精子成活率有問題。”

  蘇綠:“……”喂,這麼說自己的爹真的沒問題嗎?

  “我估摸著,他可能登基後想多選些美女來給自己生兒子,可惜,到底沒等到那一天。”原主歎氣,“所以說,那些膝蓋軟的大臣,居然讓我登基!”

  蘇綠由衷地說:“你辛苦了。”這個架空時代對於女性並沒有那麼嚴苛,女性為帝的情況也不算少見,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選擇。只不過……各種意義上說,這位穿越女似乎都不適合當皇帝,只適合當猴子請來的……咳。

  “是吧?我一逗比當什麼皇帝啊,那不帶領人民走上赴死的道路嗎?”

  聽著某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語氣,蘇綠真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但是,顯然,她堪稱波瀾壯闊的人生並沒有在此處畫上句點,而是又……

  “就在我登基前夕,太子他爹和太子……又造反了。”說到這裡,原主自己都覺得無力了,“他們這些男人,覺得造反是蛋炒飯嗎?想吃就炒上一碗?我本已經洗好脖子等死了,下定決心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找個好爹,爹不好寧願離家出走啊!可是,我公公……嗯,就是皇帝老兒居然沒打算弄死我,說起來從小時候起他對我就不錯,深深地為我的智慧震驚,經常摸著我的頭說‘你這個腦子,將來可怎麼辦啊……’,哎,曲高和寡,只有他能理解我的悲桑。”

  蘇綠:“……”不,皇帝可能壓根不是那個意思吧?或者說壓根是相反的意思吧?

  “他說那是我爹的錯,和我無關。說起來,也虧了我爹之前造反的時候念了舊情,沒傷害他們一家人,而且之後沒來得及殺其他人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否則……我恐怕需要為自己點上無數根蠟燭了!”原主遠目,“某種意義上說,有這麼一個公公,真的是一件不錯的事。”

  蘇綠點頭,對於這一點她倒是很贊同。

  “可惜他也死了。”

  “……”

  “在慶功宴上,他聽說我爹是被糯米丸子卡死的,很作死地讓人也上了一道來,處心積慮地想證明他比我爹強。然後,他也被卡死了。”

  蘇綠:“……”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不過,他死前有留下旨意,兒子登基,記得別弄死我。”倒楣到了極點的穿越女繼續訴說著自己的悲劇,“太子……不對,狗皇帝是個孝順兒子,沒忤逆他爹的心意。不過,太子妃、皇后什麼的是別想做了,他隨便給了我一個惠妃的封號,就把我丟一邊去了。不過這也沒辦法,經過之前的事情,如果說從前他對我的好感度是-1000,那現在就是-9999999999,我這輩子怕是沒有翻身的希望了。”穿越女淚目望天,“所以說,爹啊,你要早知道有今天,造個鬼的反啊,把你女兒的後位直接給造掉了你知道嗎?!”

  不知為何,蘇綠居然覺得有點欣慰,不管怎樣,這妹子總算是面對現實了吧?

  “而後,我頓悟了……”

  “什麼?”

  “我要走的居然是重生路線……”

  “……”呵呵,呵呵,她真是太天真了,居然覺得她的腦子能正常。

  “這輩子在淒涼中掛掉,下輩子重生,改變一切!於是我苦思冥想啊……你造嗎?我很辛苦地想啊想,究竟該怎樣才能改變這悲慘的現狀呢?然後,被我想到了,那唯一的方法!”

  “幹掉你爹?”

  “……你好毒!”

  “……”

  “我只是想把他變成傻子而已,你居然直接就幹掉了他,我去去去去去!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動則死人的少年動漫世界嗎?好可怕!”

  蘇綠:“……”她只是被繞暈了,所以才隨口一說……話說,能把她逼迫到頭腦幾乎不清醒的程度,這位原主,還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人才啊。

  【我可以現在離開嗎?】

  【啊?】

  【在這樣待下去,我覺得自己的智商將遭遇不可挽回的傷害。】

  【你居然有智……】

  【嗯?】

  有•殺•氣!

  【咳咳咳,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兩人才隨意聊了兩句,穿越女小姐再次開口:“我本來是這麼覺得的……”

  蘇綠:“……”這個句式,她今天已經聽過很多次了。

  果然,緊接著又來了神轉折。

  “然後,狗皇帝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蘇綠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或者說,不死似乎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那天,”原主用回憶的口吻說,“那傢伙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帶著皇后和一群妃嬪駕船到湖上開爬梯,當然,沒請我,官方理由是‘惠妃身體不好,經不得湖風’。這貨還腦抽地說‘這是家宴,不用帶太多外人’,所以上船的只有廚子、撐船的太監和幾個隨侍的宮女,酒菜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後來,廚房不知怎麼弄得就著火了,因為湖面風大,火勢快速蔓延,根本來不及救。最後,他們只好紛紛跟下湯圓似地跳船逃生。”

  “然後他就被淹死了?”

  “怎麼會?”原主回答說,“他可是皇帝哎,怎麼會那麼容易死。”

  蘇綠:“……”呵呵,至少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已經有兩任皇帝因為一顆糯米丸子而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所以,這麼說話真的沒問題嗎?

  “聞訊趕到的侍衛們連忙把他給撈了起來,可惜的是,除他之外,獲救的只有一個嬪,兩個昭儀,一個昭媛,一個婕妤,一個美人,其餘人全死了。”

  “……”

  “而救起後,婉嬪因為之前吸煙過多,沒多久也死了。”

  “……”

  “周昭儀驚嚇過度,死了。”

  “……”

  “華婕妤當時在忙亂中推了皇后一把,但這事情被王美人看到了,她怕後者告發自己,於是試圖對她下毒,卻被人發現,於是畏罪自盡了;而王美人則因為已經中毒,搶救無效死了。”

  “……”

  “最後一位李昭儀,看到和自己一起被救起來的人都死了,她也活生生地被嚇死了,臨死前一直喊著‘水鬼索命!水鬼索命!’,然後……”

  “等下,也就是說,獲救上來的人,全死了?”

  “嗯……”各種意義上都可以說是逃過一劫的原主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幸災樂禍的心態,語氣倒有幾分淒涼的意味,“偌大一個宮中,原本春花秋月,環肥燕瘦,禦姐蘿莉,傲嬌熱情,應有盡有,正所謂‘款式眾多,任君採擷’,到最後,卻只剩下我了。那些人活著的時候,說實話,最開始我挺討厭她們的,不過之後我發現了一件事,就是哪怕沒有她們,狗皇帝也不喜歡我,從小就是這樣。更別提,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也算是有著殺父之仇。”

  “殺父之仇?你爹和他爹不是?”

  “表面上是這樣沒錯,但是,你想啊,”剛才還有些許悲傷的穿越女重新打起精神,說道,“如果不是他爹讓位太痛快,我爹也不會那麼高興地吃糯米丸子;如果不是我爹吃糯米丸子而死,他爹也不會興致勃勃地嘗試糯米丸子。所以說,殺父之仇,妥妥的。”

  “……”邏輯已經死了。

  原主嗔怪地說:“問題不在這裡啦!真是的,你怎麼總找不到重點?”

  蘇綠:“……”怪她咯?

  【噗!哈哈哈哈哈……】

  見她吃癟,一直悄悄偷看偷聽的人字拖先森終於忍不住抱著肚子,在位面空間中來回打滾。

  【……閉嘴!】

  “別難過,找不到重點不是你的錯,是腦子的錯——這是我爹從前老送給我的話,現在我轉增給你,與君共勉,加油!”穿越女給蘇綠鼓勁,而後又小聲說了句,“……雖然我覺得加油也沒啥成果。”

  “……”蘇綠扶額,“你還是繼續說吧。”完全不生氣地接受了自家老爹的話還引以為榮啊……剛才到底是誰對自己的智商自信滿滿的?

  毫無疑問,這位穿越女波瀾壯闊的生活……明顯還有後續!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45 AM

☆、56章 一切只為了吐槽+此間的少年
  
  “哦,好。”原主接著說道,“我得知消息後,就去見皇桑,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能說話了。因為如果說話,他肯定不會讓我進去。說來好笑,關於我和他的關係,其他人似乎有一點誤會。”

  “誤會?”

  “嗯嗯。”

  根據穿越女的說法,事情是這樣的——關於原主爹所做的事情,很多人是知情的;但皇帝他爹臨死前的遺言,卻有很多人不知情。簡而言之,倒楣催的她雖然被從皇后的位子上踹了下來,但不僅保住了小命還依舊做惠妃,很多人都覺得她必須是皇帝的真愛!

  什麼?

  皇上不去見她?

  那必須是怕傷情啊!

  也正因此,皇后從不會給臉色給她看。當然,某人就算再逗比,也不至於滿世界去宣傳“他對我好是不得已!是因為他爹的遺言!”,只閉著嘴安靜地混日子。

  總之,腦補是偉大的!

  而命不久矣的皇桑在一見到惠妃娘娘後,就露出激動萬分的表情,似乎又再一次證明了——惠妃娘娘必須是皇帝的真愛啊!床前的明月光啊!胸前的朱砂痣啊!

  但事實上——

  皇桑:媽蛋!誰把這貨給我弄來了!想讓我死都死的不安心嗎?

  惠妃:媽蛋!都要死了,還瞪我!再瞪,再瞪我就把你吃掉!

  皇桑:你一個妃嬪居然敢回瞪?居然還敢回瞪?別以為我說不了話就弄不死你!

  惠妃:有種你來啊?你來啊?怕死不是穿越女!

  皇桑:陪葬!決定了!這貨必須給我陪葬!

  惠妃:陪你個頭!我寧願去給我爹和你爹陪葬!!!

  當然,這一幕在其他人的眼中則是深情對視——

  文官A:皇上和惠妃娘娘的感情真好啊……

  文官B:哎,皇上臨死之前還能見到此生摯愛,也算是……算是……

  武將A:畢竟是青梅竹馬,患難之下見真情……(撩起袖子拭淚)

  武將B:#¥……

  文官C:#¥%……

  總之,現實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皇帝一看自己的臣子們都露出了和自己畫風完全不一樣的眼神和表情,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沒辦法說話的緣故,他拼盡全力地抬起手,指向和自己結仇了十來二十年的青梅竹馬,從喉管中發出了“唔唔唔……唔唔唔……”的聲音。

  穿越女當時心就涼了半截:媽蛋!這真的是陪葬的節奏啊!所以說,她走的果然是重生路線麼?但這個死法也略……略坑爹了吧喂!

  臣子們一看,頓悟了。

  紛紛跪下表示:“謹遵聖旨!”

  皇桑嘴角溢出一絲微笑,滿足地點頭。

  穿越女臉色蒼白。

  而後就聽到文官A繼續說——

  “微臣這就擬定旨意,按照您的意思,封惠妃娘娘做太后。”皇上您放心吧,不會有人欺負您心愛的女人的!

  雖然嘛,原主她爹有曾經造反的黑歷史。但人死為大,再加上皇上親爹對老朋友有著深厚的感情,所以把帝位搶回來之後就命令人把這件事給抹過去了。皇上雖然心中不樂意,但也不會忤逆自家爹的心意。再加上,原主成為惠妃後一天到晚閉門不出,表現地很“規矩”,大臣們對這一點挺滿意。再加上,宮中有品級的女人就剩下這麼一個了,就她了吧!

  反正她爹是獨苗,她也是獨苗,不會有人在外面鬧亂子。

  安心啊!

  皇桑一聽,瞪大了眼睛,他去去去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穿越女一聽,她去去去去,也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剛做好去死的準備好麼?結果劇情居然是一步登天成為太后?這到底是個什麼路線啊啊啊?!

  “皇上,請您安心,微臣等人一定會對惠妃娘娘敬之又敬……”所以您就別瞪眼了,怪嚇人的,安心地去吧,死也瞑目吧……

  可憐的皇桑,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那麼……死不瞑目地去了。

  於是,某人就這樣搖身一變,成為了年方十八的年輕太后。

  “我原以為,這樣就是終點,可惜……我太天真了!”

  蘇綠:“……”她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之後的日子裡,因為狗皇帝沒有子嗣的緣故,臣子們天天都為讓誰即位的事情吵鬧,煩死個人。明明不需要我插嘴,每次吵的時候還都要把我弄去,讓我看著他們吵!你說無聊不無聊?”回想這段歲月,原主只覺得淚流滿面,“好在事情峰迴路轉,突然有人回報說——狗皇帝在宮外居然有個孩子!”

  “宮外?”

  “是啊,似乎是他做太子的時候,無意中睡過的良家女子,之後也不知為啥沒把人帶回府上。”原主無奈地說,“他是種馬嗎?到處留情什麼的。而且坑爹的是,宮中這麼多女人,他努力耕耘都沒成果。在外面就那麼無心插柳一次,柳居然還成蔭了。那可憐的女孩難產死了,生下來的男孩被她哥哥嫂子帶大,他們也不知道這孩子是皇上的種,只隱約知道可能是某個貴人的孩子,卻又不知道去哪裡找苦主。”

  “……”

  “說來也巧,那孩子居然和狗皇帝長得一模一樣,機緣巧合之下,就被人發現並帶了回來。再那麼一查,果然是他的孩子。”升格成了太后的穿越女歎氣,“到了那一步,我終於明白,原來我要走的是養成路線啊!”

  蘇綠:“……”喂,都到了那一步還關注路線?

  “養就養吧,反正我都那麼慘了,接下來還能遭遇什麼事呢?呵呵,呵呵,我原本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是!就在我想通後不就,睡覺的時候把自己給悶死了。呵呵,呵呵,這詭異的死法,難道我們一家人都註定生的偉大死的憋屈嗎?我居然半夜睡覺把自己給悶死了啊!我居然把自己給悶死了啊!你造嗎?我居然把自己給悶死了!!!!!!!雖然我娘一直說這是個壞習慣,但我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會被自己給悶死啊……”

  蘇綠:“……”呵呵。

  “而後,你來了。”

  幾乎被這貨的咆哮波洗腦的蘇綠下意識就回答說:“我對你的路線應該沒影響吧?”

  “別傻了。”原主冷笑出聲,“你騙不了我!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個炮灰,而真正的主角……是你!在之後的日子裡,肯定有某個權傾天下的大臣會覺得‘哎呀,惠妃腫麼變得這麼可愛啊?怎麼和我過去感覺的一點不一樣啊’,然後,你們這對狗男女就he了,而我……嚶嚶嚶嚶!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穿越了這麼多年才讓我知道自己居然是炮灰,我不服!我不服啊!!!蒼天負我,吾甯成魔!!!我終於明白玄霄為啥要成魔了,明明長著一張主角臉居然在戀愛中變成了炮灰,是我我也不要逆天啊!!!!!”

  “……”蘇綠深吸了口氣,“抱歉,我對你所說的路線完全沒有興趣。”

  “哎?”穿越女發出了一個短促的疑惑之聲,而後穿越女又發出一個類似於“恍然大悟”的聲響,看樣子是明白了一切,“啊!所以,原來是這種路線啊……”她沉思了,“這種路線很少見呢,是我不愛看的小說類型。”

  “所以?你以為是什麼?”

  “所以你還是主角!”

  “……”

  “不過我是你經歷的故事中的女主之一!”

  蘇綠略驚訝地挑了挑眉,如果將無數個位面比作無數個世界的話,這傢伙所說的,倒還真有幾分相似。

  “你會幫我達成任何心願,但是!我必須付出自己的靈魂!!!”

  “……”她要那種會讓人掉智商的東西來做什麼?

  “承認吧!你其實是跨越無數個世界、專門收集靈魂的魔鬼!而是則是被你盯上的無辜女性,嚶嚶嚶嚶,好殘忍……好殘忍……我本來以為自己頂多死一回,你居然要讓我屍骨無存啊啊啊啊啊!”

  蘇綠終於忍無可忍地扶額:“我覺得,最大的問題不在這裡。”

  “……啊?”

  “實話實說吧,穿越前,你住在哪家病院裡?”

  “……”

  “退一萬步說,即便我專門收集靈魂,也不會要你這種明顯有缺陷的類型。”

  “……啊?”穿越女愣了愣,居然頓悟了,“你是說我的智商?”

  “你知道就好。”

  “啊,那我就安心了,謝謝你。”

  蘇綠:“……”對於這一點,她是完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啊。

  “咦?等一下,這麼說……你既不會拿走我的靈魂,還會幫我達成心願?”

  “……如果你的心願不過分。”畢竟現在在使用對方的身體,而且雖然這妹子二兮兮的,但是……她倒真不討厭這種人,所以,稍微伸出援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去去去去去去去!!!!”驀然,原主再次咆哮了起來,“天啊!天啊!!天啊!!!”

  蘇綠:“……”她又犯什麼病?

  “我居然又弄錯了路線!這壓根不是宮鬥文啊喂!!!”

  “所以?你覺得這是什麼?”

  “別和我說話!我不會被你誘拐著走向百合文路線的!!!”

  “……”

  “在我人生最困難的時刻,出現了一個不求回報地守護幫助我的人……我去去去!你死心吧,我的性取向超級正常的!是絕對不會從了你的!就算你給我買包包也不會!”

  蘇綠:“……”她真傻,真的,果然,早就該無視她了。

  “那麼,告訴你我的心願吧。”穿越女的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

  “你說。”

  “我想死。”

  “……哈?”

  “我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真是個掃把星,死爹死公公死老公死‘姐妹’,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小皇帝也掛定了,再接下來說不定就是亡國危機了。而且……我想回家……”原主的聲音低落了下來,她好像吸了吸鼻子,輕聲說,“我想上輩子的爸爸媽媽,想我的電腦,想我的閨蜜,想我的……”她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

  “……”又是一個壓根不想活下去的啊。但既然如此,“你之前和我囉嗦那麼多做什麼?”

  “對不起,好久沒和人吐槽了,一不小心就……對不起!我們沒緣分的,你還是忘了我吧!!!如果有來世……抱歉我果然是不會喜歡女性的。”TAT

  “……”真是夠了。

  【讓她回家這種事,能做到嗎?】

  【可以倒是可以,將兩個位面的時間同時回流到它們互相影響的那一刻就可以了。】

  【……很麻煩吧?】

  【不,完全沒問題哦。只要是妹子你的心願,我一定全部幫你達成,括弧轉圈圈。】

  【……】

  【而且,這麼做也有好處,就是妹子你不需要再繼續在這個世界留下去哦,因為時間回流了,現在這個“太后”的存在也自然就消失了,你當然不必再維持她的存在。】

  【你會這麼好心?】

  【討厭!我一直這麼好心的好麼?不過……咳咳咳,這樣的話,我就暫時沒時間也沒多餘的力量帶你回去。反正你閑著沒事,所以我乾脆隨機送你去另一個世界吧,正好還能幫我攢點能量。括弧對手指。】

  【……】

  她就知道,事情一定會變成這樣。

  再次從新身體中恢復意識時,蘇綠只覺得有種想捅某人腎的衝動。至今為止,她穿越過的世界不在少數,也遇到了不少坑爹的狀況。有時是危及生命,有時是危及智商。

  但從沒有哪一次,被這次更坑爹。原因無它,她現在連人都不算!

  沒錯,她變成了一隻貓。

  還是一隻流浪貓!

  還是一隻瘦弱的流浪貓!!

  還是一隻瘸了腿的瘦弱的流浪貓!!!

  對此,蘇綠可以引用穿越女的一句話,那就是——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惜的是,大概是因為正在調整兩個位面時間的緣故,時辰那傢伙處於“下線”狀態。不得已之下,蘇綠只能先“留言”,默默地在心中給他記上一筆,好回去後秋後算帳。不過,讓她稍微有些頭疼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傢伙的抖M傾向越來越嚴重,普通的懲罰好像已經完全無法讓他盡興了。看來只能……

  等等,為什麼她要思考這個?

  果然,對於他這種人,還是無視比較好。

  蘇綠轉而開始整理起關於這只貓的記憶。

  在這個偌大的世界中,這只被取名叫“楓葉”的貓是最為普通的存在,它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只是最普通的中華田園貓。模糊的記憶中,和它一樣瘦弱的貓媽媽似乎也是一隻流浪貓。在誕下它一多月後,有一天離開貓窩後就沒再回來,不知道是因為出了意外,還是認為它具有了獨自生存的能力。

  一個多月的小奶貓剛剛斷奶,已經可以吃些硬質的事物,而且,說實話,它也沒得挑。馬路邊,垃圾堆……它努力地尋覓著食物,卻還總是吃不飽肚子。這期間,它遇到過很好的人,會蹲下身耐心地給它食物吃;也遇到過很過分的人,用食物將它騙過去後,再潑它一身熱水;還碰到過惡魔,僅僅因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就用棍子活生生地打折了它的腿。

  如果不是它淒慘的叫聲引來了那個人……恐怕早已死了吧?

  那個人名叫柏遠,也是楓葉的執念所在。

  柏遠是名年僅十四歲的初中生,家境很差,和它一樣沒有母親,卻有一位愛喝酒、並且一喝完就愛打人的父親。他有一頭看起來很清爽的短髮,是自己拿剪子修理的。關於這件事,他現在已經很熟練了,不過,剛開始自己剪髮時,有人曾經嘲笑過他“頭髮看起來跟狗啃過似的”,於是他把那人揍成了狗。但緊接著,他就被自家老爸揍成了狗,理由是——打架就打架,你特麼居然讓老子賠錢?

  所以,他吸取了充分的經驗教訓,以後打人時總對又痛又不顯眼的地方下手。從此之後,他家老爹雖然依舊經常揍他,但至少再沒拿這件事當理由揍過他。

  柏遠身上常年穿著校服,這不是因為他有多熱愛學校,而是因為這是他最體面的衣服。不過,唯一讓他覺得苦惱的是,隨著青春期的到來,他的身高變得很快,上衣還好,褲子已經有些短了。

  他很愛惜這套衣服,所以在有人將墨水撒到自己身上時,他放學後毫不客氣地將堵住了對方——自從上初中後,柏遠已經很少和人打架了,但這不代表他脾氣變好了,只是從一條逢人就咬的凶犬變成了該齜牙時就齜牙的笑面犬而已。那人很識趣地拿“賠償款”贖了身,並且簽下了自願賠錢的條子。他拿那錢去買了一條新褲子,很長的新褲子,他回家後將長出來的褲腳折疊著縫了起來,以後每長長一些,他就放下一些邊,一條褲子也能穿很久。

  而那件被墨水污染了他的校服上衣,被他用一隻在家中找到的廢舊毛筆輕輕描畫了幾筆後,就變成了時下最流行的漫畫人物——兔斯基,賤萌賤萌的。

  柏遠從小就愛畫畫,雖然沒錢系統學習,也沒錢買畫筆紙張,但感謝愛喝酒的老爹一次喝多了後買回來的兒童叢書,其中有這麼一個故事——某位愛畫畫的人拿筆蘸著水在地上練字。古人能做到的,沒理由他做不到,於是他做到了。

  本來只是興趣所致的幾筆,卻沒想到很快就風靡了全班甚至全校。心眼靈活的柏遠從此找到了一份零時工——幫人畫衣服。當然,這件事很快就被學校給制止了,它勒令學生們不准再穿這種“奇裝異服”,並且再次大批量地定做校服,柏遠趁機換了一套新的。

  錢哪裡來的?當然是從其他學生手中。

  付費畫衣?

  不不不,他才沒有這麼蠢。

  柏遠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想鑽規矩的空子,前提是必須瞭解規矩。

  他深以為然。

  學校禁止學生間進行金錢買賣,曾經有些學生這麼做,而後得到了“開除”的處分。

  柏遠不想退學,知識改變命運,他不想今後變成和自己老爹一樣的人渣。所以,他沒有收錢,當然,也不是無償,而是……在畫畫之前捂著肚子說有些餓,或者捏著脖子說有些渴。機智的同學們很快知道了要點,每次來找他畫畫,總是會帶一些學校附近買的零食或飲品來。

  而且,他一天只幫很少部分人畫,大部分生意都被學校附近被這種風氣引來的攤主攬走了。而當這種事被取締後,知道他家庭情況的教師對此果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師卻不知道,那些零食和飲料,他吃了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被他低於批發價賣給了附近的商店,換來了現錢。買了校服後還有剩餘,他將它藏在了老爹絕對找不到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後來……

  它變成了楓葉的醫藥費。

  這些,都是柏遠絮絮叨叨地告訴它的。說這些話時,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它小小的腦袋,試圖用這種溫柔的動作緩解它身體的疼痛。

  那個雨天,他從那個惡魔般的男人手中救回了它,為此,他挨了一拳,嘴角的淤青許久才褪
去。

  也許那就是緣分,他一直被醉漢毆打,它也正被醉漢毆打。他還太小,救不了自己,卻能救它。他抱著奄奄一息的它,注視著它即將失去神采的琥珀色眼睛,想也不想地就奔回家拿了自己一直捨不得用的錢,而後帶著它去了寵物醫院。

  獸醫是一位有著溫柔笑容的漂亮大姐姐,她也許從柏遠和楓葉的身上察覺到了什麼,幫後者洗完澡再治好傷後,沒有收錢。不僅如此,還送了前者繃帶和藥物。

  不過,柏遠離開時,還是悄悄地將身上的錢全部留下了。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好心,但是……他不願意接受施捨。這也許是一種自尊,也許是一種自卑,又或者對方壓根就沒有這樣想,但是,相對於其他人的想法,他選擇了順從自己的心意。不這樣做的話,好像就承認了自己天生低人一頭。

  酒鬼父親在喝完酒後,經常嗤笑著說:“你是我的兒子,將來也註定是個人渣!別老想著讀書,那玩意沒用!告訴你,初中畢業後就趕緊給我賺錢養家,別想些有的沒的!”

  他有時候會想,也許弄錯了什麼。

  也許他壓根不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因為,他們是這樣的不同。

  每次這樣想時,柏遠就覺得自己似乎獲得了某種解脫。

  說到底……他也許真的天生就低人一等,所以才要比其他人都更加努力。

  故而,他的學習成績挺好。大約也正因此,老師們對他都抱有很不錯的寬容心。學校就是這樣一個單純又奇怪的地方,所有人一方面說著“要講究素質教育”、“分數再好也決定不了未來”,另一方面,又比誰都注重分數這種存在,好像它就代表了一切。

  事實上,它的確代表了一切。

  每當柏遠想到,決定他一生的可能就是幾年後那一場考試的結果,總覺得有點可笑。但即便如此,他也必須為此而努力,因為這是規則,至少以他的能力無法鑽空子的規則。

  楓葉的記憶中,每當他對自己這麼說時,眼睛總是閃閃發光,好像對未來懷著某種強烈的期望。它想,那也許是因為——到少年終於能參加那場考試時,他也成年了,可以順理成章地擺脫這個家庭,成為一個獨立的、獲得了新生的人。

  不可思議吧?

  一隻貓居然能如此入微地瞭解一個人類的想法。

  但,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人們總以為貓狗之類的生物即使機智也只有限,但其實,也許它們比人所想的要聰明得多。類似於——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就是什麼都不說。一邊這樣做一邊圍觀著你們,愚蠢的人類,看你們到底能笨到什麼地步!

  也許到了某一天,人類和動物真正能達成語言上的交流,才會發現,原來在自己的身邊,生活著這麼多充滿了智慧的生物。到時候,他們也許會很後悔——

  “天啊!我為什麼上廁所洗澡的時候要帶著它!我不刷牙不梳頭油光滿面的時候為什麼要在它面前亂晃!我說髒話摳鼻屎放屁的時候為什麼要讓它帶在身邊!好丟人啊我去!!!”

  不過沒關係,至少現在還不用為此而煩惱。

  而柏遠煩惱的地方則在於,該如何盡可能地將自己收養的這只小貓養胖一些。他自己正是吃得多的時候,平時老是餓肚子,小貓跟著他當然也只能挨餓。

  不過,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愉悅的煩惱。因為,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事物完全依託著他而存在,完完全全地屬於他。書面語一點地說,就是他獲得了一種佔有感,一種責任感,一種……存在感。

  它沒有他腿傷就不會好。

  它沒有他就會餓肚子。

  少年努力地履行著自己的“責任”,卻沒有想到,某一天放學時,會在客廳的地板上看到一隻冰涼的貓屍。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47 AM

☆、57 此間的青年 +此間的貓咪
  
  書包從少年突然變得冰冷的手中滑落。

  裡面除了書本外,還有用白色塑膠袋裹著的一小點肉片,是他從學校無償提供的營養午餐中扒拉出來的。

  他費盡心思想要給它增加一些營養。

  但現在,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責任驀然離肩而去”讓柏遠實在難以接受,以至於足足十幾秒鐘,他都只能愣愣地注視著那一動不動的小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明明早上離開時,它還用溫熱的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漂亮的琥珀色大眼濕漉漉地看著他,好像在說“早點回來呀,肚子好餓的我在等著你投喂呢”……

  少年從內心深處綻放出一種強烈的痛楚——被奪走了!只屬於他的寶物被奪走了!

  而除去名為“失去”的疼痛外,還有一種苦楚與之相伴——什麼都做不到的無力感。

  靠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提著酒瓶,眼神兇惡地瞪著他,每次這個名為“父親”的人想揍人時總是會露出這種危險的表情。

  但就像他之前所覺察到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臭小子,幾天不打就忘記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了!還養貓?這是你該養的東西嗎?你自己都還是老子養的一條狗!”

  “……”

  “趕緊把那髒東西給我丟掉!別讓他死在我家裡,晦氣!然後再帶瓶酒回來!快啊?你沒聽到?!”

  “……”

  片刻後,少年如同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正喝著酒的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輕聲問:“你殺了它?”

  “是又怎麼樣?”醉漢打了個酒嗝,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這種玩意,隨便往地上丟個幾下就不能動彈了,比你可差多了。我警告你……”

  他的話音未落,柏遠已經沖了上去,拿起地上的空酒瓶,就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頭上!

  “啊!……你小子是反了啊!媽的,賤種就是賤種,養不熟的白眼狼!!!”

  “……”

  才十四歲的他當然不是男人的對手,柏遠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在做出這件事的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一句從前看過卻不太懂得含義的話——有些時候,就算明知道不可為,還是要為。

  他甚至想:也許我早就該這麼做了,哪怕他是我血緣上的父親。

  但是,天下又哪裡會有這樣的父親呢?

  沒過多久,他就被揍翻在地,被拳打腳底。柏遠熟練地蜷縮成一團,以儘量減輕自身所受的傷害。但是,剛才的行為顯然已經激怒了男人,他拳拳入肉,每一腳都幾欲踢斷他的骨頭。這頓打,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抱著頭被動挨打的柏遠聽著身軀發出的悲鳴聲和男人兇惡的怒喝聲,意識漸漸朦朧,恍惚間,他似乎再也感覺不到疼痛,簡直就好像精神與肉體分離了。

  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嗎?

  楓葉死前,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努力地翻了個身,即使這動作引起了醉漢更粗暴的對待,他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因為……他的眼神與那失去神采的琥珀色眼眸相對。

  楓葉……

  他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

  下一秒,貓眼卻突然再次明亮了起來。

  “救救他……救救他……”剛整合完記憶的蘇綠就這樣聽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強烈懇求,雖然還不太習慣與一隻貓直接交流,但是,現在明顯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

  她動作敏捷地翻身站起,只覺得身上很是疼痛,還因為腿上的傷沒好而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就再次站直,而後大喊出聲“給我住手!”……是不可能的。蘇綠現在可是一隻貓,所以,無論她到底想說啥,在醉漢的耳中,那都是一聲讓人背脊發涼的貓喊聲。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保持著俯身揍人的動作,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只見那只明明已經氣息微弱的貓,居然活生生地蹲坐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眸中瞳孔縮成一線,冷冰冰地看著他。看來強悍的人,其實往往有著一顆怯懦的內心,否則也不會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施暴。更何況,這種明顯不符合常理的神秘事情總是容易讓人害怕的。

  蘇綠在眼神中融入了精神力的威壓,站起身動作優雅地踏著貓步朝對方走去。雖然是第一次變成貓,但融合成功的記憶讓她能毫無違和感地走路。

  男子下意識想後退,卻不小心踩到了身邊的酒瓶,一屁股就坐在了那一堆碎玻璃片上,發出了“啊!”的一聲慘叫。但身體的疼痛,哪裡比得上心靈的震撼,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冷汗直流。

  “你你你你想做什麼?!”他一邊這樣喊著,一邊撿起身邊的半拉個酒瓶,就想朝蘇綠丟去。

  “喵!”蘇綠加大威壓,並且在其中融入暗示。

  下一秒,醉漢狠狠地將酒瓶刺入了自己的腿部。

  “啊!!!”

  又一聲的慘叫中,他的眼睛中滿是惶恐。

  怎、怎麼回事?他明明是想砸它的,為什麼會反而戳到自己的腿上?

  太邪門了!

  貓這種東西真是太邪門了!!!

  雖然有心想再教訓他一下,但是……

  蘇綠瞥了眼明顯失去了意識的柏遠,知道現在不是糾纏于此的機會,而且,這男人再怎麼說也是他的父親,她沒有權力替他做出決定。

  “喵唔……喵……”說來也奇怪,用貓的語言,似乎也可以對人發出命令。不過,精神催眠這種東西其實從來和語言沒有太大關係,它的要點是直接控制對方的精神,所以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是……是……我明白了……”

  很快,醉漢將口袋中的錢全部留下,而後奪門而逃。

  蘇綠:“……”她下的命令是“拿出錢,然後救人”,結果在這貨的心中,他要救的居然是自己?

  她真心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雖然經常在新聞、報紙、小說和電視劇中看到這樣的父母,但知道是一回事,親身接觸就是另外一回事。雖然她不太喜歡小孩子,卻依舊很難理解這些人到底為什麼可以這樣過分地對待與自己有著血脈聯繫的親人。

  蘇綠用貓爪子不太靈活地將錢攏好塞入柏遠的口袋中,而後轉過身,順著沒有關上的門跑出去。就在此時,住在對門的青年也悄悄地打開了門,而後就看到一個花色的物體飛快地撲到自己的腳邊,一爪子抓住他的褲腿,就“喵”的一聲就將他往那邊拖。

  “……”這玩意是成了精啊!

  蘇綠原想著,如果這人不跟她走,那麼只要再催眠一次了。

  結果對方只是微微一愣,而後很果斷地關上門跟著她走到了柏遠家,一見躺倒在地上的少年,這穿著白襯衫的青年瞬間變了臉色,連忙彎下腰把他抱起就往樓下沖去——雖然長得一臉柔弱,心地倒還真不錯。

  蘇綠緊隨其後。

  在“人類朋友”的幫助下,柏遠很快就得到了及時的救助,不得不說,他的運氣不錯,雖然看起來跟個調色板似的,但腦子、內臟和骨頭都沒有受什麼傷,不過還是需要住院一段時間。青年沒有拿柏遠口袋中的錢,而是自己先行墊付了醫藥費,而後將其帶到了位於二樓的病室。

  雖然是最普通的多人病房,但目前只住了柏遠一個人。

  青年將他弄到了窗邊的床位上,這樣即便是躺著,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窗外那顆鬱鬱蔥蔥的大樹,如今的春末時節,正是它最美的時刻。尤其是清晨和日暮時,淺黃色或者橘紅色的光灑在或深綠或嫩綠的樹葉上,仿佛為它們籠上了一層光暈,看起來動人異常。

  為啥這麼清楚?

  因為姜涵高中時曾經在這裡躺過半個月。

  雖然不算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故地重遊當真是感慨良多啊。如此想著的青年一把推開窗戶,任自窗外吹入的涼風吹散屋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滿臉享受地深吸了口氣,而後……就看到一隻貓正蹲在自己的對面。

  姜涵:“……”臥槽!

  路上這貓跟著人跑時,他就發現它的腿似乎受傷了,跑著跑著就掉下去了……救人心切,再加上醫院也不准帶動物進入,所以他也就沒在意,想著回去的時候倒是可以帶點小魚幹給它填填肚子,卻沒想到,這只看似柔弱無比的、瘸了腿的小奶貓居然端正地坐在樹枝上。

  這可是二層樓的高度啊!

  它怎麼上去的啊?!

  完全覺得“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的蘇綠原本正考慮該如何進入病房,卻沒想到窗戶居然自己開
了,而後開窗的青年居然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她斜睨了對方一眼,這傢伙的眼神看起來怎麼那麼愚蠢?

  姜涵:“……”再次臥槽!一隻貓的眼神TMD這麼女王真的沒問題嗎?他都差點腿一軟跪下唱征服了好麼麼麼麼麼?
  
  蘇綠沒在意對面那傢伙心中的風起雲湧,只稍微擺了下腦袋,見對方沒看懂,她只好抬起一隻爪子,再次擺了下。

  姜涵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然後……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對面那張貓臉上看到了無奈的神色——夭壽喲!居然被一隻貓鄙視了!淚流滿面的他偏偏來了靈感,就像一道閃電貫穿大腦,生生地把他的腦洞給劈開了。

  他連忙後退了幾步,再次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只貓,果不其然地見到它微點了下小腦袋,似乎在對他這個“愚蠢的凡人”終於理解“諭旨”表達滿意之情。

  姜涵:“……”這年頭貓都這麼聰明了,還要人做什麼?!

  蘇•喵•綠見對方退開,微後退了幾步,稍微助跑了下,直接朝窗內躍去——這根樹枝的枝條離窗口很近,所以就算拖著傷腿也可以成功地做到這點。

  不過,似乎做地有些太成功了……

  姜涵只覺得眼前一黑,而後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在他的臉上狠狠地那麼一按!

  他默默轉過身,注視著以可以拿到十分的姿勢穩穩落到床上的貓,奈何對方壓根不搭理他。無語凝噎的青年從口袋中拿出一隻手機,就著鎖屏狀態那麼一看,好嘛!一左一右,剛好兩個貓爪印,人家是腮紅,他是腮黑!

  姜涵:“……”QAQ他這是被一隻貓當成踏腳板了嗎?是嗎?!

  這傢伙正無語,突然發現,這只貓腿左後腿上裹著的繃帶,已經見了血。他連忙走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塑膠袋,從裡面拿出傷藥和繃帶,而後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蹲坐在病床上的貓。

  沒給貓上過藥啊!

  具體該咋操作?

  真的不會被撓被咬嗎?

  他正忐忑著,而後又露出了一副蠢臉,原因無它——這只貓居然站起身轉了過去,而後以背朝他的姿勢,抬起了左後腿。

  姜涵:“……”喂!開玩笑的吧?一隻貓真的能聰明成這樣?

  蘇綠見對方不動作,回過頭有些不耐煩地盯著青年,就算是人,保持這個姿勢也是很累的好嗎?而後她就見對方果斷地獻出了自己的膝蓋。

  “大王別著急,小的馬上就做!”

  蘇綠:“……”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湧起些許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就想起了之前那位穿越女,所以說,這個總是露出蠢樣的傢伙不會也是一個猴子請來的……吧?

  不過撇開智商問題不談,這傢伙包紮的動作很熟練,力度也很輕柔,到包紮完畢,她都幾乎沒有感覺到什麼疼痛。到最後,他甚至細心地拿起紙巾幫她擦了擦肉墊——蘇綠差點沒忍住給這傢伙留下幾爪印,被一個陌生男性擦腳丫子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重新坐好後,她低頭盯著潔白的繃帶,心中湧起的第一個感覺居然是“很想舔”。不得不說,雖然役使著這具身軀的是人的靈魂,但貓的本能已經印刻到了它的骨子裡。所以偶爾蘇綠也會不太受控制,比如說——

  “這邊這邊……那邊那邊……”姜涵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天真青年,居然拿著自己的手機鏈開始逗貓。

  下意識撲騰了兩下後,蘇綠怒了:“喵!”

  “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TAT

  蘇綠:“……”

  再次被一隻貓嚇到的姜涵只覺得感慨良多,他坐在床邊的板凳上,認真地觀察著眼前的貓。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只是最普通的中華田園紅白黑三花喵,要非說有什麼地方和其他貓不太一樣,大概就是它背上有著一塊類似於楓葉的紅色圖案吧。

  恰在此時,還處於昏迷中的少年呢喃出聲:“楓葉……”說話間,他的眉頭皺緊,似乎做了什麼噩夢。

  “摸摸他……摸摸他……”心中再次傳來來著這樣的訴求。

  蘇綠知道,這是因為每次楓葉身體不舒服時或者做了噩夢時,柏遠總會用溫柔地撫摸來安慰它。

  她微歎了口氣,踩著柔軟的被子走到枕邊,伸出一隻軟綿綿的肉墊,在少年的額頭上輕輕拍了拍,又拍了拍。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舉動真的起了效果,反正,柏遠的眉頭是舒展了,呼吸也由剛才的急促轉為了均勻。

  蘇綠索性在他的脖邊趴了下來。

  姜涵心中打著滾尖叫“好溫馨好可愛”,臉上也不免帶出了些許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他屁股不離開凳子,雙手端著凳沿挪到了枕邊,再次坐好後輕聲問:“你叫楓葉?是因為背上的圖案嗎?”

  蘇綠看著青年,沒有開口。不過他猜的也沒錯,記憶中,柏遠的確是因為這個給貓取名的。

  “今年幾歲了?”

  “……”

  “是男貓……不對,公貓還是母貓啊?”

  “……”

  “結婚沒?”

  “……”

  “有對象沒?”

  “……”

  就在這個二貨試圖湊近查看蘇綠究竟是位“貓先生”還是“貓小姐”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給了他一巴掌,當然,很克制地只使用了肉墊。

  姜涵:“……”好嘛,剛塗了腮黑,這次改口黑了。

  他正憂鬱著,柏遠卻在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後,驀然醒轉了過來。

  少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自己頸邊的貓咪,那柔軟的毛正貼在他的臉頰上,暖暖的——它還活著!

  “楓葉!”他驚喜交加地叫出聲來,下意識就想做起,而後發出了“嘶!”的一聲悶哼。

  “你身上的外傷很嚴重,不能做這種劇烈的動作。”姜涵連忙站起身,將柏遠按了回去。

  柏遠沒有堅持,只努力從被中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貓的脊背,而後訝異地發覺貓背居然一抖,似乎不太喜歡被他碰。難道是……身上有傷?他試探著改成了摸它的頭,這次沒有得到什麼明顯的反抗,他不禁松了口氣。

  而蘇綠卻只覺得渾身僵硬!

  身體上的傷痛是一部分原因,不過因為位面洪流的影響,楓葉免於死亡,所以它身上“必然會導致死亡的傷勢”也已經消失,剩餘的些許疼痛她還是可以忍受的。

  只是……

  被一個小屁孩摸腦袋什麼的……

  被一個小屁孩從脖子摸到尾椎什麼的……

  簡直不能忍!

  她有心把這貨的手拍開,但心裡的那只喵就滿地打滾,不停地喊著:“求求你……求求你……他會難過……會難過……”是啊,突然被自己的貓拒絕,少年脆弱的玻璃心肯定會碎掉。

  所以蘇綠只能硬著頭皮讓他占佔便宜摸摸頭了,至於背……呵呵呵呵呵呵,想都別想!

  “姜先生,謝謝你。”柏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雖然才剛醒來,卻已經清楚地瞭解到了目前的情況。

  “沒、沒事!”姜涵連忙擺手,而後有些疑惑地問,“你知道我姓姜?”

  柏遠點了點頭:“嗯,你丟快遞盒的時候總是不把上面的個人資訊塗抹掉,我無意中看到的。”

  姜涵:“……”臥槽!他說最近怎麼老有人打電話來詐騙!要不是銀行裡的錢全部刷光了,估計就悲劇掉了。教訓啊,這就是一個必須吸取的教訓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沒事!”青年連連擺手,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說出了一句,“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柏遠:“……”

  姜涵:“……”

  後者垂下頭。

  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是實話。

  今天,在眼前的少年挨打後,他悄悄地打開門其實並不是一個意外。因為每次少年挨打後,他都會這樣做,直到看到對方完好無缺地走出來關好門,才會鬆口氣。

  這種奇怪的行為大概是源於一種愧疚心,最初搬來的時候,他是有打算幫助對門那位被家暴的少年的,可惜,才敲開門就被對方父親兇惡的眼神和鬥大的拳頭給嚇退了。

  從小到大,他的膽子一直這麼小,所以在學校讀書時就經常被人欺負,直到念了大學後遇到了來自外地的好室友,性格才漸漸開朗了起來。可惜去年大學畢業,好兄弟們四方離散,接連在兩個公司受挫後,他也就絕了出門工作的心,租了房子一心一意地當起了死宅。反正他學的是電腦專業,技術也還算不錯,室友們雖然不在一個城市,偶爾也會介紹一些私活給他。活做得越多,私下裡的名聲漸漸傳開,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活了下來。

  但是,說到底,他的懦弱從來沒有改變過。

  從前室友們還在身邊時,他喝了兩瓶酒還能跟著他們一起和人幹架,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就無論如何都鼓不起勇氣和一個醉漢理論甚至打架了——他很清楚,這種人壓根講不清道理,也是暴力才是最合適的手段。但很可惜,這玩意他沒有。

  他也曾經去找其他鄰居詢問過是否可以聯名報警,卻被人給勸回來了:“柏遠家的情況誰都清楚,但是,這孩子還靠他爹養著。後者一旦被抓起來,前者也就要餓肚子了。到時候,誰來養?誰來供他讀書?你這不是幫他,是害他!更別提,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報了警,人家孩子未必會感激你。就算感激,他爸能被關幾天?出來後找你麻煩,那才真正是防不勝防。”

  從來沒主見的姜涵被說服了。

  他從此沒再敢管過柏遠家的事,但是,心中的愧疚感卻越加強烈。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少年垂下眼眸,輕聲回答說,“我都知道的,那次買了零食掛在我門上的人是你。”

  青年抓著頭髮,傻傻地一笑:“你不是給還回來了嗎?”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的自尊心有多強烈,所以再也沒有做過這種事。

  “謝謝你的資料書。”

  沒錯,姜涵這傢伙在那之後,居然跑回家把自己初中到高中的書都找了出來,裝了個大箱子後就放到了柏遠家門口。這些書按斤算也不值幾個錢,但對於沒錢買參考資料和上補習班的柏遠來說,也許是最適合的禮物。

  “嘿嘿,不客氣。”青年再次傻笑,“能幫到你就好了。”這樣,他的內疚感也能稍微減輕一些,而且,“你也有回禮啊。”比如時不時出現在門把上的新鮮果子。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49 AM

☆、58 此間的蠢蛋+此間的求包
  
  完成“勝利大會師”後,姜涵的心中松了口氣,這大概是因為他終於說出了一直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雖然只有區區三個字,但時間越長,越像壓在心口的一塊巨石,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現在,這塊石頭鬆動了些許,卻遠沒有被挪開,因為,誰都知道,事情其實並沒有獲得根本性地解決。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姜涵有些坐立不安地挪了挪臀部,沒話找話:“這是你的貓?”

  “嗯。”柏遠點了點頭,“名字叫楓葉。”

  “是嗎?名字真好聽。”姜涵正努力刷好感度,就見那只貓眼含鄙視地瞄了自己一眼,好像在說“明明早就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了,裝什麼裝?虛偽的人類!”,他頓覺整個人又不好了。不過,只是一眼而已,為什麼能包含這麼多的資訊啊?到底是它太厲害還是他太善解“貓”意啊?

  給跪!

  柏遠:“……”他有些無語地看到明明坐在板凳上的青年居然差點以跪地的姿勢摔到地上,臉上還掛著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雖然這麼想自己的恩人似乎有些失禮,但是,這傢伙的精神……真的正常嗎?而後他就聽到,對方輕咳了幾聲,又問——

  “你、你家貓看起來挺厲害的啊。”

  “厲害?”柏遠微愣了下,搖頭笑了,“不會啊,楓葉很乖巧的,不吵鬧,給什麼吃什麼,也從來不亂跑。”說著,他又摸了摸小貓柔軟的腦袋。

  蘇綠:“……”她忍!

  姜涵:“……”臥槽!主、主人的待遇居然這麼好?可惡,好羨慕!

  “對了,姜先生。”

  “啊,叫我姜涵或者姜哥都可以。”

  “……姜哥,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柏遠微動了□體,“你說了我只是外傷吧?”

  “哎?”青年愣了愣,而後回答說,“理論上是隨時都可以啦,但是還是住到再觀察下會比較好哦。”說到這裡,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醫藥費什麼的我可以……”但又想起眼前少年那強烈的自尊心,他有些困擾地抓頭髮,“對、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我並不是……我只是……”TAT天啊,他到底說什麼才好?

  “最多需要住幾天?”

  “啊?一周吧。”

  “好。”

  “嗯嗯……咦?”姜涵怔住,他原以為自己還要努力勸說對方挺久的,結果居然這麼乾脆就答應了?

  “怎麼了?”

  “不,你怎麼……我……”姜涵再次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從出生到現在這麼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居然連話都不會說,這真是太讓人悲哀了!

  “什麼?”

  “不……我去買飯給你吃!”淚流滿面的青年奪門而去。

  被留在屋中的少年注視著青年快速逝去的背影,垂下眼眸,微側過頭,用臉孔蹭了蹭楓葉,輕聲說:“欠下了很大的人情啊。”可以說是救命之恩,所謂“債多人不愁”,所以居然產生了“再欠一點也沒關係”的情緒,因為反正還不起,“你說,我是不是有點無恥?”說話間,他輕輕地捧過小貓的腦袋,直視著它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眸。

  蘇綠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額頭——算不上什麼無恥吧?只是……就像在雪地裡行走了太久的人,看到火堆就會下意識想要湊近。從來都感覺不到溫暖還好,一旦感覺到,就很想抓住。

  這是很正常的情緒。

  被一隻貓安慰了的柏遠瞬間笑了出來,雖然臉孔和嘴角滿是淤青,但少年原本給人白淨清秀感的臉孔卻因此而多了幾分英氣,或者通俗一點的說,是小女生很喜歡的那種“壞壞”的感覺,笑起來時更是如此。他狠狠地在貓臉上親了口:“謝謝你,楓葉。”

  而後……

  被爪子糊了一臉。

  終於忍無可忍的蘇綠站起身,敏捷地跳到離他稍遠一些的地方,重新趴好。

  柏遠:“……”這種被嫌棄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過了約一個多小時,姜涵滿身大汗地跑了回來,手中居然提著一個……保溫瓶。

  “呼呼,餓了吧。”他一邊喘氣一邊說道。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的柏遠用一種新奇的目光看著對方:“你回去自己做飯?”不對勁吧?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一年到頭都是吃速食,丟的垃圾袋中也都是這類食物的包裝盒。

  “啊?當然不是。”姜涵很正直地回答說,“我一純爺們做什麼飯呢?不會!”

  “……”

  “事情是這樣的。”姜涵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問醫生你吃什麼比較好,他們就說喝湯不錯。我又去外面的飯店問可以幫忙熬湯嗎?他們說可以的,還可以自帶原材料,只收加工費。所以我就去附近超市里買了魚,又買了個保溫瓶,然後找人去熬湯,最後用保溫瓶裝回來。”他點點頭,“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謝謝你。”一碗湯也許並不是什麼非常值錢的東西,但對於有記憶以來很少被人像這樣溫柔對待的柏遠來說,這無疑是珍貴而難得的。

  “客氣什麼。”姜涵擺了擺手,“快來喝湯。”說著,他擰開了蓋子,“我跟你說,這湯可鮮……”話音戛然而止。

  “怎麼了?”

  “我……”青年的魂幾乎從口中跑出來,“我忘記拿湯勺了……”

  “……直接倒出來喝也可以。”

  “啊!對哦。”

  “……”

  “等下,我也忘記拿筷子了。”

  “……”

  “不然,”姜涵撓了撓臉頰,默默地將湯塞到少年的懷中,“你直接用手抓著吃吧。”

  “……”

  “啊哈哈哈哈……”笑聲在一人一貓的注視中戛然而止,雖然一個是桃花眼,一個是標準的貓眼,但那眼神是一樣一樣的。

  悲劇的青年發現,自己被主寵一起給鄙視了,這真的是個一個悲劇!

  在姜涵的“悉心照料”下,身體素質向來不錯的柏遠很快恢復了健康,出院那天,剛好是個週六,當他們走出醫院門口時,看到那只三花貓正蹲坐在院門附近的花壇邊上。

  姜涵不禁感慨:“你家貓可真聰明,我從沒有見過這樣聰明的貓。”

  柏遠:“……”少年的眼眸沉了沉。

  雖然收養楓葉只有不到兩周的時間,但在他的記憶中,它真的只是一隻可愛又聰明的小奶貓。被撿回來後,似乎把他當成了“媽媽”,只要他在家,就老愛黏在他身邊,每次他離開家去上學時,它總是哀哀地叫著,聽著就讓人心底發軟,而回來時,才剛打開門,它就已經拖著受傷的腿“喵喵喵喵”地撲到了他的腳上——簡直更像一隻狗而不是一隻貓。

  雖然,現在的楓葉有時也是這樣的,但有時候……特別是在姜涵面前時,它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頭腦聰明。

  眼神淩厲。

  身手敏捷。

  不喜歡被觸摸。

  不吃剩菜剩飯。

  ……

  和他過去所認識的楓葉截然不同,就好像……它體內住進了另外一個靈魂,它們輪換著出現,卻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柏遠記得自己曾經聽老人說過,生與死是一條界線,一旦跨過去就很難回來,而如果真的去而複返,這個人的身上就會發生很奇妙的變化,比如成為“鬼神”,比如被人“借屍還魂”……

  他想,也許不僅人,貓也是一樣。

  年輕人對於這種事的接受力總是比較強的。而且,它(還是他,或者她?)從不曾傷害到他。

  不僅如此……

  那一天,半昏迷半醒間,他隱約記得,是TA趕走了那個人,救下了自己。

  TA到底是誰?

  TA為什麼會出現在楓葉的體內?

  TA到底是另一隻動物的魂魄還是……別的什麼事物?

  懷著這樣複雜的想法,柏遠回到了離開一周的家中,上次姜涵抱著他離開時,匆忙間忘記了關門,直到回來取東西才想起要關門。青年實話實說後,很抱歉地說“如果丟了東西我會負責賠償的”。但是,這個家裡又有什麼是值得偷竊的呢?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都被那個男人拿去換了錢買酒。

  那傢伙中途沒有回來過,那天的狼狽情形依舊殘留在屋中。

  少年開始打掃,雖然身上還纏著繃帶,但手腳都沒什麼大問題,做普通的家務是完全可以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很快,他就搞定了一切。

  而後,他坐在破舊的、有幾個地方已經漏出彈簧的沙發上,看向楓葉。後者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注視,施施然地走過來,跳到同樣缺了好幾個角的茶几上,與他相對而坐。

  四目相對間,一人一貓如同正準備進行談判的商業精英。

  【也許,我們需要談一談?】

  “!!!”

  在之前的世界中,蘇綠就曾短時間內將自己和阿爾德的精神連接在一起,完成單方面的交流。事實上,時辰那傢伙的手中還真有類似的技能。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她已經完全地掌握了它。

  注視著少年驚訝的表情,蘇綠再次開口,說道——

  【需要給你一點冷靜的時間嗎?】

  柏遠無語了一下,而後回答說:“不用了,我不是姜哥。”

  正在隔壁房間洗澡的姜涵默默地打了個噴嚏,他搓了搓手臂,用的是熱水沒錯啊?怎麼會有感冒的徵兆呢?哈哈哈,一定是因為水不小心進鼻子了吧,就像這樣……啊啊啊!真的進鼻子了!整……整個人都不好了……

  柏遠當然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就差點引發了悲劇,他現在正將全部的心力放到了眼前的“喵星人”身上。沉默了一小會後,他問:“你是什麼?”不是“你是誰”,而是“你是什麼”。

  蘇綠挑了挑眉,這動作在貓臉上還不如挑睫毛明顯。

  如果認真偽裝的話,她有“騙過”少年的自信,但問題是,她不想這麼做。為了不讓對方發覺楓葉多了個餡,就無償地被他摸摸摸甚至抱住……洗澡睡覺,是不是太虧了點?如果是女孩子也就算了,但這明顯是個男孩子吧?她不是時辰那傢伙,做不到這麼破廉恥的地步。

  如果按照本心遠離他,那麼這位少年想必會覺得失落異常,自己挨了那麼多年的打都沒有想過要還手,卻因為一隻貓這麼做了。

  可因為這種事就催眠少年,暗示他“這只貓從不和我親近”實在有些過分,而且,楓葉本尊也不會同意,肯定又會在內心身處四處打滾著哭喊“你是壞蛋”“你是壞人”。

  思來想去,蘇綠覺得還是把事情攤開比較好,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能給他施加一個“這只貓一直這樣”的暗示,再在離開的時候解開並讓他忽略掉以前的那些“異常”。只是這個方法既麻煩又容易出紕漏,算是不得已情況下的備選之策。

  但少年的表現顯然比她想像的要好。

  【我是人。】

  “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這很重要嗎?】這小子有點意思。

  “……也許不重要。”柏遠抿了抿唇,重要的是,“你會傷害到楓葉嗎?”

  【如果我說“會”,你想怎樣做?】

  “……”少年沉默了片刻,突然說,“你不會的。”

  【哦?】

  “我知道的,你救了我,也從沒想過要傷害我。而且,”他很確切地說,“楓葉還活著,你並沒有抹殺掉它。而它每次和我相處時,還是和從前一樣開心,甚至更開心,說明它知道你的存在,卻從沒有在你的身上感覺到威脅。”

  【說的不錯。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問我呢?】

  “……因為我不確定。”少年回答說,“楓葉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說到底這只是我的推論而已。”他不能因此就放下心來,再不問津。

  【安心吧,無論是它還是你,我都不會傷害。】

  說完這句話後,蘇綠明顯地覺察到,柏遠松了口氣。

  她接著說——

  【我也不會停留很長的時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長不會超過一兩年。】

  【作為報酬,下次再見到你父親時,他不會再來騷擾你和楓葉的生活,還會定期付給你生活費。】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蘇綠沒有把一切說得太詳細,而對方也沒有想過要追問。簡而言之,他們保持著某種默契。

  “那麼,一言為定?”柏遠抬起手。

  蘇綠歪了歪頭,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在貓身上顯得說不出的可愛,以至於少年差點沒忍住伸手去摸摸那小腦袋,但總算還是忍住了。

  對此並不知情的蘇表姐抬起肉墊,與對方掌心相貼。

  下一秒,少年握住了它毛茸茸的爪子,認真地說:“謝謝你。”無論是救了楓葉的命,還是救了他,還有那實用到了極點的報酬……說來也真奇妙,他向來不愛欠別人的人情,現在卻接連欠下了兩個永遠也無法還清的人情。但是也相應的……似乎獲得了某種人與人之間的聯繫。

  ——某種他從沒有感受過的、直到現在也不知曉其名的聯繫。

  不得不說,少年的運氣不錯,當夜晚上,他的父親又滿身酒氣地跑了回來,大概是被酒水壯了膽吧?但沒多久後,他就再次被蘇綠嚇尿,在她的催眠下,他乖乖地摸出了口袋中不知從哪裡新弄來的錢,並且保證以後會定期送錢來。

  柏遠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手握著超過一張的紅票子,心中實在是感慨良多。為了表達這難言的情緒,第二天他就果斷地去菜市場買了不少菜,拎到了姜涵家——他家的廚具之前被那個男人打包一次性賣給了其他人。

  姜涵開門的時候,頭上頂著個冰袋,身上裹著條棉被,藍白條紋睡衣半邊擺塞在褲子裡,半邊露出來,偏偏又頗為風騷地露出了渾圓的小肚臍,一腳踏著毛絨拖鞋,一腳踏著人字拖。

  造型堪稱犀利。

  柏遠:“……”

  當事者卻似乎完全沒意識到有啥不妥,只抱著拳咳嗽了兩聲:“小遠,是你啊……”

  “你生病了?”

  “嗯,昨天洗澡的時候打了個噴嚏。”

  “水太涼?”

  “不是,”青年搖頭,“噴頭的水流進我鼻子和眼睛裡,然後我閉著眼睛找毛巾,不小心摔在地上碰開了冷水龍頭,被淋了一頭的水,所以今早起來有點發燒感冒。”

  柏遠:“……”邏輯在哪裡?而且,別的姑且不說,噴頭的水怎麼會流進鼻子裡,他到底是怎麼洗澡的?

  姜涵的目光落到少年手中的袋子上:“這是……”

  “我買了些菜,不過家裡沒廚具,你這裡有嗎?”雖然這傢伙一直只吃速食,但柏遠記得他租下房子時裡面的東西房東都沒搬走,那麼廚具應該也在吧?

  “你會做飯?!!!”青年震驚了,他的目光如同發現了新大陸!

  “嗯。”

  下一秒,姜涵再次毫無節操地獻出了自己的膝蓋:“你就是那神!給跪!”

  “……你不是說不會做飯的是純爺們嗎?”

  姜涵苦逼臉回答說:“你不知道純爺們都是春哥那樣的嗎?”

  柏遠:“……”

  “小遠……不對,遠哥,快進來!小的帶你去廚房!”

  無語的柏遠跟著某人走進房間,而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真的是房間而不是垃圾堆嗎?

  “啊哈哈哈,單身漢嘛,房間總是要稍微髒一些的。”

  “……稍微?”

  屋中早已看不到傢俱的影子,因為但凡能擺東西的,上面都堆滿了髒衣服、泡面盒、包裝袋等東西,地板上也是一樣,天氣漸暖,所以這些東西正散發出一陣陣“毒氣”,嚴重影響著人類的身體健康。

  柏遠甚至看到,幾隻老鼠和蟑螂在“垃圾堆”中幸福地出沒,這簡直是它們理想的天堂。

  姜涵一邊帶著路,一邊順手從垃圾堆上的抽紙盒中拿出一張紙,狠狠地擤了下鼻涕後,又隨手將其丟到了早已滿了的垃圾桶頂上,紙團滾了兩滾,順理成章地落到了一邊臭襪子邊。不久後,它們將“結為夫妻”,而後誕下更多的細菌。

  柏遠的眼角抽搐了幾下。

  “對了,你家楓葉呢?”青年轉身問道,“我家‘小動物’好像有點多,讓它來幫我抓抓唄。”

  柏遠這才想起,貓(沒錯,他稱呼那個神秘的靈魂為“貓”,畢竟給一隻貓取兩個名字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但楓葉就是楓葉,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少年不願意一以概之,所以就只好這樣了,好在對方也完全不反對)似乎是跟著自己一起來的,他轉過身,毫不意外地看到它正滿眼嫌棄地蹲坐在門口無論如何都不肯走進房間一步——少年充分地理解這種情緒,事實上,如果他不是穿著鞋子,也完全不會想進。

  “呀,在那裡啊。”姜涵沖過去,蹲在門口就想把蘇綠抱進去,“幫我抓老鼠唄,我給你小魚幹吃……嗷!”

  他順理成章地被糊了一臉。

  更讓他感覺痛心的是,對方糊了他之後,還在他的被子上擦了擦爪子,好像他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姜涵默默捂住心口,只覺得自己的玻璃心已經碎掉粘不起來的地步了。

  柏遠歎了口氣:“你到床上躺著去吧。”

  “啊?”

  “房間就交給我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就交給你了哈。”姜涵感動地淚流滿面,天使!這個少年絕對是上天賜給他的小天使啊!

  柏遠:“……”這傢伙還真是“客氣”啊。

  於是,青年滾回床上繼續睡大覺去了,本來他也是從睡夢中被驚醒的。而柏遠則認命地開始收拾房間,他把胡亂擺放的東西放好,再把髒衣服收拾到一起,最後將垃圾打包。在少年快速而有條理的動作下,屋中很快變得井井有條。

  而後他轉身走進了廚房,因為不常被使用的緣故,這裡反而是最為乾淨的地方,只是需要清理
掉灰塵而已。可惜調料之類的東西有一部分已經過期,柏遠想了想,轉身又去了一趟超市,順帶還買了些針對老鼠和蟑螂的藥劑,雖然大部分都被他趕出了房間,但難保有殘餘。

  反正楓葉的體內有貓在,不怕它會吃到這些毒藥。

  約三個小時後。

  姜涵揉著眼睛從睡夢中醒來時,看著完全大變樣的房間,由衷地說:“親,選一個吧!”跪地,獻出膝蓋,“我包養你,或者你包養我!”跟著他,有熱飯吃!

  柏遠:“……抱歉,我對男性沒興趣。”這個年紀的男生,尤其是長著一張白淨臉的男生,在女生的普及下,早已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知識”。

  “別這樣,”姜涵很沒有節操地真誠回答說,“其實我和春哥一樣是女的!真的!”

  “……”

  “提供驗身服務……哎,別走啊!先把飯做了再走成嗎?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50 AM

☆、59 此間的契約+此間的同學
  
  “太幸福了……”青年的眼中閃爍著感動的淚花,因為吃飯吃到滿頭滿身大汗的緣故,他早已丟掉了裹在身上的被子,聊起半拉衣擺毫無形象地扇風,“我的病好像都好了!”他盯著空空如也的盤子,眼睛如狼般盯著柏遠……碗裡的菜。

  速食吃多了特別讓人膩味,而附近的飯館雖然也有外送,但是吧,往外賣的小炒和家裡做的飯菜它就是不一樣,且不說油好不好,那拼命地加料讓人吃完了只覺得嗓門齁得慌。更別提,自從搬出家後,姜涵就再也沒正經吃過一頓飯,好幾次他差點就想認慫收拾起包裹回家了,可一想到爹媽那麼大年紀了還要照顧他……實在是做不出這事——自從他搬家後,爹媽已經一起參團出去旅遊過好幾次了,人都年輕精神了不少。他又怎麼能去拖後腿呢?

  少年的眉頭抽了抽,權當沒看到,繼續吃了起來。本來麼,飯菜是他辛辛苦苦做的,結果對面這傢伙一口氣就吃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還是他眼疾手快才搶到的(還分了百分之五給楓葉)。沒理由他一個做飯的人還餓肚子吧?

  姜涵輕咳了聲,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太好,於是,默默轉頭,盯向蘇綠面前的貓碗。

  柏遠:“……”為了吃上點飯,至於連最基本的下限都拋棄了嗎?!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對方在被他識破“真身”後,說可以去“泰國做手術”的話也許並不是玩笑話。

  當然,青年也只是看看而已,不至於真的去搶一隻貓的飯,咳,起碼當著貓主人的面不成。不對!是貓主人不在也不敢搶,所以……求別瞪!TAT

  蘇綠用犀利的目光將某人的“野望”清空後,低下頭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不得不說,上個世界對她的影響其實挺大,起碼各項禮儀幾乎可以說早已被她習慣。

  “你家貓吃飯的樣子真……”青年微皺起眉頭,終於想出了一個合適的詞,“優雅!”

  柏遠的睫毛微顫了下,卻並不經意的語氣回答說:“貓吃飯都這樣吧。”

  “是嗎?”姜涵想了想,他也沒養過這類小動物,所以也就沒再追究。轉而將話題繞回了遠點,“我說,咱們商量點事情唄?”

  “沒門。”其實,他知道對方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再幫他一把,但是,他有些猶豫,倒不是糾結什麼欠不欠情的問題,只是……

  “……別這樣啊。”青年淚流滿面,“沒門咱有窗戶啊!你忍心看著我一個可憐人餓死家中嗎?你真的不會因此而內疚一生嗎?”

  “不會。”柏遠回答地很乾脆,因為他壓根不信,這傢伙的生命力堪比蟑螂,在垃圾堆裡都活得好好的,有什麼可擔心的?

  “……太狠心了。”姜涵轉了轉眼珠子,又說,“那,咱們交換?我幫你照顧貓啊!”他突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你看,你中午一般在學校,你家楓葉不就會餓肚子嗎?我可以幫你喂它呀!”

  柏遠的筷子頓了頓,這一點的確稍微有些打動他。

  之所以中午不回家,一方面是因為現在的學校離家裡比較遠,他每天走都需要四十來分鐘,當然坐公車可以節省時間,只是他沒有多餘的錢這麼做;第二方面則是因為學校提供的免費中餐,毫不誇張的說,那是他一天中吃到的最為豐盛的一餐。

  現在雖然那傢伙每個月都會送固定數額的錢來,但上高中後,哪怕能夠運氣好地憑藉成績免除學費,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很多,不節省點是不可以的。

  “而且,我會按月交生活費給你的!”姜涵接著努力遊說,“你只需要幫我做晚飯就可以了!反正我睡醒都下午了。”

  柏遠咽下最後一口飯,放下可以說是乾淨的碗筷:“剛才是誰說中午幫我喂貓的?”

  “……那我以後中午起床還不成嗎?”青年猛拍胸脯,“我保證,中午我吃啥,它就吃啥!它就是我親兄弟,咱們一個碗裡吃,絕對不生疏!”

  柏遠無奈地看著對面的人。

  “真的,相信我,沒錯的!”

  “楓葉是母貓,沒辦法和你做兄弟。”

  “……啊?”果、果然是女王陛下嗎?給跪!

  咳,不管原因為何,總之,姜涵與柏遠算是正式達成了協定。前者出菜錢,而後者則出勞力。蘇綠?她必須是被伺候的那一位!

  吃完飯後,柏遠去洗澡,而姜涵則一臉幸福地拍著肚子躺倒在沙發上。蘇綠左右看了看,跳到已經被收拾乾淨的茶几上蹲坐好,而後就看到躺著的那貨猥瑣一笑,手往沙發底下那麼一掏,居然摸出了一本帶顏色的雜誌,嘖嘖有聲地翻著。

  蘇綠:“……”“飽暖思淫逸”,古人誠不欺她。

  “楓葉,要看不?”青年將雜誌翻過來,指著某位女模特的胸口說,“趴在這裡一定很舒服哦。”

  蘇綠默默地伸出爪子。

  “不!我的珍藏!!!”

  她看著抱著碎紙片無語凝噎的某人,莫名覺得心情很好,因為仿佛在這貨身上看到了某人的影子,那就是——猥瑣,相當之猥瑣。雖然現在揍不到那混蛋,欺負下這個傢伙也可以聊以自慰。

  一開心,她再一次伸出爪子。

  一頓亂掏之下,那本書就像從碎紙機中走過一趟似的,徹底地回歸了大自然的懷抱。

  姜涵:“……”

  就在此時,柏遠擦著手走了出來,看到頭頂一片陰雲、魂魄幾乎都從口中飄出的某人,問道:“怎麼了?楓葉做了什麼?”

  青年正準備告狀,卻見那只可惡的貓居然伸出爪子,慢條斯理地在茶几上磨了磨。他淚流滿面地抖了兩下:“沒、沒什麼,我們在玩呢……”

  “玩?”

  “嗯……玩磨爪子的遊戲……”QAQ

  “……”

  見主人走過來,蘇綠感到心中的那只小貓眯又開始滿地打滾——“要摸摸!要抱抱!要親親!”,於是她默默地退散了。

  因為時辰那傢伙正在處理另外其餘時空的事情的緣故,位面空間中空空如也,難得的安靜,卻多少讓人有些不太適應。所以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蘇綠不得不承認,某人已經成功地入侵了她的正常生活,將一切弄得一塌糟。她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即便有一天,她的身體同步率真的能達到百分百,以往那種愜意安詳的生活就真的能回來嗎?

  不太可能了吧?

  擁有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作為代價。

  她張開手掌,注視著其中靜靜燃燒著的火苗,一剎那後,火苗化為了一團散發著寒氣的冰……蘇綠不斷地在手心實驗著初級魔法,不得不承認,擁有不符合常規的力量的感覺的確讓人心馳神往,一旦品嘗過這滋味再失去的確不好受。不過,這些也並不是不可以拋棄的,還不足以影響到她的意志和底線。

  不久後,小奶貓累了,蘇綠又重新回到了貓軀之中。

  週末很快結束。

  週一,柏遠回到班上時,得到了一個驚喜。

  “助學金申請?”

  “是的。”四十來歲的班主任耐心地對柏遠說,“我看了下,你家的情況完全符合條件,表格在這裡,你拿回去填一下,再去居委會開個證明就可以了。”

  “……”柏遠很清楚助學金是什麼,去年他就很想申請,結果沒輪上。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什麼黑箱操作,而是班上的確有家境比他還困難的同學。於是他問,“張老師,我記得每個班上的名額是有限的吧?”

  班主任愣了下,隨即點頭:“是的。”

  “那麼,是誰把名額讓給了我?”如果真是有人特意讓出了名額,那他不能接受,這不是什麼自尊心作祟,而是做人的基本原則。比如班上的李元,父母都是殘疾人,靠給人擦皮鞋維持生活;再比如劉曉,父親前年突然被查出得了癌症,家裡全靠下崗的母親打零工維持……就算是他們主動把名額讓出來,他也不能就這樣坦然地接受。畢竟……那個男人已經按月交給他生活費,他對金錢的需求並不像以前那麼迫切了。

  “哦,你擔心這個啊。”班主任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不用緊張,這是校長批下來的新名額。”實際上,他去年就申請了,可惜直到現在才下來,但下來比不下來強。她略有些憐惜地注視著少年身上尚未完全消失的傷痕,身為班主任,她能做到的事情其實很少,比如這位少年的家庭情況,雖然她也曾經找他父親談過,但結果卻並不容樂觀。

  但這真的是個好孩子,頭腦聰明,成績不錯,心地也很好。他現在就像在看不到光的密林中行走,一不小心就會誤入歧途,所以她想盡可能地拉他一把。

  這也是身為老師所應盡的責任。

  “謝謝您。”柏遠不傻,恰恰相反,他很聰明,所以很快就明白了班主任在這件事中所起到的作用。

  “年輕人別想太多,回去吧。”

  “嗯。”

  柏遠驀然發覺,從楓葉“死而復生”的那一刻起,生活中似乎突然就多了許多好人。

  又或者,不是突然多了,而是以前的他一直低著頭行走,所以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柏遠回到了班上時,也得到了熱情的招待,自從開始幫其他人畫校服後,他與班上同學的關係漸漸好了起來。

  男生間的友情也是很容易建立的,比如一起打個球逃個課什麼的,再加上他的運動細胞很不錯,在和別班的比賽中時不時還能爭個分什麼的。

  而女生……柏遠家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許多人對他都報以同情(雖然他本人並不需要),飽受父親虐待的“纖細美少年”什麼的……現在的少女雜誌不正流行麼?於是代入感瞬間滿滿!咳,所以說,現在的女孩也不比從前,不但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疏遠少年,反而因此而對他充滿了某種微妙的“母性”。

  少年就這樣詭異地獲得了女生們的青睞,順帶贏得了不少男生的羨慕嫉妒恨。

  “混蛋,為什麼你這傢伙就那麼受歡迎啊?我也老被我爸揍啊!”

  每當這時,柏遠總是淡定地回答說:“因為我長得好。”

  沒錯,這才是一切真正的理由。

  “……滾!!!”雖然總是會拉到仇恨。

  午間。

  當柏遠與同學們一起吃著營養午餐時,姜涵正在努力和鬧鈴“搏鬥”。

  為了保證自己中午能起床,他特地將手機放到了自己“絕對夠不到”的位置,而後還設置了不間斷地響,音量也調到了最大。

  不得不說,他對自己真是相當地瞭解。

  約三分鐘後,在發覺被子蒙頭無效後,一隻蠶寶寶迷迷糊糊地從床上滾了下來,匍匐著朝放手機的桌子前進。

  蹭啊蹭……蹭啊蹭……

  兩分鐘後,他終於成功地趴在桌邊的椅子上,迷迷糊糊地伸出一隻手朝桌上摸去,而後,他摸到了……某種毛毛的東西。

  “咦?”姜涵發出一聲模糊的疑問聲後,努力睜開眼睛抬起頭,卻看到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正與自己對視,而他的手……正搭在某只毛茸茸的貓爪上。

  “啊!!!”

  美好的一天,從驚嚇開始。

  洗漱完畢後,姜涵剛好收到快遞小哥送來的全家桶,從裡面拿出雞腿、雞翅以及一些薯條和半根玉米,放到蘇綠面前被洗乾淨的碗裡。一邊自己也吃了起來一邊說:“我說,楓葉啊,你怎麼進我家的啊?”

  可惜,他連一個眼神都沒得到。

  “我說,你下次能別採用這種方式叫我起床嗎?真的很嚇人啊,我差點尿褲子了你造嗎?”

  無視。

  “我又不是你,可以隨地大小……”

  亮爪子。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油炸食品油膩膩的,不太適合小貓的腸胃,蘇綠吃完一根雞翅和幾根薯條就沒再吃,轉而將玉米吃掉。而後就看到某人湊過了狗頭,饞噠噠地說:“只吃這麼點?好浪費的。”

  蘇綠將碗朝他面前推了推。

  “……喂,你不是打算讓我吃你的剩飯吧?”

  亮爪子。

  “我……我寧死不屈!”姜涵抬起頭,一副壯士樣。

  卻沒想到,貓爪子居然拍到了可樂上。

  “咦?你是想喝?”

  而後他得到了一個白眼。

  “也是啊,吃了那麼多油膩的東西,肯定渴了。”姜涵拿起另一隻專門裝水的碗,往裡面倒了點可樂,又問,“加冰麼?”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也是,小貓麼,可樂加冰肯定不成……話說,為什麼一隻貓都能聰明成這樣啊?可惡,讓他感覺自己的智商都被碾壓了好麼?

  姜涵默默地再次羨慕嫉妒恨了,於是伸出手戳了戳蘇綠:“喂,你有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啊?”想了想,他又說,“算了,照顧貓很麻煩啊,還是別人家的貓比較好。”悄悄伸出手。

  拍!

  姜涵抱著自己被拍紅了的爪子淚流滿面——都請它吃飯了?為啥不給摸啊?為啥啊?

  吃飽喝足後,蘇綠施施然地從陽臺跳回了柏遠的家中,熟門熟路地跑到床上趴了下來。楓葉的身體並沒有完全好,精神也還有些萎靡,很容易犯困。再加上貓白天的確睡得多,蘇綠也就沒有抵抗身體的本能。

  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

  她是被腳步聲驚醒的。

  睜開雙眸時,柏遠剛好把自己給“甩”到床上,窄小的鐵絲床凹下,小貓的身軀自然地滑落到他身邊。少年側過頭,用自己最溫柔的目光投向那小小的一團:“楓葉?”

  【是我。】

  柏遠有些遺憾地放下剛抬起來的手,雖然很想念那觸感,但他很清楚,這個屬於人類的靈魂不太喜歡像貓一樣被撫摸。

  “中午吃的什麼?”

  【速食。】

  “聽起來不錯。”

  【還成。】

  “貓。”

  【什麼?】

  “我今天拿到學校給的助學金了。”

  【聽起來不錯,要請客嗎?】

  少年剎那舒展了眉眼,笑了起來:“好呀。你想吃什麼?”

  說話間,他驀然看到貓微側過頭,小巧的耳朵抖了抖。柏遠很清楚,貓的聽覺比人類要強上很多倍,所以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它動作的由來。

  “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蘇綠又傾聽了一會兒,回答說——

  【你包養的那傢伙似乎遇到了麻煩。】

  柏遠:“……”壓根就沒有那回事好嗎?

  不過,“恩人”有難,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少年很果斷地從床上跳站其身,朝門外走去,蘇綠緊跟其後。才走到門邊,他們就聽到了一陣吆喝聲——

  “磨蹭什麼?開門啊!”

  “怎麼?不會是不想請我們來吧?”

  “不是這麼無情吧?我們不管怎麼說可都是老同學啊,姜涵。”

  “就是,你小子不會因為考上大學就看不起我們了吧?”

  “我看有點像。”

  ……

  柏遠微皺起眉頭,原因無它——這些人雖然號稱是姜涵的“同學”,但不管是話音、話語本身還是說話的語氣,都透著一股異常不友好的氣息。

  他一把將門拉開,正看到被人跟小雞仔一樣擠在門邊的青年,大概是因為一路都被推推搡搡的緣故,他的頭髮和衣服有些淩亂。

  而聽到開門時的同時,姜涵與他的三位“老同學”下意識回頭,前者一驚之下,手中的鑰匙下意識就掉在了地上。

  “姜哥,出了什麼事?”

  “……”姜涵愣了很短一瞬,很快就下了決定,他有些緊張地回答說,“沒、沒事,老同學來坐坐而已。”一邊這麼說,一邊拼命地少年使著眼色——快回家,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可惜,一切似乎太晚了。

  “老同學”中身形最壯碩的那一位看向少年,咧開嘴笑了:“怎麼著?你是姜涵什麼人?”

  “鄰居。”

  這位“老同學”一手勾住姜涵的肩頭,狠狠地拍了拍:“我就說嘛,這傢伙怎麼可能會有朋友,從前我們上學時,班上可沒一個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姜涵:“……”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就在此時,“老同學”中身材最為高瘦的那位一手按在姜涵的頭上,嗤笑著說:“是啊,那時候只有我們願意和他玩,可惜他膽子太小,每回都‘哇哇哇’亂叫,吵死人了。”

  最後一位“老同學”大笑:“哈哈哈,是啊,我記得有一次我們玩得太開心,結果他去醫院住了半個月,回來後居然申請在家裡念書,再也不來學校了,我們可想他了!”

  “沒想到就這樣他還考上了大學,嘖嘖,不愧是優等生啊,腦子就是好。”

  “是因為人家有錢吧?不來學校還能上補習班,成績不好才怪。”

  “畢業後也不用工作,真讓人羨慕。老同學日子過得這麼好,不接濟下我們怎麼成?”為首的大漢一邊說著,一邊很順手地從姜涵的褲袋中拿出錢包,從裡面拿出了幾張百元大鈔,朝柏遠甩了甩,“小子,打個商量,幫我們買幾件啤酒回來,剩下的歸你。”

  姜涵連忙抬起頭,慌張地說:“不用他去,我自己……”

  “說些什麼呢。”壯漢捏緊放在他肩頭的手,滿意地看著青年吃痛的表情,“和藹”地笑著說,“難得老同學會面,萬一向你小子像之前那樣跑了,我們到哪裡去找你啊。”一邊這麼說,他一邊再次朝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鈔票。

  柏遠垂下眼眸,以此遮掩住眼中的神色,邁步朝幾人走去。

  “小子挺乾脆,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們混啊?”

  姜涵卻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不用他,我去!我保證不跑!”

  沒人比他更清楚身邊的這幾個人有多惡劣,高中時期整整兩年他都是被他們欺負過來的,之所以沒人敢和他交朋友,原因也在於此。這幾個人幫他當成了“錢包”和“出氣筒”,而那段時間,父母又剛好因為工作而離開,在家照顧他的只有奶奶一個人,為了不讓她擔心……又或者是因為太過怯懦怕惹麻煩,他什麼都沒說。

  直到那次受了重傷後,他決定在家自學,才終於擺脫了這段噩夢。卻沒想到,今天出門買東西時會再次碰到他們。早知道就不出門了……雖然心中無數次地如此想著,但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註定不會逆轉也不會改變。

  但至少,不能讓他們把柏遠拖下水,真跟著他們混,一生就都毀了!

  “我保證不……呃!”青年急切的話語在對方的拳頭下消散無形,他雙手捂住腹部,如蝦米般彎下身倒在門邊。

  “多年沒見,你膽子變大了哈。”高瘦青年一邊拿腳尖踢他的背一邊笑著說,“過去你可從來不敢跟我們說著這種話,看來必須得讓你重新長長教訓。”當年把這傢伙揍成重傷後,他們也很是擔心了一段時間,結果發現啥事沒有,膽子便又大了起來。而現在,已經在社會混了N年的它們則更加無所畏懼,欺負個膽小如鼠的人而已,多大點事?

  而這時,柏遠也走到了壯漢的面前。

  他接過對方手中的錢,數了數後將其塞在口袋裡,認真地說:“剩下的都歸我?”

  “哈哈,沒錯,都歸你。”

  “所以,我什麼都不買的話,錢就全部歸我了?”

  “……”壯漢斂起笑容,危險地盯著少年,“小子,你什麼意思?”

  柏遠微笑:“我的意思是——去你媽的!”說罷,他一拳頭就砸在了對方的臉上,緊接著就一個膝頂,在對方倒地之後再來一個窩心腳。一套“組合揍人法”過去,壯漢像剛才的姜涵一樣變成了蝦米。

  打架?他有經驗。

  面對這種實力和數量都具有壓倒性的對手,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廢掉他們的人數和戰鬥力,否則倒楣的就是自己。

  蹲坐在門口的蘇綠注視著趁著對手呆愣已經撲向第二個人的柏遠,伸出爪子在門框上磨了磨,貓臉上露出一個與少年如出一轍的微笑:嗯,這小子,果然挺對她胃口。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0:58 AM

☆、60 此間的腦補+此間的一步+此間的故事

  當然,所謂的“對胃口”並非是指蘇綠破廉恥地想對未成年下手,這種事情她還做不出來……當然,如果他再大個十歲,可能她會對這件事考慮一二——畢竟,很久沒遇到了,思維和行事像這樣符合她思考模式的人。

  她之所以討厭小孩子,是因為總要費很多功夫才能讓他們明白“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流著眼淚蹲在原地也不會有人來幫忙”的道理,但柏遠不同,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了這一點,也很清楚如何在危急關頭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沖上去打人很衝動?

  也許吧。

  但一方面他不會對姜涵的事情坐視不理,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挨打。

  不算寬敞的樓梯間中,不斷響起拳腳與身體相接發出的悶響,蘇綠踏著靈巧的貓步,走到姜涵身邊。大概是眼前的場景勾起了某些可怕的回憶,姜涵雙手緊抱著頭縮在門邊坐著,閉上雙眼捂住耳朵,不敢看也不敢聽,直到一個毛茸茸的觸感出現在他的腿上。

  青年的身體抖了抖,卻還是堅強地裝作沒發覺。

  下一秒——

  “刺啦……”

  布料被劃破時獨有的聲音讓他淚流滿面,尤其是,這樣的聲音響起後,某個尖銳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小腿上,並很有威脅意味的一路往上。

  在這種“威脅”下,姜涵無可奈何地抬起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它正以單手搭在他膝頭的姿勢詭異地站立著,另一隻爪子順著小腿滑到了大腿,所過之處,褲子潰不成軍,完全變成了破布條條。他瞬間崩潰了:“貓大姐,這是我最乾淨的一條褲子……”才四天沒洗,現在看來永遠都不用洗了,可以當拖把了……

  蘇綠一巴掌就糊到了他臉上。

  動作間,姜涵看到已經打趴下兩個人,正在利用靈巧的身形和第三個人周旋的柏遠。

  “他真厲害啊……”

  又是一巴掌。

  “……就算我去,也幫不了什麼忙。”

  再一巴掌。

  “我根本不會打架。”

  還是一巴掌。

  “……”姜涵其實很清楚,這事情和會不會打架、幫不幫得上忙和柏遠厲不厲害壓根沒關係。問題在於他自身,他太缺乏勇氣。可是,手在發抖,腳也軟得厲害,哪怕心裡知道應該做些什麼,身體就好像和意識割裂了,完全動彈不了。是的,他是想幫忙的,只是動不了。

  然而,就在他這麼想的剎那,他看到貓眼中閃過一絲鄙視,就好像再說“膽小怕事到了自我催眠的地步,你可真厲害”,隨即,它從他的膝蓋上跳了下去,轉身就走。

  “別……”青年下意識伸出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此時,最先被打翻在地的壯漢突然爬了起來,他怒吼了一聲:“臭小子,你死定了!”說著,就朝柏遠撲去。

  “小心!”姜涵下意識大叫。

  說時遲那時快。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貓突然跳到了欄杆之上,借著這一蹬之力,它猛地撲到壯漢的臉上,利爪閃爍著銳利的寒光。

  “啊!!!”

  原本跑向柏遠的壯漢一把握住眼睛,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出:“該死的貓!看我剝了你的皮!”他一邊怒駡著,一邊跌跌撞撞地胡亂揮舞著拳頭,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拳頭所往的方向,正是柏遠的背後。而更為悲劇的是,柏遠正站在階梯附近,一旦被擊中,肯定會滾落下去。

  在剛才已經落地的蘇綠顯然來不及救援,她原本沒有想抓傷對方的眼睛,是他胡亂閃躲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現在看來,這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無法對他進行催眠。就在她打算嘗試將精神力融入聲音,強行將其喝止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哇啊啊啊啊啊”的大叫聲。

  姜涵閉著眼睛沖了上來!

  “都給我閃開!!!”他一邊喊著抱炸藥包時才該說的臺詞,一邊朝壯漢撲了上去,而後……左腳絆右腳,吧唧一聲摔倒在地。

  其餘人:“……”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倒地間,他的雙手胡亂揮舞著,就那麼抓住了壯漢的褲腿,扯!

  其餘人:“……”

  相對於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姜涵自己也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趴在對方的腳邊,呆呆地看了看手上的褲子,又抬頭看了看老同學的紅內褲,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做什麼?!”壯漢更加怒了,抬起腳丫子就往身旁的地上踩!

  而這大喝聲似乎也讓姜涵回過了神來,一個翻身躲過對方的腳後,他雙膝跪在地上,想也不想地再次閉上雙眼伸出雙拳,朝那紅內褲的凸起部分一頓猛擊。

  一邊揍還一邊下意識配音——“啊啊啊啊啊啊!!!”

  與此同時,壯漢的口中也發出了慘叫聲——“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居然形成了微妙地和諧的合聲。

  樓道中頓時一片和諧……才怪吧?

  柏遠趁著高瘦男子愣神的功夫,一腳就把對方從樓梯口踹下去了,後者踹了個七葷八素,直接倒地不起。

  就此,這場“男人間的戰爭”以姜涵與柏遠的勝利告終。

  當然,前者似乎壓根沒注意到這邊,自己的“敵手”明明都已經捂著要害倒地了,他還在閉著眼睛拼命出拳:“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

  柏遠:“……”他擦了下剛才不慎被弄傷的嘴角,走了過去,拍了拍青年的肩頭,“都結束了。”

  “啊啊啊啊……啊?”姜涵停下動作,悄悄睜開眼睛,看了看被自己“打敗”的敵人,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我做的?”

  “嗯,你做的。”

  “真的是我做的?”星星眼看。

  “……真的是你做的。”這種事情他可做不出。

  “真的真的是我做的?”這一次,青年看向的是蘇綠。

  蘇綠點了點貓頭,發出了一聲:“喵。”

  “我居然這麼強嗎?”姜涵不可思議地呢喃,“沒有想到……我居然這麼厲害……”

  柏遠:“……”

  蘇綠:“……”

  不是他厲害,而是任何男人被擊中“弱點”都會悲劇掉。不過,這種時候還是別說出這種話打擊他會比較好吧?

  於是一人一貓果斷地選擇了閉嘴。

  越想越是激動的姜涵雙頭握拳,對柏遠說:“來,砸個拳頭!”

  “砸拳頭?”

  “嗯,就像電影中那樣,好男兒在打完架後和夥伴滿是陽剛之氣地砸拳頭,我想這麼做很久了!”

  柏遠:“……”他默默地看向對方伸出的拳頭,猶豫了一下,才委婉地說,“我想,你也許應該先去洗個手。”

  “……哈?”姜涵歪頭,隨即才想起,自己的拳頭剛才到底砸了些啥。

  他的臉瞬間黑了,連滾帶爬地就想回自己屋裡洗手——救命!他的手一定會爛掉的吧?一定會吧?!

  滿頭黑線的柏遠索性轉頭,看向蘇綠,小聲問:“接下來怎麼做?把他們都綁起來?”

  【嗯,接下來我會對他們進行催眠。】她可不會為這孩子留下什麼後患,那三人雖然看起來弱爆了,但誰知道會不會引來什麼大麻煩。

  “可以看嗎?”自從上次貓對他的酒鬼老爸這麼做後,柏遠對於這件事就充滿了興趣——說到底,雖然看來再成熟,他也畢竟還是個處於青春期的中二……不對,是初二少年。

  【可以。】

  就在兩人一問一答間,某個人的身體僵硬了。

  原本正扶著門站起的青年,再次“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而後,僵硬地扭過脖子,手指顫抖地指向蘇綠:“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貓?!”為、為什麼會說話?太不科學了!不對,肯定是他不小心做夢了。對,就是這樣,還夢到自己大殺四方什麼的,呵呵呵呵呵,想也知道不可能嘛,所以說,果然……

  【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某人徹底石化。

  而另一邊,蘇綠也覺察到了些許驚訝。但她很快就想起,時辰那傢伙曾經對她說過,哪怕是普通的世界,也有不少人具有很強的精神天賦,只是因為沒有鍛煉的方法而白白地就荒廢掉了。而終其一生,他們也許都不會發現這一點,頂多是覺得自己的預感比較准而已。

  現在看來,姜涵也許就是這種人。

  她明明沒有直接和他進行交談,他卻感受到了她在使用精神力,甚至,還能清楚地知道她在說話。

  這兩個住在對門的傢伙,還真是都有點意思。

  相比于蘇綠的興趣盎然,姜涵小哥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膝蓋都軟了,爬都爬不起來,只能一臉敬畏地注視著柏遠與蘇綠:“你們到底是什麼?異能者在都市?中國龍族都市橫行?外星種族強勢登陸?世界上最後一個修真者?”

  一人一貓:“……”這貨小說看多了吧?

  “這麼說……”姜涵越腦補越厲害,“那天你不是被你父親打傷,而是被某個試圖佔領地球的惡勢力,他附身在了你爸的身上,而後與你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搏鬥。而這只貓,就是你的契約寵物嗎?我……我到底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裡?虧我還一直以為這個地球很普通呢。”軟倒在門上,“知道太多……會被滅口嗎?”QAQ

  一人一貓:“……”

  最終,柏遠很認真地回答說:“你不會被滅口,而應該去吃藥。”

  姜涵:“……我也可以通過服用藥物變成超能力少……不對,超能力青年嗎?”握拳,“然後和惡勢力做鬥爭!”

  “……再見!”

  “咦?小夥伴別走!求加入!!!”

  經過柏遠的好一番解釋,姜涵終於勉強相信“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的,異常的只是他身邊的這只喵喵”,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失望。身為一個死宅,他雖然年紀一大把了,但偶爾還是會幻想著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遭遇,咳咳咳,不然為啥小說中宅男總能穿越呢?

  不過,夢想也不算是完全落空,至少……

  “楓葉……不對,貓,再和我說句話唄。”

  “不然我和你喵?喵喵喵……嗷!”

  “我錯了,求別抓!”

  “我再也不敢了……”

  於是這貨就這樣被暴力鎮壓了。

  他的三位老同學在被蘇綠催眠後離開了,他們的腦中不會存在有關於今天的任何記憶,而對姜涵此人的印象也淡漠到了極點,以後哪怕再次見到,第一件做的事就是遠離,而非湊近。

  青年得知這件事後,很是松了口氣,而後很真誠地道謝:“謝謝你,貓女王大姐大!”抱著毛茸茸的大腿,有肉吃!

  蘇綠:“……”那是什麼詭異的稱呼?

  “也謝謝你,小遠。”

  “不用客氣,”坐在他對面的柏遠正就著放在茶几上的鏡子擦藥,“只是舉手之勞。”這是實話,他渾身上下就嘴邊稍微挨了一拳,這對他來說真心只是小菜一碟。

  “嘴巴……”姜涵戳了戳自己的嘴角,“明天去學校沒問題嗎?”

  “沒事,老師和同學們都習慣了。”某種意義上說,有個那樣的老爹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哪怕在外面打架,也直接往他的頭上推就對了,絕對不會遭受學校的處罰。

  “……”姜涵低下頭,片刻後,歎了口氣,“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羨慕我?”柏遠擰上藥瓶,不經意地回答說,“老被親爹揍嗎?”

  青年連忙擺手:“當然不是啦,是厲害!有勇氣!”明明才十三四歲,就敢沖向三個比自己大了十歲的成年人。相較而言,他真是遜爆了,也難怪之前貓鄙視他。現在想來,他自己都有些鄙視自己。

  “沒有人是天生就厲害的。”

  “……啊?”

  柏遠放下手中的藥瓶,伸出手捋起額發:“能看到嗎?”

  “啊?”姜涵愣了一下,而後在少年的額頭上發現了一塊傷疤!因為平時被頭髮遮住,所以現在這種情況才能看到,“怎麼來的?”

  “被打的。”

  “……被你父親?”

  “不,被小學同學用石頭砸的。”

  “……”

  時過境遷,當時哭得厲害的柏遠現在已經可以不太在意地說:“當時留了很多血,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哭得嗓子都啞了,結果也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為什麼……”姜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說他也是從小就被欺負,但小學到初中頂多是稍微被同學排擠,到高中後才悲劇地遇到了那群人。相較而言,柏遠的情況似乎比自己要嚴重得多。

  “他們罵我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

  “……”

  “小孩子是很殘忍的,大人至少懂得掩飾,他們卻完全不會。或者說,就因為什麼都不懂,才會肆無忌憚地說出最傷人的話。現在的我雖然不太在意了,但當年並不是這樣,被罵了很多次後,他們的欺負升級了,開始用石頭砸我……”少年點了點額頭,“這裡就被砸傷了。”他接著說,“老師被嚇壞了,連忙通知那個人,他把我帶回家後,不僅沒有安慰我,還狠狠地把我揍了一頓。理由是——他正在打牌,而我給他添了麻煩。”

  “怎麼這樣……”

  柏遠攤手:“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就算哭著等人來幫,也沒人會來幫你,其他同學不會,老師不會,父親也不會,到最後還是要靠自己。”說到這裡,他笑了,“說來也好笑,之後我狠狠地和那些人幹了幾架,雖然都輸了,但他們都再也沒敢欺負過我。”轉而變成了——誰再敢嘴賤他就抽誰。反正找家長也沒用,他爹就那副死樣子,逼急了他會親自丟掉酒瓶子捋起衣袖要和別人的家長打架。到最後,老師都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永遠不會最先挑釁的那個。

  如果那種生活一直繼續下去,也許現在的柏遠依舊會人見人嫌。

  不過,小學快畢業時,他無意中聽到了一位家長的低罵“這小子真是和他爹一副德行!”。聽到這句話後,柏遠愣住了。毫無疑問,他不想變成那個人,對方在他心中簡直就是糟糕到了極限的代表。但如果他的生活再這樣繼續下去,也許真的會變成那樣也說不定。

  所以,上初中後,他幾乎就沒有再打過架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變得懦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則一直被他牢牢地記在心中,只是做事要隱蔽委婉了不少。而也許是因為逐漸長大的緣故,真正讓他想動手的人也沒幾個。直到現在,和班上同學的隔閡漸漸消散,他才真正發覺到了學校生活的趣味所在。

  這是過去的他所沒有機會體察到的。

  立足如今,回首過去,才能發覺這一路走得是多麼艱難,稍不注意,就可能誤入歧途。但令柏遠充滿成就感的是,他成功地走過來了。沒有失足踏入那些泥沼,而是切切實實地走到了今天的這一步。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難得的奇跡。

  他也需要感謝很多人。

  比如當年的那位家長,比如班主任,比如眼前的這個人,比如……神秘無比的貓。

  是他們,幫助他改變了一切。

  所以他完全可以說:“沒有誰是天生就厲害的,區別只在於,有沒有勇氣踏出關鍵的那一步。”

  姜涵聽著柏遠的敘述,垂下了頭,他覺得自己有些羞愧。

  這大概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踏出那一步,連幫助柏遠,也是在確認自身“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去做的。說到底,他什麼都沒能做到。

  下一剎,他的腦袋被拍了。

  “唔!”一手捂住腦袋,他發現貓不知何時坐在他的對面,爪子還放在他的臉上,毫無疑問,自己又被它給糊了一臉。姜涵淚流滿面,“我的臉揍起來手感就那麼好嗎?”

  【別那麼沮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貓女王大姐大?”被鼓勵的姜涵震驚了,原來它也會說出這麼溫柔的話嗎?是他一直看錯了它……

  【至少你扒掉了人家的褲子不是嗎?】

  “……”

  【還暴擊了人家的弱點。】

  “……”這真的是安慰而不是補刀嗎?!

  青年的魂魄再次從口中飄了出來。

  蘇綠甩了甩尾巴,心情愉悅地跳下桌走人……不對,走貓。

  柏遠亦站起身,同情地拍了拍某人的肩頭,同樣心情愉悅地走貓……不對,走人。

  過了好一會,魂魄終於歸體的姜涵跟兔斯基似的揉了把臉,笑了。

  就像它所說的,他的確做了些什麼,這樣……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吧?

  或者在更早以前就踏出了。

  那一天的那個決定,改變的,絕不僅僅是柏遠的人生。

  日子就這樣如水般劃過。

  有時候,少年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場夢,夢醒了,就再次什麼都沒有了。而後,他就會用各種方法進行確認,最終得出結論——沒有錯,他正過著以前無法想像到的生活。

  家人、朋友……人生似乎再沒有什麼缺憾了。

  早上起來洗漱時,鏡子中的少年的眉眼之間也再沒有過去那隱約露出的戾氣,反而顯現出某種讓人心安的平和之感。身材雖然依舊纖細,體質卻比過去結實了不少。

  “哇,你到底是多自戀啊!大清早就對著鏡子笑,長得帥了不起啊?”有人一邊搶走他手中的牙膏,一邊輕聲嘟囔。

  柏遠有些無奈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的某人:“……你跑來做什麼?”

  “我家牙膏用完了,過來借點。對了,你放學回來幫我帶一管唄,錢在飯費裡扣,順帶再買點飲料零食什麼的……”反正因為他要照顧楓葉,對方早就把家裡的鑰匙給了他。

  “不,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起這麼早?”這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好嗎?

  “哎,別提了。”姜涵痛苦地搖頭,“昨晚熬夜推翻了遊戲裡的所有妹子,還打出了隱藏結局,結果精神過於亢奮,怎麼睡都睡不著。”

  “……”死宅的世界永遠讓人不懂。

  “所以我決定出去弄點早餐吃,你上次帶回來的餛飩就不錯,哪兒買的?”

  “出社區後左拐,一百米左右就能看到。”

  “哦哦,要我幫你帶嗎?”

  “行,記得幫楓葉帶份蒸餃,土豆餡和藕餡的,就在餛飩攤邊上。”

  “嘖嘖,一隻貓吃的比人還好,什麼世道!”

  柏遠微微一笑,往旁邊一指:“你敢再說一次嗎?”

  姜涵僵硬地回頭,看著地上不知何時走進來的貓,果斷地獻出了自己的膝蓋:“大王您早,小的這就去幫您買早餐!”

  原本只是去買早餐而已,但姜涵這傢伙的逗比程度似乎不能用常理推測,因為,當他回來時,帶著的除了一碗餛飩和一盒蒸餃外,還有一隻……哈士奇。

  敲開少年的門後,姜涵用空著的一隻手拼命扯著褲腰,氣喘吁吁:“快、快來幫忙……我……我不行了……”

  柏遠:“……”

  為啥會這麼累呢?

  原因很簡單,哈士奇的嘴一直叼著這貨的褲腿,等於說,他拖著一條成年犬爬了幾層樓。可憐見的,褲子都差點被扯掉了。

  “怎麼回事?”

  “我也想知道啊。”青年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回來的路上,這貨就跟了上來,怎麼趕都不走,最後直接咬住了我褲腿,這是我最乾淨的一條褲子啊!”他悲憤極了,“才一周沒洗!”

  柏遠:“……”他扶著額頭,“它是不是餓了?”

  “一路上都吃掉我四個包子了,還敢說餓?我說餓才是真的吧?才吃了兩碗餛飩啊,餓死我了!”

  柏遠:“……”他這樣也好意思說別人是吃貨?

  “總、總之,快幫忙讓這傢伙鬆開我的褲腿啊,再這樣就不能穿了!”

  少年正準備走上前,哈士奇卻先他一步鬆開了姜涵的褲腿,而後“噌——”的一下,跑到了……楓葉的身邊。

  柏遠剛緊張起來,卻見那只狗在貓身上一陣猛蹭,看起來別提有多激動了。

  姜涵目瞪口呆:“臥槽!這必須是跨越種族的真愛啊!”原來真愛不僅是一個傳說……它•真•的•存•在•著!

  下一秒,他更加目瞪口呆了。

  原因無它,那條蠢狗居然被喵喵陛下一爪子給拍到了牆上,變成了餅餅滑落。蘇綠倒並不覺得訝異,位面洪流對於貓的影響似乎比人大,在使得楓葉活下來的同時居然稍微地改造了下它的身體,簡而言之就是——更快更強更有力!

  姜涵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去去去去!喵女王大姐大你到底是什麼品種的貓啊?大力水貓嗎?”一、一巴掌拍飛一成年哈士奇,這特麼是在逗他?!

  而後,更更讓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現了。

  那只差點變成餅餅的哈士奇爬起身抖了抖毛,再次朝三花貓猛撲而去。

  拍飛。

  蹭上。

  再被拍飛。

  再次蹭上。

  第三次拍飛。

  第三次蹭上。

  ……

  一場有關於真愛的“追逐戰”,就這樣在青年與少年的面前默默展開著。

  而蘇綠,在這途中也隱約發覺到了什麼,她縮起原打算將某人拍飛的肉墊,將那彰顯著“二貨”氣息的狗頭狠狠地壓在地上,低喝出聲——

  【你鬧夠了沒?!】

  【哎嘿,妹子,你終於認出了我了啊?】

  說話間,哈士奇咧嘴一笑。

  這場景太美,大家都不忍心再看……

  蘇綠不忍直視地別過頭。

  【喂!妹子,你不是在嫌棄我吧?】

  【閉嘴!】

  【……你居然真的嫌棄我,枉我特地選擇了這完美的偽裝。】

  【……】所以說,到底哪裡完美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張蠢臉的確和某人的風格很契合。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

  【你不覺得自己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解釋!必須的!】某人很果斷地回答說。

  於是,在青年與少年的注視下,原本還打得“你死不死,不死我就讓你死”的貓和狗,居然詭異地達成了和解,並且“勾肩搭背”地朝臥室走去。

  姜涵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這麼快就來一發?”麻麻這麼隨便真的沒問題嗎?

  而後,他毫不意外地被一狗一貓合揍了一頓,點蠟。

  最終的結果就是——

  姜涵如同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破洋娃娃(?)般躺倒在地上,兩眼無神,口中喃喃:“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身上充滿了某種可疑的液體……

  好吧,這其實是狗的口水。

  蘇綠覺得時辰這貨可能真是被身體影響了,揍人的時候一個勁地流哈喇子,導致到最後她都不敢靠近了。所以她奪過青年手中的打包餃子,默默地拎回了房中開吃。

  不久後,某只長著二貨臉的狗皮厚地蹭到她身邊趴好:“來一點,來一點。”

  蘇綠瞥了他(它?)一眼,將包裝盒推到了這貨的面前,只見那哈士奇舌頭一卷,剩餘的三四個餃子便全部不見了蹤影。

  【嗯,挺好吃的。】

  【別顧左右而言他。】

  【……咳咳,我知道了。】

  而後,某人再次開始了解釋之旅。

  簡而言之,隨著蘇綠的穿越,他除了魂體凝實之外,漸漸還能進入位面世界,當然,目前還不能使用本體,只能採取“附身”的方式。

  不過,持續時間並不會很長。

  【所以,過一會這只狗就會真的變成狗?】

  【是的。】

  【不會惹來麻煩?】雖然現在到處都是說哈士奇蠢的,但畢竟價格不菲,突然出現在柏遠的家中,很容易出現問題吧?

  【放心,我都處理好了,不會有人找上門來的。】

  【那就好。之前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全部搞定!剩下的時間我決定一直陪著你,怎麼樣?開心吧?】

  【……我們有仇嗎?】

  【……】TAT怎麼可以這樣……

  不管怎樣,一隻同樣不太普通的狗就這樣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嗯,住到了姜涵的家中。雖然這貨強烈反對啦,但面對獰笑著露出舌頭的哈士奇,青年立刻就萎了。

  身為一個人被一隻狗威脅什麼的……

  呵呵。

  呵呵呵呵呵……

  【小子,你似乎有什麼不滿呢?】

  姜涵:“……”麻麻!這年頭的貓和狗都會說話嗎?他一直以來到底都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再也無法直視自己的生活了!

  【嗯?】

  “小的不敢!”青年一邊流下“屈辱”的眼淚一邊果斷地獻出了自己的膝蓋,順帶好奇地問,“你們到底都是什麼品種的貓和狗啊?”

  【這個啊……】

  時辰很嚴肅地回答說——

  【其實,我們都是外星人。】

  “哈?”

  【我是汪星人,而她是喵星人。我們兩個星球常年發生著戰爭,為了決定地球的歸屬。】

  姜涵:“……”所以說,他活下去的意義就是最終成為貓或者狗的奴隸嗎?這樣的人生好絕望……

  【我原本是第八軍團的團長,而她是第九軍團的政委,在某個戰場上,我們相遇了。】

  姜涵:“……”這超級接地氣的稱呼是怎麼回事?充滿了某種詭異的違和感啊。

  【我們經歷了一場殊死的決鬥,而後,雙雙掉下了懸崖。】

  “等下!”青年喊停,“外星球也有懸崖的嗎?”

  【當然!有平原有高山有峽谷,我們的生活條件和地球沒啥區別,所以才在人口暴增之後移民到這裡來啊。】

  姜涵:“……”這就是地球上出現貓和狗的真實原因嗎?外、外星球移民啊,聽起來好高端的樣子。

  【別吵,聽我繼續說。】

  “是是是,您請說。”

  【掉下懸崖後,我和她僥倖都沒有死,卻都受了傷。好在,我們找到了一個山洞,而後,在那裡度過了一段平靜而美好的歲月。從最初的敵對,到之後的緩和,再到最後的……兩情相悅、互訴衷情、情定終生,那段日子,是辣麼的美好,辣麼的珍貴,辣麼的讓人回憶。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生都不想從那裡離開……】說話間,人字拖的聲音變得很悵然……很悵然……

  姜涵:“……”雖然聽起來很感人沒錯,但這個故事怎麼聽起來就那麼耳熟呢?總覺得在哪裡已經聽到過一二三次五六七次了。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各自有著各自的信仰!我們都是一名為國而戰的軍人!最終,我們還是從那裡離開了。而且,我們很清楚,離開後,就再也不是情侶了。再次相見時,只會是敵人。所以,我們約定……下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一定會分出個勝負,而活下來的那個,要記得死去者一生一世……】

  姜涵擦汗:“這、這樣啊……”違、違和感越來越強烈了。故事本身是挺美,但只要把主角帶入成一隻哈士奇和一隻三花貓……扶額!那畫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

  【就在即將分出勝負的那一刻,黑洞出現了!它將我們帶到了這個世界,卻又將我們拋在了不同的位置。好在,費盡千辛萬苦,我終於找到了她……而經過那一次生死危機後,我認識到了一件事……】

  說到這裡,時辰清了清嗓子,唱了出來——

  【世界上最美~最美的是愛情~比愛情還美~還美的是你~~~~~~】

  姜涵:“……”好、好文藝的一隻哈士奇!不知為何,越來越無法直視了。

  【總而言之。】

  “嗯嗯?”

  【那是我媳婦,你給我離它遠點,再讓我看到你試圖摸它那美麗的皮毛,就剁掉你的爪子!】

  說話間,哈士奇咧嘴擰笑了一下,真可以說是——殺•氣•騰•騰!

  姜涵:“……”從愛情故事一下子變成這麼血腥暴力真的沒問題嗎?而且,他能對一隻貓有什麼企圖啊?!

  青年無語間,蘇綠恰好走進了屋子,發現二人間奇怪的氣場後,她好奇地問了句:“怎麼了?”

  【沒什麼,我在給他說故事而已。】

  “故事?”

  “嗯!”姜涵連忙點頭,“說你和他之間的愛情故事,真是太感人肺腑了!”

  蘇綠:“……”

  時辰:“……”

  “呵呵,愛情故事啊……”微笑,磨爪子,“也說給我聽聽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啊啊啊,求別抓!!!”

  姜涵:“……”嗯,果然喵星人才是最強的。

  於是,在這個世界上,又一個人堅定地成為了喵派,九死不悔!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01 AM

☆、61 此間的悲劇+ 此間的家人
  
  在某只狗強勢插入後,柏遠的生活與過去相比似乎沒啥不同,頂多就是聚在一起的小夥伴數量從三口變成了四口。但是,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啊啊啊!我的鞋子!混蛋!才剛買了沒多久啊,你居然就給我咬破了?咬破就咬破,居然還給我咬出一個對勾,它到底是多喜歡耐克啊啊啊!最可惡的是,居然還特麼的逮著一隻咬,在另一隻裡面上廁所!混蛋!!!”

  聽著姜涵抓狂的喊聲,柏遠敲門的手頓了頓,默默地將買好的早餐掛在對方的門把上,彎下腰對跟在自己身後的貓說:“楓葉,我要走了,你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嗎?”

  “喵~”

  “真乖。”少年嘴角溢出一絲溫柔異常的笑意,他伸出手揉了揉小貓的頭,“晚上回來給你帶小魚幹吃。”

  “喵喵!”小貓抬起一隻爪子,拍了拍少年的指頭,好像在說“一言為定”。

  “嗯,說話算話。”柏遠拿手指頭戳了戳貓咪的肉墊,又再拍了拍它的小腦袋,才站起身,順著樓梯走了下去。無意中抬頭時,小貓也正從鐵質欄杆的縫隙中將頭探出來,琥珀色的貓眼中滿是依依不捨的神色。

  少年再次笑了,他抬起手朝貓揮了揮。

  “喵!”

  “啊,多麼感人至深的場面,我都被感動了。”某人通過光屏看著這一幕,撩起衣擺擦著莫須有的眼淚,“整個人都昇華了。”而後又賊笑,“相較而言,另一對主寵的相處則是那麼地讓人擔憂……”

  蘇綠抬起手肘就頂上了這貨光裸裸的腹部,在對方裝模作樣的慘叫聲中說:“你以為這都是誰的錯?”這貨附身哈士奇八成是故意的。

  “咳咳,”時辰一手抱著肚子順勢坐在地上,另一手撐在身後,長腿一直一屈,仰視著女性說,“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發誓?”蘇綠斜睨著他,“用什麼?”

  “我的腹肌!”一邊說著,某人一邊很無恥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猥瑣兮兮地笑,“手感好吧?”

  蘇綠抽了抽眼角,一腳就踩上去了:“我只看到了一堆肥肉。”

  “……輕一點,嗷嗷嗷!不要……不要停……”

  蘇綠:“……滾蛋!”踹!

  這貨真是越來越無恥了。

  見腳依舊沒踹中,她索性回到了楓葉的體內,反正它已經和主人告別完畢,可以安心地去休養了。

  才剛回到貓身,蘇綠突然聽到一聲門響,她扭頭一看,出現在門邊的姜涵正可以說是——面容憔悴!這一點,從一個習慣晝伏夜出的宅男居然早上起床就可以看出。

  一見她,青年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彩,他滿含期待地說:“貓啊,能帶那只二哈去玩玩不?早上六點它就爬我床上,把我的肚子當蹦床啊!拿我的頭髮當狗糧啊!拿我的鞋子當屎盆啊!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奄奄一息看,“拜託你帶它走吧……”

  蘇綠默默轉過身,權當什麼都沒聽到。

  “……喂!別走啊!喂!”爾康手!小夥伴,你腫麼可以這樣無情?QAQ

  就在此時,一隻哈士奇“嗖——”的一下出現在門口,看到三花貓的瞬間,它的眼中亮起了奪目的光彩,而後“噌噌”地就飛撲了上去,跑動間,大嘴張著,哈喇子垂落。

  原本背對著對方行走的蘇綠敏捷地跳開。

  二哈以為這“毛絨玩具”在跟自己玩,更激動了,“嗷嗷嗷”地就再次撲了上去。

  蘇綠抽了下嘴角,伸出肉墊,毫不客氣地就將它拍飛了。

  哈士奇一路滾著回到了屋中,暈了片刻後,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猛搖了下頭,又跟剛洗完澡似的抖了抖身體。歪頭思考了片刻後,再次雄赳赳氣昂昂地撲了上去。

  如是被抽了幾次後,二哈君搖尾一變成了“跟班”,流著口水跟在蘇綠的身後,寸步不離。就算拍飛也會立即爬起來跟上,小尾巴甩地跟開了最大檔的電風扇似的。

  蘇綠:“……”她算是終於明白那貨為啥選擇這傢伙附體了,相似點滿滿。

  姜涵擦眼淚:“太好了!它就拜託給你了!”說完,他果斷地關上了門,睡回籠覺去。

  被關在門口的蘇綠“溫柔”地看向身邊的二貨狗:“喵喵喵。”親,來,我教你如何潛回這貨的房間。

  “汪汪汪!”嗷嗷嗷,求教!

  姜涵:“……”求放過!

  時間流逝,日月荏苒。

  很快,柏遠初二的最後一個學期即將走向終點。

  雖然才六月底,但天氣已經熱得怕人。

  夏季剛開始時,被正式命名為“二哈”的哈士奇總是如同一堆軟泥般攤在地板上,舌頭伸出,“哈哈哈哈……”地喘著氣。把這塊地睡熱後,就翻個身,滾到另一邊繼續“孵小雞”。

  一周後,姜涵正式用上電扇,二哈在品嘗了這玩意的妙處後,非常沒有主寵愛地將其占為己有,整天趴在電扇面前幸福地流著哈喇子,除了楓葉,沒誰可以和它共用一縷清風。

  姜涵淚流滿面:“……喂喂,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衣食父母吧?!”

  “汪汪。”咧嘴,露牙。

  姜涵:“……”

  不久後,姜涵已經用上了空調,二哈也正式步入了自己的幸福時光。每天在屋中來回跑動著,像是在鍛煉自己這段時間鬆軟了不少的筋骨,又像是在以行動高呼“涼快!涼快!看我這麼跑都不流汗!哈哈哈哈哈!”,時不時還跑到蘇綠身邊蹭蹭,被拍飛後更加精神抖擻地到處亂竄,屋中被它弄得一團亂。總之,真心是無愧於它的名字。

  而現在——

  “貓啊,柏遠是今天下午考完試吧?”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喝可樂一邊啃雞翅的姜涵一邊問,一邊順手將雞骨頭丟掉了地上的盆中,二哈伸出舌頭繞著盆底那麼一舔,而後就歡樂地嚼吧嚼吧了起來,然後流著口水抬起頭,大腦袋順著主人手的動作來回晃悠。

  【嗯。】

  蘇綠小口吃著雞翅,貓胃口向來就小,再加上她並不愛吃這種東西,便順手將面前的盆推了推。

  青年非常識趣地將它裡面的東西傾倒在了狗盆中,二哈開心地甩著尾巴。

  “知道是下午幾點嗎?”

  【最後一門是英語,兩點半到四點半,你想做什麼?】

  “我們去接他唄!”姜涵笑著說,“然後一起去吃火鍋!我找的那家店包廂裡有寵物專座哦!”

  【吃火鍋?】

  “嗯嗯!慶祝他正式結束了中二期,步入中三世界!”

  【……】

  “啊啊,初三結束後他就完全過了可以拯救世界的年齡了,好可惜!”

  【……】

  由此可見,宅男的世界凡人總是那麼不懂。

  不過,蘇綠覺得這傢伙偶爾也能出一些不錯的主意,比如眼下這個。

  【走吧。】

  “哦!”

  姜涵跳下沙發,將剩餘的雞翅雞腿全部倒入二哈的碗中,沖進了臥室:“我去換個衣服!”

  不久後,他走了出來,興沖沖地在一貓一狗面前轉了個圈:“怎麼樣?新買的,帥不帥?”

  蘇綠:“……”

  【你要穿這身出去?】

  “嗯嗯,怎麼了?”

  【路上離我遠點。】

  “……”

  蘇綠並不是對服裝要求多嚴苛的人,時辰那貨經常穿著白背心短褲加人字拖在她面前亂晃她也沒說啥。但是!姜涵這傢伙新買的衣服真心是衝破她的接受下限了。

  T恤就T恤,胸前居然印著一隻巨大的貓頭,背後還印著一隻巨大的狗頭——沒錯,前面是楓葉,後面是二哈。

  這樣也就算了,可這貨的褲子上……左腿印著他自己,右腿印著柏遠。

  這樣也還就算了……問題是這貨穿著的涼鞋上竟然也印著字,左邊是“和諧”,右邊是“一家”。

  蘇綠只覺得整個人的審美都死了。

  “我花了不少錢特意定做的……還給小遠也訂了一套。”姜涵非常失望地說,“真的不行嗎?”

  蘇綠默默地伸爪,用行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二哈則更加乾脆,撲上去直接咬住了姜涵的褲腿,拼命拉扯著。

  “別這樣!這是新衣服,不能咬!真的不……”

  “刺啦!”

  姜涵:“我的新褲子……”吐血倒地。

  “汪!”二哈吐掉口中的布料,不明覺厲地叫了聲,而後歡快地跑到了蘇綠的身邊,讓它驚喜的是,對方居然伸出肉墊拍了拍它的腦袋,仿佛在贊許它的行為。

  很少得到這種待遇的二哈雞血了,大叫一聲,再次撲到了姜涵的身邊,“嗷嗚”一下就咬住了他另一條褲腿,扯啊扯,扯啊扯!

  “我的褲子!!!”

  “唰”地掉了。

  蘇綠注視著青年那印著二人一貓一狗圖案的內褲,真誠地覺得——也許她該親自上場。
  
  在二哈的不懈努力下,姜涵總算換上了普通的衣服——雖然疑似一周沒洗,但至少不會讓人有一種想把他抓進精神病院的衝動。

  這樣就夠了。

  幾人走下樓後,時辰出現了。

  【吃火鍋怎麼可以不帶上我?】

  蘇綠:“……”

  姜涵倒是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擔心它會在飯店隨地大小便呢,是你的話就不用擔心了。”

  【必須的!】

  蘇綠聽著某人得意洋洋的語氣,只覺得囧然,這到底有啥值得自豪的?而後就看到某只狗走到了自己的身邊,趴下。

  【來來來,我背你。】

  她看了看被太陽曬到幾乎能把肉給烤熟的馬路,也就不客氣地跳上了狗背,雖然楓葉已經不再是小奶貓,但已經是成年犬的哈士奇背起它還是沒啥壓力的。

  這可把姜涵羨慕慘了:“求背!”

  【男人離我遠點。】

  姜涵:“……其實我是春哥。”

  【先去買把水果刀把破綻割掉。】

  姜涵:“……”有異性沒人性——這一點在這只狗的身上簡直表現地淋漓盡致啊!

  雖然一路和姜涵胡亂說著話,但附身狗軀的時辰走得很穩,蘇綠趴在這貨背上,完全不需要刻意維持平衡。而頭頂的陽光,也被青年手中的陽傘盡數遮去了,這日子簡直過得比太后還爽。

  路過的人看到一邊給自家貓狗舉傘遮陽一邊跟它們嘮叨著什麼的姜涵,不僅沒覺得他是神經病,反而會心一笑。這年頭愛貓愛狗是常態,更誇張地他們都見過。還有人直接拿出手機,將這一幕拍了下來發到了網上,一傳十十傳百,居然紅了起來。當然,令人悲傷的是,紅的不是怎麼看都像是個好主人的姜涵,而是背著一隻貓的二哈,他被譽為了“跨越種族來愛你的新世紀男……狗”!

  這個時候的公車上人不算多,很快,幾人在學校附近的網站下了車。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等下我。”姜涵招呼了一聲,就朝附近的公廁跑去。走前還記得將陽傘放到地上,繼續遮著一貓一狗。

  【妹子,渴嗎?】

  【嗯,有點。】

  【我給你買冰棒吃吧。】

  【你有錢嗎?】

  【嘿嘿嘿嘿……】

  某人的狗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而後嘴巴一張,吐出了三個一塊的硬幣——

  【剛才從那小子口袋裡摸出來的!】

  蘇綠:“……”這傢伙還真是偷雞“摸狗”啊。

  哈士奇踏著歡快的步伐朝學校附近的雜貨店跑去,眾所周知,這類小店一般都非常神奇,簡而言之,面積雖小,但一切你做學生時想買的東西都能在其中找到,冰棒當然也不例外。

  時辰看著正趴在大冰櫃上睡覺的老闆,再次吐出口中的硬幣,叫了起來:“汪汪!”一邊叫還一邊伸出爪子拍了拍對方的腿。

  “……嗯?”老闆迷迷糊糊地抬頭,左右看了眼,視線往下,“狗?去去,這裡沒東西給你吃。”

  “汪!”時辰用爪子點了點地上的硬幣,示意自己是來買東西的。

  “喲,你還會買東西?”老闆瞬間來了興趣,蹲□笑著問,“你想買什麼啊?”

  蘇綠懶洋洋地抬起爪子,點了點一旁黑板上的“冰棒”二字:“喵。”

  老闆:“……”這是要成精啊!

  當然,驚訝是驚訝,卻也沒到害怕的地步。現在全國各地都有會買菜的貓和狗,早就不啥新鮮事了,他覺得這兩隻八成是被主人給訓練出來的。

  於是他打開冰棒,從裡面拿出了好幾隻一元錢的冰棒,舉到一貓一狗面前,問道:“你們要那種?”

  蘇綠選了一隻綠豆的,時辰則選了一隻奶油的,還替姜涵選了一隻巧克力味道的。

  “嘿,口味還不一樣。”

  老闆笑著將三隻冰棒裝在一個白色小塑膠袋裡,而後將袋口送到哈士奇的嘴邊,見對方叼住後,他撿起地上的三個硬幣,晃了晃:“東西給你,錢給我。”

  時辰點頭。

  “真聰明!”老闆伸出手摸了摸時辰的狗頭,順帶還想摸蘇綠的,卻被躲開了。

  一隻銜著塑膠袋的狗就這樣背著貓慢悠悠地走開。

  幾步後,蘇綠聽到身後的老闆說:“咦?這硬幣怎麼濕噠噠的?”她在心中默默地為老闆點了個蠟!然後就聽到某人很是嚴肅的聲音——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

  【身為一隻狗該如何吃冰棒,爪子握不住棍棍啊!】

  蘇綠:“……”喂!現在才思考這種問題,早做什麼去了?她還以為他有辦法呢。

  【不過別緊張!機智的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一定!】

  又過了一會,跑去上廁所的姜涵回到原地,一看原地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小傘,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狗呢?

  貓呢?

  不會被人抓去了吧?

  就在他琢磨著要不要報警的時候,就看到一隻狗緩步從不遠處走過來,背上依舊趴著只貓,嘴裡……咦?嘴裡是啥?塑膠袋?

  等走近弄清楚塑膠袋裡裝的是什麼,姜涵感動地淚流滿面:“居然還給我買了,你們對我真好。”TAT

  時辰抬起爪子,拍了拍青年的狗腿。

  【所以快點來當我的支架。】

  “……啥?”

  最終,一人一狗一貓的造型是這樣的。

  姜涵坐在學校門口的花壇上,脖子上夾著傘,一隻手喂自己冰棒,另一隻手喂哈士奇冰棒。而哈士奇則趴在他的膝頭,一邊舔著奶油冰棒,一邊雙爪穩穩地夾著一隻綠豆冰,將其送到蹲坐著的貓嘴邊。

  【怎麼樣?我聰明吧!】

  蘇綠小口地舔著冰棒,瞥了某人一眼——

  【還成。】

  【嘿嘿嘿嘿……】

  【我警告你,敢把口水落我冰棒上,弄死你!】

  【……】

  這一幕,再次被路過的人拍了下來,發到網上後,許多線民發現這三位好夥伴和之前那張照片是一個人,紛紛開始刷話題,諸如“你們集體出來賣萌你家裡人造嗎?”、“我去去去大哥你其實是個優秀的馴獸師吧?”、“我家小狗總不聽話,求教!”之類……

  當然,這件事目前正幸福舔著冰棒的姜涵並不知情,他正一門心思地想:晚上去吃火鍋該點哪些菜呢?凍豆腐,這個必須有!還有各種肉,還有……

  因為擔心柏遠提前交卷導致大家錯過的緣故,三位小夥伴出門比較早。結果吃完冰棒後,少年還是沒出來。姜涵拿出手機一看,四點十分。

  “我說,小遠不會要堅持到最後一秒吧?”

  【很正常吧,這個年紀的學生,老師一般不喜歡看他們提前交卷。】

  “不然,我們進去看看?”

  於是他站起身,將手中包裝好的垃圾丟進附近的垃圾桶後,一溜煙地跑到校門口。然後,毫無疑問地被警衛給攔住了。因為之前發生的一些針對學生的惡性事件,最近學校對進出管理的很嚴,更別提這貨還一隻手狗一隻手貓,不許進去,妥妥的!

  姜涵雖然理解,但還是有些失望,而且,外面真的很熱啊。他手搭在眼睛上左右張望了下,雙眸突然亮了:“你們看那裡!”

  順著圍牆向左走大概三四米,有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樹把大段的繁茂枝條從裡側伸出,將那一段牆頭遮地冰冰涼,透心涼!

  “走,爬牆去!”

  蘇綠:“……”

  她很有些無語,但看著那跑得歡脫無比的一人一狗,沒奈何地跟上。

  到了地方後,腿部早已恢復的她很快就“噌噌噌”爬了上去,蹲坐在牆頭,俯視著還在繼續努力的一人一狗。

  “看我的!!!”

  某人滑落。

  【真是不中用,看我……啊!】

  一狗滑落。

  蘇綠:“……”

  【妹子,快幫忙!】

  【……再見!】蘇綠轉過身。

  【喂,見死不救可恥啊!】

  【你說我怎麼幫你?】

  【用手拉什麼……啊,對不起,我忘記你現在是小短手而且沒發拉人了。】

  蘇綠:“……”她索性不再搭理這貨,踏著貓步往前走了兩步,趴在陰涼處吹風。

  一人一狗則繼續拼命折騰著。

  最終,姜涵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不如這樣,你蹲在地上,我踩著你上去,然後我再把你拉上去。怎麼樣?不錯吧?”

  【嗯,聽起來不錯。不過有一個問題……】

  “嗯嗯?什麼?”

  【就是……】

  時辰拖長語調間,飛快地伸出爪子擊中青年的腿部,逼迫其獻出了自己的膝蓋!然後踩著他的背就跳上了牆。

  站在牆頭上,他搖頭甩耳順帶再甩尾巴地歎息——

  【為啥被踩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呢?】

  姜涵:“……”太過分了!QAQ

  於是,當柏遠考完試從教室走出來時,就聽到了一陣鬼哭狼嚎的叫喊聲:“小遠!小遠!小遠
啊啊啊!”

  柏遠:“……”

  他捂住臉,頗覺丟人地朝聲源地看去,卻意外地看到了一隻趴在牆頭的三花貓,一隻蹲坐在牆頭的哈士奇,以及,一個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雙手扒拉在牆頭上、正不斷掙扎著往上的青年。

  身邊的男生問:“柏遠,那是找你的?”

  “……嗯。”

  說話間,少年看到,正朝他燦爛笑著的青年“刺溜”一下消失了蹤影,明顯是從牆頭滑了下去。緊接著,貓狗和分別跳了下去。

  心中似乎有什麼情緒正在湧動著。

  有女生嘰嘰喳喳地說:“那是你家的寵物?好可愛啊。”

  “不是寵物。”

  “啊?”

  柏遠轉頭看向自己的同學,認真地說:“不是寵物,是家人。”

  說完,他的臉上同樣掛起了燦爛的笑容,一秒也不停留地朝門口跑去。

  因為他知道,他的家人和朋友,正在那裡等著自己。

  他要去到他們那裡,現在就去,立刻就去,一秒都不停留。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08 AM

☆、62 定此間的約定+清白蕩然無存

  “哢嚓!”

  當這清脆的聲音響起時,一段“此刻”又被以某種類似于“永遠”的形式保存了下來。

  照片中,頭髮略有點淩亂的青年穿著略有些皺巴的淺黃色體恤和灰色休閒褲,臉上掛著二兮兮的笑容,手搭在身旁的少年肩頭。後者長著頗為清秀的臉孔,穿著白色襯衫的身材略顯纖細,同樣掛著笑容,只是眼神沒有對著鏡頭,反而看向了一旁椅子上的紅白黑三色貓咪。這只貓可以說是照片中最為端莊的一位,她靜靜地蹲坐著,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鏡頭,尾巴繞身軀一周,尖尖微微翹起,看起來既慵懶又優雅。而站在椅子旁邊的哈士奇,則賊兮兮地探出手,試圖用爪子去摸那一小節尾巴尖。

  這看似平常又美好無比的一刻,就這樣被永久地珍藏。

  無論是在照片中,還是在所有人的記憶中。

  柏遠經常想,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那一段可以說得上“傳奇”的經歷,哪怕“貓”和“狗”都已經離開。而他也早已走出了大學校園,成為了一名社會人士。當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鼻樑上甚至架著一副眼鏡——用姜涵的話說就是“人模狗樣”地坐在辦公室裡工作時,偶爾後想起過去的一幕幕,初中時候的自己,最大的心願就是長大成人,而後順理成章地擺脫那個糟糕的男人。

  卻沒能想到自己其實能做得更好。

  而那個男人,幾年前也已經去世了。他死於肝癌——這是一個不出乎意料的結局。

  醫藥費是他出的,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是自己血緣上的父親,而是因為對方畢竟將他養活到了初中,否則……他也不會有機會遇見“奇跡”。

  死前,他去見了對方最後一面。

  沒有小說電視中常見的“幡然悔悟”,也沒有什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那個男人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都還在咒駡。咒駡他,咒駡自己,咒駡那“操蛋的社會”,這個世界的一切在那人的眼中都是不完美的,糟糕的,可惡的,應該被毀掉的。

  那個時候,柏遠想起“貓”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十四歲的他還很稚嫩,卻意外地對於那個來源神秘的靈魂毫無防備感。他也不記得自己當年到底問了對方什麼問題,而貓又是如何回答他的。只隱約記得她話中的意思,應該是這樣的——

  你用怎樣的眼光看世界,世界就回以你怎樣的面目。

  這個世界並不全然是美的,有時我們不得不直視“惡”與“醜”,那是沒有辦法逃避的真實。但是,如果用“醜”的目光去看待世界,那麼原本“美”的也會變成“醜”的,一切都是那樣令人難以忍受;如果用“美”的目光去看待世界,“醜”雖然不會變成“美”,卻足以讓我們更加清楚後者的美好,並愈加珍惜。

  最後,無論何時都要相信,世界也許不像童話中描述地那麼美好,卻也絕不糟糕。

  想起這些話的柏遠突然有些好奇,這個應該被他成為“父親”的男人,在年輕時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歷呢?才導致他一天天地走向今天這結局。

  但是,只是突然好奇而已,知道與不知道,對他來說都並不重要。

  他低下頭,俯視著即便已經快斷氣依舊在喋喋不休地詛咒著的男子。那小時候看來無法打敗的壯碩軀體,在病痛的折磨下早已乾癟;那每次揮起都會給他帶來劇烈疼痛的拳頭,在歲月的流逝中也早已無力……沒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清楚地認識到——他老了。

  他快要死了。

  所以他冷靜地說:“你最後還有什麼心願?”

  男人這樣回答他:“去死吧,你個小雜種!”

  柏遠沒有動怒,只淡然地回答說:“我遲早會死,不過應該會比你晚很多。”

  “……”

  “我想,我應該不會再來看你了。”他推了推眼鏡,說,“但如果你還想見我,可以讓護工聯繫我,她有我的電話。”

  “……滾!”

  “再見……雖然你根本不配,但我還是決定最後喊你一次——爸爸。我走了,再見。”

  說完,他轉身離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離開的那幾秒中,男人詭異地沉默了。

  那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葬禮後,與柏遠相識了十來年的姜涵提著一大袋子啤酒來看他:“別太難過。”

  “不,我並不難過。”

  “哎呀,別裝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強的人也有……啥來著?總之,咱倆誰跟誰,在我面前哭不丟人!”年近四十的青年……不對,現在應該說是中年,依舊和年輕時一樣二兮兮的。像這樣的人居然能成功地娶上媳婦,不得不說是一個人生的奇跡。

  不僅如此,他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唯一讓姜涵比較煩惱的是:“這真的是我兒子而不是你兒子嗎?完全不像我啊啊啊!”

  沒錯,他的兒子雖然才小學一年級,卻已經展現出了學霸的氣質,並且非常喜歡柏遠,甚至許願的上學禮物是——一副和柏叔叔一樣的平光眼鏡。

  每當柏遠和姜思坐在一起時,姜涵的內心總是充滿了悲傷,有幾次甚至情不自禁地問出口:“老婆!你真的不是嫁錯了人嗎?你當初不會是原本想泡柏遠,結果不小心泡錯了人吧?”

  而後,總是悲劇地被笑眯眯的老婆平底鍋伺候,抱著頭到處亂竄。

  每當這時,薑思總會不解地問自己的母親:“媽媽,你到底喜歡爸爸什麼?”明明哪裡都不如柏叔叔。

  而後他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不覺得你爸爸抱頭鼠竄的樣子很可愛嗎?”捂臉笑。

  姜思:“……”

  柏遠:“……”

  不、不管怎樣,又一個抖M總算找到了命中註定的抖S,真是可喜可賀。

  而柏遠則認為,姜思不喜歡姜涵,很大的原因可能是他的名字——薑絲……太悲劇了。

  不過,姜涵對此卻很堅持。

  思,思念著某些人。

  思,還等於“四”,正好……與那張照片的人數相同呢。

  他們離開後,楓葉和二哈變回了一對普通的貓狗,雖然比起一般的動物來說要聰明很多,但和人當然是無法比的。即便如此,姜涵和柏遠依舊很疼寵這兩個“寶貝”。這一點,從小姜思喊楓葉姐姐喊二哈哥哥就可以看出。

  只是,它們也已然步入老年期。

  不知哪一天就會離開。

  人生總是這樣,有聚有散。

  樂觀的說,離開是為下一次相聚做準備,但是,總有那麼一次離開,就永永遠遠無法再相聚。

  大概也正因此,才要格外珍惜現在。

  所以,他們的家中都有很多照片,姜涵一家四口,柏遠一家兩口,四個人兩個動物留下了許多快樂的影像。而其中被他們看得最重的,則是若干年前吃完火鍋後臨時決定去拍的那張照片。

  “柏叔叔那時候好年輕。”小姜思第一次看到照片時如此說道。

  “那爸爸呢?是不是也是一樣年輕?”

  “……完全沒有。”

  “……”喂喂,兒子,別這樣!

  “這個是楓葉和二哈嗎?”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比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要乾淨,所以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事物。直到年紀漸長,心靈被污染,才會漸漸失去了這一能力。也許,這是實情。因為小薑思說,“有點像,又有點不太像。它們是楓葉和二哈的兄弟姐妹嗎?”

  姜涵與柏遠對視了一眼。

  “不。”

  “啊?”

  “你該叫他們叔叔阿姨。”

  “狗叔叔……和貓阿姨?”

  “對。”

  小姜思學著自家叔叔的樣子推了推眼鏡,稚嫩的臉孔上滿是好奇的神色:“那麼,我怎麼從沒見過他們?”

  下一秒,他被自家老爹抱入了懷中:“因為,他們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死了?”

  姜涵:“……”兒子,你為啥會這麼想啊?!說好的純潔心靈呢?

  “可是,書上說,如果有親人去世,父母一般都會有這樣的話來騙孩子。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就是變成了星星,要不然就是一會陪在身邊……一點都不符合科學。”

  姜涵吐血!

  混蛋學霸之魂,快放開他的寶貝兒子,換他來!!!

  柏遠輕咳了聲,笑了出來:“你爸爸這次沒騙你。”

  姜涵:“……喂,別說的好像我經常騙他一樣好嗎?”

  “沒有嗎?”

  “……”好吧,有!

  “真的?”小姜思的眼睛亮了,“他們還活著?”

  “嗯,肯定還活著。”那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死呢?八成在這個世界……或者別的世界快樂地生活著吧?又或者說,在給更多和他一樣的人帶來奇跡。

  “那麼,我能見到他們嗎?”

  小姜思問出這個問題後,看到爸爸和叔叔同時輕咳了聲,而後異口同聲地說:“只要心懷希望,總有一天會再相見。”

  那個時候,那兩個人,是這樣說的。

  所以,他們姑且就如此相信吧。

  那一天,總歸不會太遠。

  因為當時約定了——

  “到那時再一起再拍照吧!”

  “就這麼愉快地說好了!”

  自從前一段時間步入夏季後,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熱。

  這導致蘇綠不得不把儲藏室中的存貨給放在客廳的一角,因為前者裡面沒有空調,包裝的時候總是會出一身汗。不過相較而言,她已經算是幸福。月初的時候就已經去批發市場進了貨,而且時間是清晨,天氣並不算太熱。但是,按照銷售速度,最多這個月底就要再次進貨。不過,到時候她也差不多能在衣服的內側繪製恒溫的魔法陣了,用不著擔心太多。

  唯一讓人有些困擾的是……

  “好幸福~~~”打滾。

  某個在地板上快活地翻滾的男人。

  蘇綠抽了抽眼角,轉過身坐回電腦邊繼續招待顧客,權當沒看到也沒聽到。

  “沒有毛毛好幸福~~~”繼續打滾。

  蘇綠:“……”所以說,這貨已經完全傳染上了狗的習□□?

  她一邊鄙視這傢伙,一邊默默地在板凳的扶手上磨指甲。

  忙碌了好一會後,眼看著再沒啥顧客上門,蘇綠無意中瞥了眼下面的QQ,發現居然有圖示在閃。她仔細一看,居然是高中班級群,那群被她常年遮罩,只設置了“蘇綠”兩個字作為關鍵字,所以……有人在群裡找她?

  小學和初中因為是直升,所以同學幾乎是同一批,大學就讀時間也不算短,但是,至今她依舊保持著聯絡的……只有高中時的同學。也許就像從前的班主任所說的“以前和以後,都再沒有這樣的時光,一群人為了同一個目標坐在同一個課堂中為之奮鬥。現在你們覺得辛苦,但以後你們會永遠記得這段日子,已經和你們一起揮灑著汗水的人”,當時聽著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這就是老教師的智慧啊。

  蘇綠一邊想著,一邊甩著滑鼠點開群。

  很快,她見到了一句提到她的話——

  【蘇綠有男人了?】

  說話的人是徐靜,當年和她關係較好的女生之一,如今更和她住在同一座城市中,還保持著聯繫。

  下面是一大片刷屏的。

  大致都是在表達驚訝——

  【真的?】

  【你怎麼知道?】

  【她和你說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

  【是不是該準備紅包了?】

  ……

  蘇綠:“……”喂喂,連她這個當事人本身都不知道這回事好麼?

  再一看,喲,還是現場直播。

  徐靜很快又打字——

  【你們看她微博!】

  下面又是一堆起哄的。

  【求地址!】

  【求直播!】

  ……

  蘇綠:“……”不好的預感……

  她默默點開原本被最小化的頁面,稍微刷新了下,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帳號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原創微博。

  【天氣好熱,還是地上涼快。(太陽圖案)】

  這樣也就算了,問題是,下面還帶著一張照片——圖片上是一名俊朗男子,只露出腦袋、脖子和肩頭的他正躺倒在地板上,用沒拿手機的那只手捋起額上的髮絲,微側的臉孔上露出了一個足以閃瞎人的燦爛笑容。

  蘇綠:“……”這•家•夥!

  群裡看到圖片的人瘋狂地刷著聊天話語。

  【這真的是蘇綠的微博?】

  【廢話,那還有假?】

  【那帥哥是誰啊?不會是她在網上搜到的圖片吧?】

  【怎麼可能!我去過蘇綠家,那肯定是她家的地板!】

  【喲,沒想到,她什麼時候泡到漢子的啊?都不和我們說一聲,真不夠意思啊!】

  【就是!】

  【哎,微博被刪了!】

  【對,被刪除了!】

  【我說……蘇綠不會再偷看我們聊天吧?】

  【我覺得很有可能!】

  下面是一片“+1”、“+2”、“+3”的……

  而後就有人大喊——

  【蘇綠,你出來!你有膽子刪除微博,敢不敢出來?】

  【哈哈哈哈哈……】

  蘇綠:“……”她抽了抽眼角,非常有先見之明地關掉QQ、旺旺,而後站起身,飛快地走到某人身邊,一腳就踩在他胸前,“我的手機呢?!”

  “妹子你怎麼可以占我便宜,人家會害羞的。”捂臉。

  “……占你個頭啊!”她氣不打一處來,忍……忍無可忍!彎下腰就在這貨身上一頓亂搜,很快就在這個亂喊著“不要……”的傢伙褲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果然,微博是自動登錄模式。

  退出,關機,一系列動作那叫一個一氣呵成!

  隨手將手機丟到沙發上,蘇綠彎下腰雙手提起這貨背心上的兩根小背帶,陰暗臉道:“說吧,你想怎麼死。”

  “那有期徒刑?”

  “沒有。”

  “……那求緩刑。”

  “……呵呵,你現在給我去死吧!!!”揍!

  敗壞她清譽的傢伙,雖遠必誅,不遠立刻就施以天誅!!!

  “啪啪啪”的肉體碰撞聲於是再次響徹了屋內。

  不得不說,幸虧蘇綠租住的這間屋子隔音效果比較好,否則後果一定挺嚴重。

  不過,時辰先森的運氣不錯,才剛被火氣超多的契約者揍到一半(……),就被一陣門鈴聲拯救了。

  蘇綠:“……”她深吸了口氣,站直身體,以某種霸氣無匹的表情俯視著某人,“便宜你了。”不鬆手不行啊,來的人八成是快遞小哥,這個天工作已經夠辛苦了,再讓人在門口站著等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眼看著來不及換衣服,所以她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又抓了兩把頭髮,穿好後快步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心中還想,今天快遞小哥似乎來的比以往要稍微早一點呢。

  “叮咚叮咚……”

  門鈴聲持續地響著。

  好像也比以往急躁呢?莫非是跑來借廁所?

  “來了!”蘇綠一把拉開門,“你今天……”

  “喲。”

  蘇綠:“……”媽蛋!媽蛋!!媽蛋!!!

  原以為關掉聊天軟體和手機就能躲過去,現在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

  原因無它,八卦的源頭——徐靜小姐正站在門口呢!

  而她的身邊還站著另兩位女同學,她們分別揮手,笑眯眯地和蘇綠打招呼:“蘇綠,好啊。”

  “……好。”蘇綠抽搐著嘴角,喊出了幾人的名字,“徐靜,沈月,方青青。”而後又問,“你們怎麼會來?”雖然大家都很巧地住在同一座城市裡,不過因為她太宅,只偶爾和她們出去聚會,其餘時間都只在網上聊聊天。

  “別提了,你發微博的時候我們正在附近喝咖啡,本打算在網上審下你,結果你這傢伙居然玩隱身大法,聯手機都關機。我們也只要親自找上門來了。”

  蘇綠:“……”喂,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你男人呢?快叫他出來接客!”

  蘇綠:“……”她堅強地嘴硬,“你們誤會了……其實我……”

  就在此時——

  “蘇小姐。”

  快遞小哥到來。

  蘇綠:“……”喂,別都這樣湊熱鬧好嗎?

  也許是她的臉色太過陰鬱,向來害羞的快遞小哥抖了抖,弱弱地問:“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抱歉,今天稍微早了些,如果……”

  “不,和你無關,別誤會。”蘇綠連忙擺手,“你進來拿包裹吧。”

  “……哦。”

  苦逼的快遞小哥就這樣在幾位女性的注視下……硬著頭皮步履維艱地一步一步往蘇綠的家裡挪。

  “喂,是這個嗎?”

  “不太像,之前那個一看就有腹肌,這個一看就是弱雞,完全不是一個人啦。”

  “哦哦,對。”

  蘇綠:“……”喂,別人聽得到好嗎?

  快遞小哥:“……”我聽得到好嗎?TAT

  “走,跟上。”

  “嗯嗯。”

  “沒錯。”

  於是,八卦黨順利摸進門。

  才一進入客廳,幾人就驚呆了,原因無它——沙發上、茶几上和地上都是一片淩亂,好像在預示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幾位八卦女驚了,互相對視,以眼神進行交流。

  徐靜:喂喂,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沈月:你想的是怎樣啊?(笑)

  徐靜:別鬧!說正事呢!

  方青青:小綠……還真是熱情如火啊……

  此眼神一出。

  徐靜和沈月紛紛抖了抖,回想起某人高中時被男生們戲稱為“毒液凍成的冰山”的某人,深切地覺得——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地太快!

  原本以為現在的蘇綠只是變得親切了點(當然,這只是針對過去的她而言,絕對不能針對普通人),卻沒想到……沒想到……我去去去!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換啊!

  快遞小哥默默臉紅中。

  蘇綠扶額:“你們別想太多,其實我剛才……嗯,在這裡做健身操來著,然後不小心摔倒了。”為了圓謊,她毅然地丟掉了自己的節操。

  徐靜斜眼看她:“健身操?”

  沈月捂嘴:“摔倒?”

  方青青表示我不說話,我看你繼續撒謊。

  蘇綠:“……”喂,信啊!拜託你們信啊!算了……先辦正事吧。她轉過頭,指著客廳角落對快遞小哥說,“東西都包好了,在那裡。”

  “哦。”快遞小哥連忙點頭,走到角落裡就裝了起來。

  蘇綠像往常一樣,拿起杯子倒了杯水放到他身邊。

  “謝謝。”小哥抬起頭來,羞澀地笑著道謝。

  “不客氣。”

  幾個女人再次用眼神互相溝通了起來。

  徐靜皺眉:我怎麼覺得他們才有一腿啊?

  沈月摸下巴:那相視一笑中,似乎有淡淡的奸情在流淌著。

  方青青糾錯:是濃濃的。

  徐靜點頭:好像是。

  沈月疑惑:所以,剛才真的是我們誤會了?

  方青青歪頭:有可能?蘇綠那種性格的……怎麼看也不會……

  幾人再次默默回想起某人的高中時期,抖了抖,不管怎樣,讓那樣一個移動大殺器突然變成熱情如火的傢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而此時,蘇綠其實也一直用眼角在偷看著她們。

  眼看著這幾個人似乎達成了共識,她松了口氣,不管怎樣,糊弄過去就好。

  但事實證明,她真是太•天•真•了!

  因!

  為!

  某人居然拖著搓衣板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留下一個憂桑的小背影後,在角落邊停下。而後,把搓衣板往地上一放,抱著頭就面對牆角跪了下去!!!

  蘇綠:“……”

  這是要搞啥啊?搞啥?????!!!!!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10 AM

☆、63 她也有過中二期+這是個一個悲劇

  屋中,是一片駭人的靜寂。

  最終,打破它的是為了八卦可以不要命的徐靜同志,她輕咳了聲:“那個……蘇綠啊……這個人不就是……”

  蘇綠:“……”果然,她們能看到他。

  這•家•夥!

  她咬牙:“你在做什麼?”

  聽到她問話,某人默默扭頭,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不是你讓我跪的嗎?”

  “我什麼讓你跪了?”

  “你剛才對我施暴的時候不是說‘結束之後給我去跪搓衣板!’麼?”

  蘇綠:“……”仔細回想中。啊,似乎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只是氣話而已。而且,什麼是“施暴”啊?雖然……單聽起來怎麼就那麼奇怪?!

  就在她無語間,幾個女性再次快速地進行交流。

  徐靜:喂,什麼情況啊這是?

  沈月:……情況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吧?

  方青青:看那個小哥身上的痕跡!

  不得不說,剛剛被“施暴”過一次的時辰先森現在正是狼狽到了極點,頭髮淩亂,衣服盡是拉扯過的痕跡,露出的麥色肌膚上也盡是淤痕,用不和諧的眼光來看,那必須是非常地不和諧。

  徐靜:蘇綠夠暴力的啊……

  沈月:她過去不就這樣嗎?

  方青青:是啊,差別是過去是冷暴力,現在是熱暴力。

  徐靜:……嘖嘖,原本以為她是冰山,現在看來這是沉寂多年的火山啊,一爆發誰都沒活路。

  想到此,她的八卦之心更加強烈了!於是再次作死地問:“蘇綠,你為什麼罰他跪搓衣板啊?”

  蘇綠:“……”她不想回答這種問題啊謝謝!

  “那還用說?”沈月笑,“八成是因為發微博的事情吧?”

  方青青也笑:“怎麼?還想金屋藏嬌,不讓人知道你家裡有個漢子啊?”

  蘇綠:“……”得,有理都說不清了。

  索性就別說了。

  她扶額:“隨你們怎麼想吧?”說著,她直接撿起沙發上的一個坐墊丟了過去,“還愣著做什麼?沒見客人來了嗎?給我泡茶!”他不是喜歡裝小媳婦嗎?那就讓他一次性做個夠!

  “是!”某人卻比她想像中適應地還要快,歡脫地應了一聲後,跳起來就跑走了。

  徐靜遠目:“這叫什麼來著?”

  沈月解答:“歪鍋配歪灶。”

  方青青補刀:“當抖S遇到抖M。”

  蘇綠:“……”呵呵!

  眼看著女人這邊“其樂融融”,蹲在牆角的快遞小哥卻出了一身的冷汗——原以為蘇小姐是個脾氣和藹的好人(髮卡),沒想到她居然好這一口,他以往一直行走在危險邊緣嗎?好、好可怕。怪不得其他同事都在申請防狼噴霧呢,上次負責隔壁區的小張似乎就差點被一個獨居在家的女性給……咳咳咳,不過……蘇小姐的話應該……不會那樣吧?平時待人還是挺溫柔的。

  且不論小哥內心的糾結,徐靜拉著蘇綠坐到沙發上,直言不諱地說:“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

  “哈?”到底有哪裡值得放心啊?

  “抖S也好,毒舌也好,女王也好,總算找到個男人了。”徐靜歎了口氣,“你這麼多年以來都不談戀愛,我還以為你還對那傢伙念念不忘呢。”

  蘇綠:“……”她沉默了好幾秒,終於想起所謂的“那傢伙”到底是指誰,她無奈地扶額,“……都說了,那是個誤會。”

  大部分女生青春期時沒有暗戀過男神,可惜,蘇綠就是屬於少部分那類。

  原因無它,她的整個青春期都伴隨著一種難以治療的疾病,沒錯,那就是——中二病。

  說起來也許挺諷刺,現在最討厭中二的她當年可是個根深蒂固的中二病患者,不過大概也正因此,她才格外瞭解這種病的症狀並且討厭它吧。因為一回想起來……那必須是一大波的黑歷史!

  她的中二病發病較早,大概是小學時期;治癒較晚,應該是在……高三快畢業時?

  咳,總之,在當時的蘇綠心中,世界上都是“魚唇爆了的凡人”,最英明神武器宇不凡的她註定曲高和寡。不過,惡劣的態度主要是真對男性,面對女性她還是較為寬容的,因為“好歹是同類,就算全是蠢蛋我也可以勉強忍受”,因為這詭異的反差……所以她的女生緣還不算太差。

  也正因此,即使她現在的性格依舊算得上惡劣,在老同學的眼中那必須是改過自新,那必須是洗心革面,那必須是……總之,簡直是變了一個人好嗎?

  而“那傢伙”當年是蘇綠的同桌,是一位成績挺好但人卻很靦腆的男生,長相和柏遠有些類似,都是白淨清秀型的,不過後者是笑面虎,而這位就真的是只小白兔。

  也不知老師是哪根神經不對,把他們弄成了同桌——當弱弱的小白兔遇見處於暴躁期的母獅,結果顯而易見。

  同桌第一天,蘇綠把這貨弄哭了。

  如果是現在的蘇綠,八成會強行掰起對方的下巴,微笑著說:“你信不信?再哭我就【嗶——】了你。”

  但當年的她還做不到這點,或者說……沒想到要這麼做。再說,在她的心目中,男生都是皮很厚的類人猿(男生們:你還敢更失禮麼喂?!),都是髒兮兮的泥巴蛋子(男生們:我們天天都有洗澡的好麼?!),都是怎麼罵都只會淚奔而去的蠢貨(男生們:我們倒是想回嘴,結果你的毒舌噴射反而更凶好麼?!),突然遇到一個疑似水做的男人,她有點手足無措。

  當時的場景大概是這樣的——

  蘇綠單手撐在桌上托著側臉,一臉不耐煩地看向身旁:“別哭了!”

  趴在桌上流淚的男生一聽這話,眼淚飆地更厲害了:“嚶嚶嚶嚶……”

  蘇綠:“……都說了別哭啊!沒聽懂嗎?”= =+

  男生:“嚶嚶嚶嚶……”TAT

  蘇綠放軟聲音:“你一個男生,這麼哭不覺得丟人嗎?”

  男生抽抽搭搭:“誰、誰讓你欺負我。”

  蘇綠:“……我怎麼欺負你了?”她一點記憶都沒有好嗎?她只是用平時對待其他男生的態度對待他啊。

  男生繼續抽搭:“你說我蠢。”

  “你本來就蠢麼。”除了她之外這世界上誰不是蠢蛋啊哼。

  “嚶嚶嚶嚶!”

  蘇綠:“……”扶額,“好吧,你不蠢,不蠢行麼?”

  “你還說我軟趴趴的不像男人。”

  “……男人會像你這麼哭嗎?”

  “嚶嚶嚶嚶!”

  蘇綠:“……”捂臉,“好,你是男人,可以了嗎?”

  “你還……”

  “你給我適合而止啊!”蘇綠怒而拍桌!這貨到底是想讓她妥協到哪一步啊?!

  “你……”男生哭得更厲害了,“你還凶我!”TATTATTAT

  蘇綠:“……”誰都好,快來幫幫她……

  可惜,因為她平時總是“作威作福”的緣故,其他人對於她的悲劇那簡直是喜聞樂見。看戲都看不及了,誰會上來幫忙啊?

  眼看著即將上課,蘇綠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當然不怕教師,因為他們也愚蠢爆了(教師們:來,蘇同學,敢不敢當著我們的面說?),不過去辦公室什麼的好麻煩啊,見家長什麼的好麻煩啊,有那時間她還不如看兩本小說呢。

  於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好聲好氣地說:“別哭了,大不了我不凶你了。”

  “……”

  就在她等得不耐煩、正想把對方踹到地上狠揍一頓的時候,後者弱弱的聲音傳來——

  “真的?”

  “嗯嗯,真的。”

  男生終於捨得從桌上抬起頭,露出好一張梨花帶雨的臉孔,雙眼有些畏懼地看向蘇綠:“真的不凶我了?”

  “……嗯,真的。”

  “也不說我蠢了?”

  “……不說了。”

  “不說我不像男人?”

  “……嗯。”這傢伙到底是有多囉嗦?!

  “那、那就好。”男生擦了把眼淚,復活了。

  蘇綠:“……”嘖,她要換同桌,必須的!

  可惜,這個要求被教師駁回了,理由是“沒見過剛調換座位就想換同桌的,而且你們的成績可以互補”,蘇綠怒氣衝衝地回到教師,在門口用眼神嚇退了數個男生後,回到座位氣哼哼地坐下。

  身旁男生一看她這樣子,抖了抖,想了想,非常賢慧地送上了兩顆糖果:“給、給你吃。”

  蘇綠別過頭,盯著自己的同桌。

  後者被她看地頭皮發麻、臉孔微紅、眼神飄移,連忙低下頭問:“怎、怎麼了?”

  “你,”蘇綠很是霸氣地說,“給我去辦公室。”

  “啊?”

  “去和老師說你要調位。”

  “啊?”

  “去啊!”這傢伙難道想違逆她?

  男生在她的可怕瞪視下,終於從呆愣中回過神來,連忙搖頭:“可是我不想換位啊。”

  “……啊?”這貨忘記第一天就被她弄哭的事情了嗎?

  “我覺得你人挺好的。”男生羞澀地笑笑,側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昨天還幫了我,我挺喜歡和你做同桌的。”

  蘇綠:“……”昨天……

  因為這貨被他欺負哭了,放學後有些好事之人起哄,險些把她這弱爆了的同桌又弄得眼淚汪汪。這種事當然和她無關,但問題是……很吵啊!吵死了好麼!

  於是她拍桌而起,把這群混蛋全給瞪OR罵走了。重新獲得了清靜的她輕哼了聲,收拾好東西也自顧自地走人,接下來旁邊這貨被人罵也好打也好,都和她沒關係了。

  這樣想的蘇綠卻沒注意到,身旁的少年正用閃閃發亮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如果他的想法能夠具現化,那大概就是——好帥氣……好可靠……雖然說話很過分,但意外地是個很好的人。

  於是……

  她被纏上了!

  早知道昨天就讓這傢伙被人欺負了啊!

  蘇綠滿懷希望地等待著其他人繼續來欺壓這傢伙,到時候她就可以盡情地展露“冷酷無情”的一面。可惜,班上的男生幾乎都被她嚇破了膽,知道那貨被“毒液冰山”罩後,沒人再敢來找麻煩。

  於是,軟趴趴的小白兔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暴躁母獅的長期同桌,直到高三畢業。

  而畢業前的最後一節課上,這傢伙居然做出了……讓人超級意想不到的舉動。

  那堂課至今都給無數同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來,那是高中的最後一堂課。

  平時嚴肅無比的班主任在那堂課上居然摘掉眼鏡潸然淚下,不僅是他,很多學生都相繼落淚了,那時候的蘇綠中二期已經快治癒了,她雖然沒像其他女生一樣哭出來,卻也抿著唇別過頭誰也不看,以沉默向這段寶貴的、再也無法回去的時光告別。

  二來,那堂課上……向來靦腆的齊君澤居然做出了驚人的舉動。

  事情,是這樣的——

  大家哭完後,頭髮花白的老班主任拿出口袋中的手帕擦了擦臉,半調侃般傷感地說:“每三年就這麼哭上一次,真是辛苦啊。”

  同學們笑。

  見時間還有剩,班主任便提議,學生們可以上講臺來和大家說說話。

  都快高考了,同學們幾乎沒有什麼顧慮,尤其是向來活潑好動的幾個,一個二個都蹦躂上去了。

  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齊君澤這貨居然也上去了!

  蘇綠也不例外。

  她當時只覺得桌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身旁,就發現少年已經站了起來,也在那一瞬間,她發覺這貨其實挺高的。同時,又有些不理解,這傢伙的腿似乎在抖,既然如此,勉強自己上去做什麼?她還很好奇,他到底想上去說些什麼呢?

  在這種複雜心態的趨勢下,她注視著少年走到了講臺之上。

  滿座皆驚。

  而後,不知是誰吹了一聲口哨,所有人一起鼓起了掌來,為這最後一天少年的勇氣。

  難得從眾的蘇綠輕輕鼓著掌,突然對上了少年的視線,那一刻,她的心中泛起某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傢伙的眼神……

  而後,眾目睽睽之下,小白兔突然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蘇綠!我有話對你說!”

  下面的人愣了愣,隨即又是一片巨大的起哄聲。難得能看到蘇綠吃癟,喜聞樂見啊有木有?!

  蘇綠:“……”有話可以私下說,用得著這樣嗎?多大仇。

  心情很是不愉快的她站起身,雙手抱臂:“有話就說。”

  一見她起來,聲音瞬間停息。由此可見,雖然她病癒,積威依舊猛於虎也。

  看到她的動作,齊君澤果然退縮了一瞬,立刻低下了頭,半天憋出一句:“謝、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照顧……”

  蘇綠:“……”他是要向她道謝麼?早說嘛。心情開始好轉的她點了點頭,“不客氣。”不過說照顧其實也說不上,只是覺得惹哭他很麻煩而已。

  “我……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學。”

  “……啥?”

  “因為想和你去同一座城市。”眼神左右飄移,“因為以、以後還可以常常見到你。”

  蘇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就在此時,下課鈴響起,也成功地打斷了少年的話。他好像反應了什麼過來似的,整個人趴在講桌上,半天抬不起頭來。與之相對的,班上學生的起哄聲也達到了頂峰。

  口哨聲、掌聲、桌椅拍動聲……

  幾乎響徹了整座教學樓。

  蘇綠覺得自己被坑了,那貨的話明顯沒有說完,但其他人卻默認他在對她“深情告白”,這讓她覺得很是囧然。但問題在於,都要考試了,壓根沒機會跟其他人解釋,再說,她也懶得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於是便將其擱淺了。

  考試結果出來後,蘇綠考到了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而她所住的房子,是大三開始租起的,當時只是為了一些瑣事,沒想到一住就是這麼多年,所以很多較為熟悉的同學知道它的位置。

  而齊君澤,在那之後就失去了消息。直到大二寒假的同學聚會上,她才聽說那傢伙似乎高考結束後就被家人送出國了,自此他們就失去了聯絡。

  本來很簡單的一故事,但在某些人的腦補之下,瞬間變得“虐戀情深”,這讓她真的很是無語。

  都說了,能甩她的人還沒出世好麼?!

  但徐靜顯然不理解她內心的糾結,只一臉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頭:“別這樣,我都明白的……”

  蘇綠:“……”不,你顯然啥都不明白。

  “在那之後,你連手機號都換了,哎!”

  蘇綠:“……”應該說順序正好相反吧?她高考完沒多久,高中時買來使用的“小靈通”就掉了,反正想著馬上就要讀大學,家人索性給她買了一隻手機,順帶還換了個號碼。她想,齊君澤走之前也許真給她發過短信或打過電話,可惜陰差陽錯地就沒接到。不過,就算接到了,對現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別說他可能壓根就不喜歡她,就算喜歡,他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可耐不住有些人想像力太強,連早已沒了消息的人還弄出來拉郎配——他們的班級群是大二寒假的同學會後建的,那時候QQ也才剛開始流行,所以早已失去聯絡的齊君澤並不在其中,而微博就更不必說了。簡而言之,他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失蹤人口”。

  “總而言之,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徐靜拍了拍她的肩頭,爽朗地說。

  “是啊。”沈月點頭,“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

  方青青捂嘴:“好猥瑣!”

  蘇綠:“……”她默默轉頭,看向早已收拾好了東西卻如同蘑菇一樣蹲在原地的快遞小哥,扶額,“你們把人嚇到了。”說著,她連忙走過去招呼——一不小心就把他給忽視了,這傢伙的存在感也太微弱了吧?

  送走小哥後不久,其餘幾位女性也因為還有事而趁機告別,反正都在一個城市,見面的機會多得是。

  屋中人來人去,就這樣再次恢復了寂靜。

  蘇綠在門口站了一小會,而後轉身走回了客廳,就看到本來應該去泡茶的某人正坐在沙發上,二哈似的對自己笑,面前空空如也,天知道他的茶泡到哪裡去了。她挑眉說:“別以為笑得這麼諂媚,我就不收拾你了。”

  “……”

  “你不喜歡跪搓衣板麼?跪去吧。”

  “大王饒命……”

  “立刻去!”指。

  “是!”滾走。

  與老同學見面並稍微回憶了一下往事後,蘇綠的生活都沒有什麼太大改變,又或者說,某人帶來的改變實在是太大,以至於其他改變在她眼中那就是個不值一提的渣渣。

  月底,她再次去了一趟批發市場,抱回了一大堆新衣服,不得不說,自從被葉萱加持過後,店鋪的生意真可以用“蒸蒸日上”來形容。而就在她拆包時,再一次……穿了。

  離開前,她注視著被一大堆包裝袋“掩埋”住的自己,只覺得頭疼無比——

  “你就不敢選一個好點的時機嗎?!”

  “咳咳,我真不是故意的。”

  “呵呵。”誰信啊?

  “……”

  熟練地整合記憶後,蘇綠發現自己又來到了一個……奇妙的位面。

  如果她沒想錯的話,這大概就是“大俠滿地走,官員不如狗”的武俠世界?天下最大的那位不是皇帝,而是傳說中的“武林盟主”,為害一方的不是壞蛋統稱“魔教”,而前者的工作就是拼命地和後者的領導“魔教教主”過不去。

  如果這是言情小說,那麼兩個人八成是情敵;

  如果這是耽美小說,那麼兩個人八成是CP;

  如果這是百合小說,那麼……

  等下,為什麼她會在思考路線問題?

  蘇綠操控著新身體從床上坐起,扶住額頭,毫無疑問,這種“古色古香”的環境讓她想起了之前那位奇葩到了極點的穿越女,不自覺地就受了影響。

  這樣可不行。

  【不舒服嗎?】

  【不,沒事。】

  【哦,那等我下!】

  【?】

  【我去找一個可以附身的動物,這個世界有點危險,我覺得你也許需要貼~身~保~護~】

  蘇綠:“……”那突然蕩漾起來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說到底這貨只是想來湊熱鬧吧?

  她最初也問過他是否能附身人軀,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耗費的能量會比較多,附身的時間自然就會短。而且,事後抹去記憶也比動物要麻煩。綜合考慮的話,明顯還是使用後者的身體會比較方便。

  見某人忙去了,蘇綠也掀開被子下了床,床邊放著兩隻繡花鞋,無論是做工還是花樣頗為精巧——這是原主的手藝。具體點說,是被“培訓”出的手藝。琴棋書畫、刺繡、廚藝……這妹子可以說無所不通,而她的身份也可以說相當之坑爹。

  沒錯,她和傳說中應該被“人人喊打”的魔教教主,有那麼一點關係。

  或者換個說法,她差點就被教主同志給睡了。

  嗯,只差那麼一點點。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12 AM

☆、64 狗血三流言情劇+畫面太美不敢看

  與潔身自好(起碼表面必須如此)的盟主不同,教主的女人怎麼可以少?少的話如何展現他那彪悍到了極點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話蘇綠真不想知道這種所謂的“常識”,但可惜的是,與穿越女短暫的親密接觸後,對方記憶中與此相關的部分也自然而然地灌輸入了她的腦中——平時想不起的時候還好,一旦想起印象便格外深刻。

  退散。

  蘇綠將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情況上。

  原主名叫池秋雨,是個孤女,從小被賣到了魔教,因為長相漂亮,故而被當做預備的貼身侍女養大。貼身侍女和普通侍女差別有些大,這一點從這妹子精通的事項就可以看出。當然,最大的差別是——貼身侍女是由教主親自挑選,而挑選方式是……睡。

  理由大概是“我只相信自己的女人”?

  反正蘇綠深切地覺得信和遵從這條規矩的人都是腦袋有坑!

  但是,這群女孩兒們顯然不這麼覺得,大約是從小被洗腦的緣故,她們以“為教主侍寢”為己任,每天都向著這個目標努力奮鬥!

  雖然聽來可笑,但如果一個人從四五歲起,就有人天天對她說“能為教主獻身是你的榮耀”之類的話……能正常起來才叫怪事吧?按照某些奇葩的理論,這些將來都可能是教主的“枕邊人”,忠心必然是第一位的。

  但是,教主X功能再強,那也肯定是有限度的。預備的貼身侍女又多如牛毛,顯然不可能每個妹子都能被睡上一次然後“轉正”的。真這樣的話,那必須“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碧血洗銀槍,教主身經百戰死,只因鐵杵磨成針”。咳咳,總之,當預備貼身侍女十八歲那年,未能成功變成教主枕邊人的妹子就會面臨一個選擇——是轉職當普通侍女,還是離開教中自行謀生。

  為啥是十八歲?

  因為能供教主睡的妹子實在是太多了——年老色衰的大姐姐請你自由地滾蛋吧!

  在記憶中,池秋雨曾經差點被教主給睡了!

  那一次她在園中摘花,教主不知怎麼的看到了她一閃而過的背影,心血來潮之下,命人把剛才摘花的預備侍女給帶來,洗刷洗刷他好睡。可憐的池妹子還沒得到消息,就被她平時最要好的小夥伴宋凝霜給弄暈了,後者換上了她去花園穿的衣服,又梳上一樣的髮型就跟著主事派來的人走了。

  然後她就把教主給睡了。

  不得不說,宋妹子真是膽大包天。但據她使錢得到的消息,教主不過是看到了一個背影。她和池秋雨一樣,馬上就要到十八歲了,為了今後的“前途”,她心一橫就下了這個決心,最終居然獲得了成功。本來嘛,教主大人就是興趣所至,隨便下了那麼一命令,到底是哪個妹子他怎麼可能放在心上?更別提宋凝霜和池秋雨的體型其實差不了多少。

  等宋凝霜和池秋雨分別一覺睡醒,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正式升職為“貼身侍女”的宋姑娘就著收拾東西的機會,回來與池秋雨“告別”。更威脅她,如果這事情暴露了,不僅她本人活不下去,池秋雨也必然當她的墊背,性格本就不算強勢的後者很快就被前者唬住了。宋凝霜見此,又拿出自己積攢多年的錢財和剛得到的賞賜贈給了池秋雨,讓她拿著錢有多遠走多遠,別留下來給兩個人添麻煩。

  於是,池秋雨到了十八歲就默默地給滾了。

  但是,她沒想到一個女人下定決心發“狠”,就能狠到一個令人害怕的地步。這妹子在給池秋雨東西時,趁機在她的茶中下了毒,最初沒什麼事,但出教後不久,毒性就發作了。

  池秋雨也直到那時候才發現這件事,可惜為時已晚,毒性早已深入骨髓,無藥可救。

  回想到這裡,蘇綠情不自禁地再次扶額,這種標準三流言情文的情節是怎麼回事?簡直狗血到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

  在池秋雨毒發身亡時,被位面洪流影響到,從而得以保命。

  但同時,又出了一點小意外。因為宋凝霜下的毒頗為可怕,毒發時五臟俱焚,骨頭縫裡卻又透著冷,整個人就如同處於冰山與火山的縫隙中,痛到讓人難以自持。在這種痛楚中掛掉的池秋雨一心想著“我要報仇!!!”,結果居然魂魄脫體而出。可悲劇之處就在於,她剛走,身體就“活”了。一驚之下,她連忙又往身體裡沖,結果人是回來了,不過因為“撞擊力度”過大,就那麼陷入了昏迷狀態之中。據蘇綠推測,也許直到她走時,這妹子才能醒過來。

  某種意義上說,她的倒楣程度雖然比不上那個穿越女,卻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

  蘇綠穿好鞋子,走到窗邊將其一把推開,清晨的日光頃刻便照射了進來。就著這明亮的光線,她洗漱了一番後手腳麻利地換上衣服——這個世界依舊被架空地亂七八糟,有女人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也有袒胸露大腿的,而池秋雨身上穿的這套淺藍底荷花紋的衣服由上衣、蔽膝和下裳三部分構成,很像漢服。而根據記憶,平時所梳的髮式卻又有些像某些現代武俠劇裡的造型,雖然沒多少復古感,只就美觀性而言倒也不錯。

  對於獲得了對方記憶的蘇綠來說束髮並不是什麼問題,不過她討厭麻煩,於是只簡單地將上半部分頭髮於腦後攏起,以一根外表較為樸素的銀簪固定,餘下的髮絲在接近尾端處用白藍色相間的布帶束起。搞定這些後,她看了眼耳朵上的珍珠耳飾,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換了。只是看起來多少有些單調……

  她想了想,從桌上的花瓶中拿出了一支猶抱琵琶半綻半合的粉色山茶花,對著銅鏡將其插入攏起的髮絲中,左右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輕微強迫症患者就此得到了滿足。

  花,是昨天傍晚時池秋雨從自家院中摘取的。

  離教後,池秋雨沒有留在魔教駐地所在山下的城鎮中,反而乘坐馬車到了這座名為慶寧的小城定居。理由很簡單,池秋雨膽小,她怕那“李代桃僵”的悲劇暴露,而後就那麼丟了小命。

  而她之所以選擇慶寧,也還有其他原因。

  這裡處於邪教的勢力範圍外,也不歸其他正教門派管理。簡而言之,慶寧是個緩衝區。各門各派的人到了那裡,至少不可以在明面上濫用武力。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鎮守此地的門派強悍異常,而是因為它無可或缺。

  沒錯,慶寧城中的門派名為“百草門”,神農嘗百草的典故人人都知道,沒錯,那個門派的特產是——神醫。準確說來,是整個江湖最好的醫生幾乎都聚集其中。這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挨刀怎麼辦?馬上用亮甲……是不可能的,必須得找好醫生啊!

  誰得罪了醫生,那就必須是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故而,百草門在江湖中有著較為超然的地位,再加上,這一派的人不慕名利,武功也只是稀鬆平常,幾乎都以追求高深醫術為己任,最大的夢想就是碰到幾個疑難雜症,故而無論是武林盟主還是魔教教主都給它幾分薄面。

  不管從各方面說,池秋雨的選擇似乎都是正確的。

  但不知為何,蘇綠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雖然藏身於此似乎的確可以避開宋凝霜的報復或者事情暴露後的追殺,但是,神醫之類的生物居住的城池,不管怎麼看都不會是平靜之地啊。

  【妹子~】

  某人打斷了她的沉思。

  【?】

  【我快到你家門口了!】

  蘇綠:“……”這傢伙還真夠快的。

  如此想著的她三兩步走到了門邊,一把將其拉開,便走了出去。

  池秋雨前兩天才買下的這套位於小吃街的房屋原本是開面店的,掌櫃因將被兒子接走養老,倉促之間出售房屋,說來也巧,剛好被她碰上了,於是雙方便在中人的見證下立下了文書,銀貨兩訖後,她就正式成為了面店的新主人。

  房屋前面是店鋪,後面則是自家住的地方及一個帶井的小院,中間以一塊深藍色的布簾隔開。

  院子不大,也就十幾平方米大小,其間鋪設了一條石子路,路的兩旁盡數種上了時令蔬菜以及此地盛產的山茶花。石子路通向三間房,一間是主臥,大概是老掌櫃住的;而另一間雖然被收拾地很乾淨,卻像是很久住過,大概是掌櫃兒子離家前的住所;剩餘的一間是廚房。

  池秋雨目前住的是第二間屋子,當然,日用物品全部換過了一次。

  廁所則在院子的角落中,再走幾步就是後門。開門後往左過一條街,就是專門賣米糧、蔬菜瓜果等物品的地方,往右走很快便能走到專賣日常用品的街上。

  由此可見,這屋子雖小,但五臟俱全,而且便利異常,不管怎麼看這錢花的都不算冤枉。

  【妹子,我到啦~】
  
  某人歡脫地叫著時,蘇綠也剛好掀開布簾走到了前屋。

  它比院子還要略小些,一條長木櫃將煮面的地方與供客人使用的桌椅隔開。木櫃內部設有木架,胡亂擺放著麵粉、調料、酒水等物品。櫃子的正中央有一塊約一米長的空當,供人進出。

  門是傳統的木板門,需要一塊塊卡上的那種,蘇綠拉開長條木栓,將它放到一側的牆上靠好,然後下了兩塊板子,走出去那麼一看——

  一隻渾身上下滿是泥土的髒臭野狗正站在街中央,右耳朵缺了一塊,左眼上有一條自上而下的駭人傷疤,肚皮癟癟的,身上看起來簡直是皮包骨頭,右前腿明顯地瘸了,所以它只能靠三條腿站在原地,看起來可怖又可憐。
  【……你怎麼弄成這樣?】

  饒是蘇綠,也不禁有些不鎮定。

  雖然某人經常在她的“拳打腳踢”下嗷嗷叫,但她從沒想過這傢伙某一天會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

  【附身的時候它就是這樣破破爛爛啦。】

  【……為什麼不找具好一點的身體?】

  【一,這個身體的契合度最高,我每天可以多留些時間;二,它離你最近;三,上個世界你瘸了腿,現在我也瘸一回,不覺得很相配嗎?哎嘿嘿嘿……】

  【一點都不好笑。】

  【啊?】

  【醜死了。】

  醜到要死的野狗愣住,隨後就看到對方轉身就走回了店中,它瞬間淚流滿面,發出了“嗚嗚嗚……”的可憐叫喊聲。

  【妹子……別這樣無情啊啊啊啊……】

  這叫聲沒引回蘇綠,卻引來了對面店鋪的一位店小二,他皺著眉頭驅趕起時辰:“髒狗,走遠點!”

  時辰扭頭沖著對方就呲牙。

  可惜,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二哈,看起來毫無威懾力,還挺能拉仇恨。於是小二立即從地上撿起了石頭,抬手就要朝他砸去。人字拖先森連忙靈敏地躲閃,卻不小心又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個三條腿……於是,悲劇地摔倒在地,再次滾了一身泥。

  “哈,蠢狗!”

  眼看著石頭就要砸出……

  “你做什麼?”恰在此時,蘇綠走出。

  “你是?”小二有些疑惑地看向對面面店中走出的姑娘,而後恍然大悟,“姑娘你是這家面店的新店主?”

  蘇綠點頭:“是的。”而後看向某只正努力在地上掙扎著想站起的狼狽大狗,“它是我的狗。”

  “……啊?”

  蘇綠沒關注對方近乎目瞪口呆的表情,走到某只蠢狗的身邊,伸出一隻手將它抱著扶了起來,卻發現它意外地輕。微皺了下眉頭後,她索性伸出雙手,將它抱回了屋中。

  【妹子,你衣服被我弄髒了……】

  【你到底是有多蠢?站著都能摔?】她當貓的時候可是一次都沒摔過。

  【啊哈哈哈,剛使用這個身體沒多久,不習慣嘛,我估計摔著摔著就習慣了。】

  蘇綠無語,將某狗一路抱回屋中,拿出一碟子早已放在桌上的糕點給這貨:“吃吧。”

  【妹子……你對我真好……】TAT原來進屋是給他找吃的麼麼麼……

  【……再敢流口水我就把你丟出去。】

  某狗連忙閉嘴,伸出大舌頭往盤子中那麼一舔,食物就那麼落入它的肚中。

  蘇綠:“……”她注視著濕漉漉的盤子,默默伸出手,將其在對方腦袋上抹了一下,而後……看著滿盤子的泥……無語地說,“我覺得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吃東西。”

  【啊?】

  “是洗澡。”

  說罷,她乾淨俐落地找盆、倒水、拿皂角……很快就準備好了一切,而後將某只蠢狗提溜到院中的盆邊,指著已經兌好的溫水說:“洗澡。”

  某狗伸出爪子捂臉。

  【艾瑪,就在院子裡洗啊?這大庭廣眾之下,好害羞的。】

  蘇綠抽搐了幾下眼角。

  【你還光著呢,怎麼不知道害羞?】

  某狗傻笑著回答說——

  【啊?是哦!啊哈哈,我忘記了……】

  【這麼看來,妹子你在上個世界也……對不起我錯了!】

  悲了個催的人字拖先森一瘸一拐地蹭進盆中,劃了幾下水後,他似乎很無奈地轉頭,用濕漉漉的眼神看向蘇綠——

  【我自己怎麼洗?】

  蘇綠:“……”

  【而且我還有只前爪是瘸的。】

  【要不要我去找剛才那夥計幫你洗啊?】= =+

  【與其被一個男人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我還不如去死!】

  【嗯,那你就去死吧。】

  【……怎麼可以這樣。】QAQ

  某狗很不要臉地在盆裡打滾。

  蘇綠:“……”她額頭跳出幾根青筋,“腹部自己洗!”這是最後的底線了,這貨要是再敢……

  【好呀好呀~】

  心中已經相當火大的女性抬起手就將某狗的腦袋一把按到了水中——敲詐她的罪過,就用生命來償還吧!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話雖如此,蘇綠顯然不能真的要了這貨的命,很快就鬆開了手,將裝模作樣的某狗扯了出來,開始在身上拼命打皂角。連續換了好幾次水後,才終於將其洗乾淨,再一看——嗯,原來是條大黃狗,學名“中華田園大黃犬”。

  眾所周知,狗有個壞毛病,就是洗完澡後喜歡迅速地把身上的水給弄掉,這種時候它們的選擇通常會選擇一陣亂抖或者在泥沙中打滾。前者頂多讓主人滿身狼狽,後者則是讓人的一切辛苦化為烏有。好在現在控制狗軀的是人的靈魂,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蘇綠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毛巾,把狗身擦擦乾淨。好在現在雖然是秋季,天氣卻還算得上溫暖。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流浪狗雖然看似狼狽,但身體素質和抵抗力其實比家犬要強上一些,不會那麼容易就得病。

  接著,她又回到房中,換了套白底粉邊衣袖擺和裙擺邊繡有桃花圖案的衣裙,將髒衣服提到井邊,泡入盆中。

  【妹子,妹子,我餓了。】

  “你不是剛吃過嗎?”

  某狗跑過來對著她的腿一陣猛蹭,成功地在她剛換的下裙擺上留下了一道道濕痕。

  【那點東西還不夠填牙縫呢~】

  蘇綠抬起腳就把某狗踹開了,而後毫無同情心地說:“餓一頓正好減肥。”

  【……】

  說完,她隨手從菜地中扒拉了幾顆菜,轉身走入了廚房中。

  某狗愣了下,緊接著歡呼雀躍地瘸著腿跳著跟上。

  【妹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我是做自己的飯。”

  【沒事,沒事,我可以和你吃一個碗,絕對不嫌棄的。】

  蘇綠:“……”他真的有資格嫌棄她嗎?

  才剛這麼一想,她就看到大黃狗抬起頭沖她一笑,那畫面美的……依舊讓人不敢看。

  不過……

  她走到案板後,注視著某狗那因為先天記性所以完全沒有至於可能的右前腿,看著他蹦蹦噠噠又差點摔了個狗吃泥的蠢樣,心中有無語,還有更多地無奈。這個蠢蛋,不是說附身動物是想來幫忙的嗎?結果變成這樣……雖然能快速會和,但完全是在拖後腿吧?

  次日,一家麵館悄無聲息地開張了。

  事實上,除了附近的商家和經常光顧的老顧客外,幾乎沒人知道這家麵館中途更換了老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件事遲早會被發現的。一個單身女性買下地理位置正好的麵館卻不經營,靠吃老本度日,不管怎麼看都會引人注意甚至勾起某些人的歹意吧?這麼做無非只表現出一點——有錢。

  為了避免麻煩,也為了打發時間,蘇綠於是做出了繼續經營的決定。

  附近的住戶先後送來了喬遷之禮,見蘇綠還打算繼續做生意,也都說了些“生意興隆”之類的吉祥話。雖說大家都是競爭者,但這裡過去是麵館,現在還是麵館,又不是突然□□來的,這些人也就沒啥心理障礙地接受了。對於這些人,蘇綠都一一回了禮。宅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多幾個明面上的朋友總比多幾個暗地裡的仇人要強。

  從前的老闆賣的是手擀面,蘇綠索性也如此。不過面都是晚上提前做好,咳,稍微用了一些比較省力的魔法手段。沒錯,這個世界也是有元素因數的,甚至比現實世界還有充沛。

  下面的湯汁是雞骨架子熬出的,這玩意賣的極為便宜,一般人只買回去喂貓狗。而最終倒入面中的湯汁則是她用大骨等東西加上些許草藥調配熬煮的,單子是時辰交給她的,做好後她覺得味道真的不錯——難得這傢伙做一件靠譜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還準備了蔬菜、排骨、牛肉、羊肉等配菜,又另備了一隻大鍋煮了不少茶葉蛋,甚至弄出了辣味、微辣和不辣等三種醬料,一切任客人自選。

  由此可見,她的強迫症再次展現——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好。

  如果有一天她掛了,那肯定是被自己給活生生逼死的。但怎麼說呢?感覺和“模擬經營”有些像,還挺有趣。起碼蘇綠最開始的確對此興趣盎然。

  一段日子下來,回頭客和新顧客都漸漸地多了起來,哪怕不是營業高峰期甚至都經常會出現滿座的情況。

  附近的人都知道這條街上有家味道極好的麵館,而這麵館的特色有三:

  一,面好;

  二,老闆娘長得好;

  三,老闆娘養著一條三條腿的怪狗,從不搭理剩菜剩飯,只吃老闆娘喂的東西,只讓她一個人摸,只圍著她一個人繞圈圈。偶爾遇到不太講道理的客人,就站起身“汪”兩聲,那些人就不自覺地速度老實了。

  正所謂“麵條西施”與“三腿二郎神”是也!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15 AM

☆、65 不速之客+都是豬隊友
  
  在這個堪稱高危的“武俠世界”,蘇綠只想低調地安生度日——因為一丁點事就被一群人提著
刀追殺萬里的事情,她可受不了。

  但問題在於,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能得到,不是她不想就不會來。

  這事情,還要從一天日暮時分說起。

  “池姑娘。”

  “慕先生,又去采藥了啊,還是老規矩?”

  被蘇綠稱為“慕先生”的男子並不算老,從面容看僅有二十四五歲,容貌俊秀清雅,身穿一件白色衣袍,上面繡著寥寥幾根挺拔的翠竹,衣擺處卻沾染著不少塵土。黑髮於腦後用一條白色布條松松束起,盡數披散於肩頭,頭上卻還掛著幾片樹葉,整個人看來有些狼狽,卻又有幾分脫塵不羈之意。

  而他的手中,正提著一個裝藥的背簍。

  沒錯,這青年正是百草門的特產——神醫。而且他醫術似乎還很不錯,在門中輩分也高。不過為人卻並不倨傲,經常親自到附近的山上采藥,並出手為普通百姓治療,所以城中人都尊稱他一聲“先生”。

  蘇綠與青年還算熟悉,一方面是因為這傢伙是她的老顧客,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第一次來吃面時就嘗出了湯底中包含著哪些草藥,不過他不是碎嘴之人,詢問確認後便知趣地閉嘴了,沒有四處宣傳。

  所以她對他印象還算不錯。

  而很巧合的,這名慕先生的名字叫慕秋華,與池秋雨一樣是秋季輩的(時辰語),不過,對於這一點青年並不清楚,畢竟女子的閨名可不是那麼好問的。

  “嗯,老規矩。”青年微笑著從背簍中取出幾支草藥放到櫃檯上,“今天挖藥時摘到的,你應該用得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蘇綠很乾脆地收下了,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傢伙經常出門不帶錢,那一次來她麵館中也是如此,她看他實在窘迫,就說那碗麵她請了,結果第二天,這傢伙就送來了一些她用得上的草藥,說是“抵債”,其實價值遠高於麵。此後便常常如此,大概正因為來她這裡吃麵不用帶錢的緣故,他就此成了老顧客。

  不過,慕秋華此人不太愛湊熱鬧,所以總在天色將暗、客人較少時才施施然走來,要上一碗微辣的排骨麵,慢悠悠地獨自開吃。

  很快,蘇綠下好了麵,將其端上,順帶又送了一小碟牛肉和花生:“都是今天賣剩下的。”每天的客源不是固定的,偶爾也會出現像這樣的情況。

  慕秋華微笑著道謝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順帶又說,“不過再過幾日,姑娘還是多備些食材才好。”

  “過幾天有什麼事要發生嗎?”蘇綠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了一點——一大波客源靠近中。

  “此事說來話長……”

  隨即,慕秋華一邊用餐,一邊對蘇綠緩緩道來。

  簡而言之,就是正邪兩派要開會了。

  雖然名義上是對立的,但為了尋求“和平共存的出路”,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每隔幾年就會見個面啊開個會啊比個武什麼的,而今年約見的地點,就放在了這處於絕對中立的慶寧城。

  而眼下,這日子就要到了。

  蘇綠聽完,只覺得自己被池秋雨這倒楣孩子給坑了。

  來哪裡不好,居然來慶寧城?盟主、教主、神醫……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看似平定,但至少稍微發生點什麼意外,一切都會被洪水卷走,屍骨無存。

  她想搬家了。

  “池姑娘你也無需太過擔心。”也許是覺察到了蘇綠的“不安”,青年又說,“屆時來的武林人士雖多,卻不會輕易就大打出手,而且他們也並非不講理之人,想來不至於和你一個弱女子過不去。再者,哪怕真有個萬一,慕某也算有幾分薄面,想必他們不會為難於你。”

  可惜,他才剛說完這話,就有人上門來打臉了。

  因為時令已經是深秋的緣故,蘇綠在門上掛上一圈布簾擋風,而此時,布簾被掀開了,幾位身穿黑衣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人相貌普通,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就是讓他整個人略顯陰鷙的鷹鉤鼻。他看向白衣青年,說話間聲音有些沙啞:“慕先生,我們家主人有請。”

  原本微笑著說話的青年注視著來人,神色頃刻間就變得肅然:“你們家主人是誰?”

  蘇綠只覺得,神醫門武功爛的傳聞真心不是假的。這群人剛進來,精神異常敏銳的她就注意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異常氣場,結果這傢伙愣是等到對方開口才知道是找自己的。到底是有多遲鈍?

  某種意義上說,雖然身體素質比不上這些練武之人,但就感應力來說,蘇綠說自己是第三,就沒人能當第二。第一?當然是某天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的蠢狗。

  “這件事,先生去了便知。”

  慕秋華挑眉:“我若是不去呢?”

  鷹鉤鼻笑了兩聲,語氣間略帶威脅地說:“那恐怕就由不得先生了。”

  “你們難不成是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我當然知道,這裡是慶寧城,更是你們百草門的駐地,只是,眼下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鷹鉤鼻沒啥誠意地對青年拱了拱手道,“久聞先生有一副慈悲心腸,想必不會見死不救?”

  慕秋華沉吟不語。

  他很清楚,這些人既然堅持非他不可,那他們的主人所患的恐怕的確是疑難雜症,或者是受了極重的傷或者難解的毒。身為一名大夫,救死扶傷乃是天職,更別提,水準越是高,就越是希望能遇到一些從未遇過的棘手病情。這並非心腸惡毒,只是渴求知識的本能。

  更別提,現在他算是“人在屋簷下”,真反抗的話,八成討不了好,也許還會連累池姑娘。

  於是他很快做出了決定,點頭道:“我可以出診,不過有兩個條件。”

  鷹鉤鼻點頭說:“先生請說。”

  “一,我常用的藥箱丟在了家中,麻煩你派人去取。”

  “先生請放心,去取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慕秋華聽後沒有動怒,對方既然能來這裡找他,說明早有準備,那麼這件事的發生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二,不得傷害這位池姑娘。”

  鷹鉤鼻再次痛快地點頭:“自當如此,不過……”

  “不過?”

  “為了我家主人的安全,這位姑娘想必也要一起和我們走上一趟了。”鷹鉤鼻對蘇綠就沒有這麼客氣了,如看著貨物一般地看著她說,“否則,若是有人來問上些什麼,我怕她不能守口如瓶,反倒給自己和我們添麻煩。”

  蘇綠皺起眉頭。

  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就在此時,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幾位黑衣男同時握住腰間的刀,警惕地轉身,而後只見……

  一條眼帶傷疤的大黃狗用三條腿蹦躂著跳過了門檻,嘴裡還叼著一隻包子袋,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一溜煙地沖到了那姑娘的身邊,左左右右一頓猛蹭。

  【妹子,妹子,我排了好久的隊,終於買到了新開那家店鋪的包子!皮薄餡多,咬上一口,湯汁那麼一飆,嘖嘖,美得很,美得很啊!快來嘗一個!】

  蘇綠真想扶額,這蠢蛋就不能看一看情況嗎?

  而且……

  她彎下腰猛拍了下狗頭。

  【包子袋都是你的口水,讓人怎麼吃?】

  時辰:“……”他默默鬆開嘴,注視著濕漉漉的袋子和同樣濕漉漉的包子……

  【這一定是狗嘴漏風的錯!】QAQ為啥這個世界木有塑膠袋呢?

  “咦?這不是新開那家包子鋪的肉包子嗎?”慕秋華注視著地上的包子袋,笑著說,“早聽說你家的狗都快成了精 ,現在一看,果然是聰明得很。”

  “是嘴饞得很吧。”蘇綠無奈地回答說。

  青年莞爾。

  被忽視的鷹鉤鼻不愉快了,他們家主人還在床上躺著等人去救,這兩人居然還聊起來了?

  心情略不好的他朝小弟一號瞥了眼,後者會意,三兩步就沖上前去,當然,他也沒想做啥,頂多是劈個桌子桌子地板啥的,給人起一個震懾作用。

  鷹鉤鼻已經想好了自己的臺詞——

  “怎麼樣?二位,可以走了麼?”

  但是!

  他沒有想到的是!

  小弟一號還沒到兩人身邊,就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給絆倒了。“啊!”的一聲後,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而後悲了個劇地以臉部朝下的姿勢倒地不起。

  其餘人:“……”

  而後他們只見,那個“罪魁禍首”叼著包子袋慢吞吞地爬到他背上,一屁股坐下,“嗷嗚嗷嗚”地開吃,看起來別提有多香甜了。

  除蘇綠之外的其餘人:“……”這特麼的還是一隻狗嗎?!
  
  鷹鉤鼻微眯起眼睛,毫無疑問,他們丟了極大的面子。但是,更讓他在意的是,那只狗的動作,能一絆之下就讓小一倒地,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不信一隻狗會自己主動這樣做,肯定是被下了命令,而命令者……

  他看向那名被慕先生成為“池姑娘”的女性,心中暗想,自己早該看出這女人不同尋常,遇到這種事情居然毫無慌張之色,還能與身旁人談笑自若,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當然不懼她,只是眼下實在不適合再耽擱時間。

  如此想著的他突然抬起手,朝蘇綠拱了拱:“倒是我眼拙,沒看出姑娘原來也是深藏不露,之前的事情是鷹某失禮,只是事態緊急,不知可否請姑娘與我們同走一趟?”

  蘇綠挑眉,她倒是沒想到這傢伙這麼快就“前倨而後恭”。不過要真打起來,她這店鋪恐怕就要遭了秧,而且一次性催眠這些人壓力也有些大——她不確定這些所謂的“武林高手”意志力到底有多強,還是分而破之會更有把握。

  更何況,在慕秋華治療結束前,這些人想必不會動她一根毫毛。

  於是她點了點頭:“可以。”

  慕秋華聽完,微歎了口氣,看向蘇綠,認真地道歉:“是我連累了你。”

  “你只是來吃麵,”蘇綠搖頭,“何錯之有?”說完,她扭頭看向那幾人,“我的狗也要一起帶去。”這傢伙快把她的腦袋吵裂了,而且,就算她不帶,他八成也會偷溜進去。

  鷹鉤鼻瞳孔一縮,思考了片刻後,緩緩點頭:“可以,不過請姑娘將它看好,若是因為亂跑而出了什麼意外,那……”

  蘇綠微微一笑:“放心,我的狗向來比人聽話。”

  鷹鉤鼻:“……”

  隨後,幾人走出了麵店,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已然停在了門口。

  此時天色早已黑了下來,馬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借著屋□□出的燈光,幾乎看不清它的模樣。

  鷹鉤鼻手一攤:“兩位,請吧。”

  “汪!”

  鷹鉤鼻:“?”

  蘇綠翻譯說:“三位才對。”說著,轉身在青年的幫助下將店鋪門的木板一塊塊插上,再將其鎖好。

  鷹鉤鼻抽搐了下嘴角,權當沒聽到,扭頭示意手下掀起馬車的布簾,兩人一狗便依次進入其間。車廂雖然不大,內部的不知卻很豪華,車頂、廂壁與車底都鋪滿了黑色的毛皮。

  時辰抽了抽鼻子,輕嘖了聲——

  【一股狗熊臭味。】

  車廂正中擺放著一隻紅木矮幾,其上擺放著一壺熱茶與幾盤精緻的糕點,旁側圍著幾隻軟墊。後方的架子的上面擺放著各類書籍,甚至還有棋盤,而最下方,是一隻正徐徐冒著青煙的香爐,其中散發出的味道沁人心脾,聞起來讓人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原來是清靈香。”熟知藥理的慕秋華笑著說道,“一兩千金的香料就這麼放在馬車中待客,貴主人想必身份不俗。”

  車外人笑:“慕先生好見識。”

  “不敢當。”

  隨後,車輪聲響起。

  不過車中卻很平穩,如果不是聽聲音幾乎感覺不到移動,可見馬車的防震性做的極好。

  “接下來就委屈兩位了。”

  車外人說話間,將車廂給封上了。不過裡面的人倒不至於因此憋悶而死,蘇綠已經看到了好幾處通風口,可以任空氣流通,卻不足以讓人透過它窺視外側。

  “倒真是神秘異常。”慕秋華搖頭笑了笑。

  “心中有太多秘密的人,做起事來也總是這樣。”蘇綠跪坐在軟墊上,提起紫砂茶壺倒出一杯清茶,將它推到青年的面前。

  “多謝。”青年道,“池姑娘不必如此,我自己來即可。”

  蘇綠微笑著說:“不,我有些渴,所以想讓你先試試看有沒有下毒。”神醫嘛,物盡其用。而且不管怎麼說兩人現在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之後恐怕要長時間相處,又何必再裝模作樣?倒不如展露出本來的面目。再說,她又不是哥斯拉,應該不至於嚇到人。

  慕秋華:“……”他突然發覺,這位原本看來只是有些清冷的姑娘脾氣似乎……不怎麼好。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被他連累,於是青年輕咳了聲,拿起茶水嗅了嗅,又略品了下,而後點頭,“無毒,可用。”而且與香料一樣,是難得的珍品。他是好茶之人,故而即使身處此等情景,也不禁略覺享受。

  就在此時,同樣蹲坐在軟墊上的大黃狗伸出爪子,嚴肅臉拍了拍矮幾。

  慕秋華:“……”這是啥意思?

  而後他就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姑娘面色如常地倒了一杯茶,放到了狗的面前,後者伸出大舌頭,快樂地舔了起來。舔兩口,還咬兩下包子;再舔兩下,再咬兩口……

  慕秋華:“……”他默默地注視著自己面前的茶水,不知為何有些喝不下去了。

  蘇綠如同沒察覺到般,將一個糕點碟推到青年的面前。

  “我還不……”

  “有毒嗎?”

  慕秋華:“……”他這個大夫的作用就是這個嗎……忍不住就想潸然淚下!

  被傷害了的神醫大人捧著脆弱的小心肝,滾到架子邊查看了起來,而後愕然地發現,其上擺放地居然都是難得的醫學古籍,有些甚至連他都沒有看過,於是興致勃勃地翻閱了起來。

  而蘇綠則不動聲色地用精神力探知外側。

  雖然還做不到人處車中依舊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但是,聲音不會騙人。當精神力全部外放時,再細微的聲音她也可以捕捉到,哪怕對方刻意走小路和兜圈子也是一樣。很快,她就判斷出了行車的路線,並將其牢牢記在了心中。

  約半個時辰後,車輪聲停息。

  馬車正式停了下來。

  有人在外側敲了敲車廂,說道:“慕先生,池姑娘,到地方了。”

  說罷,又過了一小會,布簾被掀起,手持著三根黑色布條的鷹鉤鼻說:“還請二……三位再委屈一下。”他注視著蹲坐在桌邊對糕點大快朵頤的某狗,眼角又抽了抽。

  兩人一狗先後被系上布條,而後被牽引著帶出馬車行走。蘇綠一邊走著,一邊再次使用起精神力,院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不過,她現在的狀況就像是蝙蝠,雖然無法直接看到什麼,卻可以通過精神力的回蕩感知到周圍的擺設與地形。

  他們似乎穿過了一座帶有假山的花園,而後進入了一間很大很空的屋子,腳下很軟,同樣鋪設著地毯,裡面與馬車中一樣,點燃著清靈香。

  緊接著,有意思的來了。

  “幾位小心腳下。”鷹鉤鼻突然如此說。

  而後,蘇綠只覺得腳下一晃,整個人似乎正在往下走。

  【地下的密室?】

  【不對哦,妹子你再仔細感受下。】

  蘇綠又稍微感知了下,不得不承認,論精神力自己目前還是比不上時辰。對方就是刻意給她們造成“密室在地下”的錯覺,其實只是利用屋中的地板和地毯做出的障眼法罷了,實際上,他們只是在穿過這間屋子朝後走去,而並非深入地下。又走了一小會後,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身後響起一陣關門聲。

  鷹鉤鼻再次開口:“幾位可以取掉布條了。”

  蘇綠摘下黑色布條,發現自己明顯正處於一間書房之中,只是,大概是為了混淆他們的視聽,這房間沒有任何窗戶,反而鑲嵌著無數顆夜明珠,造就“如白晝般明亮”的效果,甚至給了人一種白天黑夜顛倒的錯覺。鷹鉤鼻看著她說:“姑娘可以在此等候。”隨即,他又對青年說,“先生請往這邊走。”

  慕秋華搖頭:“池姑娘既然是因我而來,自當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慕先生,這……”

  “無妨。”就在此時,書房裡側傳來一個極為悅耳的男聲,“就讓她一起進來吧。”大概是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這聲音中還夾雜著些許沙啞,並不難聽,反而更多了幾分撩人之感。

  鷹鉤鼻連忙應道:“是。”語氣之恭敬讓人側目。

  與此同時,蘇綠僵硬了。

  她的心中此刻只有那麼一個字——擦!!!

  原因無它,這聲音很耳熟好麼?!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聲音明顯是屬於傳說中的……教主。

  但這種時候,她如果拒絕反而會顯得奇怪。被“豬隊友”連累的蘇綠也知道慕秋華是好意,於是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了。心中只盼著,教中預備侍女那麼多,坐擁三千佳麗的教主別把她認出來才好,否則又是一場麻煩。

  書房裡側,一道珠簾之後,放著一張白玉長榻,上面鋪滿了白色狐裘。

  俊美男子靠坐其上,身體違背季節常理地裹在毛皮中,滿頭青絲盡數披散,臉色蒼白,唇色亦略有些發烏,白玉般的指節上直接微微發青。他手中持著一卷書,而另一隻手則被一名跪坐在塌下的紅衣女子放在胸前暖著。這場景看起來當真是既清雅又……咳,蕩漾。

  雖說醫者父母心,慕秋華依舊略有些尷尬地別過視線——那女子又不是他的病人。

  而蘇綠的心中再次泛起了那麼一個字——擦!!!

  因為,那女子居然也是熟人!沒錯,正是傳說中的宋凝霜。

  只希望她能別那麼豬隊……

  可惜,還沒等蘇綠想完,這位宋姑娘已然大驚失色地喊出了聲——

  “池秋雨,怎麼是你?!”

  蘇綠:“……”豬•隊•友,妥•妥•的。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17 AM

☆、66 不像個男人+千萬別做後悔事

  這種時候,奢望教主耳朵聾了啥都沒聽見無疑是不現實的。

  事實則正好相反,他鳳眸微挑,饒有興趣地將目光從書卷上轉移到蘇綠身上,嘴角一勾,露出個傳說中“魅惑狂狷”的笑意,用那撩人的聲線說:“這位姑娘與我家有舊?”

  慕秋華驚訝地看向蘇綠。

  後者無奈地照著記憶,沖榻上的男子屈膝行禮:“回……主人的話,我曾在貴府上當差。”既然對方說的是“家”而不是“魔教”,她也只能順著來了。

  教主點了點頭,眼光一掃間,看到了面色已然變得蒼白的宋凝霜,又看著面前的女子,心中驀然想到了什麼,突然笑著開口說:“不知姑娘可否背過去與我看看?”

  蘇綠:“……”

  宋凝霜癱軟在地,就這一句話的功夫,她已經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看似美好實則可怕無比的男人已經猜到了一切,她完蛋了。

  雖然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但不妨礙慕秋華體察到身旁女子的情緒,他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她身前:“這位公子,池姑娘已經不是你家的下人了。”

  蘇綠微微一怔。

  正在思考以何種姿勢齜牙嚇人的時辰:“……”嘖,居然被這小白臉給搶先了。

  榻上男子笑容未變,只瞧著慕秋華,周身的氛圍卻漸漸冷了下來。

  【有殺氣!】某狗大叫。

  蘇綠:“……”看樣子,這殺氣只針對慕秋華,不用精神力的話,她壓根察覺不到。

  此刻的神醫,就像被一隻毒蛇盯上的白兔,可他還是毫不退縮地與那神秘無比的年輕男子對視著,即便臉色已然蒼白,身上已豎起了汗毛,骨頭縫裡都透著冷,依舊寸步不讓。

  這與膽量無關,是男子應有的道義。

  就在蘇綠準備改變這種情況時,教主驀然撤去了全部殺氣,輕笑了聲:“慕先生何必如此,我並無惡意。”一言一行之間,當真是將“喜怒無常”演繹到了極點。隨後,他看向蘇綠,“只是,不知先生和這位姑娘是何關係?”

  慕秋華微愣了下,而後實話實說:“並無什麼關係。”

  “既然如此,你真可以為這位姑娘做主麼?”教主將視線轉向蘇綠,眉梢挑起,“不知池姑娘可願後轉?”

  蘇綠心中輕嗤了聲,這傢伙是有求於人,所以柿子撿軟的捏吧?但不好意思,她還真不是什麼軟柿子。池秋雨這個原可能因為積威所迫害怕這傢伙,她可不怕。原本她還想意思意思轉個圈得了,現在看來,做出這樣的舉動無異於打慕秋華的臉。更別提,這種笑面虎類型的男人,讓她想起了自己某個最討厭的妹夫!所以……是打敵方的臉,還是打小夥伴的臉,還用得著選嗎?

  於是,她很果斷地回答說:“我不願意。”這一刻,蘇綠堅定了給這貨“洗腦”的決心。

  教主:“……”

  宋凝霜:“……”她原本心中對突然出現的池秋雨憤恨無比,恨她破壞了自己的幸福生活。但現在……又多了許多幸災樂禍,因為她知道,敢於忤逆教主的人,通常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有意思。”但出乎她醫療的是,榻上的男子卻居然笑出了聲來,“果然有意思。”

  【我確定了一件事。】時辰突然嚴肅地說。

  【嗯?】

  【這貨是抖M啊!】對他好他就不屑一顧,對他不好他還覺得有點意思,抖M妥妥的!

  【……你真的有資格說別人嗎?】自己就是最抖的那個好麼?

  【咳咳咳,所以才更能理解他的心理嘛,大家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

  蘇綠:“……”說他胖,他還喘上了,真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齒否?無恥也!

  眼看著氣氛似乎暫時陷入了僵局,一直站在眾人身後的鷹鉤鼻小心翼翼地開口說:“主人,是否先請慕先生為您診療?”

  男子冷冷地說:“我與客人說話,你也有資格插嘴?”

  鷹鉤鼻連忙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屬……小的知錯,求主人責罰。”

  “好了。”慕秋華此人不愧是大夫,最是心軟不過,他看向榻上的男子,“我為人看病時最需
靜心,麻煩公子還是讓他出去吧。”

  事實上,慕秋華之前對蘇綠說的話還真不是謊言。一路朝著“魅惑狂狷酷拽帥”狂奔的教主果然給了他幾分面子,沖鷹鉤鼻動了動手指:“既然慕先生開口了,就饒你一條狗命,自己滾下去領罰吧。”

  “是,多謝主人,多謝慕先生。”鷹鉤鼻說完,真的是滾了出去。

  而慕秋華也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藥箱,走到了塌邊,輕聲對宋凝霜說:“麻煩這位姑娘讓一讓。”

  “啊?哦……哦!”宋凝霜連滾帶爬地讓開,剛才的事情讓她看到了希望,如若這位公子肯出手,她也許能逃過一劫。只是……她轉頭看向池秋雨,心中暗想:她的運氣倒真不錯。離開教中還能遇上這樣厲害的人。

  教主倒還沒忘蘇綠點了點頭:“池姑娘請自便。”不過這話聽在後者耳中,總覺得像在說——請洗乾淨脖子。不過反正對她也沒什麼威懾力,就當沒聽到吧。

  有些無聊的蘇綠左右看了看,突然聽到一陣輕聲,扭頭間,她發現某狗居然用爪子推著一隻凳子到了她身邊。

  【妹子,站著多累啊。坐!】

  她於是坐下。

  再次品嘗了意外滋味的教主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宋凝霜則驚訝地瞪大眼眸,池秋雨到底是在哪裡養成的這麼大的膽子?

  而後,更讓人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那只大黃狗再次走到了桌邊,跳上板凳,伸出那只完好無損的爪子,將一直裝著糕點的盤子居然扒拉到了自己面前,而後……叼上,跳下椅子走回了“主人”的身邊。

  【妹子,請你吃。】甩尾巴。

  蘇綠接過盤子,發現裡面裝的正是她在馬車上時下最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這傢伙眼神倒是不錯。

  “姑娘倒是養了條好狗。”教主突然開口說道。

  “還可以。”蘇綠回答說,“就是饞得很。”她舉起盤子,詢問道,“能吃吧?”

  教主笑:“我若是說不行呢?”

  “哦。”蘇綠將盤子放到了某狗的面前,“送回去吧。”這傢伙到底是神經病還是沒文化,懂不懂“自便”是什麼意思?

  某狗扭過頭懶洋洋地看了榻上的男子一眼,突然伸出爪子,一巴掌就把盤子給打翻在地。

  “啊!”宋凝霜下意識輕呼出聲,而後連忙捂住嘴。

  “抱歉,它平日裡就有些不太聽話。”蘇綠摸了摸某人的狗頭,亦笑著說,“想必公子不會和它計較吧?”

  “我若是說會呢?”

  “我回去之後,一定對它嚴加管教。至於這盤糕點,”蘇綠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個錢袋,倒出一把銅板,一隻只地數著,“不知價值幾何?”

  教主:“……”他抽搐了下嘴角,“不必了,我當然不會與一條狗計較,只是與姑娘開個玩笑罷了。”

  “原來如此。”蘇綠點了點頭,將銅板裝回錢袋,再將後者塞回袖中。

  與此同時,慕秋華的診斷似乎也終於有結果了。

  “公子這是中了毒。”他肯定地說,“這毒有些奇怪,毒性發作時只會讓人覺得寒冷無比,卻對身體無害,只是……”

  “先生但說無妨。”

  “似乎對頭腦有些傷害。”

  “正是如此。”教主淺笑著說,“實際上,一月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再這樣下去,一周前,昨天,甚至一刻鐘前的事情我都會忘記,到最後,恐怕連自身是誰都不會再記得。”

  【這毒……】

  【你知道?】

  【不就是傳說中的腦殘片麼?】

  【……】雖然這話有些讓人無語,但還真有點像。而且,一個腦袋空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教主,反倒讓人挺期待。這種情緒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幸災樂禍”。

  慕秋華皺眉:“敢問公子是在哪裡中的毒?”

  “前段日子家中刺客來訪,我以手接刃時不慎被傷。”

  “可知毒藥來源?”

  “不知。”

  “兇器可在?”

  “在。”教主抬起手指著榻上的小幾,“包裹中便是,先生看時最好戴上一旁的天蠶絲手套。”

  慕秋華點頭,戴上手套後打開包裹,小心地拿起那約有兩寸長的小半截斷刃,仔細觀察著,又小心地嗅了嗅。而後走到另一側的桌邊,打開藥箱,拿出各種物品開始仔細檢查了起來。

  剩餘的三人互看了一眼。

  宋凝霜突然跪倒在地,低聲哀求:“主人,饒命……”她從不知道他中了毒,而且相信教中的其餘人也不知道。但從知道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他已經決定殺死她,否則說出秘密時也不會毫不避諱她的存在。

  “噓。”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壓上形狀完美的唇部,溫柔地說,“若是吵到了慕先生,你現在就要死。”

  “……”

  說話間,教主眼角掃過蘇綠,其中不乏警告與些許殺意。

  後者權當沒看到,直接給無視掉了。

  這反倒另前者覺得有趣:“姑娘似乎對在下心有不滿?”

  “沒有。”

  “那為何總是不願直視在下?”

  蘇綠挑了下眉,不想搭理,結果這個即將變成腦殘的小子還主動上門找茬?她的心情已經開始不美妙,於是笑得很和藹:“我隱約記得公子不姓錢?”

  教主:“……”他姓什麼她不知道嗎?雖然如此,但他依舊回答說,“是這樣。”

  “公子長得也不像錢。”

  “……”

  “既然如此,我看你做什麼?”

  “姑娘是對在下的長相不滿?”

  “非也,非也。”蘇綠搖頭,“公子的相貌自然是極好的,”她冒出一句甄嬛娘娘的臺詞,“只是不太符合我的審美標準而已。”

  “哦?”教主追問,“姑娘的審美標準是怎樣?”

  “最起碼也要長得像個男人。”反正待會都要催眠他,得罪再多次她也不怕!

  教主:“……”
  
  可憐魔教教主身為“武林壞蛋”的領頭人,這麼多年來從沒人敢說他長得不像個男人,他也一直不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可是,眼前的女子還真就這麼說了,還說的斬釘截鐵,雙眸中滿是真誠,沒有一絲一毫地欺騙戲謔,以至於……在某個瞬間,教主相信了自己長得真不像個男人。

  但緊接著他就反應了過來,對方這是在罵人啊。

  好大的膽子!

  “你好大的膽子!”

  這句話當然不是走“氣質”路線的教主喊出的,而是宋凝霜喊出的,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抓住任何機會活下去。可惜,卻忘記了剛才鷹鉤鼻的教訓。

  於是下一秒,在青年微拂的衣袍間,她就捂住心口,輕呼了一聲“教……”後,嘴角溢血地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怕吵到慕秋華,她恐怕會比現在更痛十分。只是,只拍暈而不拍死……活著有時就未必比死了更好。

  教主這麼做,不乏立威的想法。

  不過,蘇綠並不擔心。在得知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後,她一直為此做著準備,比如身上所穿的衣物,最裡側的肚兜貼身的那面,有她用自己的血勾勒出的防禦魔法陣——雖然魔法墨水效果更好,但很可惜,這個世界和她所處的世界一樣,沒有含有魔力的材料,所以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義務獻血”了。魔法陣不大,除非用特殊的方法否則水洗不褪,而且效果很好,最起碼,像剛才那一掌是絕對傷不到她的。

  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暗藏著其他“殺器”。總而言之,哪怕不能使用精神力,她也有不會被任何人一擊而死的自信。

  不過他不會想到,這麼做恰好給了蘇綠一個極好的機會。

  妨礙物一號在驗毒。

  妨礙物二號暈過去了。

  小夥伴三號趴在她腿邊。

  還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時刻?

  於是她當機立斷地使出了精神催眠。

  教主原本是打算看女子的反應,結果卻對上了她的目光。這一瞬間,他的胸口劇烈地顫動了下,一股難言的滋味從心中蔓延而出。那雙如同夜空般漆黑的眼眸,閃爍著點點光彩,宛若星空般美麗而浩瀚,徜徉其中……等等!這個是……

  蘇綠微皺起眉頭,果然武林高手意志力就是強,她加大精神力輸出,快速而果斷地將對方的反抗鎮壓了下去!

  很快,青年再次陷入了美麗的幻想之中……

  幾乎每一個被催眠者都會有這樣的遭遇,這也是他們被催眠後會對催眠者心存好感的原因所在。雖然沒有記憶,卻殘留著感覺,不過這份感覺很微弱,以至於自身都不會發覺。

  蘇綠快速地用精神而非語言給教主暗示,簡單來說,就是讓他不會對池秋雨存有敵意,甚至可以稍微有一丁點好感,嗯,足以讓他在後者處於危難之中願意稍微伸出下援手的好感就夠了。

  她想,池秋雨本人即便知道是不會反對的,因為蘇綠和其餘預備侍女一樣,常年對這位教主懷有憧憬之心。不過,她不會因此就對教主下有關於“愛情”的暗示,直接操控別人的感情、控制別人的人生選擇是一條絕對不該越過的界限。

  一切搞定後,教主再次恢復了意識。

  這一剎那,他感覺到了某種莫名的恍惚感。

  宋凝霜躺倒在地上,應該是他拍的;而坐在對面的女性正看向前者,似乎很有些吃驚。

  他輕聲說:“她實在不該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大概是因
為並不太討厭對方的緣故吧。雖然眼前的女子屢次忤逆他的心意,但比起其他只懂得一味順從的女性,她倒不算討厭——毫無疑問,催眠後,教主在心中對自己的一切異常做出了非常符合自身“設定”的解釋。

  就在此時,慕秋華突然開口說:“我想起來了。”

  教主不由將注意力放到了這位神醫的身上,雖然看似淡然,但其實心中他對於自己的病情很是憂慮,否則也不會接二連三地懲罰他人了。與自己的小命比起來,稍微有些好感的池秋雨又算得了什麼?

  “慕先生知道此毒是何物?”

  “嗯。”白袍青年點頭,肯定地說,“我記得自己在派中的某本古籍中讀過有關於此的記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的名字叫‘蒼雪’。”

  “蒼雪?”

  “沒錯,中毒者會慢慢失去有關於過去的一切記憶,徹底變為冬日的蒼蒼大雪,一片空白。”

  “呵……真是好名字。”教主眸色微沉,緊接著又問,“不知此毒該如何解?”

  慕秋華回答說道:“我不記得了,但古籍中也許有記載。”

  “……既如此,”教主的語氣頓了頓,而後說,“我先派人送你們回去。”

  慕秋華:“……”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在毒治好之前被對方囚禁的準備,卻沒想到能得到這樣一個意外的驚喜。

  當然,這也是蘇綠的成果,是她讓教主覺得這樣做比較好。

  而後,後者再次非常符合自身“設定”地威脅了幾句:“我聽聞慕先生所在的門派弟子眾多,想必定能很快找到方法(小子,你丫的給我老實點,敢胡言亂語的話,小心老子屠你滿門)。”

  慕秋華斂容道:“為人醫者,自當恪守職責,盡心盡力(老子說了不會說就不會說,信一下我會死啊?會死啊?!)。”

  教主點了點頭,看向蘇綠:“聽說姑娘店中的麵食不錯,改日若是得空,我便派人去買上一些,還請姑娘勿要將我家下人拒之門外(你也給我當心點,我知道你家住哪裡的,也別想跑,老子派人盯著你的!)。”

  蘇綠的回答很通俗:“只要帶夠了錢,哪怕是一條狗上門,我也做生意。”

  【……妹子,不帶你這樣種族歧視的啊!】

  【我說的是狗,你自我代入什麼?】

  【我……】糟糕……變狗太多次,他好像真開始把自己當狗了。不妙啊……不妙啊……不過她之前說的那句“它是我的狗”,聽起來咋就那麼暖心呢?哎嘿嘿嘿嘿嘿……

  教主:“……”說話粗魯,但是……還挺有個性,不,嗯,不討厭。

  慕秋華:“……”池姑娘你的膽子……需要開藥嗎?

  隨後,二人便離開了。

  路上他們依舊被蒙上眼帶,又到處兜圈子。以至於再次回到店門口時,時候已經快到子時。兩人一狗站在店門口,吹著很有些涼的夜風,注視著那輛通體漆黑的馬車快速駛去。

  沉默片刻後,青年說:“現在再回憶剛才種種,倒像是一場夢。”

  “那想必一定是場噩夢。”

  “池姑娘……”

  “嗯?”

  “……不,沒什麼。”慕秋華本來是想問那青年的身份,實際上,他也已經略有猜測,只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出口。

  “天乾物燥,小心火……”

  就在此時,一個敲著梆子的更夫路過,他就看到了店門口的兩人,猛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慕秋華見勢不好,連忙想叫住對方,結果更夫居然抬起腳丫子……跑了。

  “你給我站住!”青年急了,這可是敗壞名節的大事,若任由對方亂傳,對女子的聲譽有極大的影響,於是他匆匆地說了句“夜風涼,姑娘還是早些回家”,就拔腿追了上去。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當他快追上更夫時,對方口中居然大喊著“鬼啊!救命!鬼追人了啊!”,慕秋華一陣無語後,才想起,天色漆黑,更夫手中的燈籠又不知怎麼的熄滅了,自然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誤以為是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後又是一陣慶倖,幸虧他還沒沖上去解釋,否則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他默默地退散了。

  白追一場,好在沒有壞事。

  唯一可憐的大概是更夫,被“鬼”追了幾條街,累得渾身是汗不說,第二天就給嚇病了。好在“心地善良”的慕先生免費給他開了藥方又送了藥,好人啊!真是個好人啊!

  唯一沒出現啥意外的大概就是蘇綠了,她打了個哈欠,開了門就帶著自家大黃進去洗漱休息了。

  不出意外的話,她與那教主怕是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之後他想必只會讓人去請慕秋華一人,至於宋凝霜……自己做過什麼就該承受什麼,想出頭不是錯,但出頭後還想把人弄死就絕不是什麼好事。尤為可憎的是這姑娘做完這種事後不僅毫無愧疚之心,還試圖以踩她一腳的方式再為自己謀取利益。對於這種人,她雖然不會落井下石,卻也不想伸出援手,更別提池秋雨的靈魂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絕不原諒她!”。

  繼續悠閒地過著小日子的蘇綠沒有想到,自己之前讓教主對池秋雨有一丁點好感的行為居然惹出了一個極大的麻煩。

  極大的……極大的……麻煩!

  早知道會這樣……不管是被打死,還是被打個半死,她也絕對不會這樣做。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20 AM

☆、67 不請自來者+毫無同情心
  
  那是一個初冬的早晨。

  天氣漸冷,吃麵的人反倒更多了起來。其中牛肉的尤其受歡迎。

  不過,蘇綠堅持認為,錢是賺不完的,人卻能被累死。於是並沒有因此而增加自己的工作量,甚至每天早上會稍微晚起些,冬季的睡眠比什麼都重要。大部分來到店中卻沒吃到麵的人都不會與她這個“弱女子”計較,少部分被“大黃”給嚇退,剩餘的一丁點看到這家店是被慕先生“罩”著的,也就沒再說些什麼的。

  而這些多餘的客人便紛紛走入了隔壁店家,為蘇綠的鄰里關係和諧做出了充足的貢獻。

  大約是因為昨夜起就開始下雪的緣故,她晚上沒怎麼睡好,早上也很早就醒了過來,所以起的比平時要早。坐起身後,她毫不意外地在床腳處發現了一隻頭鑽在被子中屁股卻露在外面的蠢狗——入冬以來,第一天它這麼做時被踹下去了,第二天又被踹下去了,第三天……第四天……到現在她已經懶得踹它了,反正這貨睡覺還算老實,而且……說實話挺暖腳的,跟個大熱水袋似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餵養”,黃狗胖了不少,身上的皮毛已經不像剛見到時那般黯然打結,全換成了適合度冬的細毛,看上去就有種油光水滑感,之前甚至有某個客人問她“賣不賣狗?這毛看起來真好,做褥子一定暖和”,然後被時辰直接給追咬出去了。

  它真的是越來越適合狗的生活了。

  蘇綠伸出腳,踢了踢肥狗那圓嘟嘟的屁股:“起來了。”

  “嗚……”的一聲輕哼後,那黃色的大尾巴胡亂甩了甩,身體更加往被子中拱了拱。

  蘇綠掀開被子穿上鞋,很是熟練地一把揪住狗尾巴,往外面那麼一扯。一陣天旋地轉之下,時辰先森就成功地在地面上著陸了。早已習慣這種待遇的它側躺在地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妹子,早啊……好困……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說話間,狗眼再次眯起。

  “睡不著了。”

  【……】可是他還想睡啊。TAT

  “再不起來,就餓著肚子到晚上吧。”

  【咦?別呀!】某狗精神地跳了起來。

  咳咳咳,越是寒冷,吃的就越多,沒辦法,需要足夠的能量來抵禦寒冷麼。

  蘇綠換上一身繡著雪地紅梅的黑色衣裙,內部還加了棉,不過說實話,這玩意對她影響不大,因為身上有恒溫的魔法陣。不過她也不能因此就還穿夏秋季節的衣物,那顯然是在告訴其他人——我不正常,快來抓我呀,哈哈哈哈——典型的腦子有包。

  冬季她也懶得怎麼梳頭,只將兩側容易礙事的髮絲攏在一起,以一個銀質鑲著碎玉的發插固定住就成,省時省力,美觀性也還成。

  【妹子。】

  “什麼?”因為還在臥室,精神力也沒在附近發現陌生人,所以蘇綠可以毫無顧忌地與時辰對話。

  【早上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咳咳,清水街老王家的餃子不錯。】

  “你去買?”

  【嗯嗯!】

  “也行。”蘇綠走到門邊,一把將門拉開,撲面而來的寒風吹動她漆黑的額發。她微眯了下眼,注視著鋪滿了院中的皚皚白雪,驀然想起了那種名為“蒼雪”的毒。

  之前那場所謂的“正邪”聚會到底是沒有開成,因為盟主在來的路上遇襲,險些喪命。許多人認定是魔教搞的鬼,故意設伏意圖毀滅正道,魔教當然不承認,於是雙方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就幹起來了,劈裡啪啦地好一陣子火拼!好在當時雙方的主力都沒到慶甯,得知消息後提前來的人又分別奔赴各個“戰場”,所以這裡還算太平。

  不過,蘇綠覺得這事可能真和魔教沒啥關係,沒見教主都受傷了嗎?協力廠商勢力?意圖一統天下?不過不管怎樣,這種事情和她這個小老百姓沒什麼太大關係,正道肯定不會“濫殺無辜”,至於魔教……

  說實話,魔教掌控的地方也並不是“民不聊生”,或者應該說恰恰相反,從創派以來,那幾任教主都算得上高瞻遠矚,以武力將駐地附近的其餘教派清理出去之後,他們居然將那些城鎮治理地“井井有條”。

  百姓麼,誰能讓他們吃飽肚子誰就是好“官”,誰還有心思管什麼正邪之分呢?魔教固然是要收保護費的,但從前老百姓要交錢給好幾家門派,現在只交給一家,相較而言,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在當地時,他們反而不如現在過得好。而且前者武力值還高,能護住這一方水土。

  至於火拼什麼的,他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真出了這種事,人家找的也是魔教的人,關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什麼事?說句不好聽的話,所謂正派就必須維護名聲,誰要是敢肆意對無辜的普通百姓下毒手,那它自己就瞬間就變成“魔教”了,人人得而誅之,連一萬年沒存在感的官府都要插上一手再丟快落井的石頭,所以沒人敢輕易這麼做。

  更別提,正因為附近山上有個人人喊打的魔教,所以經常有人喬裝打扮跑來“查探敵情”,這一來二來,客源不就來了?生意不就來了?收入不就來了?

  內需被拉動了,人民的生活水準就提高了嘛,而後就走上了共同富裕的幸福道路。

  總而言之,百姓的生活智慧也不可小覷啊。

  所以,低調做人,沒錯的。

  只是……

  據慕秋華告訴她的說法,他在古籍上只找到了一個不太確切的解毒方法,告知教主後,對方就再沒有了消息,再之後,雙方就亂起來了。

  綜上所述,盟主重傷,生死未蔔;教主中毒,生死未蔔。

  真正得利的人,會是誰呢?

  【妹子,我給你開路!】

  一聲興沖沖的大喊打斷了蘇綠的思緒,而後她就看到,某狗以撅著屁股的姿勢在雪地裡一通亂
拱。很快,被大雪掩埋的石子路紛紛出現。

  “咕唔咕唔咕唔咕唔咕唔……”一陣微妙的聲音後,大黃狗快速地抖掉了身上的雪屑。

  蘇綠抽了抽嘴角,踏著只有一丁點積雪的石子路走到廚房中,拿起一個專門按照某狗口型定做的食盒,據它說“叼起來很輕鬆”,而後摸了摸他脖子上掛著的錢袋,問道:“錢夠嗎?”

  【放心吧,夠的。那我去了啊!】叼住食盒。

  “我給你開門。”

  【不用,後門邊被我扒出了一個狗洞,進出很方便。】

  蘇綠:“……”這貨已經完全是條狗了吧?

  【我走了!】

  說話間,某狗快速奔走。

  蘇綠則拿起廚房中的鹽罐子,對著已經基本“鏟雪”完畢的石子路一頓撒,這樣待會就不會結冰,以至於讓人滑倒。

  做完一切後,她用在這個季節尤為顯得溫暖的井水洗了洗手,走到前面去開店。而後她發現,自己今天似乎起的真心過早了,因為對門和隔壁的店鋪都沒開呢。

  這樣的話……咦?

  隨著一塊門板被她抽起,某個不明生物“砰”的一聲倒進了店中。

  蘇綠:“……”

  這是個人。

  準確來說,是個約五六歲大小的孩子。

  從雪地上留下的痕跡可以看出,他背靠著門在地上坐了不短的時間,那麼……不會是……死了吧?

  蘇綠連忙蹲下,將橫在地上的孩子翻了過來,手指探向他的鼻子。

  一隻稚嫩的小手,突然以讓人反應不及的速度伸出,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指。

  與此同時,蘇綠愣住。

  “終於……找到……你……”

  氣息奄奄地說完這句話後,孩童暈了過去。

  蘇綠又愣了一小會後,才回過神來。

  這孩子……

  長得好像那個不知道變腦殘了沒有的教主。

  再聯想他昏過去之前說過的話,這孩子是池秋雨和教主的孩子……不可能!莫非他……

  蘇綠微皺起眉頭,她感覺到,自己再次被捲入了某種漩渦之中,一大波麻煩即將靠近。但是……她也不就因為一個不能肯定的想法,就把這孩子隨便往外面一丟吧?

  總之,先找同樣知道內情的慕秋華來看一看,而後再拜託他“處理”掉吧。

  如此想著的蘇綠左右看了眼,發現街上的確沒有什麼人後,轉身就把孩子抱回了屋中。兩間臥室,一間她現在住著,另一件空著,她便將孩子抱到了那裡,反正被褥什麼的都是現成的。

  脫去他身上的濕衣服又稍微檢查了□體狀況後,蘇綠心裡的猜測更確切了些。明明在門口坐了那麼久,裡衣卻沒有濕,還幾乎沒啥著涼的跡象,這明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不過,保險起見,還是讓慕秋華來看下比較好。

  她轉身出了屋,才剛走到前門處掀開布簾,就看到幾個大大小小的孩童吸著鼻涕、提著掃帚站在自家門口,一見她就笑:“池姐姐,我們來幫你掃雪。”
  
  這群孩子都是孤兒——武俠世界麼,這樣的情況總是格外多。百草門都是醫生,心地好的人不少,所以便將這群孩子收入門中,幾乎每個大夫手下都分了一批,美其名曰“學徒”。

  眼前的這些就是跟著慕秋華的,他很盡職地教了他們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他們中最為聰慧的可以入百草門的內門,資質一般的到其他地方也能混上個普通大夫,資質實在駑鈍的多辨認些草藥,將來至少也能當個藥童。

  之前慕秋華有一次帶這些孩子來吃麵,他們看起來頗為喜歡她家的東西,差點把可憐的神醫吃成窮鬼。不過他心腸好,之後又和蘇綠商量,他以後每次多送些草藥來,所以有孩子路過時,能不能讓他們進來吃碗麵?

  蘇綠當然不會反對,不喜歡小孩不代表沒同情心,她覺得自己還是挺有愛心一人,否則也不會忍耐到現在都沒把某只囉嗦的蠢狗給做成叉燒。反正人數也不多,哪怕天天來吃,也吃不窮她。而且這群身世可憐的孩子也都很懂事,比如現在,大清早就扛著掃帚跑來掃雪。

  “來得正好。”蘇綠對著為首的孩子說,“小五,能幫我去把慕先生叫來嗎?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好嘞。”小五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走了。

  “跑慢點,別摔了。”

  “知道了!”

  蘇綠看著他的背影,對剩餘的孩童說:“我家裡的雪不用管,麻煩你們把門口掃掃吧,我去給你們下麵,還是老樣子?有人換口味麼?”

  “好。”

  “嗯!”

  “我今天可以吃牛肉的麼?”

  ……

  孩子的眼睛是最為明亮的,比起成人更能分辨善惡。雖然眼前這位池姐姐話和笑容都不太多,但他們知道她是好人,每次給他們下麵時總是把碗堆得滿滿的,上面全是大塊大塊的肉,而且吃到一半時,往往還能在裡面找到一兩個圓滾滾的雞蛋。

  和先生一樣好。

  不多時,孩子們掃雪完畢,蘇綠的麵差也不多準備好了,大手一揮:“過來端吧。”

  一群小蘿蔔頭就這麼圍到了櫃檯邊。

  “好香啊。”就在此時,門口傳來熟悉的男聲,他含笑說,“這麼大清早把我喊我,莫非是特意請我吃麵?”

  蘇綠將最後一碗面放到桌上:“小五,你的,自己過來端。”而後看向緩步而來的青袍男子,“跟我進來一下。”對於已經混熟悉的人,她想來懶得客套。

  慕秋華之前的話當然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也足以讓他瞭解眼前女子的性格,她從不騙人,既然說是“急事”,那就一定很“急”,所以他手中提著藥箱。

  他走到她身邊,輕聲詢問說:“是你身體有什麼不適麼?”

  蘇綠:“……”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一句經典對話——你有病麼?於是她下意識就回答,“你有藥麼?”

  “有。”青年回答說,“你要哪種?”

  蘇綠:“……”她心中有些無語,但因為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孩子的存在,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接下“有病”的名頭了,“治心口疼的。”

  “心口疼?”慕秋華微微一怔後,面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心麼?”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我先幫你把個脈吧。”

  “好。”蘇綠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裡不太方便,你跟我到後面來。”

  “可以。”青年不疑有他,提起藥箱就跟在她身後進了院子,這還是他第一次進來。但見院中好一片雪後圖景,除去那幾條石子路外,其餘的一切都被厚雪覆蓋,地上的菜幾乎看不見蹤影。一陣風吹過,那幾叢山茶花微微顫抖,些許雪屑自其上落下,露出下麵依舊綠色的枝條和即使此時依舊開得豔麗的花朵。他不由感慨說,“昔日孟神醫真是做了件好事。”原本山茶花花期雖長,寒冷的冬季卻難以綻放,這位神醫因妻子極愛此花,居然培育出了一種四季開花的花種。從此之後,它便佈滿了慶寧的大街小巷。

  對於這個故事,其他人也許看到的是那森森的愛,蘇綠的唯一感受就是——完全不科學!

  不過,她也只能用“存在即合理”來安慰自己了。

  “這邊。”

  蘇綠帶著他走入了那孩童所在的臥室。

  進屋後,蘇綠一把將房門關上。

  慕秋華:“……”他終於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雖然說……他是醫生她是病人,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把房門給關了,這實在是……咳咳咳……

  青年微紅了臉。

  “到床這邊來。”

  “……啊?”神醫驚呆了,而後期期艾艾地說,“池姑娘,女子還是需要自自自……”自重一點,慢慢來比較好吧?

  “自什麼?”前方帶路的蘇綠有些疑惑地扭過頭,看到對方閃躲的目光後,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她平時做人是到底是又糟糕?他是把她當成採花女色狼了麼?真要采,他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好好地站著說話?她沒好氣地說,“少胡思亂想,過來,這裡有個病人。”

  “……”這一瞬間,青年幾乎被巨大的“尷尬”二字給壓趴下,但醫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堅強地說了聲“哦”,邁步走了過去。

  才一走到床邊,他整個人也驚呆了。

  原因無它——

  “這張臉……”

  恰在此時,孩童突然睜開了眼眸,他先是滿是敵意地看了眼慕秋華,而後坐起身一把抱住蘇綠的腰,在她身上來回蹭著。

  慕秋華:“這孩子……莫非是你和……”

  “我沒嫁過人。”

  “額……”莫非她……

  “也沒未婚先孕。”蘇綠挑眉,“所以請把你腦子裡那些不靠譜的念頭清空。”

  “……咳咳咳。”青年再次被“尷尬”二字砸趴。

  蘇綠伸出手,一把將膩在自己身上的小孩推開,並在他將要再次撲上來時說:“再敢亂動手動腳,我就把你丟出去。”

  “……”孩童的臉上湧起失落的神色,而後垂頭喪氣地低下頭,看起來可憐極了。

  慕秋華看著這一幕,有些不忍心:“池姑娘,這……”

  “根據積雪的痕跡,他應該在我門口坐了一夜,”在他說話前,蘇綠用平靜的語氣敘說著,“濕的卻只有外衣,而且毫無著涼的跡象,可見內功底子非常豐厚。一個普通的孩子真的能練成這麼高深的武功嗎?而且,哪怕是父子,你不覺得這張臉實在像過頭了嘛?”不僅如此,人可能長得一樣,但精神力絕不可能完全相同。但這種判斷方式,她明顯不能說出來。

  “難道說……”神醫大人不是蠢蛋,他很快就猜到了什麼。

  “所以我想請你看看,如果真的是一個人,那麼他的體內應該會有那東西吧?”蒼雪,一切的罪魁禍首。

  “我來看看。”青年說著走上前去,還沒等他抓住孩童的手,已經被一個擒拿手按翻在了床上。

  幼小的孩子話語中居然滿是殺氣:“不許碰我!”

  “鬆手。”蘇綠皺眉。

  “可是……”

  “我說,鬆手。”

  “……”孩童瑟縮了下,而後緩緩地鬆開手,放開了被他一下就制住的慕秋華。

  “沒事吧?”蘇綠看向青年。

  後者搖頭:“沒事,不過他的武功的確不俗。”

  “難道不是你的武功太爛?”

  “……就算再爛,幾個孩子我還能打得過的。”青年說完後,只想淚流滿面,這似乎……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地方啊。

  好在她沒在意這些,只轉頭看向那孩子:“讓他給你好好把脈。”

  “……”低頭不語。

  “再敢亂動的話,就把你丟出去。”

  “……”

  “聽到沒?”

  “……聽到了。”

  慕秋華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嘖嘖稱奇,如果眼前的孩童真的是“那位”的話,又怎麼會對她言聽計從呢?上次見面時,他們似乎並不怎麼熟悉,但現在……不過此刻明顯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他伸出手,切脈了一番後,經過允許又取了些他的血。

  最終確定,這孩子的確就是——魔教教主。因為他體內不僅有蒼雪,還有他從古籍中翻到的解藥中的幾位藥材,大概是因為剛服用不久的緣故,藥力尚未完全消散。

  “所以?就是他吃了不太靠譜的解藥,所以不僅失憶,身體還變成了現在這幅豆丁的德行?”聽完青年的解釋後,蘇綠言簡意賅地下了結論。

  “嗯……嗯,不過身體本身並無大礙,就是累著了,稍微休息一下便好。”青年擦汗,雖然總覺得她的總結哪裡有問題,但似乎又沒啥問題。

  殊不知,蘇綠的心中才是風起雲湧,這是武俠世界不是《名偵探柯南》的世界吧?之前那個堪比袁隆平老先生的神醫也就算了,現在隨便一味毒藥就能讓人身體縮小是不是太誇張了些?再次默念了幾次“存在即合理”後,她的心情再次平定了下來,又問:“現在怎麼辦?”

  “你不想留下他?”不得不說,教主現在這幅模樣真心是非常有欺騙力,以至於原本對他好感缺缺的慕秋華都不自覺地心軟了。

  “我留他做什麼?鎮宅麼?”蘇綠則與他不同,哪怕身體變小,這貨也是那個一路朝著“魅惑狂狷酷拽帥”狂奔的教主,再加上他和某個討人厭的妹夫很像的緣故,她對於這傢伙還真是沒多少同情心。更別提,留著一個教主在身邊,無疑會引來不少麻煩。

  “你……不要我麼……”聽到她的話,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男孩突然抬起頭,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初見端倪的鳳眸中溢滿了淚水,眼巴巴地望著她。

  慕秋華不禁有些動容:“不然……”

  而後只聽到身旁的女性對他說了句:“咱們殺人滅口?”

  孩童的身體抖了抖,注視著女子的眼中有傷心,卻還是沒有半點殺氣。

  慕秋華:“!!!”不……不是吧……

  蘇綠微笑:“開玩笑的。”只是,那藥除了會讓人失憶外,還會導致腦子壞掉麼?根據記憶,池秋雨和這貨可真沒有什麼親密關係啊,為什麼他會特地找來還表現的這麼依賴?明知道要被殺都不生氣……太奇怪了。

  “……”神醫大人吐血,真的……真的只是開玩笑麼?拜託別用那麼逼真的語氣說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23 AM

☆、68 我養的狗很凶+教主真是能屈能的伸
  
  不得不說,慕秋華此人果然心軟。

  雖然蘇綠說了自己是開玩笑,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千叮呤萬囑咐地說自己先去探知情況,而後在來討論究竟該如何處理這個……幼童化了的教主。

  蘇綠沒反對,她的確不喜歡這貨,但真還沒到要殺人的地步,她又不是“女魔頭”,以嗜殺為樂。

  “那我先去……”神醫大人說做就要去做。

  蘇綠卻攔住了他:“此事不宜太急。”而後說,“倉促之間行跡就太明顯了,怕是會惹來麻煩。”

  “是我太心急了。”青年點頭,“今日生病的人是你。”

  蘇綠亦點頭:“沒錯,是我,只是這病症略有些棘手。”

  “故而之後我恐怕會常常來看診。”

  “自當如此。”

  兩人相對一笑。

  而後……

  神醫大人就被咬了腿。

  某只三條腿的大黃狗不知何時推開門溜了進來,吐掉口中的食盒就撲過來“吃起了人肉”。

  慕秋華:“……”

  蘇綠:“……”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啊?】她無奈地問。

  【哼。】某狗還傲嬌了。

  蘇綠:“……”= =+

  她彎下腰就把扯著某狗的尾巴把這貨給拉開,往旁邊那麼一丟,問青年:“腿怎樣?”

  慕秋華注視著那滿是口水的褲子,抽搐了幾下嘴角:“沒、沒事,皮都沒破。”

  【哼,誰會真咬啊!他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皮都是臭的,臭的!】

  蘇綠頗為無語地注視著某條入冬後幾乎也沒洗過澡的蠢狗。

  【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嚶嚶嚶嚶,你果然嫌棄我!】

  【嗯,我嫌棄你。】

  【……】

  某狗淚奔到床底下。

  “池姑娘,這……”

  “不用管它,餓個一兩頓就老實了。”蘇綠擺了擺手,“你還是先回去換衣服吧。”

  “……說的也是,那我先告辭了。”慕秋華拱了拱手,提起藥箱走了兩步,又回頭說,“稍後我讓人送些藥來。”

  “好。”

  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房中後,時辰先生不知何時又從床底爬了出來,抬頭注視著床上的小不點。

  【妹子,這是誰?】

  【我兒子。】有外人在場時,蘇綠向來選擇用精神力交流。

  時辰先森:“……”

  【我去去去去去!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呵呵。】

  【不、不對啊……這不可能是你孩子啊……咦?這倒楣孩子的長相……】

  很快,他也快速地分辨出了床上幼童的“本體”,疑惑地問——

  【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想知道。】

  隨後,蘇綠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這傢伙出現的實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不得不讓人警惕。

  時辰聽完後,想了一下,而後提出了一條猜測——

  【我覺得,也許是因為上次妹子你的催眠。】

  【嗯?】

  蘇綠微皺起眉頭一想,而後臉孔上浮現出些許愕然之色:不會吧?居然是那樣?如果是的話,這傢伙也太可悲了吧?

  眾所周知,人在脆弱的時候,向來會下意識向心中認為最溫暖可靠的存在尋求保護。教主再“魅惑狂狷”,在腦殘之後想必也不例外,但令人意味深長的地方就在於,他找的是池秋雨而非其他人。也就是說,池秋雨在他心中的好感度是最高的。

  之前她雖然的確對這貨做過暗示,稍微增加了一丁點他對於池姑娘的好感,但是……居然成了最高?

  這傢伙內心到底是有多涼薄?

  對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無好感……

  該說不愧是傳說中的“教主”麼?

  簡而言之,這是她自己挖坑給自己跳,自己惹來的麻煩無疑。

  【妹子你打算怎麼辦?如果想殺人滅口的話,我可以幫忙麼?】咧嘴,露齒。

  【……先吃早飯吧。】

  【啊?】呆。

  蘇綠走到門邊,從地上拿起食盒,將它揭開,裡面果然是兩碗熱騰騰的餃子,一碗菜餡,一碗肉餡,前者加了把小蔥,後者沒加。

  就在此時,屋中響起了“咕……”的一聲。

  她回過頭,只見床上那只穿著白色裡衣的小豆丁正雙手捂著肚子,赧然又期待地看著自己。

  蘇綠:“……”算了……就算是死刑犯,臨死前也得吃頓飽飯吧?

  【算了,還是把我的給他吧。】

  某狗哼哼唧唧地說。

  【你捨得?】

  【反、反正我在路上已經吃過四包子了。】

  【……那你的確可以不吃了。】

  【……】TAT

  蘇綠端著碗走過去:“吃嗎?”平時買了這類食物後,她都會將其倒入某狗專用的狗盆中,所以這碗是乾淨的,給人吃完全沒問題。

  孩童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端過碗,才拿起勺子,就看著碗上的缺口,微微皺起了看來很有幾分可愛的眉頭。

  “不想吃可以不吃。”蘇綠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是犯了什麼病,簡而言之,平時好東西用多了,看不慣破東西唄。不過她可沒心情慣著。

  豆丁抬起頭看了蘇綠一眼,不得不說孩子的感覺果然敏銳,在發覺眼前的女子是真的不會心軟後,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在肚餓的煎熬下,用勺子舀起一隻餃子,閉上眼塞入口中。快速地咀嚼了幾下後,他放慢動作,而後猛地睜開了雙眸,又舀了一隻塞入口中,表情漸漸變得快活了起來。

  蘇綠看著吃得香甜的小子,轉身回到桌邊,也端起自己那碗菜餡的餃子。才吃了一口,就看到某狗垂頭喪氣地趴在她腿邊哼哼唧唧,無語之餘,她從桌上拿起一隻乾淨的杯托,盛了幾個餃子放到地上,又拍了拍這貨的腦袋。

  【除了吃你對你的狗生還有什麼貢獻?】

  【睡!】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嘿嘿嘿……其實我比較想要那個你咬了一口的……】

  蘇綠:“……”= =+一腳踩在蠢狗的頭上了。

  外面的店不可能長時間不看顧,快速地吃完早飯後,蘇綠低頭說了句:“看好這小子。”還沒轉身,就聽到豆丁問了句——

  “你要去哪裡?”

  “這和你無關。”

  “我可以去嗎?”

  “不可以。”蘇綠語帶警告地說,“除了出恭,不許隨便亂跑,否則就把你丟出去。”

  “……”

  【放心吧,交給我了。】

  蘇綠一點頭,轉身走了出去——算算時候,客人們也該都來了。

  在慕秋華學徒的言語中,不多時,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她患了“心疾”,還有人告訴了她一些“管用的偏方”,雖然明顯不會用,她還是都道了謝,畢竟是別人的一番好意。謝禮……嗯,一人多加一雞蛋吧。

  而在她忙碌時,後院的臥室中,就又是另一番風起雲湧了。

  且說小豆丁已經吃完了飯,他端著碗跳下床,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因為有內力護體的緣故,只穿著裡衣的他也不覺得冷。稍微打量了下屋中後,他朝門邊的方向走去——她只說不許亂跑,可沒說不能在外面晃一圈再回來啊。沒錯,教主大人雖然吃了腦殘片,卻也絕不會變成通常意義上的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可惜,才走到半路上,一條狗攔在了他的面前。

  孩童一反在蘇綠面前的聽話模樣,冷冰冰地看著面前的狗:“走開。”

  “汪。”

  “再不走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汪。”時辰先生笑也露齒,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孩子如何對他不客氣。

  豆丁版教主皺起眉頭,看剛才的情形他就清楚,這條狗對她來說很重要,如果殺了它,她恐怕會生氣。而且……她剛才說要把他趕走,明顯是認真的而非恐嚇。他不想惹怒她……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走開。”

  “汪汪汪~”來呀來呀,你來打我呀~來呀~

  豆丁的眼神變得殺氣四溢:“是你逼我的!”不可以打死,卻可以打暈打傷打殘!

  於是,他抬起手就朝黃狗的脖項劈去!

  時辰樂了,很好,挺久沒運動過,都覺得骨頭松了,現在可不是送上門的機會?再加上,妹子對這小鬼沒啥好感,想必不會因此就對他發火,哼哼哼哼,天賜沙包來一發!

  於是,當蘇綠忙過早上那一波高峰期,走回後院的臥室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某個小鬼正面朝下趴在床上,頭髮亂成一團,身上滿是牙印和抓痕。而一隻通體黃毛的大狗正趴在他背上,一邊非常不符合常理地用爪子剔牙,一邊露出了某種類似於“吃飽喝足”後的滿足神情。

  蘇綠:“……”

  【妹子,你回來啦?】

  【……你對他做了什麼?】

  【啊?】時辰先森歪頭,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的問話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面對某狗的疑惑,蘇綠只冷淡地說出了一句話。

  【你這個禽獸。】

  【……喂!】

  時辰先森炸毛——

  【你想太多了!我對人獸……好吧,就算在特殊情況下有那麼一丁點興趣(誰讓他現在是獸呢?),但我絕對不是基佬好麼麼麼麼麼?!】

  【呵呵。】轉身。

  【別走啊!你聽我解釋啊啊啊啊啊!!!】

  【原、原來你是去拿水和藥啊,早說嘛,嚇死我了。】

  某狗抬起爪子,姿勢詭異地擦了擦自己的狗頭,揮灑著莫須有的汗水。

  【所以說,怎麼回事?】

  蘇綠一邊動作不太溫柔地幫已經昏過去的豆丁擦掉身上的口水印子,而後上藥。她沒責備時辰,是人心中都有親疏貴賤,雖然這兩個傢伙都不靠譜,但她選擇站在蠢狗這邊。因為他至少從來不會做多餘的事情給人添麻煩,所以事情一定是這小鬼先挑起的。

  【他非要出去,然後又要揍我,我就只能被迫自衛了。】

  【我看是防衛過當吧?】

  【哎嘿嘿嘿……】

  不過,經過時辰這麼一番教訓後,小豆丁算是徹底地服氣了。雖然沒有過往的記憶,但他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很強,如果想,可以將這條街上的人屠地乾乾淨淨。但是……居然敗在了一隻三腿狗的手下,簡直是不可思議!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再加上“她”明顯不會站在自己這邊,所以他哪怕是條龍,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蹲著。

  又過了幾日,慕秋華帶來消息。

  雖然正派和魔教打得不亦樂乎,但是卻沒有傳出任何有關於“教主失蹤”的消息,反倒是有人聽聞他此刻正在教中的聖地“閉關”,試圖衝擊武學的更高層次。

  而蘇綠從小鬼那裡問到的、他還勉強記得的資訊則是——他似乎走過了一條由石頭砌成的道路,而後到達了幾個城鎮,最後才找到這裡。

  整合資訊後,大致情況應該是這樣。

  首先,在正邪聚會的前幾日,教主就來到了慶寧,只是還在教中的時候或者來的路途中遇襲,所以“請”慕秋華去救治。

  其次,得知醫治方法後不久,他回到了最為安全的教中聖地,以“閉關”為由解毒。

  最後,也許是因為出了什麼意外,也許是因為解毒的藥方本身就有問題,他變成了現在這樣。

  至於盟主同樣被刺、正派和魔教交戰等事情,他到底是否知情,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好幾日了都沒人過來追殺,也沒有聽說有什麼人在追查什麼“孩子”,現在的情況應該相對安全。畢竟,能把成年人變成孩子的“解藥”可是很少見的。就算有人想要殺他,八成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情況。

  只是……

  蘇綠皺眉:“他的長相實在是太顯眼了。”如若真的有人暗地裡追殺,哪怕不知道他變成了孩童,恐怕也會把他當成後代什麼的,簡單來說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這的確是個麻煩……”慕秋華輕咳了聲,“所以,只能委屈下這孩子了。”

  “你是說?”

  “因為可憐而被你撿回來的小女孩……池姑娘覺得如何?”青年說著,敲了敲自己帶來的藥箱,“我雖然不擅長易容術,不過卻有幾瓶足以改變容貌的藥膏。”再假設這個年紀孩童的聲音還雌雄難辨,應該不易被發現。

  “與其這樣,直接送走不是更方便?”蘇綠挑眉,真心說,她不太想把這個麻煩留在身邊。

  慕秋華擦了把汗:“這個……”

  “我不走。”小豆丁走過來,一把抱住蘇綠的腿,表情認真地說,“我想跟在你身邊。”之所以這麼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只有她能讓他安心,而小部分是因為……他知道她很強,身邊的一條狗就能壓制住他,所以她身邊也許是這個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說不呢?”

  “聽你們的話語,我失去記憶前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吧?你們對我有恩,將來我恢復記憶,一定會報答你們。”

  “你的恩情,我不稀罕。”蘇綠微眯起眼眸,她覺得自己聽懂了這臭小子的潛臺詞,“怎麼?我們若是把你送走,莫非你將來還會來報仇?”

  “我不會傷你,”五六歲的孩童的臉上居然浮現出某種類似於霸氣的神采,手卻一指慕秋華,“但不會放過他。”

  慕秋華:“……”關他什麼事?

  “呵,其實還有更簡單的方法不是嗎?”蘇綠俯下身,指頭點上孩童的額頭,“殺了你,一了百了,反正現在也沒人知道你是個孩子,不是嗎?”她看向慕秋華,“我想,他的手中一定有類似于化骨水的藥物吧?”

  慕秋華:“……”這個真沒有啊……

  孩童的額頭冒出幾顆汗珠:“你……不會這麼做的。”

  “何以見得?”

  “因……因為你是好人!”

  “哦?”蘇綠樂了,關鍵時刻,居然給她發起了好人卡麼?很遺憾,她對於這玩意還真的不太感冒。

  “如果你想殺我,早就動手了,也不必等到今天,所以……”

  蘇綠挑眉,正待再說些什麼,心中突然傳來了劇烈的顫抖感。這情緒當然不是源於面前孩童的話,而是池秋雨居然在這一瞬間暫時恢復了意識,在瞭解了眼前的情況後,她懇求說:“救救教主……求求你……救救他……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而後很快,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少女心啊……

  記憶中,池秋雨總共只見過他一兩次,卻依然情種深埋,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從小接受的洗腦教育。雖然被迫離開了教中,但她的內心深處恐怕沒有一天忘記過這個完全算不上好人的男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只是,喜歡就是喜歡,不管因為什麼理由,這情感是真摯的,而在她因此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前,誰也沒有資格指摘這份它。

  更何況,她現在用的也是原主的身體,幫忙完成對方一兩個心願也並非不可以,當然,必須在不會給她帶來太大麻煩的前提下。

  “你要記住自己的話。”蘇綠伸出手,挑起豆丁的下巴,微笑著說,“首先,不許給我添麻煩;其次,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將來都一定要好好報答才可以。”

  在這種充滿了壓迫力的視線下,男孩的話語結巴了一瞬:“當、當然。”

  “很好。”蘇綠點了點頭,加深了笑容,“如果你反悔或是沒做到的話……”她低下頭,在男孩的耳邊輕聲說出了一句話。

  後者的臉孔瞬間煞白。

  蘿蔔加大棒的有效方針,讓某個腦殘了教主妥妥地老實了下來。而後,慕秋華從隨身的藥箱中拿出了一瓶藥水,使用後,男孩那雪團般飄落的小臉上多出了一大塊紅色的胎記,膚色也變成了暗黃色。

  蘇綠看了眼,又說:“髮質太好,看起來有些違和。”

  慕秋華於是又拿出一瓶藥水,塗抹之後,男孩的髮絲瞬間變得枯黃乾燥。

  蘇綠在看了眼,又說:“膚色雖黃,膚質卻很不好,有些問題。”

  慕秋華於是再拿出一瓶藥水,塗抹之後,男孩的膚質變得粗糙無比。

  蘇綠接著看了眼,又說:“帶金針了麼?”

  “……你還想做什麼?”青年有點心驚膽顫地說,“孩童的外貌本就雌雄難辨,不需要強行轉換經脈,那樣對身體有害無益。”

  “你想太多了。”蘇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般來說,五六歲的女孩都已經有耳洞了,不是嗎?來,幫他戳兩個。”誰讓他是神醫呢?下手穩准狠。

  慕秋華:“……”幫、幫魔教教主打耳洞?他將來一定會被滅口吧?

  “如果你不做,現在就會被我滅口。”蘇綠歪頭說。

  慕秋華:“……”不帶這樣的啊……但是,她的表情好認真。QAQ

  於是,戳之。

  蘇綠再次觀察。

  慕秋華則在一旁心驚膽顫:“差、差不多了吧?”只是偽裝成女孩,而不是真要把他變成女孩啊!

  而這期間,孩童般的教主則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反而任由他們動作。外貌再好,面子再重,也比不上小命。她的準備越是仔細,就說明他留下的幾率越大。

  “嗯,差不多了。”蘇綠點頭。

  青年松了口氣,再這樣下去,他的命都要被嚇掉半條。

  “你的藥水水洗後應該無礙吧?”

  “放心吧,除非用特製的藥水,否則絕不會褪去。”

  “這就好。”她可不想這豆丁的胎記一天一個樣子。

  之後,蘇綠又幫教主稍微修了下眉,又問慕秋華借了其他顏色的藥水在他下巴處點了個痣,總而言之——到最後,恐怕就是教主他親媽來,也絕對認不出這個“醜丫頭”會是自己生出來的孩子。

  搞定這一切後,她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很是愉悅。

  站在他身旁的神醫卻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如果他去過現代,八成能明白自己現在的感受有一個專有名字,叫“蛋疼菊緊”。他很確定,她把這孩子易容成這樣,一部分的確是為了掩飾,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而最後一部分……恐怕是為了報教主之前得罪她的仇。

  他開始仔細地想,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過她吧?應該……沒有吧?否則,與其某天落到她的手上被折騰,那倒還真的不如去死啊。

  從這一點上看,教主真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果然是能屈能伸!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25 AM

☆、69 一大波麻煩+我是萬人大迷
  
  時光飛逝。

  一轉眼兩個多月就過去了。

  剛撿到“小雪”(蘇綠為教主取的新名字,話說她壓根沒問他原本叫啥……因為完全不感興趣!)的時候冬季才剛開始不久,現如今冬季已經過完大半,天氣也開始漸漸轉暖了。

  這段時日的相處,雖然不足以讓蘇綠喜歡上這個小鬼,但至少也不像最開始見到時那麼討厭了。因為她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教主同志似乎不僅是身體回到了幼童時期,連心智也是如此。雖然腦子似乎沒變蠢,心眼還是那麼多,但性格卻“活潑”或者說“調皮”了不少,被訓後的表現也較為令人滿意,至少不會當著她的面重複犯錯。

  簡而言之,除了聰明了些,武功高了些,會騙人了些,動手能力強了些外,他和一個普通的男童並沒有什麼太大區別……好吧,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但至少,比成年版要聽話順眼多了。

  對比出效果,不外如是。

  不過讓她有些困擾的是,這小子有點黏人的破毛病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還有加深的趨勢。所以說,他到底是多缺乏母愛?

  還沒結婚就被當“媽”,她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覺得高興。因此,她其實有考慮想過再為這傢伙洗腦一次,不過,據時辰的說法,他現在處於一個較為特殊的時期,貿然觸動精神力,哪怕以後身體恢復原樣,也可能造成精神上的混亂,比如永久失憶。

  一個豆丁教主跟在身邊已經夠煩人了,某一天若是一個成年教主深情無比地喊她“媽”……呵呵,還是算了吧。

  而這期間,城中的人們就知道池老闆一時心軟撿了個醜丫頭回來——她的麵館因為味道好,還是挺有名的。誇她心腸好之餘,又在背後偷偷議論,那麼一個醜丫頭,就算養大了,能嫁給誰啊?除非池老闆願意把自己的麵店做陪嫁,就算這樣,也未必有人敢娶。

  不過話又說回來,池老闆也是不錯的人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現了這一點,很快,許多人都紛紛“發覺”了這件事——是啊!池老闆是個好姑娘啊!

  雖說是無父無母,但這雲英未嫁的姑娘長得漂亮,手頭有錢,還會做生意,心地也不錯。雖說身邊跟著個拖油瓶吧,但她自己賺到手的錢足以養活一堆拖油瓶了。

  娶她,不虧還賺啊!

  於是,蘇綠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天氣才一稍微轉暖,媒人們便紛紛上門。

  “我真的沒有成親的打算。”

  “哎喲,池姑娘,我都知道的。”

  蘇綠:“……”她到底知道什麼?

  “你就是姑娘家臉皮薄,不好意思唄。”媒婆手中的紅手絹那麼一甩,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我跟你說啊,這戶人家是真的不錯……”

  “嗷嗚!”

  “咦?……啊!狗咬人啦!!!”

  “……”

  眼看著時辰又“咬”走一個媒婆,蘇綠困擾地扶額,最近總是這樣,店中閒暇時就有媒婆來訪。她們有的被她催眠,有的被時辰趕跑,真是讓人困擾無比。不過這也很正常,一家有女百家求,再加上從各方面看,她都算是個標準的女版“鑽石王老五”,受歡迎也是理所應得的事情。

  如果僅是媒婆倒也算了,問題是最近有些客人也變得奇怪了起來,來吃碗面還穿的衣冠楚楚,大冬天手中持把扇子,就差沒在腦袋上刻著“我很風流倜儻”六個大字了。而且說話還文縐縐的,之前問“麵多少錢”,現在則問“姑娘,敢問此麵價值幾何?”,聽得蘇綠真想一碗砸破他的頭——又不是第一次來了,真的不知道麵多少錢一碗嗎?!

  她很清楚地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可以用催眠改變他人的想法,但問題是數目也太多了,她嫌累!

  【不如,我把全城的男人都咬死吧。】

  【……】這貨就不能出點靠譜的主意嗎?

  “哧哧……”

  她抽了抽眼角,側過頭注視著角落裡某個偷笑的傢伙:“很好笑?”說話間,語氣寒意盎然。

  “咳咳咳……沒……”正戳在角落裡吃面的神醫連忙擺手,“我……我是想起了一個笑話……”

  “哦,笑話啊?”

  “嗯,嗯,對。”

  “說來聽聽?”

  “額……”慕秋華輕咳了聲,而後勸道,“話說回來,池姑娘你一個女子在世間漂泊,終究不是什麼長遠之計。如若能找到一個心儀之人,結為夫婦,倒也……倒也……咳……”他臉頰微紅地別過頭,不知怎麼地冒出了一句,“何況你年紀也實在不小……”

  蘇綠眯起眼眸,沒錯,她很不爽。向來都是她對別人幸災樂禍,現在自己居然被別人幸災樂禍,不能忍啊不能忍。所以她決定——拖人下水!

  時辰一見她嘴角勾起的笑容,抖了抖,默默地找了張桌子,鑽下去趴好。

  正在收拾碗筷的“女童”也連忙三兩步走到櫃檯後,將自己的身形隱蔽起來。

  ——各家各戶,做好一級警戒準備!遷怒什麼的最可怕了!

  慕秋華:“……”

  如果不是顧及形象,他也有些想鑽桌子,就在他想著該如何求饒的時候,對面女子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其哀婉,雙眸中溢滿水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神醫大人如遭重擊……簡而言之,就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想啊,自己應該立即道歉啊,居然把人家姑娘氣成這樣,實在是做得不對,做得不對!

  可惜,才剛站起身,就聽到對方說——

  “事到如今,你到底打算怎麼安置我和小雪?”小雪是她為教主取的新名字。

  “……啊?”他……怎麼聽不明白啊?

  蘇綠瞥了眼手足無措的青年,拿起衣袖捂住自己的臉,裝模作樣地抽噎了兩聲:“眼下求親的人越來越多,你莫非還要對我們不聞不問麼?”

  “額……”

  “慕秋華,你好狠的心!”

  “……”總、總感覺看到了一頂非常大的黑鍋。

  三句話一過,蘇綠不再開口。這種事情嘛,說得越多越沒趣,講究的就是一個“言有盡而情不可終”,這樣才能激發人的腦補。

  眼看著青年眼睛都快冒圈圈了,蘇綠滿意地勾起嘴角:“你覺得,我待會就在門口如此鬧上一場如何?我想,從明日起,應該沒人再會上門來求親了。”呵呵呵,她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他說自己年紀不小的事情,嗯,一•點•都•不•介•意!

  慕秋華:“……”半晌,他語氣艱難地說,“池、池姑娘……”

  “什麼?”

  “你……”

  “嗯?”

  “你這樣是在毀自己的名節……”

  “是啊,順帶還毀了你的清白。”

  慕秋華:“……”正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蘇綠挑眉:“怎麼?想打架?”

  慕秋華:“……”他顯然不能真和對方動手啊,當然,打……估計還真打不過。神醫的武力值就是這麼悲劇!他無奈地說,“方才是我不對,還請你……”

  面對他無語的表情,蘇綠輕哼了聲,雙手抱臂:“知錯了?”

  “知了,知了。”還敢說“不知”嗎?

  “那麼,不管是下毒還是用武,限你一天之內讓這些媒婆們別再上我的門。”這種時候不趁火打劫簡直對不起她自己,“否則……呵呵……”潛臺詞已經很清楚——你明白的。

  慕秋華:“……”

  而後,因為滿心困擾而苦思冥想的他告辭離去,連藥簍都忘記帶了。

  蘇綠輕嘖了聲:“小雪,幫那傢伙把藥簍送去吧。”

  “他飯錢還沒付,”穿著紅色棉裙的孩童從櫃檯後走出來,“要把草藥扣下嗎?”就算變回了幼兒狀態,教主的孩童時期也絕對不是什麼乖巧的好孩子。

  “不必了。”蘇綠勾了勾嘴角,“就當他的勞務費吧。”悲劇了人果然心情愉悅,嘖嘖,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做壞蛋呢,不過還好,她把持得住,前提是——沒人再說她“年紀大了”。當然,她真的沒介意。

  已經被“馴服”地相當乖巧(起碼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孩童點了點頭,提起藥簍就走了出去。因為如今“特殊”的長相,城中人對他相當熟悉。不過,一個地方的文化真的非常容易受其“統治者”的影響。在此坐鎮的是百草門,城中百姓衣食不缺之餘,心腸倒都還不錯。雖時常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卻幾乎沒人會出言辱駡過,之前倒是有個客人在店中喝多後說他“醜到讓人吃不下飯”,結果直接被她丟出去了。

  孩童的眸色沉了沉。

  他知道,她其實對他並沒有多少好感,會那麼做不過也只是“看不過去”而已。

  近些時候,他經常會夢到一些淩亂的畫面,那大概就是失去的記憶。在那裡,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所有人都竭盡全力滿足他的需要……而她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雖然還沒有找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但他不笨,他能感覺到,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她對他無所求。

  “小雪,你來了啊?”

  “……慕先生丟下的藥簍。”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慕秋華家門口的孩童,將手中的東西交給站在門口的小五。

  “哦哦。”小五接過東西,而後有些好奇地問,“你知道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

  “他回來的時候臉色很……奇怪……”小五頓了下,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形容自家先生當時的神色,“就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然後鑽進屋子裡不肯出來。”

  “大概是生病了吧。”男孩輕描淡寫地回答說,因為她可給他出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蘇綠、時辰,都沒有想到,慕秋華最後想出的,居然是那麼一個——徹頭徹尾的餿主意!
  
  這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話說第二天,蘇綠如常開店,忙過早上那一大波人潮後,她正在櫃檯中收拾碗筷,準備搞定後就暫關店門“避風頭”,而時辰那懶鬼則以“巡視”為名偷偷跑回去補眠了。她正想著待會是不是也回去接著睡一覺(最近實在精神疲勞),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老闆,來碗麵。”

  聲音聽來屬於年輕男子,很是悅耳。不過與成年教主的聲音相比就完全是兩種風格,透著股溫文儒雅的味道。

  不過蘇綠沒有聲癖,所以並未因此就轉頭去看人模樣,只問道:“客官請坐,不知想吃什麼面?”

  “菜麵吧。”

  “湯汁要素還要葷?”

  “都可。”

  “加醬嗎?”

  “不需。”

  “好,麻煩稍等下。”蘇綠將洗乾淨的碗放入裝著開水的鍋中,這世界沒啥洗潔精,所以她習慣洗過一次再放熱水裡稍微煮一下。而後撩起腰間的圍裙擦了擦手,轉身開始下起了面。很快就搞定了一切,她轉身將麵放在櫃檯上,而後發現真巧——這客人也是背對著櫃檯坐著,看背影聽聲音都像是個青年。

  他身材修長且挺拔,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袍,明明只是在等一碗麵,卻依舊背脊挺直,坐姿很是端正。

  俗話說,管中窺豹,一葉知秋。蘇綠僅憑這一點就覺得這傢伙恐怕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只是對方似乎也沒什麼敵意,看來並非是來找麻煩的。雖有些好奇,但“好奇心殺死貓”,她決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很自然地端著面走了過去,將其放到桌上:“請用。”

  “謝謝。”青年一邊道謝,一邊側抬起頭看向蘇綠。

  與此同時,蘇綠也下意識低頭看向青年。

  目光相對的瞬間,兩人同時怔住了。

  對方之所以怔愣,毫無疑問是因為看到了蘇綠。

  青年做的是書生打扮,漆黑的髮絲只由一條青色的布條綁起,雖看似簡單,頭髮卻分毫不亂。細節處見性格,不僅是頭髮,這人的衣物雖然也只是普通質地,卻洗滌地極為乾淨,也沒有任何褶皺。而他的臉孔……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鼻樑挺直之類的形容人長相英俊端正的褒義詞全部丟上去就對了。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微微上翹的嘴角,不笑時也像帶著一抹笑意,看起來極為好脾氣。

  簡而言之,這人的相貌可以說與教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說蘇綠對後者的評價是“不像男人”,那麼對前者的評價也是四個字——君子端方。

  但這一點不足以引起蘇綠的怔愣,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對方看她的眼神。

  那種混雜著驚喜、不可置信、疑惑等情緒的複雜眼神,讓她只感覺“又有麻煩逼近了”。可問題是,無論是她還是池秋雨的記憶中,都明顯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那麼,他到底是誰呢?

  是真的認識池秋雨,還是認錯了人?

  “……池池?”專注看著她的青年終於開口,聲線微微顫抖,有點不確定的意味。

  蘇綠:“……”不祥的預感更甚。

  如果真是認錯人,不至於連名字都能對上吧?

  不過,她還是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來探一下究竟——不對,不是裝,是事實。可惜,計畫沒有變化快,下一秒,她就被突然站起的青年給抱住了。

  蘇綠:“……”什麼情況?

  這男子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仿若害怕懷中人飛走般,說話間,他微微低頭,口中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蘇綠的頭頂:“池池,你居然沒死,真是太好了。”

  “……”信息量有些大啊。

  “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實在是……”

  “等一下!”蘇綠伸出手,一把將緊抱著自己的青年給推開,然後退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別看這傢伙長得像個讀書人,力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明明長著一張正直的臉,占她便宜占得爽嗎?==+

  “……”青年愣了下後,神色有些赧然,“抱歉,是我唐突了。”而後又試探著問,“池池,你一點不記得我了?”

  蘇綠很果斷地搖頭:“不記得。”

  “……”青年露出傷感的神色,微歎了口氣,“也是,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而後又問,“那麼,你還記得‘季白羽’這個名字嗎?”

  “不記得。”

  “……”

  青年神色黯然了下來:“當年你出事的時候,年紀還太小,不記得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蘇綠無奈了,這傢伙是腦補帝嗎?無論什麼回答他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釋,她只好問:“這位客官,你是不是在找什麼人?”

  季白羽深深地注視著她,點頭:“是。”

  “那麼,你憑什麼確定要找的人就是我呢?”這是讓蘇綠最疑惑不解的地方。

  “你的長相與小時候相比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人有相似,這並不奇怪。”

  “你名諱中也有‘池’字。”

  “你說的‘池’是哪個字?”

  “‘意恐遲遲歸’的‘遲’。”

  “你弄錯了。”蘇綠搖頭,“我的姓氏才是池,而且是‘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池’。”這個世界雖然是架空,但似乎還是有這些詩詞,所以她引用起來並不顯得突兀。

  青年搖頭:“你從小就……因為意外而與我失散,名諱變換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那你又如何確定我是你口中說的那個人呢?”

  “長相有類似,但痣的位置不可能都是一樣吧?”季白羽一邊說著,一邊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和耳垂處。

  “痣?”蘇綠下意識撫上臉,大概因為並不是真正身體的緣故,她自身倒是沒太在意。

  “是的。”青年眼神柔和,目光有些飄渺,似乎想起了什麼過去的事情,“你耳垂上的痣繼承自曲姨……我是說,你的母親,位置和大小都一模一樣,你從前最喜歡它不過。至於下巴上的……”他莞爾一笑,“宋叔,也就你的父親說它是貪吃痣,你為此傷心了很久,連續好幾天吃飯都只吃一點,來表示自己不貪吃。曲姨問你怎麼了,結果你居然抱著碗大哭了起來。最後宋叔被曲姨揪著耳朵向你道歉,你才破涕為笑。這些事……你都不記得了麼?”

  蘇綠:“……”真是糟糕了。

  首先,她很確定一點,這傢伙沒撒謊。

  因為哪怕再善於撒謊再善於控制表情的人,這麼做時精神力也一定會有異常波動,而這個人完全沒有;

  其次,對於他所說的事,她隱約有印象。

  準確地說,是池秋雨的記憶中,隱約有關於這件事的影像。雖然淩亂,但真實存在著。

  這麼說來,池秋雨真的是這青年口中的“宋遲遲”?這可真能說是……緣分?

  但這種關乎於“身世”的大事,她顯然不能替池秋雨下決定,萬一這妹子一顆紅心向魔教,壓根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呢?所以,還是等她下次醒來再問一問吧。

  雖然心中想了不少,但蘇綠的表情卻一直保持著茫然,下定決心後,她皺眉搖了搖頭:“抱歉,對於你說的事情,我沒有一點印象。”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季白羽依舊覺得有些失落,不過他很快就收斂起這種情緒。無論如何,遲遲還活著並且被他找到就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忘卻的記憶可以重新找回,就算沒辦法找回,他還可以為她創造更多的記憶。

  所以他微笑著說:“不記得也沒關係,我會一點點將我所知之事全部告訴你的。”

  蘇綠:“額……”

  好吧,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池姑娘。”

  一聲話音打斷了二人此時的尷尬。

  蘇綠暗自松了口氣,連忙回過頭:“慕先生,你來了啊。”說話間,就迎了上去,“吃些什麼?還是老樣子麼?”

  慕秋華:“……”如此熱情的招呼讓他在受寵若驚之餘,品嘗到了更多的驚嚇……莫、莫非她猜到了他的打算,所以才……這麼說……他抱拳輕咳了聲,“我不是來吃麵的。”

  “那是?”

  “關於昨天的事……”低頭。

  “哦,那個啊。”蘇綠想了起來,昨天她似乎給這傢伙出了個難題什麼的,這麼說,他居然還真想出法子了?不錯嘛,她心情略好地問,“你有什麼高見?”

  青年再次抱拳輕咳了兩聲,微紅著臉側過頭,眼神飄忽地說:“如果你不願意應承那些人,不如嫁……嫁……嫁……”

  “家?”

  “嫁給我。”

  “……”哈?

  一旦第一次說出口,接下來的話似乎就順理成章了:“我娶你好了。”

  還沒等她說些什麼,一個裝滿了菜的籃子驀然飛到了慕秋華的腦袋上。

  “額!”

  一聲痛呼後,神醫大人頂著滿頭的菜蔬,神色茫然。

  而他的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踏著氣勢萬丈的步伐,緩緩走入店中,滿是寒氣的聲音響起:“你白日做夢。”

  蘇綠:“……”呵呵,出生這麼多年,總算是品嘗到了一回“萬人迷”的滋味了。

  感覺——糟•透•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27 AM

☆、70 想砸死這貨+讓人後悔的舉動+我不相干貨了

  之所以是“第一次”,實在是沒辦法,雖然蘇綠的臉長得不差,誰讓她中二期持續太久呢?好不容易結束,一進入大學她就變成了一個死宅,除去上課外幾乎就在寢室裡宅著,畢業後更是如此,恨不得連瓶礦泉水都要麻煩快遞送貨。

  總而言之……

  就雌性本能來說,被眾多雄性追逐著,看它們在自己面前拼命扭屁股展露羽毛什麼的,感覺似乎挺不錯。可惜,蘇綠太清醒,她明白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幻影。

  季白羽此人不必說了,他一心想著念著的必須是真正的池秋雨。

  柯南教主是因為腦殘,然後把她當媽了。

  慕秋華……好吧,是她錯了,不該把他逼迫到這個地步。

  所以,該幹嘛都幹嘛去吧,別在她的店裡討人嫌。

  “小雪,你……”

  神醫大人揉著腦袋,看向孩童,才問到一半,便看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幕。本來還殺氣四溢的教主大人居然雙頭抱頭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口中更是斷斷續續地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他連忙蹲下身,一把抓住地上“女孩”的手腕,仔細切了起來。

  “怎麼了?”蘇綠連忙也走過去。

  慕秋華搖了搖頭,彎下腰將孩童抱起:“我送他回房。不過,我的藥箱沒帶來。”

  “我馬上去取。”蘇綠點頭,目送著青年抱著孩童走入後院。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才教主那傢伙似乎看了季白羽一眼,而後就……莫非,他們是舊相識?所以他有關於過去的記憶被刺激了,才變成剛才那樣?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她看向自對話被打斷後一直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青年:“這位季公子,我要去取藥箱,能否麻煩你看下店?”

  “如若方便,我替你去如何?”

  “啊?”

  季白羽看著她,說道:“你大概不記得了,小時候起我就開始學武,輕功還算不錯。”

  雖然對方也許沒那個意思,但蘇綠依舊深切地覺得自己被鄙視了。不過,事急從權,這種時候他去的確比她去要合適。再加上慕秋華家的地址在城中並不是什麼秘密,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於是她一點頭,乾脆地說出了地址:“那就麻煩季公子你了。”

  “好,我去去就好。”

  說完,蘇綠只感覺一陣風從自己身邊拂過,青年便不見了蹤影。

  【好吵的樣子……出了什麼事……】

  腦中傳來某狗的問詢。

  蘇綠沒好氣地回答說——

  【著火了。】

  【啊?】

  【我要跑了,再見。】

  【咦?等,別丟下我啊!我……呀,沒著火啊。】

  蘇綠挑了挑眉,走到門邊將門板一塊塊地插上,只留下一個入口,而後將一塊寫著“臨時歇業”的牌子掛到門外。才轉過身,就看到了一隻滿臉怨念的大黃狗,幽靈似地戳在她身後。

  【妹子……你騙我……】

  【閉嘴,出事了。】

  【啊?】

  時辰雖然脫線了點,卻對辨認蘇綠的情緒獨具天賦,所以知道是真的出事了。

  緊接著,蘇綠簡要地說了下目前的情況。當然,慕秋華向她“求婚”這種烏龍事就沒有說了,因為在她看來這種明顯不可能成為現實的事實在很無聊。

  【就是說,這位季白羽可能是教主的舊識?】時辰總結說。

  【沒錯。】

  【要我幫你查查嗎?】

  【嗯,查一下吧。】

  【好,稍等。】

  時辰說著,脫離了三腿狗的身體。“如夢初醒”的大黃狗有些恍惚地左右看了眼,而後沖蘇綠搖了搖尾巴,快步走了過來。

  蘇綠一邊摸著狗頭,一邊稍微等待了一下。

  而後,她得到了一個悲劇的壞消息——

  【妹子,這次恐怕是真的糟糕了。】

  【怎麼說?】

  【這個季白羽的確是夜飛雪的舊相識。】

  【等下,夜飛雪是誰?】

  【額……教主的名字。】這一瞬間,時辰先森突然覺得柯南教主很可憐。他的名字雖然悲劇了點,但好歹被她記得牢牢實實,而那傢伙……點蠟!

  蘇綠抽搐嘴角,這種仿佛要將所有好聽的字眼集合在一起湊成的名字——該說不愧是教主的專利嗎?

  不僅長相不像男人,連名字都雌雄莫辯。

  【這不是重點,季白羽到底是什麼人?他和夜那什麼以及池秋雨到底是什麼關係?】

  【啊哈哈,就是那什麼,傳說中的……武林盟主。你等下,我再查下你第二個問題。】

  【……】

  蘇綠忍不住扶額,果然,是最糟糕的情況。

  當看起來絲毫無損的盟主遇到徹底變成了腦殘的教主,那必然是一大波悲劇。

  除非……他們是真愛,那也必然是一大波的狗血。

  她可以收拾包裹馬上搬家嗎?

  “遲遲。”

  才這麼一想,季白羽……不對,應該說盟主已經回來了,手中還拎著一隻藥箱。從這裡到慕秋華的家,哪怕用跑的,也需要大約一刻鐘左右,這傢伙卻只花了幾分鐘。看來如果真需要“搬家”,必須把這一條計算在內。

  雖然如此想,蘇綠面色卻恰到好處地浮起驚訝與感激:“季公子你好快。”說著,就想要接過藥箱。

  “有些重,還是我來吧。”季白羽笑著說,“走吧,救人要緊。”

  雖然沒明說,但他的眼神分明寫著這樣幾個字——親,請前方帶路。

  翻譯過來就是——小兔子乖乖~把門兒打開~~

  蘇綠:“……”又是一隻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差別只在於,教主是美羊羊,盟主是村長羊。

  因為沒有時辰附體,懵懵懂懂的大黃狗湊到季白羽腿邊嗅了嗅味道,而後歡快地甩起了菊花般蓬鬆的尾巴。

  蘇綠抽了抽眼角,轉過身將這人帶入了後院的臥室中。

  季白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遲遲如今的生活環境,目光最後落在身側女子帶著老繭的手上,心口隱隱發疼。過去十指不沾陽春水、被他們所有人放在心口疼寵的小公主如今為了生活,居然要用那曾經嬌嫩到握在手中仿佛都會化掉的雙手,每天一刻不停地為無數人煮麵。即便如此,也只是住在狹窄巷子中的古舊小院中,日常瑣事都需要自己打理。

  而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個似乎有病在身的丫頭和一隻三條腿的黃狗。

  造就這一切的元兇,卻在這些年間錦衣玉食,過得瀟灑快樂。

  不過……以後絕不會了。

  “小雪怎麼樣了?”進入房間後,蘇綠將藥箱遞了過去。

  慕秋華接過藥箱,有些訝異地說:“你好快。”而後,看了眼跟進屋的青年,“這位是?”

  “這位是季公子。”蘇綠不著痕跡地朝神醫大人使了個顏色,“多虧了他,才能這麼快拿到藥箱。”

  “公子姓季?”慕秋華微微一怔,再結合面前女子方才給他的顏色,片刻後,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莫非……你是季白羽季公子?”

  季白羽笑得一派溫文爾雅:“正是在下。”

  “……”慕秋華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床上一個教主,面前一個盟主,這是要……來一次正邪對決嗎?

  “閣下姓慕?”

  “啊?嗯。”

  “莫非是人稱能‘醫死人,肉白骨’的妙手神醫慕秋華慕公子?”

  “額,那都是江湖人士抬愛。”慕秋華覺得壓力越來越大,“其實還差得遠……差得遠……”他不自覺地看向蘇綠,拼命用眼神傳達——你把這傢伙弄來做什麼?

  他深切地覺得,患心疾的人恐怕要換成他了。

  蘇綠眼帶警告地看了這個明顯有些失魂落魄的傢伙一眼:“藥箱也拿到了,你先幫小雪治病吧。”而後轉身對跟在身後的青年說,“季公子,我們先出去如何?”再待下去,且不說慕秋華這個心理素質有些差的傢伙是否會露餡,萬一夜飛雪那倒楣孩子突然喊出一句“打倒武林盟主,壯哉我大魔教”,可就真的壞菜了。

  季白羽微笑著頷首:“也好。”

  蘇綠略鬆口氣之餘,又深覺困擾,因為她很清楚,對方之所以答應地這麼爽快,不外乎兩點——一,還沒懷疑上或者裝作沒懷疑上小雪;二,注意力全放在了“池秋雨”的身上。

  前者姑且不說,後者真是……嘖,麻煩。

  走出房間並將房門掩上後,蘇綠看了眼自家並不算太大的院子。因為氣候轉暖的緣故,地上的積雪已漸漸融化,水滴紛紛滲入土壤之中,讓院中變得格外潮濕。

  請他進閨房……顯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蘇綠果斷地,把這貨重新帶入了店中。然後她終於找到了遠離這傢伙的方法:“呀,麵都涼了,我再幫你下一碗吧?”

  “好。”青年含笑看著她說道。

  “你先坐吧,我去下麵。”

  “好。”青年含笑看著她說道。

  “還和剛才那碗一樣?”

  “好。”青年含笑看著她說道。

  “……或者換成排骨麵?”

  “好。”青年含笑看著他說道。

  蘇綠:“……”她很想把手中這碗麵砸到對方的頭上,真的。

  不過考慮到武力值的差距,她理智地選擇了放棄。

  回到櫃檯中,轉身開始煮麵,過程中,她一直覺得某人正在盯著自己的背影不放,感覺相當的……膈應!

  【查到了。】時辰終於又有了消息。

  【說。】

  蘇綠一邊動作一邊和某人對話。

  【季白羽和池秋雨的確是青梅竹馬,不過十二年前,池家被滅門,自此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

  蘇綠:“……”滅門慘案啊,雖說是武俠世界的標準配置,但聽起來還是讓人不太痛快,而更重要的是——

  【原因是什麼?】

  【為了武功秘笈。】

  【……真是不出人意料的理由。】

  【那場劫難發生時,宋遲遲因為貪玩而躲入了家裡的密道中,親眼目睹了家人慘死後,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密道,而後被人撿到,不過也失去了關於過去的一部分記憶。後來有人撿到她,問她叫什麼,她只記得一個“遲”字,對方以為她姓“池”,於是按照當時的季節與天氣,給她取名叫“池秋雨”。】

  【原來如此。】

  蘇綠暗自點頭,在記憶中,池秋雨也差不多是五六歲的年紀加入了魔教,成為了預備貼身侍女,這樣時間線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不過,如果宋家真有什麼引人覬覦的武功秘笈,又怎麼會落到被滅門的地步?】

  【關於這一點,我也覺得很奇怪,要深挖下嗎?】

  【這個待會再說,季白羽和宋遲遲究竟是什麼關係?】蘇綠覺得季白羽的態度實在有些……奇妙。

  【他們訂的是娃娃親。】

  【……什麼?】

  【季白羽比宋遲遲大六歲,在後者剛出生時,兩家的父母便相約訂了親,前者也從小就知道這件事。】

  【……這個世界的孩子還真是早熟的可怕。】

  蘇綠不確定,這到底算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各種意義上說,盟主同志都是傳說中的高富帥,難得的是似乎還對宋遲遲一往情深(雖然有戀童癖嫌疑),這麼多年來從未忘懷,嫁給他應該是不錯的選擇;但是,問題在於真正的宋遲遲早已被教主大人給洗了腦,一顆心全放到了這傢伙的身上,哪怕有個不錯的備胎,也未必會選。

  對此,她只想說——其實這妹子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角吧?所有主要人物都和其有著不可不說的關係。連本來必死無疑的局面,也被位面洪流的波動給打破了。

  總之,還是等她醒來再好好交流次吧。

  畢竟這是她的人生,也應該由她自己來選擇,哪怕選錯了道路,也只能流著淚咬著牙走下去。

  如此想著的蘇綠剛打算讓時辰繼續調查下當年的事情,就聽到“嗷嗚”一聲。她無語地轉過頭,果然,那只蠢狗正咬著盟主的腿不放。

  “大黃,過來!”

  “嗷嗚嗷嗚……”

  “再不過來,晚飯就沒了。”

  “……”

  大黃狗依依不捨地鬆開嘴,一路小跑著進了櫃檯,在女子腿邊一陣猛蹭。

  【你做什麼?想被他做成狗肉鍋嗎?】

  【我就知道那小子對你不懷好意!】娃娃親什麼的,未婚夫什麼的,千里尋親什麼的……幸好他及時回來了,否則……哼!

  【準確地說,是對池秋雨不懷好意。】相比于某狗,蘇綠則要淡定地多。

  【現在你就是池秋雨,他占你的便宜就是在占我的便宜!】

  蘇綠:“……”= =+

  她默默抬起腳,踩在某只狗的頭上。

  【別隨便就代表我,我和你沒關係。】

  【……】QAQ怎麼可以這樣……

  一會後,她將麵端到了青年的面前:“你慢慢吃,我繼續去洗碗。”

  “好。”青年依舊含笑著點頭,“來日方長,之後我們再談。”

  蘇綠:“……”別這麼輕易地就預訂了“將來”好麼?如果不是考慮到池秋雨也許想和這人交談,她現在就像把他催眠到失憶。

  也許是看出蘇綠並沒有什麼深談的意思,吃完麵後,季白羽付了錢有禮地告別離開,並向她說了自己在城中所住的客棧名。她並未因此就松了口氣,因為已經看出——這傢伙恐怕是做好長期駐留的準備了。

  而在那之後不久,慕秋華也從後面走了出來。

  蘇綠對他做了個“稍等”的手勢,走到門邊把店鋪徹底關上,而後和他一起走到了院中,並讓時辰“保持警戒”,問道:“怎麼樣?”

  青年小聲回答說:“他之前解毒並非失敗,只是藥力沉澱在體內,緩慢地起作用。只是,今日他見到那位季公子時受了些刺激,藥力猛然擴散,他承受不住才暈了過去。我已經為他施針,他還在昏迷之中。”

  “醒來之後會恢復記憶嗎?”

  “我不確定。”慕秋華搖頭,“這種毒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本古籍上也僅僅是提到而已,並未有詳細的病例以供參考。”

  “這樣啊……”蘇綠思考了起來,沒有恢復記憶姑且不說,此時恢復記憶也未必是什麼壞事。畢竟他並未失去武功,只是身體略小了些而已,真對上他人也未必會輸,再說,打不過至少可以跑。但前提是……他真的願意走,不再給她添任何麻煩。

  依照她這些日子對那貨的理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再次洗腦可以說勢在必行。當然,這必須建立在他徹底恢復記憶的基礎上,否則後患無窮。

  青年注視著沉思中的女子,微微捏緊拳頭,鼓起勇氣說:“池姑娘。”

  “嗯。”蘇綠不太經意地回答說。

  “關於我之前說的事……”

  “嗯?”被打擾的蘇綠有點不耐煩地抬頭看對方,“什麼事?”

  “額……就是……”

  “哦,那個啊。”蘇綠注視著對方的表情,終於想起了之前的“烏龍”,“你不用那樣。”

  “……啊?”

  她回答說:“我之前逼你想辦法只是玩笑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真沒想出辦法,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

  啪嗒!

  有人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大黃狗的耳朵顫了顫。

  【有什麼東西碎了?】

  【……什麼?】蘇綠什麼都沒聽到。

  慕秋華一手捂住心口,後退了兩步,他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見好就收”會比較好,因為她看起來壓根沒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把它當成一個玩笑而已,但是……又覺得……

  “你怎麼了,不舒服?”

  “不……不,沒有。你還有事吧,我沒事,嗯,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再叫我。我先走了。”

  蘇綠:“……”這傢伙都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過,“別走前門,鎖住了,走後門。”

  “哦。”青年快步走過去,頭也不回地說,“謝……”撞牆,扶額扒拉住門框,“我走了。”絆門檻,“我沒事,走了。”

  蘇綠:“……”微皺起眉,思考了一下後,若有所思,“這傢伙,不會是認真的吧?”

  【嗯嗯?認真什麼?】某狗湊過來問。

  【說要娶我。】

  【……什麼?!!!】狗尾巴驀然翹起,如雷達般左右甩動——這種事情,為什麼他不知道?!!!

  “算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她都拒絕了,慕秋華不是不識趣的人,肯定不會再提,就這麼一起默契地忘記也挺好。只是,某只蠢狗似乎不打算輕易放棄,“你去哪裡?”

  【呵呵呵呵呵,出去散步……】

  蘇綠抽了下嘴角,彎下腰拽住大黃狗蓬鬆的尾巴,將它拖走:“你還是給我老實去柯南教主的房間呆著吧。”

  就在此時,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顫。

  帶給她這種波動的不是別人,而是……池秋雨。

  “你醒了?”

  “……嗯。”

  “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緊接著,蘇綠把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大致告訴了身體的原主。

  聽完之後,這妹子的第一反應就是——

  “教主他還好嗎?”

  蘇綠:“……”雖然早有預感,但發現不出乎意料還真是讓人……嘖,算了,無論如何,這都是她出自本心的選擇。於是她回答說,“還在昏迷。”

  “我……可以親自去看看他嗎?”

  “……好。”這話語中滿是“你不答應我我就哭給你看喲”的意味,所以蘇綠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沒辦法,她天生怕麻煩,尤其是女性的眼淚。再加上,來到這個世界後,她一直二十四小時加班,偶爾休息一次也不錯。所以她很果斷地回到了位面空間中,將身體的主導權暫時還給了池秋雨。

  時辰這傢伙自然也跟著她一起回來了。

  “嘿,妹子,好像好久沒一起在這裡出現了。”

  蘇綠扭過頭,瞥了某人一眼:“你說這話的時候,敢不四腳著地麼?”

  時辰:“……”他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現在的姿勢,乾笑了兩聲,站直身體,“咳,習慣了,習慣了。”而後突然發出一聲驚呼,“yoooooooooooooooo~”

  蘇綠一回頭,恰好看到池秋雨拉起柯南版教主的手,滿臉幸福地貼在臉側。

  她:“……”所以說,那魅惑狂狷的傢伙到底好在哪裡了?無奈扶額,“先把光屏關了吧。”就這麼看著一個成年人滿臉迷戀地注視著一個孩子,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太影響三觀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池秋雨其實和她的盟主未婚夫挺配的。

  “哦。”時辰先森顯然對這種事也沒多大興趣,他還一個妹子都沒有呢,這兩人就……哼,燒死這對異性戀!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她,都沒有想到——就這麼一個堪稱“貼心”並“尊重隱私”的舉動,居然帶來了天大的麻煩,也讓事態直轉而下。

  身處位面空間中,蘇綠如往日一般鍛煉著精神力。

  隨著精神力的提高,一閉眼再一睜眼,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過去了。

  而當她睜開雙眸時,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隻無限湊近的大臉。大概是因為精神力比她要高的緣故,他總有辦法在不驚擾她的情況下湊近,某種意義上說,蘇綠覺得他具有成為“變態跟蹤狂”的種族天賦。

  伸出手毫不客氣地將面前的大臉推開,蘇綠很不客氣地問:“你又抽什麼風?”

  “我是在觀察。”嚴肅臉。

  “觀察?”

  “妹子你皮膚真好哎。”賊笑,“就算那麼近的看,也沒找到痘痘呢~”

  蘇綠勾起嘴角冷笑:“呵呵。”而後抬起手,某人就結結實實地被一堆拖鞋給埋了,“下次別再說這種我早就知道的廢話。”

  頭頂著拖鞋的時辰先森:“……”不、不愧是妹子,真是自信啊。

  “時間差不多了吧?”

  “嗯,那個世界應該是早上了。”

  蘇綠算了算,覺得池秋雨妹子與自家教主相處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夠了。耽擱越久,她要在那個世界生存的時間也就越久,這對她來說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在回去之前……

  “先打開光屏吧。”

  “也是。”某人猥瑣兮兮地笑了,“萬一他們正在這樣那樣,咳咳咳,那可就……”

  蘇綠斜眼看他:“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無下限的。”

  “……怪我咯?”

  雖然掛起一副委屈的表情,但人字拖還是沒有一絲遲疑地打開了光屏,而後——

  “臥槽!發生了什麼事?”

  連蘇綠也愣住了:“這到底……”

  畫面中,教主單膝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絲。盟主一手捂著腹部,鮮血自掌中不斷流出,那裡……插著一隻熟悉的發簪。他低頭注視著傷口,又抬頭看了看滿臉驚慌失措之色的池秋雨,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而後者長髮披散,衣衫不整,看著滿手的血跡,猛地搖頭,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雙眸一閉,就那麼暈了過去。

  夜飛雪上前,一把將其接住,而後抱著就用輕功逃走了。

  季白羽下意識想追,卻因為扯動了腹部的傷,到底沒有追上。

  “等我翻看下!”

  時辰快速地翻出了之前的情況。

  悲劇,是從早間開始的。

  簡單來說,教主這傢伙不知是小強體質呢,還是對盟主是真愛,才見到對方一眼,居然就非常不科學地恢•復•了!

  當然,恢復過程是痛苦的,整夜他都身體發冷,這種時候,為了溫暖心上人冰冷的身軀,池秋雨妹子毅然決然地獻出了自己的溫度——抱著他!

  就這樣,她抱著一個孩子度過了一整晚。

  卻沒有想到,命運給了她一個極大的“驚喜”。

  半夜時,教主的身體突然由冷變熱,渾身上下燙得厲害,本已睡著的池妹子就這樣被驚醒了。她訝然地發現,懷中的孩子居然變成了……成人,而且非常不科學地自帶“整容”光環。不僅原本塗抹在臉上的東西完全消失了,連頭髮都重新變得順滑無比,唯一沒變化的大概只有那兩耳洞,不過教主似乎並不在意,只略有些恍惚地注視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子。

  近距離地被心上人注視著,池妹子不自覺地紅了雙頰,紅唇微動間,只喃喃地喊了一聲:“教主……”

  青年下意識勾唇一笑,眉眼中滿是溫柔之色。

  女子瞬間被蠱惑,猶豫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拉過……

  只這一下,意識看起來有些模糊的教主整個人都雞血了!

  他激情那個澎湃啊!熱血那個沸騰啊!情不那個自禁啊!於是這貨開始動手動腳,咳咳,女人眾多的他自然那個手段高超,池秋雨妹子就那麼半推半就地……教主大人給睡了。

  看到這裡,蘇綠整個人略不好:居然就這麼睡了?

  而後就聽到身旁的某人嘖嘖出聲:“這不是毒藥嗎?怎麼解毒後效果跟迷幻春藥似的。嘖嘖,只憑本能行動的男人果然和野獸一樣,真是太不溫柔了。”

  蘇綠:“……”扶額,重點完全抓錯了吧?而且,一起看這種畫面也實在太……讓人無語了,“這段給我跳過去。”

  “啊?”青年突然雙手環住胸膛,“莫非妹子你看它到了獸性大發……”

  “跳!”

  “是!!!”

  於是,總算是跳過了這段尷尬的戲碼。

  “這是……兩小時後啊,嘖嘖,柯南……不對,新一教主挺能幹的嘛。”猥瑣笑。

  蘇綠:“……”她可真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總而言之,滾完床單後,這兩個抱在一起,幸福地相擁而眠。

  一夜到天明。

  清晨時,池秋雨緩緩睜開雙眼,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是夜飛雪的雙眸。

  與昨夜不同,現在他的眼神要理智多了,也要溫柔多了。

  她再次微紅著臉垂下頭,縮入被中不語。

  教主笑了一聲,用略含著沙啞意味的撩人聲線說:“怎麼這般害羞?我還以為你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給我一耳光。”

  池秋雨:“……”她眨了眨眼眸,似乎有些疑惑,又想說些什麼,就在此時,她驚叫了一聲,“別!”

  夜飛雪勾起嘴角,笑得邪氣縱橫,翻過身將不著寸縷的女子壓在身下:“別什麼?”手指一路滑上。

  “呀!不要……”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聲問話:“遲遲,你怎麼了?”

  沒錯,盟主這貨找到青梅竹馬的小未婚妻後,雖外表看似正定,其實激動地一晚上沒睡著。大清早就起了床,仔細地挑選了一件最是乾淨帥氣的衣服後,就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美其名曰“用早餐”。卻沒想到,大門居然緊閉。詢問街坊鄰居才知道,麵店老闆娘除去生病外,幾乎從未沒有早上不開門的情況。

  季白羽擔心啊,莫非……遲遲是病了?還是昨天那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丫頭病情加重,她騰不開手?

  這人一緊張,就容易胡思亂想,想的一多,就控制不了地去做了。

  於是,盟主跟飛賊一樣翻牆了。差別大概是,被人是晚上行動,他是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做。

  才一進入院中,盟主就聽到一聲“別!”,他立即判斷出自己的未婚妻果然在那孩子的臥室中,連忙走到門口,正主內敲門,就聽到裡面又傳來一聲“不要!”,聲音中滿是惶恐的意味。

  於是……他也雞血了。

  一手就將門推開。

  而後……點蠟!

  時辰先森手中托著不知從哪裡摸出的蠟燭,搖頭歎息:“正所謂教主一夜享溫柔,盟主頭上綠油油,橫批——這是個悲劇!”

  蘇綠抽了抽嘴角,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總之,悲催的季白羽飽含著擔憂地推開門,就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居然一絲不掛地被別人壓在身下這樣這樣那樣那樣,而做這件事的……不是別人,而是魔教教主!

  這簡直是……

  是個男人就不能忍啊!

  於是,他立刻就出手了。

  教主本就剛恢復,再加上倉促之間迎戰,很快就被拍翻在地,就在怒火沖心的盟主想直接奪取他性命的時候,終於勉強把衣服穿好的池秋雨沖了出來,張開雙手就攔在了兩人的中間。

  “讓開。”哪怕季白羽再喜歡她,起碼這一刻,也無法再對她溫柔以對。

  池秋雨搖頭:“不要……”

  “遲遲……你讓開……”

  “不要,白羽哥哥。”

  這句話一出,季白羽如遭雷擊,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你想起來了?”

  池秋雨點了點頭:“想起了一點。”

  “那你應該記得……”季白羽閉了閉眼眸,再次睜開時,其中滿是傷痛,“你是我的未婚妻。”

  “……對不起,”隱約想起了一切的池秋雨……或者說宋遲遲心中同樣不好受,但是,感情是不會騙人的,“可是……我愛他。”

  “你居然……愛上殺父仇人?”

  此言一出,無論是夜飛雪還是宋遲遲都驚了。

  “殺父仇人?”

  “遲遲,”季白羽注視著夜飛雪,眼眸中殺氣四溢,“當年,魔教出現在附近,並最終將你帶回去,你真的覺得只是個巧合?”

  “……”宋遲遲搖頭,“我不信。”

  季白羽緩步走近,雙手握住女子的肩頭:“遲遲,我從未騙過你。”

  “我不信!”

  “你全家的死,和魔教肯定脫不了關係。”

  “別說了……”

  “你如今卻和殺父仇人……”

  “別說了!!!”

  被刺激過頭的池秋雨不知怎麼的就拔下了頭上的簪子,而後……戳入了對她毫無防備的盟主的腹中。

  最後,就是開頭他們看到的一幕了。

  總結完一切後,蘇綠扶住額頭,久久不語。她倒現在都沒弄明白,只是離開了一晚上的功夫,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而更讓她覺得無語的是,因為疲累和受刺激過度的緣故,池秋雨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這就意味著蘇綠該回去了。

  回去……幫這群人收拾爛•攤•子!

  “我可以罷工嗎?”

  “可以,讓我們一起來毀滅掉這個世界吧!”

  “……閉嘴。”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30 AM

☆、71 男人就要說到做到+烏鴉與紅梅+打臉啪啪說啪

  再次回到身體中時,蘇綠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正身處於某個陌生的環境中,當然,這也正常,從“前情提要”來看,池秋雨在昏迷後就被夜飛雪帶走了。

  “你醒了?”幾根美玉般的手指撩起她的額發,又滑到臉頰上,輕輕摩挲著。

  教主正坐在床側,低頭含笑注視著睜開雙眸的女子。

  蘇綠一把拍開這傢伙的手,坐起身,表情冰冷地問道:“這裡是哪裡?”本來她賣麵賣的好好的,現在全泡湯了。雖然原因多方多面,但反正她對這傢伙沒什麼好感,遷怒下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面對她這樣的言行,夜飛雪完全沒生氣,反倒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池秋雨”。

  “這裡是魔教在慶寧城中的秘密駐點。”他回答說,“不過不是上次那個。”

  蘇綠點頭,俗話說的狡兔三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你可以放心,”教主大人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攬住女子的肩頭,“暫時沒人可以找到我們。”低頭,臉孔湊近。

  “啪!”

  蘇綠毫不客氣地給了這傢伙一個耳光。

  她的便宜是這麼好占的嘛?

  夜飛雪:“……”他不是躲不過,而是沒戒備。經過昨夜和今早的事情,他已經充分地知曉了她對自己的“心意”,所以自然想不到她會對自己“下此毒手”。他想了想,成功地為她的舉動找到了一個理由,“你還在想季白羽說的事情?”

  蘇綠正在將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弄掉,一聽這話,頓住了動作,抬起眼眸直視著他:“宋家滅門,是不是魔教做的?”

  “不是我。”夜飛雪毫不猶豫地回答說。

  如果是真正的池秋雨,八成會因此上當,但可惜,蘇綠不會。

  她微眯起眼眸,咀嚼起他的字眼:“不是你,那是誰?”

  “……”教主大人微歎了口氣,“秋兒,這件事我也不知情。”

  “哦?”話說,秋兒這噁心的稱呼是怎麼回事?

  “你家滅門,是在十二年前,那時我也不過才十歲,尚未接管教務,所以對於這件事是真的一無所知。”說到這裡,他話音頓住,“但我敢向天發誓,從未殺過宋家任何一人。”

  “原來如此。”蘇綠不置可否地點頭,說到底,他還是在玩文字遊戲而已。他的確沒動手,但那恐怕只是因為沒有機會。再說,上一任教主是他的父親。他爹如果是池秋雨的殺父仇人,他就能置身事外了嗎?明顯不能。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夜飛雪也知道自己的話無法立刻說服眼前的女子,但哪怕是用強的,他也絕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身邊。當然,在到達這個地步之前,他還是更希望能讓她“自己想通”。於是他再次伸出雙手,抓住她的肩頭,柔聲說道:“秋兒,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卻還有更多現在和未來。這次回去之後,我就娶你,讓你成為名正言順的教主夫人。從此以後,我會對你好……”

  “對我好?”

  “是。”

  蘇綠挑眉:“怎麼個好法?”

  夜飛雪:“……”總覺得這話題略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蘇綠也不管他的反應,只繼續問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摘給我?”

  “那是自然。”自帶甜言蜜語加成的教主肯定不會說“不會”嘛。

  “嗯,去摘吧。”

  “……”

  蘇綠抓住他的一隻手,扯落,微笑著說:“我特別喜歡北斗七星,今晚就要,”抓住另一隻手,再次扯落,“敢少一顆,我就剁掉你一隻爪子。”這種隨時隨地就往人身上摸的手,留著也沒什麼意義吧?

  “……”

  “你還在等什麼?”她露出詫異的表情,“男子漢大丈夫,不會剛說完的話就反悔吧?”

  “……”夜飛雪苦笑,“秋兒……”

  “加油,”蘇綠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臉,手勁稍微有些大,“我等著你成功的好消息。”潛臺詞很明顯——所以,你可以自•由•地•滾•了。

  這種情況下,是個男人都說不出“我做不到”的話,於是教主不得不去想辦法“摘星星”了。

  而在青年走後,蘇綠皺起眉,她再次意識到,情形很不妙。因為她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勢在必得”的意味。這貨明顯不是什麼好人,軟的行不通,肯定就要來硬的。

  她當然不怕他,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催眠這貨,甚至將這幾個月來的一切從他的腦中抹去。

  只是……

  眼下,夜飛雪離開。

  蘇綠也終於騰出精神與另一個“罪魁禍首”交談。沒錯,她在等這妹子下的決定,如果池秋雨不顧一切都想和教主he,她抹去記憶無疑就是“棒打鴛鴦”的舉動了。

  雖然平心而言,蘇綠並不太喜歡池秋雨。但話還是那句老話,這是她自己的人生,他人無權干涉。哪怕以後哭著跪著後悔,起碼那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不過話又說回來,某個嘮叨到要死的傢伙怎麼會這麼安靜?

  【你在做什麼?】蘇綠疑惑地問。

  【朝你接近中……】

  【……你進的來?】這地方守備恐怕挺森嚴吧?

  【沒事,我換了個能飛的身體。】

  【……】怪不得那麼久沒說話,只是——

  【這次的身體是什麼?半隻翅膀的鳥?】

  【……妹子,你在逗我嗎?半隻翅膀的鳥怎麼飛得起來啊!起碼也要一隻半啊!】

  蘇綠扶額,有區別嗎?

  算了,有這傢伙在身邊也靠譜些。

  而後,她又問。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慕秋華去面店找你,被我帶進去,救了季綠羽。】

  【季白羽。】

  【哎呀,都被帽子染綠了,還叫啥白羽啊。】

  【……】

  她正無語,池秋雨很巧地再次醒了過來。

  她的第一句話就是——

  “教主怎麼樣?”

  蘇綠在心中回答:“他沒事。”不過,她最該問的難道不是季白羽那倒楣孩子嗎?想到此,她也不由想為其點蠟了。

  池秋雨明顯地松了口氣:“那就好。”而後又問,“那麼……白……”

  “他應該也沒事。只是,”蘇綠揉了揉眉心,“我才走了那麼一會,為什麼事情就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幾乎沒有挽回的餘地。

  “……是我對不起他,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就為他償命。”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種話也沒什麼意義。”因為對其好感缺缺的緣故,蘇綠的語氣並不親切,但還儘量保持客觀,“現在你想怎麼做?”

  “真的是魔教……殺了我的父親母親嗎?”

  “我不知道。”蘇綠很乾脆地回答說,“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找人為你查查看。”所謂的“人”不用說,肯定是時辰那貨。

  “……”池秋雨沒有說“不”,哪怕關於小時候的事情,她有很多都已想不起來。但記憶可以忘卻,感情卻不會。那對溫柔地笑著的年輕夫妻,在她的夢中曾經無數次出現,過去的她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卻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濃厚的溫暖。而今,她終於確定,那是自己的家人。沉默了片刻後,又問,“如果……真的是,怎麼辦?”

  “那是你應該做出的決定,而不是我。”

  “如果你是我呢?會怎麼做?”

  “現實不存在這種如果,而且你應該很清楚,我的選擇,你做不到。”首先,蘇綠很難想像自己會像池秋雨這樣喜歡一個人;其次,她瘋起來連自己都害怕,池秋雨恐怕做不到這個地步。

  “……”

  “我……我需要再想一想……”

  “可以。”蘇綠略帶警告地回答說,“不過要儘快,我的耐心並不太好。”現在的教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求交往求合體求啪啪啪求從早到晚不起床”的猥瑣氣場,她不確定自己下次見面時會不會用茶碗砸破他的頭。

  暫別池秋雨後,蘇綠僅穿著裡衣跳下床,發現原本的衣服已經不見了,而另外一套質地要好得多的粉色綢裙正放在視線可及處,她走過去一看,發現這套衣裙上繡著百蝶穿花的圖案,看起來華美異常。

  她微皺起眉頭,雖然衣服是很漂亮沒錯,但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自家湯表妹曾經猥瑣兮兮地說過的一句話:“男人送女人衣服,理由很簡單,不過是想品嘗親~手~脫~掉~的快感而已。”

  對方那蕩漾的語氣蘇綠至今記憶猶新。

  而從前,她覺得那貨是在扯淡,但現在,蘇綠堅定地認為,教主那個移動種馬,絕對做得出這事。

  衣服自然是乾淨的,她也有自信穿上後絕對不會被對方脫掉,但就是覺得做出這種“順從他心意的行為”讓她十分……膈應。

  就在她皺眉思考要不要穿時,耳邊突然傳來了這樣兩個聲音——

  “池秋雨,你果然有幾分本事。”

  蘇綠:“……”

  來的倒是一位老熟人。

  蘇綠原本以為她已經死了,卻沒想到這妹子倒挺命大。不過怎樣都沒關係,只是……

  她注視著身穿著一身侍女衣裙的宋凝霜,問道:“你來做什麼?”

  宋凝霜冷笑了聲,回答說:“你裝什麼傻?不正是你對教主說想讓我當你的侍女,好借此折辱我的嗎?”

  “你要是不想做,我可以對他說。”倒不是蘇綠有多寬宏大量,只是,她的腦子很正常,天天把一個不喜歡的人擺在眼前,這不是折磨對方而是折磨她自己。

  “……”宋凝霜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其實,她還真不想回去。

  說到底,她能活到現在,也是蘇綠那次催眠的後遺症。原本夜飛雪是想直接弄死她的,卻不知怎麼的……想到了她之前冒充池秋雨欺瞞自己的事情,若不是如此,留在他身邊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她。所謂教主,腦補功力必然是強大的,所以他就想,池秋雨對此肯定耿耿於懷,既如此,將來讓她自己親手來復仇倒也不錯。

  於是,他就把宋凝霜丟入了囚牢中,一直關到了今天,才重新放出來。

  雖然因為夜飛雪急著回教解毒的緣故,宋妹子沒有受什麼刑,但那種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去過。

  可如今讓她為此就對池秋雨服軟,實在是……

  默念了幾次“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後,宋凝霜放低聲音說:“我願意做你的侍女。”

  “是麼。”蘇綠點點頭,“既然如此,去幫我找一套衣服來。”

  “衣服?”宋凝霜愣了愣,隨即目光落到那套華美無比的衣裙上,心中湧起強烈的嫉妒心,“那不是……”

  “我不喜歡那套。”

  “……”

  “我只給你一刻鐘。”

  “……是。”她得意個什麼?!

  “對了,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在衣服裡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因為我如果死了,你一定好不到哪裡去。”

  “……”

  宋凝霜的背脊僵了僵,而後快步離開。

  【妹子,我到了。】

  【你在哪裡?】

  【你打開窗戶看看我呀~】

  蘇綠:“……”她走到窗邊,將其一把推開,而後就看到了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

  “嘎!”妹子~

  蘇綠:“……還真適合你。”

  【為啥我覺得你其實在罵我?烏鴉可是好鳥,雖然黑了點、醜了點、嚇人了點、叫聲難聽了點,別輕易歧視它啊!】時辰先森表示自己很不滿。

  【……最歧視它的,是你才對吧?】

  【看我多威武!】

  而後,蘇綠就看到一隻烏鴉在自己面前昂首挺胸地來回走了幾步。不得不說,這種鳥類一直被當做“不祥”的象徵並非是沒有理由的。羽毛、喙、腿、腳全部都是漆黑的,看起來真的不是非常美麗。只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比身體還要長的翅膀上的漆黑羽毛,在日光的直射下會反射出藍紫色的光芒。

  她伸出手,摸了摸那有些硬的翎羽。

  【嗯哼,帥氣吧?】

  【……】

  【對了,妹子,你怎麼只穿著裡衣,難道說……】

  【少胡思亂想。】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一把抓住想飛走的蠢鳥。

  【咳咳咳……】也是,妹子怎麼可能會輕易就吃虧嘛,那不科學!

  而後,他就被她抓回屋中,放到了桌上。

  蘇綠戳了戳某鳥的肚子,確定那裡扁扁的:“吃吧。”反正有人來他們也能察覺到,所以蘇綠索性直接說話。

  “嘎嘎~”別亂摸,人家好害羞的。

  “……”蘇綠真不明白自己為啥聽懂了這種猥瑣的話。

  沒多過久,宋凝霜走了回來,手中還拿著一套淺紫色的衣裙,她低頭奉上說:“衣服找到了。”

  蘇綠點了點頭,冷淡地說:“放在那裡,你出去吧。”

  “……是。”

  她走後,藏起來的時鳥辰跳了出來,一人一鳥先後檢查了衣服,確定沒有什麼夾藏什麼奇怪的東西後,蘇綠快速地穿了起來。時辰先森一邊用喙梳理著自己的羽毛,一邊心情很好地看著不遠處更衣的女子,變成動物福利就是好啊,雖然……嘖,裡衣太厚實了,什麼都看不到。

  蘇綠絲毫不知道某鳥心中那猥瑣的想法,只熟練地穿好了衣服,而後坐到梳粧檯前,拿起一隻紫檀木的梳子梳理起自己的長髮。

  打開的首飾盒中,各式珠寶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女人都很喜愛這種東西,蘇綠也是女人,自然也不例外。她稍微欣賞了下後,又將它們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看是一回事,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凡是能讓夜飛雪覺得痛快的事,她是一件都不想做。

  就在她捉摸著是不是隨便找跟綢帶束髮時,一隻通體漆黑的鳥突然落到了她的面前,口中還叼著……一枝紅梅。

  “從哪里弄來的?”蘇綠略訝異地拿起桌上的梅枝,形狀和她慣用的簪子類似,而且也不膈手。

  【哼哼,反正不是從那傢伙的園子裡。】

  蘇綠好笑地瞥了某鳥一眼:“你討厭他?”

  【深•惡•痛•絕!我只後悔沒把他活活咬死!】咬牙切齒。

  蘇綠:“……”如果不是熟知內情,她都差點懷疑大黃狀態的他被教主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不過……他的口味應該不會重到這個地步吧?

  頗為無語的她拿起梅枝,熟練地將一小半長髮綰了起來,剩餘的髮絲盡數披散在肩頭。而後問:“怎麼樣?”

  烏鴉跳到她面前,左右看了眼,突然抬起一隻翅膀。

  【你低下頭。】

  蘇綠挑眉,微低下頭,看這傢伙準備搞什麼鬼。而後只看到這蠢鳥居然抬起翅膀,將側插在她頭上的梅枝往裡稍微推了推。

  【搞定!】

  她左右看了眼,發現似乎的確比剛才要好。

  【妹子,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蘇綠拿起梳子,一邊把玩一邊說道:“最多再等幾天,哪怕池秋雨依舊沒有做出決定,我也要離開這裡。”哪怕不能洗腦,她走還不成嗎?直接躲到離開這個世界,到時候池秋雨愛怎樣就怎樣。

  【這裡的路我都記熟了,到時候為你引路。】

  “嗯。”

  【啊,我再去觀察下那群護衛的安排。】

  說做就做,烏鴉離開振翅飛了起來,飛到一半,它又跑了回來,委委屈屈、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萬一我觀察到一半餓了怎麼辦?】又不能回來,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自己抓蟲子吃。”

  【……】QAQ怎麼可以這樣,太無情了……

  幸災樂禍笑著的蘇綠站起身來,左右觀察了片刻後,在榻上的矮幾上發現了一個針線籃。因為有池秋雨記憶的緣故,她很快就用其中的幾塊布料做成了一個小小的布袋,沒時間繡花,只拿繩子穿過囊口,微微一拉緊,裝在裡面東西就不會掉出來了。

  而後她走到桌邊:“想帶什麼?”

  【每樣都要。】

  蘇綠依言將每樣點心都放了幾塊進去,而後拉緊袋口,將其遞到烏鴉的面前。後者抬起爪子抓住繩子,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就在她擔心它會不會被自己的嘴饞害得“墜機”的時候,它滑翔出了視窗,高飛而去。

  在那個小黑點消失在視線中後,蘇綠想了想,關上窗戶走回桌邊和梳粧檯邊,將幾根落下的鳥羽撿起來丟入香爐。

  傍晚時,夜飛雪又來了。

  他來時,蘇綠正靠在榻上一邊看書,一邊與某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反正無所事事,她只能自己找點樂子了。

  “那套衣服你不喜歡?”

  早知道對方進來的她頭也不抬地回答說:“星星摘到了?”沒摘到還不趕緊滾。

  “那些首飾你也不喜歡?”

  “星星摘到了?”沒摘到還不趕緊滾滾滾。

  “是麼,那你喜歡怎樣的?”

  “這很重要嗎?”蘇綠放下書,抬起眼眸看向來人。她想自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凡是他給的,她一樣都不喜歡。

  “那對你來說,什麼才重要?”

  “唔,星星摘到了嗎?”沒摘到還不趕緊滾滾滾滾滾。

  教主大人:“……”他歎了口氣,“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你。”

  “所以?”

  “用完晚餐後就帶你去看,如何?”

  蘇綠:“……”這傢伙不會其實是外星人吧?

  事實證明,她真的想太多了。

  吃了一頓豐盛到絕對能使享用者夭壽的晚飯後,夜飛雪帶她去到了一間房前,手指著門說:“你要的東西就在裡面。”

  蘇綠轉頭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就推開了門。

  相處這段日子以來,想必他已經很清楚,雖然那只大黃狗“武功高強”,但“池秋雨”本身沒有任何武功。所以他完全沒必要和她耍什麼花樣,真想做什麼霸王硬上弓就可以了。不過,蘇綠覺得,在她明確地說出“拒絕”的話語之前,這個自負的傢伙八成還想和她談一談什麼感情,應該不會用強。

  屋中一片漆黑。

  沒有點燃任何一盞燈。

  而就在他們進入房間後,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關了起來。

  蘇綠微皺起眉,正準備說些什麼,一雙手突然自背後將她緊緊抱住。青年低頭間,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鬢角耳畔,他用沙啞撩人的聲線在她耳邊呢喃:“真想把你一輩子關在黑暗中,除了我誰都看不見。”

  蘇綠:“……”

  這傢伙是打臉狂人麼?她剛剛才分析出他不太可能用強,現在就玩黑暗囚禁play給她看?

  就在蘇綠想著,要不要找點什麼尖銳的東西幫這貨人工割除一個腎時,他突然又在她耳邊輕笑:“說笑而已。”可是語氣分明沒有說笑的意思,“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所以我不會這樣做。”

  蘇綠無聲地冷笑,這是威脅麼?

  如果老老實實地待在他身邊,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如若不然,就關起來用強?

  那可真不好意思,她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用這麼一句話就想逼迫她就範?

  做夢。

  就在此時,屋中突然出現了一點微光。

  蘇綠下意識抬起頭,因為光芒是一點點出現的緣故,倒並不顯得刺眼,而當它完全亮起來時,她看到了星星。

  文藝一點的說法是——她問他要北斗七星,他卻給了她整個星空。

  屋中的事物全部被挪走,巨大的天花板上被塗抹成了黑色,而在它的上面,鑲嵌著大大小小、或極明或微暗的夜明珠,赫然構成了一副極具震撼力的星空圖。

  “怎樣?喜歡麼?”

  不文藝一點的說法是——這個土豪在炫富?

  身為一個稍微有點仇富的窮鬼,蘇綠有種想要糊這貨一臉的衝動:混蛋“權二代”(魔教教主應該算吧?),有錢了不起啊?!

  教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功地拉到了仇恨,只繼續說著足以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綿綿情話:“你若是喜歡,回山后,我為你造一個更大更好的,你隨時都可以去觀看。秋雨,你覺得如何?”

  還沒等蘇綠開口,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

  夜飛雪眸色微沉。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人跪地的聲音。

  “教主。”

  “出了什麼事?”

  “有人叛亂,前院已經亂成了一團。”

  “呵,那群人還真是不知道什麼叫痛。”夜飛雪冷冷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在這裡守著教主夫人。若是她掉了一根頭髮絲,你也不必活了。”

  “是!”

  而後蘇綠就感覺到,某個“成功地保住了腎”的幸運兒鬆開了自己。

  青年雙手抓住女子的肩頭,將她轉了過來,柔聲說:“我去去就來,外面危險,你千萬不要亂跑。”說完,他開門離開。

  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蘇綠雙手抱臂,看向單膝跪在門口的黑衣人:“你怎麼來了?”

  黑衣人:“……你認出我了?”

  “武功那麼差,認不出來才怪吧?”她總不能說自己的認人方式是精神力吧?

  “……”慕秋華淚流滿面,這是認人的標準嗎?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耽擱的時候,他三兩步沖進屋子,一把抓住蘇綠的手臂,“快跟我走。”

  蘇綠不動,只看著他,突然笑出聲:“你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

  “季公子的易容術不錯,我又恰好知道一味藥,服用後可以改變聲音。”

  “怪不得夜飛雪居然沒認出你。”蘇綠注視著慕秋華足足壯了一倍有餘的體型,又看了看他微禿的腦袋和臉上的刀疤,疑惑地問道,“你不會真把頭發給剃了吧?”

  “……都說了,這是易容。”

  “這樣啊。”

  “……”那種“真是可惜”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他沒成禿頭她就覺得這麼可惜嗎?!

  慕秋華無奈地扯了扯女子的手臂:“你快點跟我走。”

  蘇綠還是沒動,一邊通過某鳥瞭解現在的狀況,一邊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不知道,是季公子知道。”

  “……他怎麼樣?”

  “還好,並未傷到內臟。不過,沒想到堂堂教主居然會拿簪子做武器,而且準頭那麼差。”

  蘇綠:“……”重點在這裡嗎?不過,季白羽沒和其他人說是宋遲遲對他下的手?某種意義上說,這還真是一片深情。可惜,一片君心註定付流水。

  “季白羽也來了?”

  “我攔不住他。”慕秋華快速地解釋說,“他帶了一些弟兄入侵前院,身上帶著我做的藥粉,中毒者會失去理智,敵我不分地胡亂攻擊。現在前面應該已經亂成了一團,我趁機來帶你走。”

  蘇綠暗自點頭,這和某鳥看到的情況是一樣的。她接著又問:“為什麼是你?”

  “因為如果不是熟人,你恐怕不會跟著走……”相處這段時日以來,慕秋華很清楚這看似從容的女子其實內心對人的戒心挺重的。而且,他武功也差,去和人比鬥那就是……用她的話說就是“作死”。再加上,不親身參與並親眼看到她脫困,他也實在不放心——這是他提供藥粉時提出的唯一條件。

  慕秋華所沒有想到的是,下一秒,蘇綠揚手揮開他的手臂。

  “你走吧。”

  青年驚訝地瞪大了眼眸:“你……不跟我走?”

  “嗯,我不跟你走。”蘇綠點了點頭,而後說,“這裡很危險,你先走吧,回去後季白羽若是問你,你就告訴他我寧死不走。他想必不會因此而責怪你。”

  “……為什麼?”

  “嗯?”

  “你為什麼要留下來?”慕秋華一把抓住面前女子的手腕,語氣略有些激動地問道。

  蘇綠將他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扯落,冷淡地回答說:“自然是因為我想留在夜飛雪的身邊。”

  “怎麼會……”青年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你……”這簡直不像是池姑娘了。他認識的池姑娘,才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可眼前的人,又分明是她啊。

  “你走吧。”

  “……”

  就在蘇綠覺得終於能把這貨打發走的時候,他居然又沖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仔仔細細地把起了脈。這動作讓她很有些哭笑不得:“你做什麼?”

  “你……是不是中了什麼毒或者蠱?”一離開就會發作之類的。

  蘇綠:“……”這傢伙到底是有多篤信“池秋雨絕不可能喜歡教主”啊?

  “我怎麼會對秋雨做這種事。”

  一個聲音自二人身側傳來。

  “誰?”慕秋華下意識看向那邊。

  蘇綠同樣看了過去,心中卻沒有一點兒驚訝,有的只是“另一隻靴子終於落下來”的微妙解脫感。

  身穿一身白衣的夜飛雪從藏身之處緩步走出,微笑著注視著長廊中的兩人:“慕先生,一日不見,你怎麼就變了一番模樣?”

  “你……”

  幾步之間,教主便走到了二人的身邊,而後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攔住身旁女子的腰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我饒你一命,還望你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

  “……傻事?”

  “呵……”夜飛雪冷笑,“那種效果奇妙的藥粉,除了你慕先生又有誰能配的出來?哪怕你今日帶著秋雨遠走天涯,卻別忘了,百草門還在慶寧城中。”

  “……我做的事,我派中人毫不知情!”

  “殺人洩憤而已,知不知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

  “你回去後可以告訴季白羽,一個月後,我將娶秋雨過門。到時他若是不怕死,儘管來觀禮。”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說道,“當然,如果是慕先生你想來,我會親自派人送上喜帖。”

  慕秋華沒有搭理他,只又看向女子,認真地問道:“池姑娘,你是真的想要留在他身邊麼?”

  蘇綠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這種事與你無關。”

  “……我明白了。”說完,青年終於很是乾脆地轉身離開。

  蘇綠心中暗自舒了口氣。

  她沒想到慕秋華會來救自己,更沒想到他居然還帶著藥粉,那種東西一旦使用,很容易就會被辨別出來處,到時,百草門和慶寧城中的人恐怕就會遭殃了。要知道,夜飛雪可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只是,慕秋華可以想不到這點,季白羽就真的沒有想到嗎?還是故意無視了?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讓一個城的人為自己陪葬。

  慶寧真的是座不錯的小城,裡面住著的也都是些不錯的人,無論是百草門還是普通老百姓,大多有一副好心腸。它被毀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

  第二個原因是,她必須讓慕秋華這小子死心。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相當危險了,他這個武功差到了極點的傢伙摻和進來,八成沒什麼好結果,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徹底退出風波,像從前一樣去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再怎麼說,這傢伙也是個不錯的傢伙,死了太可惜。

  最後……

  她不相信夜飛雪真的被調虎離山。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這貨離開後不久,她就通過精神力知曉了他回來之事,不管他到底有沒有上當,說到底,這是一個針對她的“試探”。她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他放鬆警惕,為之後的離開大計提高成功率。

  如今看來,倒也不算失敗。

  現在就讓他再稍微甜一下,之後有這貨痛的時候。

  某個成功被騙過的傢伙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地說:“秋雨,你果然對我深情一片。”低頭,湊近……

  “啪!”

  蘇綠毫不客氣地又給了他一個耳光,冷冰冰地說:“一嘴魚腥味,離我遠點。”還是直接讓這種變態痛好了。

  夜飛雪:“……”再次因為沒戒心被打了的他不僅沒生氣,反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飯後有漱口。”

  “沒漱乾淨,再去漱一次。”

  “……”

  然後,教主居然真的頂著臉上的巴掌印去漱口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31 AM

☆、72 就這麼脫身+厄運總是纏這身

  大概是蘇綠不走的舉動給了夜飛雪驚人的信心,是夜,他沒有用強,看樣子是想再花點時間談感情。

  所以,洗漱後的蘇綠才剛靠坐在床上,就聽到了一陣極盡哀婉纏綿的笛聲。向來沒啥文藝細胞的蘇表姐表示,比起這個她倒更寧願聽“藥藥藥,切克鬧”,可惜,哪怕門窗緊閉,這聲音也一個勁地往人的耳朵裡鑽,就好像再說“你為毛不理我?你為毛不理我?你到底為毛不理我啊?”。

  蘇綠:“……”她有種想提著菜刀沖出去砍死那貨的衝動,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正當她認真該如何行動時,笛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又有樹倒地和石頭碎裂的聲音傳來。但之後,就再無聲息了。

  蘇綠微皺起眉頭,正想著要不要一探究竟,就聽到窗邊傳來了翅膀揮動的聲音。

  她掀開床上的紗帳一看,果不其然,某個爪子上提著布袋子的黑烏鴉正歪歪扭扭地飛進屋中……歪歪扭扭?莫非……

  【妹子……】

  蘇綠伸出雙手,一把接住某只狀似脫力的蠢鳥,發現這貨的精神的確有些萎靡,橫趴在她手中一動不動。

  她取下它爪子上的小布袋,發現裡面的東西已經被吃了個乾乾淨淨,戳了戳他的腹部,也的確是飽的——沒挨餓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被戳著肚子的時辰先森毫無下限地翻了個身,大腹便便地躺倒在對方的手中,發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叫聲:“噶~”

  “你叫喪啊。”大半夜聽到這樣的聲音真是太晦氣了。

  “……”QAQ

  【我都受桑了,你腫麼可以這樣對我……】

  蘇綠被他的話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還是稍微翻看了下他的身體,某鳥怪叫連連——

  【雅蠛蝶,別隨便扒開人家衣服啦,要負責的!】

  直接遮罩了噪音的蘇綠發現,其他地方還好,就是掉了幾根尾翅,看起來略有點……咳,禿。

  【不許笑啊喂!否則我不理你了啊!】

  這樣的威脅對於蘇綠來說肯定是毫無作用的,她笑著問:“怎麼弄的?遇到老鷹了?”

  【……哪個品種的老鷹會晚上出沒啊?】

  “貓頭鷹?”

  【……妹子,你是在說冷笑話嗎?】好、好冷。

  烏鴉默默地收緊羽毛,看起來可憐極了。

  “少裝模作樣了,到底怎麼回事?”

  【咳咳咳,就是那什麼,看到有人惡意騷擾,我就稍微……送了他一點小禮物。】

  蘇綠驀然想起之前驀然停息的笛聲,她的心頭浮起某種不太好的想法,而後問道:“什麼禮物?”

  【咳咳咳!】某人還玩神秘,吊起胃口來了。

  “說!”

  【咳咳,你知道的嘛。】

  時辰先森扭扭捏捏的,甚至展開了兩隻翅膀,用翅膀尖尖玩“對手指”。

  【人家現在是鳥嘛,所以是直腸子嘛,之前吃東西又有點吃多了嘛,然後路經那傢伙的頭頂嘛,聽到那麼難聽的樂聲嘛,就情不自禁地湧起便意嘛,然後……】

  那麼多的“嘛”沒有引起蘇綠的注意,因為她的關注點完全放到了最後一句話上:“所以說……你送了他一堆排泄物?”俗稱……鳥屎。

  【咳咳咳……】

  “落在哪裡?”

  【頭頂……真的是意外啦。】才怪。

  時辰先森暗搓搓地笑了,哼哼哼,考慮到那傢伙武功不錯的情況,他還特地來了個“奪命連環三連發”,躲得過前兩此也必然躲不過第三次,哼哼哼……讓那貨嘚瑟,會吹笛子了不起啊!他還會吹簫呢……等下,好像吹簫這個詞現在略不和諧啊……哎嘿嘿嘿嘿……

  蘇綠瞥了眼張開嘴“嘎嘎嘎”笑得猥瑣的某鳥,雖然知道肯定有貓膩,不過卻大方地沒有追究。或者說,不僅沒有追究,還伸出手談了談這貨的小腦袋:“做得好。”

  【必須的!】豎起翅膀。

  “不是意外嗎?”

  【額……】討厭,居然套話什麼的。

  某鳥轉了轉眼睛珠子,驟然在女子的手中左右打滾——

  【嗷嗷嗷嗷,我受傷了,好痛痛痛……】

  蘇綠抽了抽眼角:“下次注意點,別被他變成死鳥了。”

  【嗯,我會努力噠~】

  眼珠子再次轉了轉,繼續打滾。

  【好痛哇!痛哇!】

  “……要上藥嗎?”

  【那倒不必,如果能有一個溫柔點的親親神馬的,我可能就好了……】

  蘇綠直接把這貨丟出了紗帳:“滾。”

  【……】QAQ好無情……

  飛來飛去。

  【大王,讓我進去嘛。】

  飛來飛去。

  【大王,我也要睡覺覺。】

  飛來飛去。

  【小妹子乖乖,把紗帳開開,我要進來~】

  “閉嘴。”

  【……好吧,其實我有事情有報告。】

  “說。”

  緊接著,鳥先森把自己今天觀察到的資訊稍微說了下。

  蘇綠躺在床上,沉吟著說:“今晚這麼一鬧,守備想必會變得森嚴了不少。”這麼一說……她在這個世界遇到的幾乎都是豬隊友啊。

  【嗯,不過怎樣都無所謂了。】

  “哦?怎麼說?”

  【嘿嘿嘿……】

  蘇綠額頭爆出幾根青筋,伸出手撩開紗帳:“我警告你,要是敢騙我的話,明早我就對夜飛雪說想吃烏鴉醬。”

  【……不要這樣嘛。】

  不過,時辰倒沒有撒謊,他還真的帶來了新消息。

  簡而言之,宋凝霜有些不太安分,尤其在得知“教主將迎娶池秋雨”後,她開始做起了小動作。

  蘇綠不得不感慨,這妹子真是天生女配的命啊。不過,就這件事而言,她必須感激對方。原本她還想著,離開時要造成“被擄走”的狀況,以防止夜飛雪胡亂找人洩憤。現在看來,她倒是可以順水推舟了。

  算算時間,過幾天夜飛雪就要帶她返回教中,到時候可就不方便了。

  所以要動手的話,不過是這幾天而已。

  “幫我盯好她。”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嗯。”

  蘇綠點點頭,放心地閉上了雙眸,不管怎樣,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不可能因為身處“敵營”就徹夜失眠,恰恰相反,她要讓身體隨時處於最好的狀態,以供不時之需。

  次日清晨,她又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池秋雨終於下定了決心。

  “請帶我離開這裡。”

  “你確定?”

  正在用粥的蘇綠微挑了下眉,引得坐在對面的男子看過來:“可是粥不合口味?”

  “不,味道很好。”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我還要一碗。”

  話音剛落,已經有人上來服侍。

  夜飛雪勾唇一笑:“賞那個廚子。”

  立即有手下跪下稱“是”,而後快速離去。

  蘇綠沒搭理這貨,只繼續聆聽著心中的聲音。

  “……嗯,不管怎樣,他都可能是我的殺父仇人……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不能留在他身邊。”

  “原來如此。”蘇綠原本已經打定了決心,如果這妹子想著“即便他殺我全家,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徹底無視她的意見,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現在看來,還好,這貨總算還沒傻到無藥可救,至少心中還有些是非之心。

  “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對面男子又問。

  “怎麼,不行麼?”

  ……

  因為已經打定主意的緣故,蘇綠這幾天對教主同志的態度還不錯,雖然還是抽了他幾個耳光,但那實在是因為他太討人嫌。不過即便如此,後者似乎看到了某種“曙光”,繼續玩起了小清新。

  今日泛舟彈琴,明日帶她去書房,後日請她調香……

  蘇綠能忍,宋凝霜卻已經忍不了。

  根據時辰傳來的消息,這妹子打的主意居然是——偷龍轉鳳。

  沒錯,她又想冒充池秋雨。

  不得不說,一個梗居然有勇氣玩兩次什麼的,真是人才!不過既然對方敢這麼做還有信心不被發現,那就意味著必然有後手。不過蘇綠對此沒多大興趣,反正她的目標是脫身,關心太多毫無意義。

  有著女配使命的女人必然是幫手,宋妹子也不例外,她的幫手是夜飛雪某個信任的手下,而這貨的拿手技能是——堪比整容的易容(反正這個世界不科學的地方又不是一點點,蘇綠在又默念了幾次“存在即是合理”後,很淡定地接受了這種設定)。在他的幫助下,宋凝霜可以成功地化身成為池秋雨,估計哪怕脫光衣服也難以分辨。

  當然,到這一步之前,他們要做的事情有一件——讓真正的池秋雨消失。

  俗話說,“梗不在新,管用就行”,於是宋妹子又給池秋雨端來了一碗燕窩羹,當然,裡面加了傳說中的“無色無味無副作用”的毒藥。

  蘇綠毫不猶豫地就給喝了。

  之前慕秋華曾經給過她幾顆解毒丸,她讓時辰確認過,解這個毒毫無壓力。

  喝完後,她十分演技派地抽搐了兩下,又翻了翻白眼,翻身趴倒在地,順帶將時辰那傢伙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鮮血塗在嘴角上。

  宋凝霜彎下腰測了測她的鼻息,滿意地笑出聲來,順帶還踹了“池秋雨”幾腳。

  蘇綠:“……”給•她•等•著!

  片刻後,屬下到來,他按照宋凝霜的吩咐,將“屍體”提出去處理掉。而當他剛剛越過層層警衛走到江邊,將手中的“女屍”丟下,正準備再補上幾刀將其砍得面目全非時,正對上了一個讓人瞬間恍惚的目光。

  而後,一件事深深地印刻入了他的腦海——

  池秋雨已經死了,並且被他親手丟入了江中。

  恢復自由後,蘇綠戴上了從那位整容高手身上順到的人皮面具(當然,這玩意真的不是人皮做的),化身成為了一位容貌普通的姑娘。雖然面容醜陋更容易將人嚇跑,但也太引人注意。而改變年齡什麼的……說實話,沒結過婚的人硬是冒充婦人也是不倫不類,很容易被看出破綻,倒不如本色出演。

  她身上的錢也是屬下“友情提供”的,想了想後,她沒有遠走高飛,反而住到了慶甯城邊的一個小鎮中。

  一來,正邪正在互掐,其他地方實在危險得很;

  二來,夜飛雪哪怕發現實情,也只會遷怒到刻意害人的兩人身上,應該不會想找慶寧及附近人的麻煩;再說,這小鎮位於那條江的上游,教主就算想找人也應該到下游去“撈”;

  三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怕夜飛雪那傢伙猜測她沒死,去慶寧找人,也必然找不到她。之後,應該也想不到她就藏身于慶寧附近的鎮子中;

  四來,就算想到了也沒事,她是跟隨一小群災民一起前往小鎮的,他們所在的村莊因為初春時的淩汛而遇災了。往年還有駐守當地的門派救災,但現在人家忙著掐架呢,哪有空管一個村子的人?於是失去了家園的人們只好遷移。經過蘇綠的催眠,這群人牢牢地記得她並非突然加入他們的隊伍,而是自己的同村。當然,為表感謝,這一路上,她沒讓這群人中的任何一個餓死。

  不過這一次,她顯然不能再開麵店了,甚至也不打算整天拋頭露面。那位整容高手身上只帶了面具,並未帶改變體型的玩意,雖然蘇綠在腰間纏繞了許多布條來使自己看起來略胖,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她直接到鎮中某個賣糧食的商戶人家去做了……廚娘。

  廚藝發揮嘛,不好不壞吧。

  太壞了容易被趕走,太好了又太出挑,混日子得了。

  這一混,就是足足半個多月。

  卻沒想到……麻煩事再次找上了門——小鎮附近的一座荒山,居然是若干年前某位武林高手的藏寶之地。據“小道消息”,這位大俠攜妻子隱居之前,曾將自己身上的三件寶物收藏了起來,而線索就留在舊居之中,現如今總算被人找到並破解,而得出的地點就在此處。

  對此,蘇綠只想說——坑•爹•啊!

  某種意義上說,池秋雨可能還真是傳說中的“主角體質”,走到哪裡都有事情發生。哪怕住到北極去,都可能遭遇天降ET。

  【咳咳,妹子,你節哀……】

  她倒是有心想離開,問題是,自從消息傳出後,各個武林門派的重要人士便紛紛進駐了小鎮,而勝剩餘的人則將鎮子團團圍住,現如今,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個蒼蠅也飛不出去。蘇綠的精神力再逆天,也不可能同時催眠幾百上千人。所以只能蹲在鎮中,暫且觀察情況。

  這樣也就算了。

  接下來,更坑爹的情況發生了。

  因為鎮子不大,旅店容納不下眾多住戶的緣故。

  這些人紛紛住進了鎮中的人家當中。

  不給住?

  呵呵,想死麼親?

  雖然這些人說話還比較客氣,但大致意思差不多如此。

  而蘇綠的東家——糧商馬掌櫃,作為鎮中最有錢的人家,那宅子是最大的,那房屋是最豪華的,那享受是最奢侈的,於是……首當其衝地遭遇了悲劇。

  問題就在於,這最好的地方,到底是盟主住呢,還是教主住呢?

  於是,在老大沒來的情況下,正邪雙方的小弟又為此掐起來了,不過還算比較有分寸,沒有傷到普通老百姓,只是在鎮子中央打擂臺。可憐那些鎮民膽子肥的,居然一個個屁顛顛地跑去看,時不時鼓起掌高喊一聲“好!”,甚至還有人在附近賣瓜子、蜜餞之類的小吃,弄得這些武林人士一個二個跟耍猴似的。

  眼看著寶物還沒找到呢,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兩派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了,可問題是,不打不行啊,就這麼認慫,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弟兄們還怎麼信任你,跟隨你的領導呢?

  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地繼續幹。

  就在此時,救命良藥——百草門來了。

  正常情況下,百草門是不愛攙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

  但問題是,這回它還真不一樣。

  那位前輩高人留下的三件寶物,分別是——神兵、秘笈以及醫書。

  沒錯,那位傳說中的大俠除去是武林高手外,還是一位杏林高手,更妙的是,他歸隱後,曾經徒弟的兒子最終成為了百草門的第一代門主。這麼算的話,百草門算是他的後輩弟子,這些東西也理應由他們繼承。

  不過,向來深諳中庸之道的百草門肯定不會做出這種招人嫉恨的事情,說到底,他們是醫生啊,要神兵和秘笈有啥用?誰有工夫練這玩意啊?所以門主來的時候就發話了,大致意思是“俺們只要那本醫書,如果最終它落到了哪位武林同道的手上,咱願意換,好處大大滴”。

  這話大家都理解,說到底,醫書這玩意,還真不是一般人就看得懂的。哪怕打定主意學習,同樣的書籍,有的人成為了名醫,有的人卻成為了庸醫。何也?天分而已。

  百草門一來,正邪雙方就像迎來了及時雨,於是找其做個見證。

  百草門當然說不出“你們都走吧,大房子我們來住”的話,於是提議,將馬掌櫃家的房子分為三份,盟主和他的小夥伴住東邊,教主和他的小手下住西邊,百草門呢,就住中間,做一個緩衝區。

  反正兩側都有門,兩夥人除非刻意,否則不太可能碰面。

  蘇綠聽說這件事後,只覺得有種想吐血的衝動,她在這個世界的運氣到底是有多背,這種事情都碰得到?思來想去,她覺得不是池秋雨的錯,就是這貨的錯。

  【你為什麼要附身烏鴉?】

  【……】已經暴躁到遷怒的地步了麼?

  某鳥可憐兮兮地用翅膀抱著腦袋,蹲在窗臺上一動不動,以行動表示——我很可憐,我真的很可憐噠,你忍心欺負我嗎?

  蘇綠:“……”算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發怒也沒什麼用,想想出路才是正經的。

  再次裝死?

  只是突然死了恐怕會引人好奇,總之,還是先觀望下吧。

  幾日後,盟主、教主先後到來,在馬掌櫃的客廳與百草門門主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晤,隨後就三邊關係進行了協商,並展望了今後的發展態後,門主說……

  總、總之,“你們千萬別再幹起來了,幹起來也被傷到我們的人,受傷了就來找俺們,包治,死了就自己拖出去埋”。

  可惜,他說話的時候完全被無視了。

  盟主與教主相對而視間,眼神與眼神碰撞著,迸發著激烈的火花。

  “她在哪裡?”

  “這與你無關。”

  “此事一畢,我必定會帶她離開。”

  “呵呵,做得到的話,就儘管一試。”

  門主:“……”

  左看看右看看後,這位鬚眉皆長的白髮老人沖最心愛的小徒弟招了個手,在後者過來後,小聲地問:“這兩個娃兒是在吵些啥子嘛?莫非他們是在耍朋友?都是兩個好男兒,也太那個可惜了吧?”

  “……”不,這個絕對不是。

  盟主:“……”

  教主:“……”

  大概是為了證明他們不是基佬,二人紛紛告辭。

  門主摸著自己的長鬍子,注視著二人的背影,點頭欣然地說:“這樣就好,年輕人吵啥子架嘛,和和氣氣的才好。”

  耳力很好的盟主:“……”

  耳力同樣很好的教主:“……”

  “師傅……”

  “秋華,啥個事?”

  “您別再說話了。”

  “為啥子嘛?”

  “你再說下去,我們就要被滅門了。”

  “……”

  門主沉默片刻後,連連點頭:“你說的是。”

  慕秋華才松了口氣,就聽到師傅他老人家又說——

  “這個事雖然我覺得沒啥子,但到底不容於世,哎,他們也不容易得很呢。”

  慕秋華:“……”所以說……壓根不是這麼一回事好麼?!

  由此可見,他的不靠譜其實是有根可循的。話又說回來,跟在這種師傅身邊多年,慕秋華還這麼正常(起碼看起來如此),真心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哎喲。”

  “師傅,怎麼了?”

  “人年紀大了,就容易腰痛腿痛……哎!”

  “我幫你捶捶。”雖然師傅大人不靠譜,但對他們這些徒弟是真的好,終身未娶的他幾乎把所有心血都投注到了他們的身上。尤其是年紀比其他師兄師姐幾乎要小一二十歲的慕秋華,從小幾乎可以說是被“一群爹媽”寵著長大的。

  “捶沒有用。”

  “我去幫您開服藥?”

  “藥也沒有用。”

  “那……”

  “針灸更沒有用。”

  “……”慕秋華扶額,“師傅,您有話請直說。”

  “咳咳,俗話說得好,缺啥補啥。”老門主摸了摸自己的長眉毛,“如果有個豬蹄子啃啃,我的病就差不多好了。”

  慕秋華:“……”所以說,您只是嘴饞了而已吧?他無奈,“師傅,二師兄之前說過,您不宜食肉。”

  話音才剛落,白髮蒼蒼的老人就捂住臉,悲傷無比地說:“人老了,就討人嫌了,想吃個肉都不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嘛。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老,嫌棄我窮,怕我吃得多浪費錢……”

  慕秋華:“……”師傅,您這個老守財奴床下堆的全是白銀好嗎?

  “都嫌棄我嘛,我這就走,我走……”

  “我去給您弄還不成嗎?”

  “一盤?”

  “一個。”

  “至少五個。”

  “最多三個。”

  “四個!”

  “現在只有兩個了。”

  “……還是三個吧。”

  “好吧。”青年歎氣。

  “好徒兒,”老門主鬆開手,笑得一臉菊花開,猛拍身旁青年的背脊,“我就知道,還是你最聽話,最疼師傅我。”

  慕秋華:“……”前天您才這麼對三師姐說過吧?為了一盤子豬耳朵。

  都說“老小孩”,人年紀大了,脾氣自然而然地就像小孩子,動不動就愛“撒嬌”,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不過,慕秋華並不覺得這是負擔,只是,每當看到鬚髮皆白的師傅,心中就不由想起聖人曾說過的話——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師傅年紀越來越大了,雖然現在身子骨還很硬朗,但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離他們而去。師兄師姐們的年紀都比他要大上不少,這就意味著,總有一天,他會變成“孤身寡人”,每當如此一想,只覺得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直到有次稍微多喝了些酒後,他無意中朝那人吐露了心聲,而後得到一個白眼和這樣一句回答——

  “你當身邊的小五他們是死人啊?”

  這句話如天降雷鳴,當頭棒擊,是啊,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被師傅撿到的孤兒,身邊也早就不只有師傅和師兄師姐們,他的家人朋友早就有很多很多。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覺得這姑娘……嗯,挺不錯。

  只是,如今,她究竟在哪裡呢?

  如此想著的慕秋華朝廚房進發時,蘇綠正蹲坐在廚房門口……削蘿蔔皮。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36 AM

☆、73 居然被發現了+一隻老狐狸
  
  為啥慕秋華要親自去廚房呢?

  為啥蘇綠要親自削蘿蔔皮呢?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馬掌櫃家的下人不夠使喚了啊!

  雖然門主、教主和盟主身邊都帶了人,收拾東西和更換擺設可以自己做,但至少引路之類的要人吧?這些事情,都得馬家的下人親自做,好在,這群大俠老爺大方得很,稍微做點事那賞錢就是大把大把地來。

  所以廚房中幫工的人全跑了,但這裡不同於其他地方,不能一個人都不留啊,於是蘇綠自告奮勇,成功地獲得了感激無數。

  不過,只希望那些人知道分寸,起碼正式做飯的時候要回來,否則她一個人實在是搞不定那麼多人的伙食,到時候大家只能一起等死了。

  不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就索性把蘿蔔筐拖到門口,弄了個板凳坐下,一邊削皮一邊曬太陽,時間自然就過得快了。她膝頭趴著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白日裡它也不去覓食,只將頭縮在翅膀中,快活地睡著,似乎正做著什麼香甜的夢。

  某一秒,一人一鳥突然同時抬起頭。

  原因無它,他們感覺到了熟悉的精神力。

  再一抬頭,只見一隻大黃狗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它跑動起來時,動作稍微有些奇怪,因為,它只有三條腿。

  “汪!”

  蘇綠:“……”喂喂,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已經沒有被附身,但那段日子的相處,足以讓這只狗牢牢地記住這位女主人的味道。雖然懵懵懂懂,但它知道,是她把幫自己洗澡,喂自己吃飯,將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讓自己從野狗變成了家犬。

  它一頭紮入了女性的懷中。

  蘇綠被這貨撞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她覺得,它的智商肯定是被某人給傳染了。

  黃狗在她懷中拼命地蹭著,不斷地發出“嗚嗚嗚……”的委屈哼聲,就好像在說“你去哪裡了啊?為什麼丟下我啊?好想你呀!”。蘇綠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的腦袋和背脊,發現這蠢狗又胖了,看來這段時間過得不錯。

  “大黃?”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蘇綠微歎了口氣,和她當初所猜想的一樣,是他“收養”了大黃狗。

  “汪!汪汪!”

  黃狗快速地從她懷中鑽出頭,轉頭朝著來人叫了幾聲。

  日頭正好,蘇綠微眯起眼眸注視著從遠方走來的藍袍男子,一段時日不見,他雖然身體清減了些許,精神看來倒還不錯。

  對上對方略顯疑惑的目光,她決定先發制人:“這位公子,請問這狗是你的嗎?”說話間,她從膝頭拿起了一塊肉乾——某鳥不知道養成了什麼壞毛病,睡覺居然要拿肉當枕頭,還說這樣睡得香。

  大黃“嗷嗚”一口,將肉乾叼住,嚼。

  慕秋華:“……”這只饞狗,為個肉乾就飛奔?怎麼那麼像師……咳,不能這樣想,他連忙拱手致歉,“抱歉,是我沒看好它。”

  “公子客氣了。”蘇綠笑著回答說。

  “姑娘你是廚房中人?”

  “是,我是馬掌櫃家的廚娘。”

  “那正好,可否麻煩你為……”說到此,青年的神色有些赧然,很顯然,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是很難出口的,“咳,燉個豬蹄?”思考了下,他覺得給自家師傅吃燉的比紅燒的要好。

  蘇綠:“……”沒聽說過這貨喜歡吃豬蹄啊。

  而後她恍然,應該是他師傅想吃吧?認識這傢伙這麼久,有關於其師的軼事她也知道不少。

  不過明白歸明白,她臉孔上照舊露出了“不會吧?公子你長得這麼帥,居然喜歡啃豬蹄哇?”的表情,而後點頭:“可以,我這就給公子你燉去。”

  “只要三個就夠了。”

  “曉得了,公子您放心,我手藝很好的,做出的豬蹄你一定愛吃。”

  “……不是我吃。”

  蘇綠回給他一個“吃這個皮膚好,我懂得”的眼神,轉身就進了廚房,摸出幾個已經除好毛的豬蹄。

  慕秋華:“……”所以說,真的不是他吃啊。

  他突然覺察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憋屈感,目光微凝……不會吧?

  而另一邊,蘇綠卻並不怎麼擔心對方將她認出,因為根據下人們的說法,教主是攜“夫人”同來的,這就意味著宋凝霜完全沒露餡,雖然不知道這妹子到底用了怎樣的手段,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對方一心一意所追求的,是她從來都不想要的,所以這件事也就和她沒多大關係了。

  至於池妹子……

  她並未完全好轉,離開魔教後就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也沒提過要“查探真相”的事,大概是還沒做好“接受真相”的心理準備吧。

  若不是還好,若是……她以後每想他一次,都是對家人的背叛。

  不過,這種事逃避得了一時,難道逃避得了一生?

  遲早還是要下一個決斷的。

  至於究竟何時,那就是她的事情了,蘇綠沒想干涉,也不想預先知道答案,只想安安靜靜地把剩餘的日子過完,可惜看來依舊不可得。

  如今只能暫時瞞住,而後找機會脫身了。

  若是找慕秋華……

  算了,之前好不容易讓他死心,這次又何必再將他重新捲入漩渦,還是另尋他法吧。

  “這位姑娘。”

  蘇綠扭頭:“公子可是還想吃些什麼?”

  慕秋華:“……”所以說,真的真的不是他想吃啊,他輕咳了聲,“不知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額……”

  “那人等得有些急,我看這裡只有你一人,若是多個人出把力,想必會快些。”

  “好像也是。”蘇綠笑了笑,“那你幫我在爐子上燒水吧。”因為隨時都要用的緣故,爐子本來就是熱的,不需要重新引火了。

  不過就算需要引火慕秋華也不怕,他可是大夫,熬藥什麼的從小就會做,所以他很快就用瓦罐搞定了一切,又在蘇綠的指示下翻找黃豆等配菜。

  蘇綠則趁此機會將豬蹄切好,又在加了料酒的開水中焯了幾分鐘……

  二人合力,很快就搞定了一切,剩餘的就只能交給神奇的時間了。

  蘇綠的口味向來比較清淡,煲湯則更是如此,原汁原味就很好了,多餘的作料實在無需添加。

  她在倒入熱水的盆中洗了洗手後,剛準備把水倒掉,就聽到身後有人說:“池姑娘……”

  “嗯?”她下意識回頭,然後反應了過來,“……”= =+一段日子不見,這小子還學會訛人了哈?

  “真的是你?”青年的眼睛遠不像夜飛雪的那般狹長,只是最常見的杏眼,漆黑的眼珠卻格外有神,尤其此刻,真可以說是閃閃發光。

  蘇綠差點被刺瞎了。

  還沒等她開口,青年已經急吼吼地又說道:“不許說你不是,我有證據的!”說著,從懷中非常不科學地摸出了幾個藥瓶,“易容之類的,一潑就掉。”而後很不怕死地做出一副“你不承認我現在就潑哦”的樣子。

  事已至此,她也懶得隱瞞了。不過,讓她略有點不爽的是……

  “你說不許就不許,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慕秋華:“……”突然好懷念剛才那個超級溫柔有禮的廚娘……

  “說吧。”

  “啊?”

  “怎麼認出我的?”

  蘇綠對此實在很好奇,這傢伙蠢得要死,怎麼都不可能是直覺派吧?那麼,到底是如何發覺的呢?

  慕秋華沒想故弄玄虛,只很老實地回答說:“其實,我見過一次假的你。”

  “哦?”蘇綠挑眉,她倒真沒想到這一點。以夜飛雪那種強烈的獨佔欲,只會把“心上人”給藏起來,讓誰都找不到。哪怕自己死,也要提前把她毀掉。這才是那貨的性格,她倒沒想到,他居然大方成那樣。

  “我是去看病的。”

  “看病?”

  “嗯,”青年點頭,隨即說出了讓蘇綠有些訝異的話語,“她……失憶了……”

  “……”哈?

  片刻後,蘇綠終於知道,宋凝霜到底是憑藉什麼騙過夜飛雪那傢伙了。

  八成是在“整容”成池秋雨後,自己服下看似危險其實絕對不可能喪命的毒藥,待得到治療後,就謊稱失憶——沒錯,她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樣的話,性格、行為等細節上的不同也就可以解釋了,失去記憶了嘛,一切和過去不同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而另一方面,蘇綠覺得夜飛雪對於這件事應該是“喜聞樂見”的,或者說,簡直是“得償所願”。什麼都不再記得,就意味著不再記得季白羽,也不再記得過去的那樁滅門慘案,實在是妙極了。不過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帶“池秋雨”來這裡呢?不擔心她見到季白羽的時候再次恢復記憶嗎?還是說,教中並不安全,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些姑且不說,無論如何,輕而易舉就被忽悠成這樣,蘇綠從內心深處鄙視他,當然,鄙視的同時,她又有些懷疑,那傢伙是真的上當受騙了嗎?還是說有其他的變故?不管怎樣,她只希望他在自己走前,最好別發現真相。

  至於她走之後,那就哪管洪水滔天了。

  這麼看來,慕秋華發現蘇綠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首先,教中那人不是真的;

  其次,他相信她不可能會死;

  再次,他猜測她可能一直就躲在附近;

  依舊次,大黃喜歡她;

  最後,男人的直覺——雖然一直不太靠譜,但這次總算稍微派上用場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蘇綠很奇怪一點:“夜飛雪都沒發現那個池秋雨是假冒的,你為什麼能發現?”
  
  蘇綠又稍微一想,也就了然。

  她曾經聽過一個說法,每個人的脈象都是不一樣的,正如同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中醫之道,博大精深,僅脈象就分為平脈、浮脈、沉脈、遲脈、數脈等數十種脈象,慕秋華能被叫做“神醫”,自然深諳此道。再加上,這貨曾經為她把過脈,能夠發覺不同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逃掉。”青年拿著個小扇子蹲在爐子邊,“不過沒想到逃得那麼快。”

  不,問題應該是,“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想逃?”

  “你那個時候說了啊。”

  “我說了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想留在那傢伙身邊,你沒直接回答我,反而讓我別多管閒事。”慕秋華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當時我就知道你應該是有什麼苦衷,還希望我別攙和進去把小命送掉,所以我就乾脆地走了,想著回來後再想辦法,沒想到你那麼厲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蘇綠扶額:“所以說,你憑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

  “因為池姑娘你其實很驕傲。”

  蘇綠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微笑著說:“再敢拐彎抹角,瓦罐裡的豬蹄恐怕就要多上一隻了。”

  “……”慕秋華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說,你幾乎不屑於騙人,總會明白乾脆地給人一個答案。”順眼就是順眼,討厭就討厭,“多管閒事”這種回答本身就不合常理,又態度那麼冷硬地趕他走,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他也許是像她所說的“有些二”,但絕不傻。

  “原來如此。”女子放下菜刀,算是瞭解了一切。不過,倒沒想到這傢伙能瞭解她到這個地步,“所以,你對夜飛雪撒謊了?”

  “咳……”青年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我沒撒謊,說的是實話。”

  “哦?你對他說了什麼?”

  “我說自己對那姑娘的病……嗯,束手無策。”的確束手無策啊,本身她就沒得病,他當然不需要有辦法。

  蘇綠俯視著某人的後腦勺:“嗯,你是沒撒謊。”

  “對啊,我……”

  “不過也沒說實話。”

  “……”

  “不過,做得不錯,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青年抬起頭,雙眼再次亮晶晶:“池姑娘,我……”

  “嘎……”

  一隻烏鴉飛過。

  慕秋華只覺得肩頭略有點奇妙的觸感,側過頭時,只見……

  “……”

  於是他跟狗攆似的回去換衣服了。

  而之前跟烏鴉玩得快活的那條狗卻沒跟著他走,只繞著爐子打轉轉,看來是真饞了。

  蘇綠從蒸籠裡找出早上剩下的大肉包子,掰開了遞給大黃。

  【我也要。】某鳥繞著她轉圈圈。

  【沒有。】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嚶嚶嚶嚶……】

  【閉嘴。】這貨隨時隨地大小便還形成習慣了,千萬別把這壞毛病帶回去才是真的。

  蘇綠看了眼爐子,轉身重新回到門口,繼續削起蘿蔔皮。

  【不過,妹子,如果事情真像慕秋華說的那樣,你還要離開這裡嗎?】

  【走是肯定要走,不過肯定不能通過那傢伙,其他的……看情況吧。】蘇綠不確定夜飛雪是不是相信了慕秋華的話,但無論答案是哪種,她也不想再給後者添麻煩,那也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豬蹄燉好時,蘇綠也差不多把一大筐蘿蔔處理好了,廚房中其餘人也陸陸續續回來,看到她一直在做活,又聽說有客人來點豬蹄後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於是紛紛挽起衣袖開始做事。

  而蘇綠以自己有事為由,托唯一得閒的專門劈柴的大柱將豬蹄端去,回來時說還得了賞錢,笑得看不見眼睛只看得到牙齒。

  而慕秋華之所以遲遲未來,並非是生了某鳥的氣,只是又有幾個武林人士PK,結果雙方都成了紅雞蛋,送到他面前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一來二去就耽擱了時間。

  不過,保險起見,蘇綠覺得他還是儘量少來會比較好,否則只是徒惹麻煩。

  而與“教主夫人”的間接接觸,是在當天晚上。

  簡而言之,就是廚房中的飯菜她吃不慣,於是親自派了廚子過來,以後魔教那邊的飯菜單做單送。這個舉動讓小廚房中的不少人犯了嘀咕,心想著人門主、盟主吃咱家的飯菜都好好的,教主也沒說有意見,就你一夫人這麼大意見,到底是有多金貴?!

  蘇綠借著這股人心中的“邪火”,稍微推波助瀾了下,於是大家就兩間廚房中的東西挪到了一間,大的還歸他們自己使用,就是稍微擠點,小的呢,就讓給了魔教的廚子,用其他人的話說就是“且讓他們折騰去吧”。當然,廚藝得不到肯定這件事,她當然沒啥意見,太過出挑遲早引發悲劇。現如今她的一切行動指南就兩個字——躲人——和魔教的人共用一間房,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露餡,所以還是這樣比較好。

  次日。

  慕秋華又來了,今天的目標則換成了燉雞。

  因為三方幾乎都安定了下來,今日廚房中的人幾乎都在,所以他沒啥機會和“池姑娘”說些什麼,只能心中失望地走了。而走時,他聽到她略帶警告地說——

  “下次有這種小事,公子直接派個下人來說下就是了,實在不必親自來此。”

  慕秋華:“……”

  “是啊,到時候我們給你送過去。”昨天得了賞錢的大柱熱情萬分地喊道。

  其餘人笑。

  蘇綠混在人中,臉上同樣浮著笑容,真可謂“泯然眾人矣”。

  慕秋華默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恐怕真的是給她添麻煩,但是……

  他有些沮喪地走了回去,就看到自家師傅正毫無形象地坐在客廳外的臺階上,一看到他就抬起手揮動:“徒兒,來,一起曬個太陽。”

  慕秋華:“……”他頗為無語地走過去,“師傅,我去給你找個躺椅?”在門派裡這樣也就算了,出來還這樣會被人笑話的吧?

  “要啥躺椅嘛。”老人因為鬍子太茂密,說話間差點都看不到嘴,“這裡最舒服,快,陪我一起曬。”

  “……”青年無奈地坐下。

  “徒兒啊。”

  “嗯?”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沒、沒有。”

  “哦,我明白了。”

  “……師傅,你明白了什麼?”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就是有喜歡的男娃子了。”

  “……”慕秋華被嚇得側翻在地,掙扎著爬起後,他很有種想要淚流滿面的衝動,“師傅,你想太多了。”話說明明年紀這麼大了,思想這麼……咳,兼收並蓄真的沒問題麼?

  “那你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是為了個啥子嘛?”

  “我……減肥。”

  白鬍子老人狐疑地看向身旁明顯瘦了一圈的弟子:“減肥?”

  “嗯。”青年連連點頭,“四師兄說了,將來要不想變成您這樣,就要少吃多動。”

  門主:“……我這樣怎麼了嘛!不也好好地把你們幾個娃兒拉扯大了,一群不孝順的東西!”

  慕秋華默默地在心中為四師兄點了根蠟,那真是相當的對不起,不過……反正四師兄你喝醉後醒來經常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事情,多背點黑鍋應該也……沒事吧?

  “我跟你講,年輕人啊……”

  隨即,慕秋華被迫接受了長達一個時辰的“身體健康大課堂”,到最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吧,師傅說得唾沫四濺,他總不能打斷說“我聽不下去”吧?如果真這樣做,他老人家說不定會立刻滿地打滾。這裡可是外面,若是被外人看到那正叫一個名聲掃地。

  最終,還是大柱的弟弟二柱送來的燉雞拯救了他。

  可憐的神醫大人才松了口氣,就聽到自家師傅問看來憨厚無比的二柱:“年輕人,我問你,你們廚房是不是有個漂亮的年輕姑娘?”說話間,從懷中摸出了一錠銀子。

  二柱喜滋滋地接過,很是乾脆地回答說:“有!是我們的廚娘,叫蘇四娘,你這雞就是她親自燉的。”

  老人意味深長地點頭:“哦。”

  二柱走後,門主大人揭開瓦罐,享受地吸了口氣後,撈起個大雞腿後就直接上手捏著啃。一邊吃還一邊模模糊糊地說:“既然你減肥,這雞我就一個人吃了咯。”

  慕秋華:“……”他看著自家狂啃雞腿的師傅,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隻奸笑著的白毛狐狸。

  他覺得,這也許是錯覺。

  “晚上你再去找那個廚娘蘇四娘,讓她給我燒幾個素菜,刮刮油。”

  慕秋華:“……”

  好吧,壓根不是什麼錯覺。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42 AM

☆、74 今日一別可能再見+居然又坑爹
  
  就這樣,晚上蘇綠稀裡糊塗地就被請到了老門主的房間。

  她不認為慕秋華會“出賣”她,卻也不知道事態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想到此,她的目光劃過低頭跟狐狸似陶醉地嗅著瓦罐的老爺子,看向慕秋華,發現後者正滿臉歉意地沖她連連拱手。

  蘇綠挑眉,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蘇姑娘啊,你家裡都還有些什麼人啊?”

  “……”

  隨即,她接受了傳說中的“人口調查”。

  心中萬分無語的蘇綠覺得,自己已經隱約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只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過,拜這嘮嘮叨叨、話題越說越偏的老人所賜,她也大致弄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且說那位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曾經在附近的荒山上留下三件寶物,而後經過探查,這群人在山上發現了一條通往不知名處的密道,明日就要前去探查。

  門主作為老人家,那必然就不去了,他的其他幾個徒弟經常行走江湖四處行醫,目前誰也不在,所以只能讓唯一留在身邊的徒弟——慕秋華去充場面了。

  這也就是說,明天起大部分人都會聚集到“荒山”去,這麼說來,她將得到一個脫身的絕好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吃飽了,我出去轉轉,徒兒,幫我好好招待蘇姑娘。”

  說完這句話,老人挺著肚子邁著方步走了出去,丟下了一桌子的鴨骨頭。

  蘇綠:“……”

  慕秋華扶額道歉:“池……蘇姑娘,真是抱歉,我師傅他……”

  “我知道他沒有惡意,大概就是誤會了些什麼?”因為時辰在附近警戒以及有精神力查探的緣故,蘇綠很放心地與青年交談,“不出意外的話,我這幾天會找機會離開。”

  “……去哪裡?”

  蘇綠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

  “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越多,就越危險。”

  “……”雖然的確如此,但是……他稍微有些不甘心地說,“那人不是被你騙過了嗎?”

  “我不確定。”蘇綠搖了搖頭,“而且,謊言就是謊言,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拆穿呢。”不過這種事情她也不需要太擔心,只要混到離開的時候就好。

  “可是……”

  蘇綠打斷了他的話:“你師傅看上去人很好,百草門與慶寧的城民也同樣如此。”

  “……”沉默片刻後,青年低聲回答說,“我知道了。”他的確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親手毀了那一切。

  “大黃之後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我當然放心,它比之前可是胖了不少。還有,”蘇綠微皺起眉頭,“我總覺得寶藏這事有些蹊蹺,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不去比較好。”

  慕秋華點頭,贊同地說:“我也覺得此時有些不同尋常,只是……百草門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去上一次。不過我會小心,如有不對,便立即帶人撤出。”

  “這就好。”

  “對了,我這裡有些藥,你帶上吧,以後……也許用得著。”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蘇綠接過青年遞來的小巧木匣,裡面裝著一些瓶瓶罐罐,上面貼著的紅紙條上是名字。

  緊接著,青年又對其一一進行了介紹。

  合上木匣後,蘇綠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圓形玉佩,放到桌上推倒慕秋華的面前:“這個給你。”

  “給我的?”他略驚喜地拿起,發現這只玉佩的樣式有點奇怪,是圓形的,卻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中間開孔,而是和方形玉佩一樣,在上方留有一個小孔以供穿線。

  “不是什麼好玉。”蘇綠沒有撒謊,這玩意是用很便宜的價格在小販手中購來的未加工品,她買回後稍微打磨了一下,而後嘗試在這種小東西上銘刻魔法陣,只得到了一件成品,一件在她自己胸前戴著,另一件,就是它了。

  “我覺得很好。”青年把手中的玉佩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滿是欣喜而滿足的神色,“真的給我?”

  “……我聽說大夫這職業十分賺錢。”再怎麼說他也一神醫,不至於這樣吧?

  “咳,”心情很好的慕秋華和她開起了玩笑,“要真的賺錢,我也不會吃麵都要靠草藥抵債了。”

  蘇綠忍不住笑了,這難道不是因為這蠢貨總忘記帶錢包嗎?

  隨即,她又說:“你若信我,就將這玉佩隨身攜帶。”明日若真的遇到危險,也許能保住他的一條小命;哪怕不能,起碼也能多拖延些時間。不管怎樣他也是大夫,每多一秒都可能多出一條命來。

  “我當然信你!”大概是為了證明的說法,青年立刻就將那塊堪稱粗糙的劣質玉佩掛到了脖上,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塞到衣襟之中,緊貼身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麼做的下一秒,他就覺得心口傳來一股清涼之氣,好像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了。

  而後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就在此時,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跑得這麼快,什麼事啊?”中氣十足的老人在院中喊道。

  “門主,盟主派人請你和慕先生去議事。”

  “什麼事?”

  “明天上山之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和秋華稍後就來。”

  “哎!”來人乾脆地應了聲,而後轉身就離開了。

  清楚地聽到這段對話的蘇綠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匣子:“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嗯。”慕秋華點了點頭,“我恐怕也不能送你了。”太顯眼,“你自己也要當心。”

  “放心吧,我的命可是很大的。”

  說完,蘇綠轉身離開。

  她的雙手剛觸摸到門,就替你感到身後傳來一聲——

  “池姑娘。”

  “什麼?”她雖然沒有回頭,卻也暫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我……”青年結巴了幾下後,終於說出了口中的話語,“我那日的話是認真的!”他也不知道這幾現在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但是……一旦真的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

  “我……我是真的想娶你。”

  “……”

  “你那次讓我幫你想辦法趕走媒婆,我就想……如果你不樂意嫁給別人,嫁……嫁給我倒也不錯。我愛吃你做的麵,也知道你的好。雖然經常忘記帶錢,但我這些年也有不少積蓄,絕不會讓你過上什麼苦日子。如果你願意,面店可以一直開下去,我絕不會以‘女子不應拋頭露面’之類的無聊話語拘著你,你想做什麼,我就陪你做什麼。還有……還有……”話說到這裡,青年又有點磕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到最後,他很是乾脆地說出了一句,“總之,我想照顧你一生一世。”什麼都聽她的也沒關係,反正……現在就已經差不多是這樣了。

  能聽到這樣的告白,說毫不震驚毫不動容毫不心動那肯定是假話,說到底,蘇綠一直覺得慕秋華這人不錯,可以是說具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是,震驚歸震驚,動容歸動容,心動歸心動,這也喜歡完全是兩碼子事。

  她向來是個性格微冷的人,也早已淡定地接受了“我可能會因為這性格而孤獨一生”的設定,但是,她不排斥愛情,更不抗拒自己某天會與某個人相愛這件事。

  事實上,曾經詢問過時辰,如果她對某個世界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想要長期留下會怎樣?

  她記得,那傢伙罕見地沉默後,回答說:“你可以借助別人的身體留下,甚至在將來某一天也許能做到真身降臨,但是,隨著駐留時間的增長,與世界中人關係的加深,你與那個位面世界的聯繫也會越來越緊密,但這種聯繫超過了你和主世界的聯繫……就永遠再不能離開它了。”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她選擇了某個世界,就必然要放棄原本的世界,沒有兩全之法。

  雖然那個蠢蛋經常滿嘴跑火車,但至少在這件事上,蘇綠覺得他是相當誠實的。

  這讓她不得不慎重。

  毫無疑問,主世界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也許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上這些世界中的某個人,真的會為其做出“留下”的決定,但如果走到那一步,肯定是因為她把對方看得極重,重到了超越世界的地步。

  當然,事實上,蘇綠覺得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她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她自己最清楚不過。

  不過,人生無常,誰能說得準將來呢?要真成那樣,誰也沒辦法不是?或者說,她其實還有點好奇,如果真有一個能讓自己“神魂顛倒”到可以放棄世界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呢?真想解剖看一看(這大概是個玩笑)。

  女性嘛,天生具有想像因數。

  但可惜的是,慕秋華顯然不是這個人。

  對於他的心意,蘇綠有些感動,但同時也非常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能會為了這個人而留下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十動然拒”了。

  於是她頭也不回地回答說:“謝謝你的厚愛,不過,我承受不起。”她一直很乾脆,既然要不起,還耽擱別人的時間和感情做什麼?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青年依舊覺得失落異常——她不是承受不起,只是不稀罕承受罷了。

  他沒有再問“如果教主不會發現……”之類的話,因為對方堪稱乾淨俐落的拒絕已經讓他充分瞭解到了她的心意。沒有那麼多“如果”,就是“不喜歡”,僅此而已。

  “你……保重。”

  “你也是,再見。”

  “……再見。”今日一別,真的還能再見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蘇綠很是仔細地做著各種打算。但顯然,她忘記了一件最關鍵的事情,那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運氣糟透了!

  所以說……能如願才怪吧?

  次日,鎮中的武林人士的確陸陸續續在各派掌門的帶領下進入了山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人越去越多,此消彼長,留守的人自然就少了。

  蘇綠覺得自己要快。

  好在,從武林人士來到這個鎮上開始,她就已經有目的的“裝病”,經過這幾天的努力,廚房中的人已經知道了她身體偶爾會相當不適,火候也差不多到了,接下來去見見大夫就好。

  有他的證詞,一個廚娘得了急病而死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原本關於如何善後還有些問題,不過慕秋華給的藥中,恰好有合用的。從這個意義上說,那傢伙真是小天使啊小天使。

  “嘎……”

  【最心愛的情人~卻傷害我最深~為什麼你背著我愛別人~女人天真的眼神~藏著冷酷的針~人生看不清卻奢望永恆~~~】

  蘇綠:“……”

  【閉嘴。】

  【哼哼哼。】

  時辰先森很不愉悅,雖然那傢伙被妹子給拒了,但毋庸置疑,他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可以洗刷掉。

  不爽啊……

  不爽啊……

  好想毀滅世界啊……

  但真說出口肯定會被毆打的。

  所以他也只能哼兩聲了。

  “我出去一趟,你別四處亂跑,免得被人抓住剁成肉醬。”

  【去哪裡?】

  “醫館。”

  【哦,哦,路上小心點。】

  “你以為我是你嗎?”

  【……】所以說,他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啊?

  丟下一句足以毀滅某鳥自信的話後,蘇綠收拾收拾後出了門。這時候恰好是各個門派用飯的時候,也是廚房忙碌了好大一陣子後最得閒的時候,這時候出門既不突兀也能避人,再加上……她“犯病到忍耐不住”了麼,去看個醫生多正常啊。

  於是,她去到了鎮中的汪氏醫館。

  因為慶寧獨有的“特徵”,那裡的醫館都是百草門的門人所設,而附近的城鎮雖不至於如此,但坐鎮醫館的大夫幾乎都很有幾把刷子,否則怎麼敢再這裡混口飯吃?

  蘇綠所來的這家醫館同樣如此,坐鎮其中的幾個大夫都是掌櫃重金聘來的,其中有一位據說連百草門主都對其讚不絕口。

  不過她來的時候這位恰好不在,於是蘇綠走到了一位朱姓大夫的面前,這是汪氏醫館中最為年輕的一位大夫,只有四十餘歲,頭髮只白了一點,留著兩撇八字鬍,看起來倒是古道清風。

  “姑娘來看病?”朱大夫問的不是廢話,因為有些時候,來的人未必是自己看病,也有替他人詢問或者乾脆請大夫出診的。

  “是。”

  “坐吧。”

  蘇綠依言坐下,環視了下屋中。與她所想的差不多,除去朱大夫外只有一個專門幫人抓藥的夥計,畢竟現在是中午。這樣也好,待會動起“手”來也不會惹來什麼大麻煩。

  “姑娘是哪裡不舒服?”

  “總是頭暈無力,胸悶,喘不上氣……”她把這段時間偽裝的症狀說了出來,說實話,她也就隨便那麼一弄,至於什麼“劇烈疼痛”之類的,還是算了,萬一當場被人給送醫館,那不壞菜了?所以這些就夠了——既能讓人覺得不舒服,又讓人覺得一時之間也許還不需要去看。

  “姑娘請把手伸出,我給你把個脈。”

  蘇綠點了點頭,伸出了手放在脈枕上。

  大夫摸了下自己油光水滑的漂亮鬍子,伸出三根手指,仔細地切起了脈。

  蘇綠不指望他能把出什麼來,別忘了,她可是裝病,口上說的再嚴重,也不可能變成現實。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大夫的神色居然凝重了起來,抬頭看了眼她後,仿佛不太確定,又再一次把了起來。

  她被對方的神色動作弄得有些心驚肉跳,不會吧?莫非池秋雨的身體真的得了什麼重病?可是她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症狀啊,能吃能睡的……

  終於,朱大夫收回了手,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下蘇綠一眼,目光中有驚訝、有同情、有惋惜,也有一絲……不太明顯的輕蔑:“姑娘,你還沒成親吧?”

  “額……”蘇綠的心頭泛起些許不好的預感,她遲疑地點了點頭,“是。”

  朱大夫歎了口氣:“你有了。”

  “……有、有了?”饒是蘇綠,也有點不淡定了,“有了什麼?”

  “你的脈象,是喜脈。”

  雙色球開獎時的聲音在蘇綠腦中響起。

  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中彩了。

  實際上,最初她也擔心過這個,但是……古代又沒啥特效事後避孕藥。而且,池秋雨妹子和教主君睡過後,起床就捅了盟主,而後自己暈了過去。之後雖然靈魂換成了蘇綠,但她一直處於夜飛雪的眼皮子底下,且不說能不能尋摸到那藥,哪怕是透露出那麼一丁點念頭,恐怕絕對會激怒後者,而後這貨順理成章地狂吼著“你就那麼不想要我的孩子嗎?”做著某些坑爹的事情……

  可後來,她又一想。

  就那麼一次而已,並且當時夜飛雪還是剛解完毒,說不定精子全是死的或者以後都不孕不育(夜飛雪:……),應該不至於那麼悲劇吧?

  卻沒想到,居然真的“一次中獎”,這簡直……不科學。

  不過,這個世界似乎很早以前就不科學了。

  蘇綠困擾地揉著眉心,所以說,她一個還沒結婚的人就要提前品嘗當孕婦的滋味了?開什麼玩笑!

  “姑娘……姑娘?”

  算了,先把這傢伙給解決了吧。

  隨即,蘇綠對朱大夫進行了催眠,給了他“這位姑娘的病來勢洶洶,恐怕命不久矣”的暗示,隨即,她又以抓藥為名走到了店中剩餘的夥計面前,亦給他洗了個腦。

  搞定一切後,蘇綠提著朱大夫給開的藥包走了回去。

  回到廚房中就上爐熬藥,為自己的下一次逃脫做準備。

  不得不說,心情很不美妙的她臉黑地厲害,成功地給馬家眾人留下了“蘇四娘病得厲害”的印象。

  【妹子,我帶你走吧。】

  【走?】

  【這個世界咱就別管了吧。】雖然口頭上說著要乖乖留在家裡等人,但時辰先森顯然將“偷窺”進行到底,牆上多出的坑就是證據——這貨用頭撞得。

  【……你什麼意思?】

  【這個讓人痛苦的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這貨好好的又犯什麼二?

  【你居然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居然背著我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居然真的背著我懷了別人的孩子!!!】

  蘇綠:“……”她深吸了口氣,而後伸出手,一巴掌就把圍繞著自己各種亂竄的烏鴉給拍翻在桌上。

  別說得她好像背著老公出軌一樣嗎?

  一,不是她懷孕;二,她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三……算了,沒三了。

  【你以為我願意嗎?】這可是懷孕,不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一想到肚子裡多出了一個生命,蘇綠就覺得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自在,連大步走路都要好好思考下才敢做了好麼?

  【夜•飛•雪!我殺了他啊啊啊!!!】

  【你給我站住!】蘇綠一把抓住烏鴉,硬是把這貨給扯了回來。

  【你上次已經在他面前出現過一次了。】

  但凡那個生育能力逆天到爆的教主對失憶的“池秋雨”有一丁點懷疑,都可能會順蔓摸瓜地查到她身上,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再出任何紕漏了。

  【總之,先離開這裡再說。】

  至於這個孩子留還是不留,都是池秋雨自己的事情,哪怕是決定要打掉……那也必須是她親自來動手。

  蘇綠說著,開始查看起屋中的東西。一個“死人”,身上自然是不需要攜帶太多東西的,這段時日裡賺的錢她肯定不能帶走,好在數量並不算多。而之前從那個“整容高手”身上得到的銀票,一直被她縫在貼身的衣物裡。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格外需要的了,而之前慕秋華留下的藥物,除去一瓶可以幫她裝死的外,其餘的都被時•烏鴉•辰趁著天黑送到了鎮外的亂墳崗附近,到時候隨時可以去拿。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之後,蘇綠繼續去廚房上工,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她留在這個鎮子的最後一天了。

  次日清晨,蘇綠靠坐在床上,注視著手中的紅色藥丸。深吸了口氣後,她微微張口,正準備將其吞入。卻在這一秒——

  “砰!”

  聽到了一個極為微妙的聲音。

  她放下藥丸,訝然地低下頭,發現掛在胸前的玉佩不知何時居然碎裂開來。

  “這是……”

  而後,她驀然想起,這一堆試驗品她勾畫完畢後是將其一起“啟動”的,這就意味著,它們之間也許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聯繫。

  她沒有遇到任何危險,這塊玉佩居然碎了,這就意味著……

  慕秋華那邊遇到了極為危險的事情?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48 AM

☆、75 是他操控一切+別想牽手哈
 
  蘇綠猶豫了下。

  就在此時,池姑娘再次醒了過來,居然很給力地瞭解了現在的狀況:“我們這是要……走?”

  “差不多吧。”蘇綠回答說,“身體你暫時用下,我先離開次。”她說著就要走,而後又想起來了,“對了,你懷孕了。”

  “什麼???”

  “算了,你自己看吧。”蘇綠說著,把這段時日裡的記憶一起傳遞了過去,而後回到了位面空間中。

  【給我回來!】

  【是的,大王!】

  下一秒,青年也回到了空間中。

  “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急,我翻翻看。”時辰說著,再次打開了光屏。

  畫面中,是一個石屋,其中除去一張桌子與幾個空書架外空無一物,桌上的油燈因為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而微微搖曳著,如蛇般舞動的燈影中,一名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側躺在地上,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

  蘇綠:“……”

  “他死了?”

  “中了我一掌,怎麼可能不死。”

  這樣的兩人在進行著對話。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宋凝霜和那位幫助她的屬下。

  這還是蘇綠第一次見到“整容”成池秋雨的宋凝霜,不得不說,僅從外表和聲音判斷,真的是一模一樣,以至於她甚至有種“照鏡子”的錯覺。而那名屬下依舊如她那天所看到的一般,身材健碩,穿著一身黑衣,臉上也蒙著黑巾,只露出了眼睛。

  “為什麼一定要殺他?”

  “我說自己‘失憶’後不久,教主帶他來給我把過脈。我覺得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雖然他什麼都沒對教主說。”宋凝霜回答說,“就算不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屬下沉默了下,回答說,“現在他人也死了,你趕緊回去吧,萬一被教主發現……”

  宋凝霜搖了搖頭:“不會的,在季白羽那傢伙正式進入前,教主是不會過來的。”而後她又說,“不過還是走吧,被其他人發現就不妥了。”

  說著,她摸向石壁,稍微扒拉了下某塊石頭,牆壁居然“訇”的一聲開了。

  兩人先後走了進去。

  石屋再次恢復了寂靜。

  又過了片刻,青年的手指微動了下。

  蘇綠松了口氣,她就知道這傢伙沒那麼容易死,好歹他帶著她給的玉佩呢。只是……

  她皺起眉頭:“那兩人說的話信息量很大啊。”簡直就好像這件事,“是夜飛雪的陰謀?”

  時辰先森點了點頭:“所以說,那傢伙果然是個壞蛋。”

  “……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教主嘛,總以拉所有人的仇恨為己任。”

  蘇綠:“……”這種使命感不要也罷。

  問題是,她已經提醒慕秋華這傢伙要小心了,這貨怎麼還是獨身出現在石屋中呢?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人字拖先森再次翻查起光屏:“我幫你查查看。”

  事情還要從最開始說起。

  話說武林同道昨日清晨聚集在荒山後,很快就到達了傳說中的“藏寶之地”,一道通往未知之所的密道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這種心理四個字足以概括——蠢蠢欲動。

  但即便如此,各門派的領頭人不可能輕易就進去,於是紛紛派出了手下的得力幹將甲乙丙,緊接著,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群人,沒有一個人能出來。

  緊接著,各門派派出了第二批人,而他們的遭遇,與上一波人是一樣的。

  那看來靜謐的密道口,瞬間從通往美好明天的黃金大道變成了吞噬生靈的巨蛇之口,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沒人能說出放棄的話。

  其一,依舊是利慾薰心;

  其二,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就這麼退縮,等於之前的犧牲全白費了,心有不甘啊;

  其三,說到底,除了魔教,誰能乾脆地說出直接丟掉那麼多小弟走人的話?真這樣做了,以後誰還給你做小弟啊?更別說……魔教教主這次還真沒說出這樣的話,似乎打算堅持到底。

  身處白道,就這點不好,無法堂堂正正地做個壞人啊!

  而這些人中,最擔心的一個也許就是慕秋華也說不定。

  原因無它,百草門人武功垃圾誰都知道,所以他們是混在其他門派的隊伍中進入的,雙方對此都很滿意。隨身攜帶個大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多出條命;而對於這些習武不精的大夫來說,抱大腿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在可能“出事”的情況下,百草門人遇險的幾率是最高的。原因無它,都到了生死關頭,誰還有心情去管別人?失去了其他人的庇佑,這些大夫……

  慕秋華昨天就想進去了,可惜因為天色太晚而被攔住了。

  今日清晨,天剛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進去了,這些人是他帶上山,是他派進去的。雖說早已預料到可能出事,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如果看都不去看上一眼,他這一輩子心裡都過不去這個坎。

  安全起見,他沒有帶上其他門人,而是和幾個小派掌門搭夥進去的。

  誰知道才進入後不久,就碰到了不少機關,措手不及之下,幾人全部失散。而慕秋華,就落到了那間石屋之中,現在看來,機關應該有人操控,而他之所以會在那裡,也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而所謂“寶藏”事件的始作俑者,毫無疑問是“夜飛雪”,否則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放心地將“池秋雨”出現在密道中呢?

  而他最終的目標,也許就是季白羽也說不定。

  蘇綠微抿起唇,這件事……

  說實話,她不想看慕秋華死,但只要還身處其中,恐怕就還會遭遇到危險,他身上可沒有帶著第二塊玉佩。而且那些一進入石洞就失去了蹤影的百草門人,其中有一些也與她相熟,都是些熱心腸的好人。

  但是……

  不管怎樣,還是和原主商量一下吧。

  “妹子你看……”

  “我先回去了。”

  回到身體中後,蘇綠將現在的情況和池秋雨說了下,畢竟這是對方的身體。哪怕她再不喜歡這妹子,只要對方不同意,她就絕不會拿其身體冒險——這是最基本的底線。

  到那時,她也只能另尋他法了。

  而池秋雨給出的回答卻是乾淨俐落:“我想去那裡。”

  蘇綠沒有因此而高興,只冷靜地回答說:“我事先說好,也許會惹來不少麻煩,你要考慮好。”

  “我已經想地很清楚了。”池秋雨回答說,“……對不起,又拖累你了。”

  蘇綠無奈地覺得,被豬隊友拖累什麼的,已經快成為習慣了,更何況這一次——“也算不上拖累,我本身也是想去的。”說到底,她還是沒辦法見死不救。

  “……謝謝。”

  “不用客氣。不過,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想去做什麼?”因為幾乎沒啥好感的緣故,蘇綠說話很直白也很實在。她覺得自己必須知道對方的目的,以免到時候又分分鐘被坑。

  “……”池秋雨沉默了片刻後,回答說,“這段昏睡的日子,我想起了很多事。這些事,都是有關於白羽哥哥的。原來小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他……如果沒有那場變故,也許如今我已經嫁給了他。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如果……”她頓了下,又說道,“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他。如果我沒有忘記從前的事情,如果我沒有進入魔教,如果我那天沒有……是我對不起他。”

  “所以?”

  “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一切變成今天這樣。我有種預感,這次去那裡,也許就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如果那件事真的是魔教做的呢?你打算如何看待夜飛雪?”再怎麼說他也是她孩子的父親,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根本就不愛我。”

  這句略有些答非所問的話一出,蘇綠倒是愣了下。不過,池秋雨說的顯然很有道理,如果真愛一個人,怎麼可能連真假都分辨不出來?原因哪怕再多,說到底,也不過是“不愛”兩字而已。

  “而且,我有了孩子,這就夠了。”

  蘇綠:“……”這就是所謂“得不到他的人,至少可以得到他的孩子”麼?雖然總是聽人說“女人有了孩子後,男人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物件”,但她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能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池秋雨的身上,不得不說,還真是挺讓人覺得意外的。女人有了孩子,思維模式就會立即發生驚人的轉變嗎?

  緊接著,她又問,“那麼你如何看待季白羽?”

  “……我已經配不上他了。”

  之後,因為已經到荒山附近的緣故,蘇綠沒有在分心與池妹子交談,不過對於後者所說的話,她持保留態度。總之,在遠離這些武林人士之前,她不會再次把身體還給池秋雨。雖然她突然表現的特別正常,但以往的經驗教訓真心是讓她……太•不•放•心•了!
  
  蘇綠的運氣不錯,到達目的地附近時,外面的人幾乎都在各派掌門的帶領下進入了密道之中,餘下的不過是些被慕秋華明令“不許再有一人進去”的百草門人。

  不過就算留下的其他門派中人,她也不擔心,因為現在沒有一個人可以看到她的存在。

  實際上,路途中時,她就在自己的身上釋放了一個光系的魔法。之前記住和後來時辰給的咒文條目實在是太多,這個魔法之所以能被蘇綠記住,關鍵點就在於它有些特殊。不是攻擊、輔助或者治癒類的魔法,而是利用光線的折射,可以起到欺騙他人視線的效果。簡而言之,就是“隱身”。

  當然,這種程度的隱身是不完全的。

  能隱去身形,卻不能隱去影子以及走路時發出的聲音,而且,使用時不能觸碰到任何能量體,否則這個魔法會立即失效。

  最後,它需要耗費大量魔力,初級魔法師在短時間內也最多只能釋放一次而已。

  正是由於這些不完備性,所以它在只被列入了初級魔法之中。

  不過,因為生活環境的不同,蘇綠和正統的魔法師不同,她不太在乎自己是否能進階什麼的,對於“變強”也沒有什麼太執著的追求,之所以學習完全是因為覺得它很有意思,而所謂的限制對她來說壓力也不算大。

  總而言之,在使用了這個魔法後,蘇綠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密道口——反正百草門那群戰五渣八成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隨即,她走了進去。

  就如同在畫面中所看到的那樣,所謂的“藏寶地”地形相當複雜,一條條長廊、一座座石屋相互連接,它們彼此之間非常相似。與此同時,長廊走到盡頭一般會有兩三個分叉口,而每座石屋最多也會有兩三個入口。人身處其中,極容易迷失方向。更別提,哪怕是白日,這裡也是漆黑一片,完全靠火把與燈光照明。

  待的時間長了,自然給人一種“日夜混淆”之感。

  好在,蘇綠有個GPS導航,雖然平時略不靠譜,此時卻留在位面空間中,仔細地幫她指引著道路。

  【左邊第一條。】

  【右邊的過道,門口那塊石頭不要踩,似乎有機關。】

  ……

  不過,蘇綠沒有走任何“密道”,因為它們是關鍵點所在,恐怕會有人緊密監視,擅動這些很容易被發現。

  在時辰先森的良心講解下,蘇綠很快來到了慕秋華所在的石屋。

  【有人在附近嗎?】

  【沒有,所以你可以放心救人。妹子,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來了——如何在不碰對方的情況下使得對方清醒呢?】

  蘇綠:“……”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水彈這個時候似乎挺有用呀~】

  蘇綠直接無視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蹲下身稍微檢查了下青年的身體,發現他似乎只是單純的暈倒後,伸出手拍了拍青年的臉:“喂,醒醒。”

  “……”

  “清醒點。”拍。

  “……”

  “醒了沒?”拍。

  “……”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無視後,蘇綠開始認真地考慮起某人的建議,這種時候,也許真的只有冷水才能讓這傢伙清醒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才這麼一想,躺倒在地的青年突然輕哼了聲,而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眸,而他所說的第一句話是——

  “池姑娘……果然我已經死了麼……”QAQ

  蘇綠:“……”

  “師傅,是我對不起你……”

  蘇綠:“……”

  “還望您老和師兄師姐們不要為此過度傷悲……”

  蘇綠忍無可忍地一巴掌就糊他臉上了:“你夠了。”一見到她就覺得自己死了,這什麼破毛病啊?她有這麼可怕嗎?

  “……咦?熱的。”慕秋華一把抓住身旁女子的手,翻來覆去地看啊看,“池、池姑娘,你……”她不是走了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他是在做夢?

  蘇綠心情不太美妙地說:“你摸夠了沒?”

  “……”青年的臉瞬間紅了,連忙鬆開手,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

  “算了。”“半死”而複生,腦抽再所難免,她懶得和他計較。

  隨即,慕秋華撐著石壁坐起身來:“池姑娘,你不是要走嗎?怎麼會到這裡來?”一邊如此問,一邊同樣檢查起自己的身體,而後驚訝地發現……被那個功夫不弱的人拍了一掌後,他除去後背有些疼幾乎沒啥其他傷情——這傷還是飛到牆上時撞的。

  蘇綠從懷中掏出一塊滿是裂紋的玉佩,丟到青年的手中:“因為它。”

  “咦?”慕秋華接過它後,立刻從脖子上抽出了另一塊與其一模一樣的玉佩,而後驚愕地發現——它也一樣碎了,“這是……”他的話語驀然頓住,到底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問下去。不是不好奇,而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會使身旁的女子為難。所以,他只是說,“謝謝你。”他很清楚是什麼救了自己。

  “不客氣。”蘇綠擺了擺手,不得不說,青年的“識相”讓她很是滿意。

  青年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卻被她一把捂住了嘴:“有人要過來了。”這是時辰提醒她的。

  可憐的神醫大人直接臉紅到了脖子。

  蘇綠:“……”她無語地瞥了眼這貨後,鬆開手,對青年說,“你還真是個戰五渣。”

  慕秋華:“……”雖然不明白戰五渣到底是個啥意思,但是……似乎是個貶義詞呢。QAQ他小聲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妹子,來的人是季白羽,你們進暗道吧。】

  【可以嗎?】

  【嗯,現在那裡沒人,你們快速地打開關上應該不會被發現。】

  【我知道了。】

  關鍵時刻,時辰總是還比較靠得住的。蘇綠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夜飛雪設計的,那麼季白羽必然是最主要的目標,跟在他身邊……那危險係數必然很高。一旦真的遇襲,盟主可能還沒事,他們這些圍觀者八成就變成真•炮灰了。

  不是說要見死不救,只是保持距離是更加好的選擇。

  “我們進暗道吧。”

  “哦。”慕秋華很聽話,因為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著眼前的女性。所以他伸出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暗道入口。

  兩人魚貫而入。

  暗門再次閉上。

  暗門後同樣是一條石制走廊,牆上的火把不時發出“刺啦”的輕響聲,將其照耀地格外明亮。

  “池姑娘……”

  “說話小聲點。”蘇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畢竟盟主的耳朵可是很靈的。

  青年立刻捂住嘴。

  【妹子,躲好,巡查的人快過來了。】

  蘇綠:“……”她左右看了眼,這一眼可以一直望到頭的走廊哪裡有什麼躲藏的地方?看來只有使用老辦法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再次伸出手,一把捂住慕秋華的嘴巴,將其直接按倒在牆上。

  慕秋華這次連腳丫子都快紅了,頭頂幾乎冒出霧氣:“……”池姑娘這是要……要……

  【別緊張,我沒打算對你用強。】

  “!!!”青年的眼睛驀然瞪大,這個是……

  【別激動。】蘇綠很慶倖她捂住了這傢伙的嘴巴,她又接著說——

  【也別用口與我交談,嘗試在腦中和我溝通。】

  【……池姑娘?】

  蘇綠點了點頭,在不斷嘗試過後,她終於不僅可以講話語傳達到他人的腦中,還可以與其進行短暫的交流。不過,慕秋華不是姜涵,他的精神力只是普通人的標準,這就意味著這條“橋樑”完全靠蘇綠一個人架構,耗費的也是她一個人的精神力。之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所以為了保持狀態,他們不可能進行長時間的對話。

  【是我,這樣說話很耗費我的……法力。所以,除非有非說不可的話,儘量不要用這種方式和我說話。】

  【……哦。】

  隨即,慕秋華果然沒有說話,只深深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女子。

  不害怕,但很好奇。

  【妹子,人快來了。】

  【嗯。】

  而後,蘇綠保持著捂住某人嘴巴的姿勢,轉而使用出了群體隱身咒(被施法者必須與施法者有直接肢體接觸,但同時,如果任何一人接觸了其餘能量體,兩人的法術就都會被打斷),並且提醒他說——

  【有人要過來了,別說話,也別亂動。】

  下一秒,青年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而後,他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某個穿著魔教衣服的男子,朝他們這裡看了一眼,卻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側身離開了。

  這個是……

  他終於明白,為啥池姑娘還不肯鬆開他的嘴了,因為自己差一點下意識地發出了驚聲。

  只是,雖然早知道她可能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居然會不一樣到這個地步。這簡直……簡直是神仙才做得到的地步吧?池姑娘她到底是什麼人啊?

  那人走後,蘇綠後退半步,鬆開了慕秋華的嘴,但同時,手緊握住他的手腕,維持著魔法的效果:“走吧。”季白羽已經離開剛才的石屋了,現在說話應該沒事。想了想,她又說道,“別誤會,這樣才能維持隱身法術,不過,除我之外,你不能去接觸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否則法術會被破除。”

  “嗯,我知道了。”青年點了點頭,而後小心翼翼地手,“池姑娘……”

  “什麼?”

  “能別抓我手腕嗎?”

  “莫非你想讓我抓你腳腕?還是你想抓我的腳腕?”

  “……”這個肯定不是啦。QAQ他只是想……

  “你不會是想和我牽手吧?”

  青年猛地扭過頭,抱拳輕咳:“咳咳咳……咳咳咳……”

  蘇綠瞥了對方一眼,很是不友愛地說:“我記得我應該已經很直接地拒絕你了吧?好男人可不應該死纏爛打。”

  “……”雖然說的沒錯,但也太……乾脆了吧。QAQ

  神醫大人的玻璃心再次碎了一地。

  【妹子,弄死他吧,我支持你!】掀桌!小白臉給他等著!等妹子離開這個世界後……哼哼哼……

  【閉嘴。】

  蘇綠手掌下滑,抓住了青年的大拇指:“走吧。”這貨要是再敢挑三揀四,她就扯著他的耳朵走。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11:54 AM

☆、76 愛的是誰+這是拼爹的時代
  
  【哼!】

  【哼哼!】

  【閉嘴。】

  【哼哼哼!】

  【哼哼哼哼!】

  ……

  一路上,蘇綠忍受著簡直堪稱“非人”的折磨,到最後她終於受不了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

  【哼哼哼哼哼!】

  【……我數三聲,一,二……】

  【嚶嚶嚶嚶,你都從來不和我牽小手!】QAQ

  蘇綠:“……”喂,這傢伙關注的只有這些無聊的事情嗎?這是為了保證隱身魔法的效果好麼?兩人一個比一人一個更耗費魔力,而且,並肩行走間,不知何時身體就會撞在一起,到時候魔法分分鐘失效,遠不如這樣方便。

  【別鬧了。】

  【哼哼哼哼哼哼!】

  蘇綠額頭跳起幾根青筋,覺得自己的理智距離崩塌已經很近了。

  【那這次就算了吧。】某人委委屈屈地說——

  【下不為例哦。】

  不得不說,時辰先森別的本事沒有,但對於蘇綠的“底線”,那真心是把握地很准,“見好就收”技能可以說是練到了最高級別。

  蘇綠:“……”她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某一瞬間,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個始亂終棄的人渣,問題是……她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過好麼?

  【給我認真引路!】

  【知道啦~】

  “池姑娘。”

  “什麼?”

  “你知道我們門派的人……他們……”

  “都還活著。”蘇綠按照時辰告訴自己的話回答說,“和其他門派的人一起被關了起來,目前沒事。”

  “這樣啊……”慕秋華松了口氣,“這就好。”

  “那我們現在……”

  【哇哦,妹子,前面有一場好戲,看不看?】某人略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

  【哪裡?】

  【左轉,可以跑起來,我給你們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圍觀點。】

  蘇綠扯著身旁的青年加快腳步,很快,他們到達了走廊的盡頭。她彎下腰,在地板上摸索了片刻,又在牆上敲打了幾下,很快再次打開了一條暗道。

  慕秋華跟著她走了進去,雖然心中有些疑惑她為何對這裡如此熟悉,但想到她……那些神秘莫測的手段,這點疑問也就不再重要了。

  一路走到盡頭。

  兩人發現,這居然是條斷路。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因為它沒有出路,恰巧相反,它有——但是需要跳下去。

  簡而言之,下方應該就是這個所謂“藏寶之地”的中心——一座不可思議的、在石山中建造而成的大廳。

  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它並非是用火把照明,而是依靠石洞頂端鑲嵌的夜明珠。看到這裡,蘇綠不由不感慨,不愧是武俠世界,這類珠子跟不要錢似的,隨便走到個地方就要用到。

  而四周的石壁頂端,到處都有些小洞口,可供人用輕功飛上飛下,通過它來行走於各個暗道之中,蘇綠他們所在的,毫無疑問就是其中之一。

  石廳的中心,身穿一身黑衣的夜飛雪雙手背負在身後,面朝著石廳唯一的出口,靜靜地站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而隱去了身形的蘇綠與慕秋華,則站在他的頭頂,同樣安靜地圍觀等待著時辰所說的“好戲”。保險起見,蘇綠再次釋放了一個化石魔法。

  片刻後,那出口走來一個人,白衣白劍,劍眉星目,面容俊朗,唇角天生有著笑紋,正是季白羽無疑。

  走到這一步,盟主看來早已明白了一切,他冷冷地注視著教主,說道:“夜飛雪,設下詭計,殘害眾生,這一切果然是你搞的鬼。”

  “呵,”夜飛雪冷笑著回答說,“我可是魔教教主,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麼呢?我若是做好事,你們才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聽著這混蛋到了極點也可惡到了極點的話,季白羽居然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而後,緩緩拔出手中的劍,直指面前的男子,“你究竟為何這麼做與我無關,我只知道,只要除去你,武林自然可以回復太平。”

  夜飛雪挑眉:“做得到的話,儘管一試。”

  而後,兩人就“幹”起來了。

  不得不說,武林高手打架還是有相當地可觀性的,你來我往間,衣袂翩飛,掌氣劍氣外泄,時不時在牆上、地上激起一陣陣石屑。

  光效、音效、特技等都無懈可擊。

  但哪怕是看電影,再精彩的武打場面,足足持續了四十分鐘也只會被人罵成“拖時間騙錢”吧?

  都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慕秋華此人雖然是個戰五渣,但似乎是個內行,看的那是津津有味,而蘇綠……好吧,她無聊了。

  【他們還要打多久?】

  【我看……起碼兩三個小時吧。】

  【……這就是你說的好戲?】蘇綠在最後兩個字上咬重音。

  【咳咳……妹子你要實在無聊的話,滾個大火球下去如何?他們就全部消停了。】某人開始出些不太靠譜的主意。

  【你覺得誰占上風?】蘇綠直接忽視了他的話,轉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應該是季白羽。】

  【你確定?】

  【當然!你要相信我專業而客觀的眼光!像夜飛雪那種“一炮而紅”的人,“持久力”一般都不行,必輸無疑!】

  蘇綠:“……”這傢伙居然還敢自稱“客觀”?逗她麼?

  但坑爹之處在于,又過了半小時左右,夜飛雪似乎真的漸漸落入了下風,連蘇綠這種外行都明顯能看得出來。

  眼看著躲閃不及之下,盟主的劍就要刺入他的胸口,只聽得屋中突然傳來了這樣一個聲音——

  “不要!!!”

  季白羽一怔之下,手中急速向前的劍自然停了下來,而教主抓住機會掌擊劍身,借著這力道飛身而退,穩穩地立於一片人造廢墟之中——蘇綠深切地覺得,如果他們不幸穿越到現在,完全可以去應聘拆遷隊這一光榮工作。

  入口處,一名穿著白衣粉裙的女子含淚扶牆站著,搖搖欲墜地注視著屋中的兩人,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秋兒。”

  “遲遲。”

  一片沉寂之中,季白羽最先開口:“你怎麼可以把她帶來這裡?”

  “她是我的女人,待在哪裡自然也應該由我決定。”夜飛雪說著,微微皺眉,“秋兒,你怎麼來了?”

  “教主……”“池秋雨”美麗的臉孔上流下兩行清淚,她緩步走了過來,“算我求你,罷手好不好……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夜飛雪語氣冰冷地回答說:“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立即離開這裡。”

  “教主!”“池秋雨”加快腳步,沖過來一把抱住夜飛雪的手臂,哽咽著說,“求求你,不要再繼續作惡了!你這樣做,又能得到什麼呢?”

  夜飛雪:“……”他看向身邊的女子,“你覺得我是在作惡?”

  “……”女子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堅強地回答說,“是。”

  “呵呵……哈哈哈哈……”夜飛雪驀然笑出了聲,“既然你覺得我是在作惡,又何必留在我這個壞人身邊?”說著,他一掌就將身邊的女子拍飛。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蘇綠被這狀似某種言情小說的情況給弄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宋凝霜這傢伙是在做什麼?盡情演繹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百花嗎?別鬧了,這和她的形象完全不符好麼?她這是真的失憶了,還是被穿了?

  無論哪種都不可能吧?

  明明之前還和屬下一起想把慕秋華給做掉。

  等一下,如果是做戲的話,那麼——

  “遲遲!”季白羽連忙將女子結結實實地接住,“夜•飛•雪!”他咬牙喊道,顯然是怒極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呵,這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夜飛雪冷笑,“怎麼?你喜歡她?那就送給你如何?”

  “你……額!”季白羽的面容驀然由憤怒變為了震驚,他怔怔地低下頭,注視著插入心口處的一把匕首,原本抱著懷中人的手漸漸軟了下來,後者趁機跳下來,後退了幾步。

  【我去!】即便是蘇綠,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雖然她剛才已經隱約有所察覺,但是真沒想到夜飛雪會使出這樣的賤招,自己打不過就乾脆找妹子來捅刀,還是人家心愛的妹子(雖然是假冒的)。話說回來,季白羽這傢伙是有多倒楣,連續兩次被捅……他是時臣轉世麼?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應該去……

  【別緊張,妹子,他離死還遠得很。】

  【……你確定?】

  【我確定,因為他心臟長在右邊。】

  【……】

  她正有點驚呆,身旁的慕秋華也忍不住開口了。

  【池姑娘,你別擔心,季公子的心臟長在右邊。】之前救治對方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件事。

  【……我知道了,那先繼續觀望下。】標準的主角待遇啊……而時辰那傢伙的語氣又那麼優哉遊哉,這麼說接下來會有反轉?

  【嗯。】

  盟主口吐出一口鮮血,右手中的劍墜落,而後整個人單膝跪下。他表情茫然地注視著面帶笑容的女子,沒有憤恨,只有疑惑:“為……什麼……”

  “教主,”“池秋雨”沒有看他,只跑到夜飛雪的身邊,“我做得如何?”

  “非常好。”夜飛雪伸出手,撫摸著她白皙嬌嫩的臉孔,嘴唇微微勾起,“真是個乖孩子,告訴我,下手的時候你猶豫嗎?”

  女子羞澀地搖了搖頭,臉孔上浮起兩朵紅暈:“為你做這些事,我心甘情願。”

  “哦?”教主挑眉,“真的?”

  “嗯。”

  “哪怕為我而死?”

  女子抬起頭,眼神堅定地回答說:“是,哪怕為教主你而死,我也心甘情願。”

  “是麼……”夜飛雪展眉一笑,而後溫柔地說,“那你,就去死吧。”

  “教……額!”“池秋雨”的面容也驀然變成了震驚,她怔怔地低下頭,注視著插入腹部的一把匕首——這一幕,與剛才的一幕何其相似,簡直是個諷刺。

  “遲遲!!!”季白羽想要上前阻止,卻到底是遲了一步。

  “池秋雨”雙手捂住腹部,嘴角溢出鮮血:“教主……為什麼……”

  “這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夜飛雪微笑著回答說,“你以為換了張臉,就能騙過我?”

  “你……”“池秋雨”……或者說宋凝霜驚訝萬分地瞪大雙眸,“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連心愛的女人都認不出。”夜飛雪嗤笑著說道,“你自以為能瞞過一切,卻不知道,從頭到尾,沒有一處不是破綻。至於你,”他轉頭看向同樣面露驚色的季白羽,笑得更加開懷,“一個假貨就把你騙得死去活來,季白羽,你愛的到底是什麼?宋遲遲,還是記憶中的影子?”

  先傷害對手的身體,再刺穿對手的心靈,教主覺得愉悅極了。
  
  “她是……假的?”季白羽近乎驚愕地注視著宋凝霜,剛才她的一言一行,明明都和他記憶中的“宋遲遲”沒有任何區別,怎麼會是假貨呢?

  “是啊,假的。”教主沒有立即補刀,反而做起每個boss被推倒前必做的事情——話嘮,他輕笑著說,“怎麼?覺得她和你記憶中的青梅竹馬一模一樣?否則,你剛才恐怕也不會那麼輕易就上當吧?”

  “……”

  宋凝霜捂著腹部摔倒在地,卻仍舊不明白:“為什麼……會認出來?”她認識池秋雨那麼多年,自認為對其相當瞭解。無論是性格、愛好,還是別的什麼,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可是……為什麼?他說她到處都是破綻,怎麼會這樣?

  夜飛雪輕笑了聲:“你和她若有半點相同,恐怕我也會疑惑片刻。可惜,作為一個假扮者,你當真是失敗透頂。”

  宋凝霜:“……”

  “比如今日之事——哪怕她真的失去了記憶,聽聞我讓她去扮作另外一人暗算別人,恐怕不僅不會答應,還會給我一記清脆的耳光。”教主說話間,手指劃過臉孔,似乎在回憶耳光的味道,抖M到讓人無法直視。

  宋凝霜:“……”他說的真的是池秋雨嗎?

  季白羽:“……”遲遲打人耳光?

  注視著二人驚訝的神色,教主只覺得心中充斥著一種滿足之意,他嘴角的笑容越深:“看來,你們倒當真是天生一對。現在我倒是有些後悔了,”他不懷好意地看向宋凝霜,“若是真把你給他,想必他也會喜悅萬分地接受,沒有一絲遲疑吧?”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到這一刻,宋凝霜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如果他真的從一開始就發現了真相的話,那麼這段時日裡,他所給予的溫柔疼寵……都是假像,怪不得這段時日以來他都沒碰過她,還說是什麼因為她身體不適……騙子!他才是最大的騙子!

  “你本來就是我養在身邊的一條狗,”夜飛雪說話,依舊充滿了不人道的精神,“不過,你那麼辛苦地演戲,簡直到了連我都不忍拆穿的地步,不利用一下實在太過可惜。”

  “黑鷹呢?”宋凝霜問的是自己的幫手。

  夜飛雪輕描淡寫地回答說:“他已經在下面等你了。”仿佛他只不過踩死了一隻螞蟻。

  “……哈哈……哈哈哈哈……”事情到了這一步,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宋凝霜奇異地不再害怕了起來,反正都要死了,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所以,她做出了從前絕對不敢去做的事情——嘲諷地看向在她十八年生命中佔據了最重要位置的男子,冷笑著說,“那麼,你心愛的女人,也早已在下面等我了。”

  夜飛雪還沒有說什麼,季白羽已然是神色一變:“你對遲遲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宋凝霜繼續笑著,“既然我要做‘池秋雨’,那麼真正的‘池秋雨’當然必須徹徹底底地消失。怎麼,教主,什麼都知道的你,莫非連這一點道理都沒想明白?”

  “呵呵……”夜飛雪也笑出聲來,“我當然明白,但是,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才留你到現在?”

  “……難道說……不可能!”原本得意笑著的女子神色扭曲了起來,“我是親眼看到她斷氣的!她的屍體也是黑鷹幫我處理掉的,她絕對不可能還活著!”

  夜飛雪微微搖頭,語氣微歎:“如若她真的死了,你以為自己真能死得這麼輕鬆?”

  “你憑什麼說她沒死?”

  “當然是因為——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連慕秋華這個傢伙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驚聲。

  “誰?”教主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捕捉到了這個聲音。

  慕•豬隊友•秋華扭頭看了眼蘇綠一眼,兩人用目光交流了幾秒後,他的手指被蘇綠鬆開。與此同時,他的整個身形也顯現了出來。因為地形的緣故,在他人看來——慕秋華應該是從拐角處走出來的,而並非突然出現的。

  當然,蘇綠仍舊處於隱身之中。

  “原來是慕先生啊。”夜飛雪的眸光閃了閃,“怎麼?你也有興趣加入我們的談話?”

  慕秋華:“……”他可以說自己完全沒興趣嗎?

  “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我接你下來?”緊接著,教主對於慕秋華的戰五渣進行了毫無人道的嘲諷。

  慕秋華:“……”他歎了口氣,運起輕功縱了下去,哪怕武功再差,這點事情他還是做得到的,就是飛起來沒另外兩人好看是了。

  “說起來,我能那麼快發現不妥,慕先生你也當得上首功。”

  “我?”神醫大人一愣。

  “正是如此。”教主微微頷首,看向地上的女子,“你對她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雖然看似心灰意冷,但我也是男人,知道一個男人若是真愛慕一個女子,是絕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手。你覺得呢?慕先生。”

  “……”

  “更何況,你為她把脈後,我得知了一件事——這個‘池秋雨’並未懷孕,那麼,她必然是個冒牌貨。”

  “你憑什麼肯定池……池……她有了你的孩子?”這句話,在神醫大人的耳中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開玩笑的吧?池姑娘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

  那天他雖然救了盟主,但後者明顯不可能把自己被戴了綠帽子渾身上下綠油油的事情說給他聽,這也是慕秋華茫然不解的最重要原因。

  繼續蹲守在上方的蘇綠扶額: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又要出現什麼不科學的內容了?

  事實證明,她的猜想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這倒也不是不能與人言。”夜飛雪笑得很嘚瑟,很欠揍,很讓人牙癢癢,說話間,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白色的玉牌,“這是我家先祖得到的一件異寶,經過一番苦工,它已與我夜家息息相關。”玉牌上沒有任何圖案,卻詭異地有著一大一小兩顆紅點,“父親第一次將這牌玉牌交予我時,上面亦有兩顆紅點,後來他去世,紅點便只變成了一顆。現如今……”他沒有再說什麼,卻也已經不需要再說些什麼。

  蘇綠:“……”=皿=存在即是合理……存在既是合理……存在即是合……這無論怎樣都說不上合理吧?!

  在“池秋雨”因為“中毒”後而陷入昏迷後,擔心異常的他帶著他就快速返回了魔教,期間他給她服下了無數名貴補品,卻未見成效,直到一周多後,她突然醒了過來,卻失去了所以記憶。說來也巧,他心緒煩雜之際,翻出了父親留下的玉牌。

  這一看之下……他驚喜異常。

  夜家居然再次有了子嗣。

  之前因為蒼雪而閉關前,他曾看過一眼它,當時還沒有這個紅點。而如今卻有了……這段時間內他唯一碰過的女人只有……

  並且,這紅點詭異之處還在於,年紀越大,它也越大;身體越是強健,它的顏色便越鮮豔,反之亦然。

  緊接著,他“請”來了慕秋華。

  可惜,卻沒從他口中得知任何與孕事有關的消息。

  之後他又陸續請來了幾個大夫,得出的結論也大致如此。

  所以,宋凝霜這個假冒者被拆穿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而同樣的,他也知道真正的池秋雨一定沒死,否則這個紅點早已消失,又怎麼會顏色越來越鮮豔呢?

  傷害她,並害她流落江湖,自然是可恨,但他不能讓這個假冒者死得這麼痛快,而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他意識到,宋凝霜還有價值……非常不錯的價值。

  於是,便有了今天的一幕。

  “既然來了,慕先生,你便將秋雨的行蹤告知我如何?也省得我再四處尋找。”

  “我不知道。”慕秋華很果斷地回答說。

  “當真?”

  “當真。”

  “是麼。”夜飛雪挑眉一笑,“那麼,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今天在這裡的人,除了他,都要死。

  說話間,他手掌微合,季白羽掉在地上的白色長劍便被吸到了他的手中。夜飛雪微眯起鳳眸,輕輕地彈了下劍身:“其聲清越,果然是一把好劍。寶劍易主,自然需要好血重新開鋒。”他看向季白羽,“我看你的血就很不錯。”

  蘇綠覺得,自己也許該出場了。

  【妹子,先別動。】

  【嗯?】

  【後面還有好戲。】

  【……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難道是慕秋華那傢伙突然爆發小宇宙……不,這個戰五渣絕對不可能。(慕秋華:……QAQ)

  不過,既然時辰這麼說了,蘇綠也就沒有任何懷疑地繼續蹲下去了。無論如何,這傢伙在這種事上總不會撒謊騙她。事實證明,她的推測是對的。

  下一刻。

  在夜飛雪手中的劍即將刺入季白羽喉管時,劍身突然再次發出了一聲脆響。

  劍尖挪位間,季白羽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這一劍,饒是如此,他的喉上依舊出現了一條淡淡的血痕。

  “誰?”夜飛雪握劍的手居然滲出了鮮血,但他卻沒在意於此,只警惕地注視著入口的方向。

  片刻後,門口走入一個灰色的身影,來人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長髮如墨,披散肩頭,腰間還違反季節地插著一把摺扇。他雙手背於身後,如貴公子般施施然地走著,渾身上下氣息收斂,看起來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人,卻也因此,讓夜飛雪覺得極為危險。

  他正警惕地注視著對方,只聽得那人卻說——

  “我是你爹……”

  夜飛雪:“……”

  “的熟人。”

  夜飛雪:“……”

  “……爹?”

  夜飛雪:“……”

  他看向季白羽,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叫他什麼?”

  蘇綠扶額,這又是什麼混亂的情況啊?

  倒是時辰,非常淡定地來了句總結——

  【打不過就叫爹唄。】

  蘇綠:“……”你把他們當成幼稚園小朋友嗎?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11 PM

☆、77 誰敢揍我兒子+誰是仇人
  
  夜飛雪之所以會神色改變,不是因為他心懷恐懼,而是因為——據父親的說法,季白羽的父親應該早就死了。

  盟主這職業和教主不同,他一般不是終身制也不是世襲制。

  季白羽之所以是盟主,那是因為他武功高人品好,而不是因為他爹是盟主。事實上,他爹的確不是。

  不過,夜飛雪知道季白羽他爹並不是什麼普通人,因為他自己的爹曾經與他說過那個人——季尋。在父親的口中,季尋此人文才武略都非比一般,可惜……去得比較早。

  從語氣判斷,父親和季尋應該非常熟悉。

  當時夜飛雪對一個死人並不在意,直到若干年後,季白羽突然從江湖中崛起,他一查之下,才發現……他的父親正是“季尋”。

  之後果然不出所料,繼承了父親優良基因的季白羽力壓群雄,登上了盟主的寶座,也算是正式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只是,他從未想過——季尋沒死。

  不,不僅是沒死而已。

  夜飛雪注視著幾乎被鮮血染盡了的手指……

  “夜夢然倒是有個好孩子。”季尋仿若沒注意到此時氣氛的凝重,如同長輩與孩子談話般,沖教主和藹地笑著,“比我家這個不爭氣的孩子強多了。”說著,他在季白羽身邊停下腳步,狠狠地拍了下自家兒子的腦袋。

  不過話又說回來,盟主與他爹的長相真心極為相似,尤其是嘴角的笑紋,簡直是如出一轍。不過前者看外表就二十多歲了,後者看臉也才三十多歲……真心不像父子而更像是兄弟。

  季白羽驚呆了:“爹……你不是死了嗎?”

  “哦?”季尋低頭看向自家兒子,“什麼時候的事情?”

  “……十年前,我親手將您放入棺材的。”

  季尋不太在意地點了點頭,回答說:“哦,我騙你的。你在墳頭哭了一陣子離開後,我就自己爬出來了。”

  季白羽:“……”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與此同時,蘇綠也很無語。

  【這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所以他是天才?】

  【不,是瘋子。】

  【……】

  【怎麼樣,這好戲好看吧。】某人拼命表功——

  【咳咳,下集更精彩哦。】

  蘇綠抽了下眼角,直接不搭理這傢伙,繼續看了下去。

  “您既然沒事,又為什麼要裝死?”季白羽很不解地看著自家父親,“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啊。”季尋搖頭,“只是我像你那麼大時,也死了爹,而後一個人闖蕩江湖,直到今天。你既然是我的兒子,自然不可事事都依靠長輩。我若不死,你又怎能自立?”

  “……”

  “不過倒沒想到你能登上盟主的寶座,雖說是運氣的成分在內,但為父心中甚慰啊。”拍拍頭。

  季白羽:“……”他默默地別了下頭,躲過自家父親的手——說實話,對於這樣的親爹,他真心無話可說。

  季尋仿若未覺地偏過頭,繼續拍打。

  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季白羽:“……”

  這一刻,即便是夜飛雪,也不由打心眼裡同情季白羽。有這樣一個不靠譜的爹,實在是種悲劇。

  “只是,沒想到,你出色,夜夢然的兒子卻更出色。”說話間,季尋抬起頭,再次看向夜飛雪。

  後者神色一凝,捏緊手中的劍,剛才那種如同如坐針氈的感覺,再次回來了。身體的本能不斷地告訴他——這個男人危險異常。

  “不用這麼緊張。”季尋笑了,“再怎麼說我也是長輩,絕不會以大欺小。”

  夜飛雪略微放下了心,到了對方那個地步,應該不至於撒謊。

  “只是,夜家小子,這事情你做得可不怎麼地道。”他低頭看向自家兒子胸前的傷口,“若不是我家這傻小子心長在右邊,怕是已經死了。”

  夜飛雪:“……”沉默片刻後,他問,“你想如何?”

  “暗箭傷人,當殺!”季尋眸子微眯,注視著擺出防禦架勢的夜飛雪,目光重又由滿是殺氣變回了親切,“只是,既然你親手處置了那女子,這筆賬我就不與你算了。”他伸出一隻手,將地上的季白羽提了起來,伸出手指在他左胸口點了幾下,血頓時止住。而後,他又從懷中摸出了一顆紅色的藥丸,塞入後者口中,“江湖事,江湖了,你們不如在分個勝負如何?”

  季白羽:“……”

  夜飛雪:“……”

  “當然,比武要公平。”季尋笑著說道,“所以我給你一個選擇。”說話間,這位中年人突然抬起右手,下一刻,夜飛雪手中的劍居然直直飛回了他的手中。他彈了下劍身,“你說的沒錯,是一把好劍。”

  “什麼選擇?”

  “是讓我在你的左胸口刺上一劍呢,還是在你的右胸口刺上一劍。”

  “……”從對方剛才露出那一手,夜飛雪就知道今日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而他的自尊,也絕不允許他向對方搖尾乞憐,更何況,就算這麼做也未必能得到什麼好結果,“如若我勝了呢?”

  “那我會給你一個符合身份的體面死法。”

  “……如若我拒絕呢?”

  季尋笑了:“你怎麼說也是堂堂教主,肯定不希望世人對你最深刻的印象是——死狀極其淒慘吧?”

  “呵呵,照你這麼說,如若我敗了,直接死在你兒子的劍下會更好麼?”

  “當然,”季尋點頭,“就像你說的,好劍需要染好血,我覺得,你的血就很不錯。”

  “……”

  【嘖嘖嘖,無恥啊無恥。】時辰先森發表感慨——

  【就這樣還好意思說是公平對決嗎?公平弟弟快哭了。】

  蘇綠:“……”且不論‘公平’為啥是男性,不過——

  【你覺得自己真有資格說其他人無恥嗎?】

  【……咳咳咳。】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季尋口口聲聲說要“公平”,說不會“以大欺小”,但語氣中透露出的意味明顯就是——“誰敢動我寶貝兒子一下,我就要誰的小命命命命命!!!”。

  蘇綠扶額,就算是幼稚園孩子的家長,也一般不會做到這個地步吧?

  “這麼說,我今日是死定了?”夜飛雪怒極反笑。

  “沒錯。”季尋乾脆地回答說,“你殺死那個女人,”他看向在無人問津時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的女子,“和打算殺死我兒子時,可有一絲猶豫?若你說有,我今日便放你走又如何?”

  “……呵,的確沒有。”教主的自尊不允許他為求生而撒謊。

  “那便戰罷。”說話間,他翻轉著手中的劍。上一秒,他還站在季白羽的身邊,下一秒,卻已然出現在夜飛雪的面前。

  “哧!”

  後者反應不及之下,前者手中的劍已然刺入了他的右胸口。

  “這就差不多了。”季尋微笑著拔出劍,將其丟到季白羽的身邊,施施然地背轉過身,離開夜飛雪的身邊,仿佛絲毫不怕被其偷襲。

  而後,他走到了慕秋華的身邊:“慕公子,今日讓我們一同來觀看這場比試如何?”

  慕秋華:“……嗯……嗯。”

  【池姑娘,你千萬別出來,這個人很可怕。】

  抓緊機會他對蘇綠說了這麼一句,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但他害怕耗費對方的“法力”,所以只能憋著了。

  緊接著,季白羽與夜飛雪再次戰了起來。

  不過,即便是蘇綠這種不通武藝的人,也覺得這場戰鬥的結局是毋庸置疑的。

  季白羽因為死去父親的突然出現而大大分神,而此刻的局面……還是後者給他爭取來的。

  而夜飛雪,既然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也就毫無顧忌了,或者陰暗點說,他還想拖個墊背的。

  一個武功雖略強卻心有所牽,一個武功雖略若卻心無旁騖,結局自然顯而易見。

  約小半個時辰後,結局分明,與她所想的分毫不差。

  “啪啪啪……”

  季尋鼓起了掌:“不愧是夜夢然的孩子,當真是極為出色。”而後又歎息出聲,“可惜,再出色的人,活不久也是枉然。白羽,殺了他。”

  季白羽握劍的手縮緊,不動:“父親,是我輸了。”

  “那又如何?”季尋挑眉,回答說道,“不過一場小小的比試而已,輸了就輸了,又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呢?就結果而言,你將是唯一的贏家。”

  “可是,父親……”

  “婦人之仁。”季尋搖頭,“若今日我不在這裡,你早已喪了命。”

  “……”

  “去吧,殺了他,再將那些早已失去意識的武林人士殺一部分,放一部分。從今以後,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將再無人可及。”

  季白羽愣住:“……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季尋理所當然地回答說:“將那些武功格外好的、德高望重的、容易生出異心的人全部殺了,剩餘的人才好控制不是麼?他們會更加信任你、敬重你、依靠你,人心所向,武林也就盡在掌握,你是我的兒子,自然當君臨天下。”

  “……我如果這樣做,”季白羽直視著多年未見的父親,一字一頓地說道,“與他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說,你不如他。”季尋的目光中浮起一絲失望之色,“你從小就正直,長大後更是如此。可若想成為人上人,一味的正直是絕對不可以的。”隨即,他的目光又柔軟了起來,“不過,你若是不想做,我替你做便是了。為籌畫此事,我耗費了無數心血,難道你想讓為父的一番苦功白費麼?”

  “您的苦功……”

  夜飛雪的臉上也浮現出驚訝之色,他神色莫名地注視著中年男子:“你說此事……是你籌畫?”

  季尋看他一眼,笑著回答說:“不然,你以為你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夜飛雪不可思議地說:“這裡明明是我六年前……”說到這裡,他神色又是一變,“難道說……”

  季尋拊掌而笑:“不錯,你們夜家的人生性多疑,若不小心一些,又如何能讓你上鉤呢?”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可惜,你固然出色,比起你父親來說卻到底還缺了些江湖經驗,否則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不過,若不是確定夜夢然此人已死,他又怎麼會真的出手呢?

  夜飛雪的眸色沉了下來。

  哪怕一個普通人,得知自己多年來行事居然是受人引導,如同一隻被餌料一點點誘入陷阱的獵物,都不會覺得舒服,更何況是一個秉性高傲的人。

  “六年前,這裡珍藏的金銀珠寶與武功秘笈想必讓你快活了許久。”季尋隨手從腰間抽出摺扇,用扇脊敲打著掌心,“如今我向你收些利息,應該不過分吧?”

  夜飛雪一字一頓問道:“你篤定了我會做今日之事?”

  “不,誰能篤定呢?”季尋搖頭,“不過是賭一個可能性罷了。況且,”他抬頭看了眼鑲嵌在洞頂的明珠,微笑著回答說,“像這樣的餌料,我投了不止一個,哪怕這個你不上當,總有一個能讓你蠢蠢欲動。”他太瞭解夜家人的秉性了,得到這樣一個“寶地”,不設下計謀引武林公道入甕才叫怪事。

  只是……

  “我倒沒想到,你居然看上了我兒子的未婚妻。”

  “……”

  提到此,季白羽的眼中閃起光彩:“父親,您知道遲遲在哪裡?”

  季尋搖頭:“我不知道。”

  “……”季白羽又問,“那麼,當年真的是魔教殺死了宋伯伯一家嗎?”

  季尋挑眉,居然再次搖頭:“當然不是。”

  聆聽著談話的蘇綠突然覺得心跳得厲害,這情緒當然不是屬於她自己的。

  她歎了口氣,在心中說:“你給我冷靜些。”如果死於心跳加速,那也太憋屈了吧?

  “……對、對不起。”

  “什麼?”聽到這樣的消息,季白羽不由地驚訝異常,“可是當年魔教明明……”

  “出現在宋家附近?”季尋理所當然地回答說,“是我引去的。”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自然是為了勸說宋家離開。”

  “離開?”

  “沒錯,如若他們不離開,我又如何他家中的秘寶藏在哪裡呢?”

  “……”季白羽心中浮起些許不好的預感,他想,自己已經不想再問下去了。

  可話題進行到這個地步,似乎不是他不想聽就可以不聽的。

  季尋明顯已經湧起了談興,他拿起扇子輕輕地敲了下自己的額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該從哪裡說起呢?”

  “我很想知道,你與我爹到底有何淵源。”夜飛雪突然說道。因為他心中非常疑惑不解,為什麼父親在季尋死前就篤定他活不長,而他又為什麼活了下來。

  “我與他……”不知是不是錯覺,季白羽覺得父親說這句話時神色微黯,“曾是至交好友,可惜……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

  夜飛雪:“……”他確定了,這人就是故意讓他不痛快。

  “當年因為某些事情,我決心帶著羽兒隱居,而鄰居恰好就是宋家。”季尋看向自家兒子,“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們兩家成了通家之好,並且……你與宋家的獨生女遲遲還訂了婚。可惜,”他歎了口氣,微微搖頭,“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宋伯伯做了什麼對不起父親你的事?”

  “那倒也不是。”季尋用扇子托了托下巴,“關係越加親密後,我意外得知一事,宋家有一秘寶,據說有起死回生之能,治療內傷更是有奇效。我當年之所以隱居,是因為練功出了岔子,對於此事,宋家人也是知情的。說出此等秘密,還讓你與他家獨生女訂婚,我對他家可以說是仁至義盡,然而……呵呵,這等事情,居然還是宋之華酒後才無意中對我說出的。”

  “……”

  “之後,我數次放下顏面,明裡暗地向宋之華討要,卻都被回絕了。”

  “……”季白羽聽著自家父親越加低沉的聲線,只覺得心中悚然至極,“父親你……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季尋笑,“既然他們不給我,那我也只好親自去取了。”

  “所以你故意傳出宋家有秘笈的消息將魔教引去?”

  “沒錯。如若是夜夢然想必不會輕易上當,可我知道,當時他正在閉關。而那群平日裡習慣聽他號令的蠢蛋毫無判斷力,聽說這件事後便急吼吼地沖去了宋家,想著取到秘笈以取悅他。”

  “……”

  “當時的情形已然萬分緊急,我勸說宋家與我一起遷走,宋之華也答應了。當夜,他打開了家中的藏寶之地。”說到這裡,季尋呵呵地笑出聲來,“你們不如猜猜看,他把東西藏在哪裡。”

  季白羽別過頭,一言不發。

  慕秋華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夜飛雪倒是思索了片刻,而後回答說:“之前你恐怕已查探再三,再秘密的地方想必也逃不過你的視線,這麼說……藏東西的地方反其道而行之,極為尋常?”

  “哈哈哈哈,不錯。”季尋贊許地點頭,“正是如此,那藏寶之地,居然就在客廳的椅子之中,而且,就是我平時經常坐的那把。我是做夢也想不到,宋之華居然將它藏在那裡,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原來就在觸手可及之地。”

  “接下來,發生了意外?”

  “聰明。”失蹤多年的季家家長接著說道,“我本意只是想取走東西,並引來幾個魔教之人胡亂廝殺一番,而後再放把火。”

  “烈焰之中,任何東西都是會焚盡的。”

  “不錯,可惜,事到臨頭卻出了岔子。宋之華詰問我為何如此做,解釋推搡之間,我一個不留神就要了他的命。”說到這裡,季尋露出惋惜的神色,“他是個好朋友,可惜……太脆弱。而後,更巧的事情發生了,宋之華的妻子闖了進來……”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

  “呵呵。”

  “……居然是你?”驚駭到了極點的季白羽踉蹌後退了幾步,手抖之下幾乎握不住劍,“父親你居然……”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家才是宋家真正的仇人,那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究竟是在做些什麼?一場笑話嗎?

  “不能說是我。”季尋搖頭,“之後魔教的人趕來,我也懶得再收拾殘局,便看著他們將宋家上上下下屠了個乾乾淨淨。”

  “所以你剛才說,”夜飛雪低笑出聲,“不是魔教殺死了宋之華一家,而是你與魔教聯手做的麼?”

  “差不多吧。”季尋玩弄著手中的扇子,“不過,說是一家恐怕也是不對的,畢竟,宋遲遲不是逃了出來麼?並且很巧合的,入了你魔教,更是成為了你的預備貼身侍女,當真是時也命也。”

  夜飛雪一點也不奇怪對方知道這件事,因為若是他想設下陷阱,也必然會將獵物的習性研究地格外透徹。

  而現在,他也知道為什麼父親口中早已死去的季尋為什麼一直活到了今天,原因必然是宋家的秘寶。

  “為什麼……”

  “嗯?”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季白羽舉起手中的劍,卻不知道究竟該指向誰。夜飛雪嗎?是,魔教的確殺了宋家的人,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他的父親……而他又真的能對死而復生的親生父親下手嗎?這種事情……

  “一個劍客,手抖成這樣,該如何殺人呢?”季尋看著自家兒子,無奈地搖頭,“你若真殺了我,我只會覺得欣慰,因為從今而後你將再無牽絆,自然能走得更高更遠。可惜,你做不到。”

  “……”

  “我若不去奪寶,就活不到今日,若是活不到今日……你也已經死在夜家小子的手上了。”

  “呵……呵呵……”季白羽驀然笑出聲來,“所以,一切的錯在我?”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啊,如若沒有他,父親又怎會通過聯姻與宋家成為通家之好,又怎會得知秘寶的訊息,又怎會……

  “你這又是何必,區區一個女人而已。”季尋皺起眉頭,心中對於兒子的“優柔寡斷”顯然有些不滿,“待你站在眾人之上,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手?又何必執著於一個早已心有所屬的女人呢。”

  “……”

  “莫非,你還想替別人養孩子?”

  “……”

  【看來季爹是深切地懂得接盤俠的含義啊……不知道當年接過沒。】時辰忍不住插嘴。

  蘇綠:“……”算她拜託了,別總在氣氛嚴肅的時候說出這種坑爹的話好嗎?所謂的凝重感完全蕩然無存了。

  與他人不同,季白羽從父親的話語中讀出了危險之意,他立刻說道:“遲遲今日不在這裡,而且她一直以為一切事情都是魔教所為,我從今以後不會再去找她,所以……”

  “傻孩子啊……”季尋用扇子點了點季白羽,“這世上就從沒有什麼永遠的秘密,只要做了,就一定會被人知道。”說著,他看向慕秋華,“你說是吧,慕秋華慕公子。”

  慕秋華:“……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是麼?”季尋挑眉,“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根本不會撒謊。”

  慕秋華:“……”有,而且不止一個。

  季尋說完這話後,不再搭理他,只抬起頭,沖蘇綠所在的方向喊道:“上面的客人,你是想自己下來,還是我親自去請?”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21 PM

☆、78 他真的該吃藥+病急亂投醫
  
  季尋再次開口間,語驚四座。

  連蘇綠都有些驚到,正常情況下,在用了隱身加化石之後,應該沒人能發現她的蹤跡才對。而後她就恍然,這大概又是……豬隊友的錯!

  “上面有人?”

  “不錯,否則這位慕公子之前怎麼會朝上看了那麼一眼呢?”

  “……那是我眼睛抽筋!”

  “……”

  為了打掩護,慕秋華別說面子,裡子都快不要了。

  不過蘇綠知道,依照季尋表現出的“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性格,哪怕這裡真沒有人,他恐怕也會“啪啪啪”地拍上十幾個巴掌,直到放心為止。

  更何況……

  “我有些話想對季伯……那個人說。”池秋雨如此說道。

  “你確定?”

  “……嗯。”

  蘇綠深切地覺得,池秋雨這妹子真是個苦逼孩子。

  背叛了未婚夫投入教主的懷抱,結果意外地發現對方可能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好不容易決定忘記後者,一切重新開始,結果前者居然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早知如此,倒不如不來這裡求一個答案,至少不會到這樣一個絕望的境地。

  “我不後悔。”池妹子突然再次說道,“如果心中的疑惑沒有解開,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而今天……哪怕是死,至少我也可以安心地上路。”

  蘇綠挑了下眉,死,肯定是不至於的。或者說,真P起來,還不知道死的人究竟是誰呢。

  話又說回來,雖然她打心眼裡一直不太喜歡這妹子,但不得不說,在這個問題上她們做出了一樣的選擇——寧做明白鬼,不做糊塗人。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頭~】

  【……吵死了。】

  【咳咳,我這不是給你配音麼。覺得不夠嚴肅麼?那我換個。】某人的聲音瞬間變得低沉而一本正經,肉麻兮兮地說道——

  【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一直守候在你身邊,至死不悔。】

  【嗯,去死吧。】

  【……】QAQ妹子,你敢按照劇本來一次麼……

  說話間,蘇綠已經撤去了隱身術和化石魔法,出現在了洞口邊,她低頭俯視著眾人,突然對慕秋華伸出手,說道:“那個誰,過來幫把手。”

  “啊?”神醫大人一呆,正想問啥事,就見那站在高處的女子突然一縱身就跳了下來,“咦???”

  他連忙伸出雙手沖過去!

  接……

  接……

  接住了!

  雙手穩穩地托著女子,慕秋華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你是想嚇死我嗎?”萬一沒接住,這可是一屍兩命啊……“你小心……”青年本來是想說“小心肚子”的,但又怕其他人因此而推斷出她就是“宋遲遲”,所以連忙咽下了之後的話語。

  初次做孕婦,蘇綠真的完全沒真實感,不過倒不至於忽略這一事實。實際上,就算慕秋華真沒接住她,池秋雨的身體也絕不會有事,孩子也更是如此。

  蘇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這不是沒死麼?好了,把我放下來。”

  慕秋華:“……”他認命地彎下腰,把女子穩穩地放在了地上。而心中則在不斷地懷疑著——池姑娘真的懷孕了嗎?真的懷孕了嗎?真懷孕會這樣嗎?

  好想……給•她•把•脈!

  蘇綠現在的臉,對於其他人來說自然是很陌生的。

  不過,在場的沒有幾個是笨蛋,所以很快就識破了她的身份。

  “小遲?”出口的是季尋,他微眯起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蘇綠,笑著說,“多年未見,你倒變成大姑娘了。”

  蘇綠同樣勾起嘴角,很不客氣地說道:“多年未見,你倒變成糟老頭了。”

  季尋:“……”

  季白羽:“……”

  不得不說,幾乎只認為池秋雨的父子倆被噎住了。

  而比起池秋雨,認識蘇綠更多的夜飛雪卻笑了起來,經常性被她鄙視的他如今看到別人被她鄙視,心中就一個詞——痛快!

  回過神來的季尋歎氣:“女大十八變,你真是潑辣了不少。”

  而後只見……

  池秋雨就跟神經病一樣,臉上“簌簌”地留下了眼淚:“季伯伯,我父母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狠心?”

  季尋:“……”

  季白羽:“……”

  夜飛雪:“……”

  前兩人也就算了,最後一人的笑容戛然而止,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似的,非常之不酷拽,好在現在沒人在意他。

  慕秋華默默扭頭,暗示自己: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當然,蘇綠真沒想故意刺激人,只是把身體暫時還給了池秋雨本人而已。而她本人則回到空間中,與某人肩並肩繼續關注著緊張的場面。

  “季……你可知道,我父親原本已經向把秘寶交給你了。”

  “……哦?”季尋神色不變。

  “那一日,他帶我去書房,問我說‘家中有件寶物,原本是想留給你的。可如今,父親有朋友更需要這件寶物,遲遲,你以為當如何’,我當時什麼也不懂,只問他那朋友是誰,他說是你,我便欣然地答應了。而後父親說,想在六月十四——也就是幾年前你搬來那天,將這件寶物親手贈與你。”

  “哦。”

  “卻沒想到,你居然……”

  “那還真是可惜。”

  池秋雨深吸了口氣:“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唔……”季尋用扇脊敲了敲額頭,恍然大悟地說,“是我耐性不夠?”

  “你……”

  “事已至此,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季家家長攤手,“你的父母親即便是被我錯殺,莫非還能活回來?內疚慚愧痛苦,也只不過會讓我自身不自在,我又何必如此?”

  “……”

  “只是,可惜了。”

  “……什麼?”

  “原本看在白羽的面子上,我想放你一命,只去掉你腹中的孩子便作罷,現在看來,一個心懷恨意的你也是不能留了。”

  “父親,”季白羽神色大變,他下意識就攔在了自己看得最親最重的二人之間,“不要。”

  “婦人之仁。”季尋第二次如此評價自家孩子,而後直接越過他走上前去,“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替你做吧。”

  慕秋華張開雙臂,一把攔在了池秋雨的面前,活像一隻面對老鷹的老母雞:“不許你動她。”

  透過光屏看著這一幕的蘇綠:“……”她覺得自己已經看到這個戰五渣被一巴掌拍飛的命運了。

  “你說他能飛多遠?能破鉛球世界紀錄不?”時辰這傢伙真的挺不厚道。

  “我還是回去吧。”

  就在蘇綠準備回去並親自動手時,季白羽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舉動,他居然抬起手中的劍,架在了自己父親的肩頭。

  季尋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問道:“你想殺我?”

  “父親,不要再繼續上前了,否則……”

  “你想殺我?”

  “……宋家被滅門後,我站在廢墟中,曾經向天立誓,有朝一日,勢必要手刃兇手,為他們報仇。”

  “所以,你想殺我?”

  中年男子一邊重複著問題,一邊輕輕撩起自己披肩的黑髮,用雙指將那柄劍挪到緊貼著自己的脖子的位置,“子女都是父母的債,若是你想向我討債,我自然不會反抗。”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陳述著“你是天下唯一殺得了我的人”的意味,“想動手,就動吧。我方才說的絕不是假話,你若真殺了我,我只會覺得欣慰,因為從今而後你將再無牽絆。”

  “……”沉默片刻後,季白羽苦笑當場,“你畢竟是我的親身父親,我又怎麼可能下得了手?而我若是能殺死你,今後又有誰無法下手?”無論怎麼選,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必然會變成他絕對不想變成的哪一種人,與其這樣,倒不如……他沉沉歎息了聲,收回手中的劍,“父親,罷手吧。”若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那麼……

  季尋神色一變,連忙轉過身:“你……”

  可惜,已經太遲了。

  季白羽早已橫劍于項,沒有一絲猶豫地抹了下去。

  殷紅的鮮血霎時如風中紅梅般飛濺了出來。

  “白羽!”一直鎮定自若的季尋終於神色大變,他沖上去一把接住季白羽,後者的手重重垂落,劍柄滑落,兵器墜地間,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夜飛雪抓住機會,驀然飛身而上,兩邊長袖微振間畫出一把匕首,準確地自背後分別刺入了季尋的左右後胸處,他可沒有忘記季白羽心臟的奇異之處。

  然而,匕首只刺入了小半寸,便不能再進分毫。

  “給我滾!!!”

  隨著季尋的一聲怒吼,夜飛雪被拍地倒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

  而那兩柄匕首也分別落在了地上,又發出兩聲清脆之響。

  這樣的傷勢雖沒有性命之憂,鮮血卻依舊順著傷口汩汩流出,季尋卻沒有任何心力在意這種事,他只用手一把捂住兒子脖間的傷口:“白羽……你為何要這樣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最最讓他驕傲的兒子,可現如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離開,如若一直跟在他身邊,這孩子的性格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季白羽動了動唇,因為喉管的傷,他幾乎再說不出完整的話:“父……親……親……罷……罷……手……”

  “……”

  “父……”

  季尋紅著眼,突然喊道:“白羽,我對天發誓,你今日若是死了,我便殺掉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病急亂投醫莫過於此,即便做了再多的錯事,他也是一個父親,一個將自己孩子放在第一位的父親。

  季白羽:“……”

  時辰先森摸著下巴評價說:“他有點腦殘啊,這樣反倒會使得他的兒子死不瞑目吧?”
  
  蘇綠很無語。

  雖然是事實,但這種事實說出來除了讓人炯炯有神外還有什麼效果?而且,說到底,季白羽此人倒真算得上正人君子,就這麼死了……倒委實有些可惜。

  不過,他畢竟是池秋雨的仇人之子,具體如何,還是要看她。

  “若是他不死呢?”就在此時,池秋雨突然開口。

  季尋回過頭,沒有看她,卻看向了慕秋華,眼中閃動著莫名的神采:“若是不死,我便是任由你們處置又如何?”

  慕秋華微微搖頭:“傷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救了。”他是大夫,不會為了活下去而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是麼。”季尋輕笑了一聲,“那麼,便從你死起罷。”

  池秋雨喊道:“等下!”

  “有什麼可等的呢?他都做不到,莫非你做得到麼?”季尋冷笑,“而且,你真以為他是無辜之人?我得到秘寶後,幫我配藥的人,便是他的大師兄;當年帶著人殺光宋家並最終被夜夢然處死的魔教左護法,也曾被他的師傅救過。今日我為你報仇,你該謝我才是。”

  傷心、失望與憤怒交織下的中年男子,已經失去了理智,開始口不擇言。

  慕秋華:“……”

  池秋雨:“……”

  時辰先森評價:“這妹子……點真背啊。”認識的人幾乎都和仇人有關係,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境地。

  而蘇綠卻沒空聽他吐槽了,因為,季尋已經抬起手掌,朝慕秋華一點也不打折扣地拍了過去。

  這一剎那,慕秋華幾乎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這種味道,他在許多病人的身上都嗅到過——與其說是某種真實存在的味道,倒不如說是一種感覺,一種讓人渾身發寒卻無可奈何的感覺……

  他本以為自己死定了。

  卻到底還是被救了。

  慕秋華依舊感覺到了寒氣,卻並不是記憶中的,而是……

  青年猛地睜開雙眸,而後近乎驚愕地發現,一面冰制的障壁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正緩緩放下平舉著的手。

  “池……池姑娘?”

  “終於捨得睜眼了?”

  “……你又正常了麼。”QAQ剛才池姑娘突然變得不像池姑娘,嚇死人了……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敢情他把她當成神經病了麼?

  不過,這其實挺正常。他與池秋雨之間的反差,足以讓所有人喂她吃藥,而且不會變得萌萌噠。

  “這是什麼?”掌風在冰壁上消散的季尋愕然無比,即便該去與精神科醫生聊天如他,對於這明顯超越了常理的事物依舊是一時之間難以理解並接受。

  蘇綠沒有開口,因為精神力的突出、時辰的幫助和自身的練習,許多初級魔法她都是可以瞬發的。當然,這並非是因為她追求效率,而是因為——她覺得念出咒語並且喊出魔法的名字很傻。

  而魔法師之所以誦讀咒文,是依靠那神秘的文字來提高自身體內的魔力與天地間元素的共鳴,從而更好地用前者引導出後者的力量,由此可見,這並非不可省略。蘇綠精神力自不必說,身體素質通過位面空間及時辰教給她的那套煉體術改造後,可以說變得相當好,用魔法師的術語說就是——元素親和力很高。

  所以在對某種魔法熟練的情況下,做到現在這樣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蘇綠沒接他的話茬,只輕彈了下手指,又是十幾面冰壁豎了起來,結結實實地將兩人圈在了中央。

  沒辦法,面對這些嘴裡都能突出飛鏢的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武林高手”(其實她真沒資格這麼說別人),還是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慕秋華露出“0皿0”的臉,目瞪口呆地摸著這些透明的牆壁,而後輕嘶了聲收回手:“真是冰的。”

  “你該慶倖我用的不是火牆,否則你師傅一定很喜歡你。”因為他那只爪子已經變成碳烤豬蹄了。

  不知為何完全明白了潛臺詞的青年:“……”他正無語,突然對上了教主的目光,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尷尬,連忙別過頭去。看,對方“破破爛爛”地趴倒在地,他在這裡好好地站著,還東摸西摸……這個……那個……

  如果慕秋華讀過現在的小說,那麼八成能明白現在他的情況大概就叫做“小三上位,愧對原配”。

  立於冰牆內,蘇綠冷眼看著季尋:“你剛才說的話可當真?”

  “剛才……”這位外表看起來僅是中年的男子眼睛一亮,其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光,“你能救羽兒?”

  “可以試試。”反正再差……能差到哪裡去呢?

  說到底,她對於季白羽的印象並不算差,尤其與他爹比起來,此人絕對是小天使。而且,既然池秋雨都如此大方地問她是否能救人,她稍微努力把也沒什麼不行的。

  說話間,蘇綠漂浮了起來。

  風系的羽浮魔法可以輕鬆地幫助人做到這一點,到達一定的高度後,她使用出了“法師之手”,只見一隻近乎透明、散發著淡淡白光的巨大手掌出現在了季尋的身邊:“把他放上來。”

  季尋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了。

  他的想法和蘇綠是一樣的,反正都這樣了,再糟糕能糟糕到哪裡去呢?

  借助著法師之手,季白羽被平穩地運到了冰牆之中。

  在他落地的瞬間,蘇綠非常之不“憐香惜玉”的給他戴上了手銬和腳銬,土系魔法,它——值得信賴。順帶掰開季白羽的嘴巴檢查了下,發現裡面沒有藏著傳說中的“暗器發射器”才放下了心。

  慕秋華好奇地看著她動作:“池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嗯,看看牙口。”

  慕秋華:“……”她以為這是在相馬或者相驢嗎?如果這是其他大夫,他早就指著大喊“庸醫”了,不過這位……他真的不敢……QAQ

  他不得不暫時忘記這個“愚蠢”的問題,轉而再次問道:“咳,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啊?”喂!這樣真的沒問題麼?

  “你是大夫,我又不是。”

  慕秋華:“……”有、有點想死……

  可憐的季尋目眥盡裂,“被騙了……被騙了……”的聲音迴響在心中。

  而後,他就看見那可惡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究竟再說些什麼,緊接著,她的手中居然出現了一團白光,並將其接近了自家兒子的脖項。季尋也不在意寒冷,直接就撲到了冰壁之上,仔細地觀看著,而後只見,原本不斷流出的血居然漸漸止住了。

  蘇綠其實也是沒辦法,各種魔法中,她最不感興趣的就是治癒類,用遊戲術語說就是——她天生沒有一顆“胸一甩,奶四海”的奶媽心。

  就連現在使用的這個,也是臨時抱佛腳,否則怎麼可能需要念咒語。

  “愣著做什麼?把把脈。”

  “啊?哦。”慕秋華連忙伸出手抓住季白羽被束縛住的手腕,集中精神切脈。片刻後,他肯定地說,“有效。”原本他以為季公子必死無疑,但現在已然有了一線生機。

  蘇綠點了點頭,繼續使用著魔法,與此同時,問道:“能洗掉人皮面具的藥水,你帶了嗎?”

  “啊?”青年又是一愣,而後連忙點頭,“帶了。”

  “那正好,幫我把臉上這玩意給弄掉。”整容高手黑鷹同學製作的面具雖然栩栩如生,但透氣性真的只是一般。為了防止被發現,蘇綠幾乎是整日整日地帶著,也一天比一天難受。現在既然所有人都認出了她,再戴面具自然毫無必要。

  “好。”青年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子,拔開瓶蓋,又掏出一塊白色的方巾,將前者裡盛裝的液體倒到後者之上,而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臉側鬢角,擦著擦著就突然臉紅了,默默別過頭不敢看。

  蘇綠:“……你擦我眼睛做什麼?!”

  “對、對不起。”TAT

  不幸差點被擦到鼻孔的蘇綠:“……你故意的?”這傢伙蠢死算了。

  “對不起……”TTATT

  就在此時,洞中人只聽見一個超級難聽的“嘎!”聲。

  而後,慕秋華就被一隻漆黑的翅膀給糊翻了。

  【你怎麼換成這副身體了?】

  【哼。】

  蘇綠:“……”這貨怎麼又抽了?

  面色漆黑(不黑才怪)的烏鴉君,用鳥爪奪過青年手中的手帕,飛到女子頭上單腿站立,而後——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啊擦擦擦。

  慕秋華:“……”既狗之後,烏鴉也成精了麼?

  蘇綠雖然對有鳥站在自己頭頂有些膈應,不過看這傢伙似乎做事比慕秋華要靠譜,也就聽之任之了。

  片刻後,鳥飛了下來,立在慕秋華面前,抬起爪子,晃了晃爪中的帕子。

  “???”

  “它是讓你再倒點藥水。”

  “哦,哦。”青年連忙照做,而後只見烏鴉的小眼睛中滿是鄙視的眼神,就好像在說——你這個蠢貨。

  神醫大人情不自禁再次淚流滿面——TTTATTT。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23 PM

☆、79 真不是故意的+帶你去吃飯+夏雷下的發現

  經過一番救治,季白羽的血完全止住,呼吸也漸漸平定了下來。

  不久後,慕秋華對她點了點頭,說“差不多可以了”,蘇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注視著趴在冰壁上“貼大餅”的季尋,他的雙手早已被凍得發紫,只是其本人好像沒有覺察到這件事。

  “現在你想怎麼做?”她在心中問池秋雨。

  “我……”

  “算了。”蘇綠懶得再問,只看向季尋,微笑著說,“這位大俠,能麻煩你乖乖地在地上躺平嗎?”

  季尋:“……”被凍得腦袋有些短路的他下意識問道,“你想對我做什麼?”

  蘇綠眉頭微抽,她對這個老男人能做什麼啊?不好意思,她不是某人,口味還沒重到這個地步。心情略不愉快的她說道:“你是自己躺,還是我幫你躺?”

  季尋:“……”

  於是,為了兒子,他忍辱負重地躺了。

  這一刻,蘇綠森森地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女流氓。

  下一秒,他的雙手雙腳也被從地下鑽出的鐐銬結結實實地束縛住。

  搞定這位後,蘇綠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靠著石頭做好的教主:“那位教主,你也過來躺一下。”

  夜飛雪微笑著回答說:“秋雨,你幫我躺如何?”說話間,頭那麼輕輕地一偏,幾縷髮絲散落在潔白而修長的脖項上,看起來頗為撩人。

  “這樣啊。”“鐵石心腸”的蘇綠笑著回視,而後伸出手對著他輕輕那麼一指。

  教主反應過來就想躲開,可惜現在這破破爛爛的身體卻實在無法動彈,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隻巨大的手抓在手中,直接給丟到了季尋的身邊。

  緊接著,蘇綠也為這貨上了銬子。

  而後,她撤去了需要耗費法力維持的冰壁,看向身旁的青年。

  可憐的神醫大人在風中顫抖:“我……我自己躺就可以了。”

  “……”蘇綠抽了下嘴角,朝旁邊那麼隨意一指,“一邊玩泥巴去。”

  慕秋華:“……”

  “好了,你的仇人差不多都在這裡了。”蘇綠對池姑娘如此說道,“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再次離開了。

  是殺是放,是報仇還是寬恕,這些都與她無關。

  池秋雨用顫抖著的手拿起地上的劍,從出生到現在,命運似乎第一次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說,不僅是自己的命運,還有他人的命運,但緊隨而來的,卻是令人痛苦的抉擇。

  但是,這天下間,除了她自己,又有誰有資格對這件事做出選擇呢?

  她深吸了口氣,舉起手中的劍——

  一年後。

  身穿白色裡衣的女子靜坐在梳粧檯邊,拿著散發著淡淡香味的檀香木發梳輕輕地梳理著自己烏黑的長髮。

  她現在的臉孔比過去要普通得多,看起來卻依舊很美,一顰一笑間盡是動人的神采,因為——她已成為一位母親。

  屋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嬰孩的哭聲。

  女子連忙放下梳子,快步走回床邊,抱起小搖床中的嬰兒,表情溫柔地哄弄著。

  片刻後,孩子停止了哭泣,開始“咯咯”地笑了起來。

  才兩三個月大的孩子,就已經充分地體現出了父母那優良的基因,長得精緻非常,幾乎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挪不開眼睛,千方百計都想抱一抱親一親。

  可惜,這小傢伙卻是磨人得很。

  女子見他不再哭,重新將其放回搖籃中,才剛一轉身,這孩子便又哭了出來。小小的身體,卻有著大大的嗓門,以及仿若無窮無盡的力氣。若是目的無法達成,能連哭上幾個時辰都不帶打嗝的。

  “……”她真是欲哭無淚。

  “他倒是挺像他爹的。”

  這句話過後,蘇綠重新接手了軀體,而後轉過身,俯視著搖床中的嬰兒。

  幾乎是同一時間,後者默默地閉上了嘴,又開始“咯咯”地笑起來,努力抬起藕節般肥肥胖胖的手掌,朝前者抓去。

  “果然還是你才管得住他。”池秋雨松了口氣之餘,語氣中隱約有些嫉妒。

  蘇綠挑眉,伸出一隻手指給這孩子,對池秋雨說道:“說到底,只是欺軟怕硬罷了。你若是能狠下心抽他幾頓,他也會聽話的。”

  “……”

  【這就是親媽和後媽的區別啊!】某人亂入。

  【走開!】

  【咕嚕咕嚕咕嚕……】某人為自己的“滾走”動作配音。

  “以後……會有人揍他的。”

  “是麼,”蘇綠敏銳地體會到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你下定決心了?”

  “嗯。”

  “若是你抱著孩子回魔教,夜飛雪想必不至於不負責任。”蘇綠知道,哪怕時至今日,池秋雨的心中依舊有著那個人,畢竟曾經喜歡過那麼多年,不是輕易就能停下來的。

  “你……就要走了麼?”

  “是。”否則她也不會這麼說,因為這是池秋雨所能抓住的最後一個機會。說到底,宋家滅門的事情和夜飛雪及他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再牽強一點地說,罪魁禍首之一還是被夜夢然親手殺掉的。

  “我也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年前,她到底沒能對夜飛雪下手,反而拜託蘇綠對夜飛雪下了一個暗示——除非他愛的是真正的池秋雨,否則永遠別來找她。

  三百多天過去了,他依舊沒有來——哪怕……她受盡磨難生下了他的孩子。

  池秋雨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徹底死心了。

  這也許就是造化弄人。

  夜飛雪並不算是她直接的殺父仇人,卻並不愛她;而季白羽……也許他真的愛她,但很可惜,現在,她也變成了他的殺父仇人。

  一年前,她唯一殺掉的人,就是季尋。

  在他斷氣的那一秒,季白羽醒了過來,親眼見證了她用他的劍刺入自己父親喉管的那一幕。

  這一劍,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羈絆。

  從此之後,他們雖不至於是仇人,卻也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你真的決定嫁給那個人?”

  “嗯,他對我很好,也願意接受寶寶,做他的父親。”也許她一生都沒有辦法喜歡上他,但至少是個新的開始。而且,每個孩子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是麼。”

  蘇綠深切地覺得,命運這玩意真是不可捉摸。

  上一秒,池秋雨還在盟主與教主這兩個世間最優秀的男人間糾結掙扎;下一秒,她卻即將嫁給一位老實巴交的教書先生。

  不過,據她的觀察,這位年輕先生倒真是個不錯的人。雖然長相平凡家世也只是一般,但心地柔軟為人正直還有責任感,值得一個女子託付終生。

  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喜歡池秋雨。

  這一點,也許就足以成為她嫁他的理由。

  池秋雨成親之前,蘇綠離開了。

  很巧合的,她走後不久,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

  池秋雨走到院中,準備將不久前剛曬好的衣物收回家,卻在此時聽到了門響聲。

  她側頭看向門,心並不像最開始等待時跳得那樣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它徹底冷了下去。而今,終於找到能溫暖她的人,但那人卻不會發出這樣的敲門聲。

  “來了。”池秋雨走到門邊,一把將其拉開。

  一名身著白袍的男子站在門口,才一見她便燦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從鼓鼓囊囊的胸口掏出一包藥:“池姑娘,我來給你送藥了!”

  “……慕先生,你先進來吧。”池秋雨後退半步,讓開了位置。過去相識的人中,這一位是唯一還會來訪的,只不過……不是來看她。想到此,她的心中泛起些許不忍。

  “額……她不在?”

  池秋雨沒有回答,只安靜地轉過身引路。

  等她回到屋中時,卻發現對方並沒有進來,反而在院中左竄右跳地收著衣服。很快,他抱著一堆濕漉漉的東西沖回了屋中,將它們放在椅子上,舒了口氣,問道:“四師姐讓我問你,你的臉感覺還好麼?”

  “很好。”

  “那就好。”青年笑著點頭,而後抱拳輕咳了聲,“那個……”以往他來時,這一位池姑娘總會自行退讓,怎麼今天……

  池秋雨轉身走到梳粧檯邊,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隻信封,遞到正拍著藥包上水珠的青年的面前,輕聲說:“這是她留給你的。”

  “……留給我?”

  “是。”

  “……”青年手中的東西瞬間墜落在地。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卻想不到居然會這樣突然。

  他覺得她並不是那種會不告而別的人,所以,到底是因為……

  “所以,你真的不是故意的麼?”蘇綠腳踩著某人的背上,低頭俯視著某只“烏龜”。原本還想好好道別下,結果居然再次稀裡糊塗就離開了位面世界,好在她之前早有準備。

  “咳咳,真的不是!”

  “呵呵。”

  “……別、別這樣,這個,因為空間的亂流……所以……那個啥……嗷嗷嗷,痛!”

  “少給我裝死!”踹。

  “有……”

  “嗯?”

  “右邊!剛才踹的左邊,這次踹右邊吧,起碼可以痛地均勻點。”QAQ

  “……呵呵,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懇求了,我怎麼好意思不答應你?”踹踹踹!

  “喂,妹子,你是在我背上走八卦步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痛啊啊啊!!!”

  於是,今天的人字拖先森,依舊在作死。

  雖然稍微覺得有些遺憾,不過向來不多想已經過去的事情是蘇綠的習慣,所以她從那堆“埋”了自己的新衣物中爬起來後,就再次坐到了電腦面前,重又投入了平淡的日常中。

  不過,上個世界的經驗教訓毫無疑問地告訴了她一個道理——這樣的生活也很珍貴,至少沒有豬隊友。

  “妹子,吃香蕉嗎?在冷凍室裡放了一整夜,硬邦邦的,舔著吃超棒啊!”被她勒令收拾好東西的青年完成任務後,懷抱著一大串凍香蕉走了過來。

  “……”好吧,還是有一個的。

  蘇綠轉過頭,瞥了眼某個穿著白背心、黑短褲和人字拖,認真地舔著香蕉的蠢蛋,抽搐了下眼角,扭回頭繼續將目光投射在電腦上。

  可惜,也許是在上個世界沾染上的厄運還沒離開,她隨即就遭遇了不幸——

  “我去!”

  “妹子,怎麼了?怎麼了?”某人很八卦地湊過大頭看著電腦,“差評?”

  “……嗯。”

  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雖然用這句話可能不太恰當,但也差不多了。簡而言之,開網店久了,怎麼可能不遇到差評。理由各種各樣,發錯貨啊快遞太慢啊東西壞了啊之類的……但這些都還屬於可控範圍,最無語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心情不好,所以給好評。】

  九個大字,很成功地讓蘇綠變得“心情不好”。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但她依舊拉開旺旺看了眼,很好,這妹子在。

  還沒等她點開聊天視窗,對方已經發了條資訊來——

  【老闆,看到我的評論沒?】

  蘇綠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了結果。

  【你家東西我挺喜歡的,不過就是太貴了。】

  【買的時候讓你打個折都不肯,真是太小氣了。】

  【不然這樣,你給我退二十元,我立刻就修改評論。】

  【老闆你覺得呢?】

  蘇綠挑眉,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時,她還有想過妥協,畢竟對於新店鋪來說評論可是很重要的。但很可惜,現在的她對於這種情況,回復永遠只有一條——

  【抱歉,二十元錢恐怕不夠給你買藥吃的,所以還是算了吧。】

  而後,在對方飆出一大串一大串的髒話前,果斷地將其拖入了黑名單,再將手機也暫時設定為不接聽陌生電話。反正罵完後八成又是什麼“如果不是我男盆友攔著我,你死定了”之類的廢話,毫無意義。而且,她如果讓這傢伙如願,天知道其會不會自信心暴增,立即就去找第二個受害者,這種人是永遠不知道收斂的,而且胃口只會越來越大。

  想到此,她打開賣家群,將這人的ID丟了進去,提醒其他人注意。

  “好過分。”時辰吃著第二根香蕉,哼哼說道,“我幫你報仇吧!”

  “……你打算怎麼做?”

  “順著網線爬到她家去!”

  蘇綠沉默片刻後,伸出手抓住某人的腦袋就往螢幕裡塞,“去吧。”

  “……我只是說說而已。”

  蘇綠冷笑:“就知道你們這些男人的話靠不住。”

  時辰先森:“……”打、打擊面略廣了啊。他歎了口氣,“看來,不出手是不行了。”說話間,一副高人模樣,可惜衣著完全出賣了他逗比的內心。然後,他的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個通體漆黑的布娃娃,長相十分之醜陋獵奇。

  “鏘鏘鏘鏘~”自己配音中。

  “看!”

  “什麼?”

  “傳說中的神器——戳個娃娃詛咒你!”

  “……”這是哪門子的神器啊?

  蘇綠還沒說什麼,某人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順帶搶走了她手中的滑鼠:“借用下。”而後快速地點開那妹子的資料,嘖嘖出聲,“現在的年輕人啊,恨不得把所有的個人資訊都貼在網上。”三弄兩弄地摸進了對方的微博,“嗯,生辰八字……哦,還有照片,來,列印個出來。這個不成……化妝太多,她親媽都認不出來啊。這個……”

  蘇綠:“……”這傢伙究竟什麼時候起把電腦玩得這麼溜啊?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客人,她索性任他動作,順帶從他放在桌上的一串凍香蕉上掰下一隻,剝開皮吃了起來,味道居然真的很不錯。

  幾分鐘後。

  “搞定!”時辰先森抬起手中的布娃娃,鄭重地宣佈。

  “哦?”

  “放入了被詛咒對方的生辰八字、照片等物品,還融入了我森森的怨念,保證萬無一失!”說話間,他陰森地笑了,“呵呵呵呵,接下來她將品嘗到人世間最痛苦的事。”

  “……你不是想弄出人命吧?”雖然那妹子做的事情非常可惡,但也不至於死吧?

  “怎麼會?”青年眨了眨眼,很無辜地說,“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最痛苦的事?”

  “哎嘿嘿,你明白的嘛~”

  “我不明白。”

  “咳咳,討厭,你壞~”

  “死或者好好說話,你自己選一個。”

  “大概就是每次那啥的時候……”時辰先森猥瑣兮兮地笑了,“時間都是普通人的四五倍,並且會伴隨著森森的腹痛感。”

  “哪啥?”

  “就是那啥嘛。”

  “那啥?”

  “嗯嗯,那啥。”

  “變態!”蘇綠一巴掌就把這貨給拍飛了。

  青年捂住臉,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我哪裡變態了?”

  “哪裡都變態好麼?正常男人會對女性的大姨媽下毒手嗎?”時間四五倍……那一年到頭都是慘紅慘紅的吧?

  “額……”時辰先森呆住,“妹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

  “我說的那啥……咳咳,是上廁所啊。”

  “……”蘇綠的動作定住,所以說,這傢伙只是讓對方便秘而已麼?

  “哎嘿嘿嘿,妹子,不純潔的人是你才對吧?”

  “……閉嘴!”揍!

  就算這樣,也都是他說話語焉不詳的錯吧?!(時辰:……又怪我咯?)

  下午五點半。

  上班時間摸魚的客人該吃晚飯的吃飯,該下班的下班。蘇綠也伸出手將面前的鍵盤架退了回去,想了想,修改了下旺旺的簽名後,直接把電腦給關掉了。

  “咦?妹子,不工作了嗎?”

  “累了。”才剛從那個坑爹的世界回來,還堅持工作幾個小時才休息,她簡直是勞模好麼?

  蘇綠站起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瞥了眼改成啃荔枝的青年:“你就沒別的衣服嗎?”

  “啊?”

  “算了,我一個人去吃飯。”

  “……咦?”時辰先森愣了下後,大喜,“妹子,你是要帶我出去吃飯嗎?”蹭過去,“你還是第一次請我吃飯呢,好開心。”QAQ

  蘇綠:“……”真是對不起啊,她這麼小氣。略不爽的她一巴掌就把某人的臉給糊飛了,“你就在家吃香蕉吧!”

  “哎嘿嘿,別啊。”再次湊上來,“吃什麼?吃什麼?咱們去吃什麼?”

  蘇綠一腳將他踹開,拿起手機翻了翻,找出八卦女徐靜之前的推薦:“老鴨湯怎樣?”

  “可以~”某人歡脫地脫掉身上的背心,又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件白紫條紋的T恤換上,而後……脫褲子。

  蘇綠:“……”踹,“你把我當死人啊!”

  “咳咳……”依舊敏捷地躲過了她腿擊的青年很是無恥地解釋說,“這不是沒把你當外人麼。”

  “可我把你當外人。”

  “……好無情。”TAT

  直接無視了這個裝可憐的傢伙,蘇綠走回房間,打開衣櫥找了條牛仔短褲,正準備穿上,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換成了一條白色的薄款七分休閒褲,夏季店中的空調向來會開的比較低,穿得太少人會很不舒服。而後她又拿出一件藍色的短袖襯衫,穿好後走到梳粧檯邊,拔掉頭上的簪子用唇抿著,拿起木柄梳稍微整理了下頭髮,再重新挽了起來。

  照了照鏡子,她隨手拿起了防曬噴霧。大概是因為長期宅在家中的緣故,蘇綠的膚色很白。聽說長期接受“電腦輻射”很容易讓膚質變差,不過她之前使用的都是自家湯表妹友情提供的“自製化妝品”,雖然她人不靠譜,但東西居然奇妙地效果不錯。不過,自從身體素質提高後,皮膚也變得更好了許多,宛如剛做好的豆腐般水嫩嫩的,她已經挺久沒用過這類東西了。

  這樣看來的話……

  她放下噴霧,沒有使用。

  拉開臥室門走出去的時候,某人早就等在那裡了。

  “妹子,妹子,我們穿的是情侶裝哦!”

  蘇綠抽搐眼角:“那裡情侶了?”

  “咱們穿的都是白色褲子!”

  “……”她一巴掌就拍他腦袋上了,“你怎麼不說我們都穿了衣服呢?”

  “……”

  早已習慣被揍的時辰先森一點也沒沮喪,繞著蘇綠轉了個圈圈後,皺眉:“妹子,你衣服穿錯了。”說著,伸出手把蘇綠襯衫打結的下擺給扯開,“這樣才對。”

  “……哪裡對了?”

  “不然你抬手的時候會露出腹部的肌膚!”嚴肅臉。

  “你•管•得•太•多•了。”拍開,而且,“你真的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嗎?”也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在她面前露肉。蘇綠轉身,“你走不走?”她已經開始後悔帶著這傢伙了。

  “這樣會造成膚色不均的哦!就肚皮一塊超級黑哦!”

  “我走了。”

  “……等等我!!!”

  蘇綠真心不知道某個傢伙的肚子是怎麼長的,白天在家裡吃了那麼多水果,現在吃起晚飯來依舊不打一絲折扣。

  她平時吃東西口味都比較清淡,但時辰先森似乎恰好相反,大概是因為很長時間都沒品嘗到“味道”的緣故,他很熱衷於各種口味稍重的食物。

  比如眼前,蘇綠小口小口地抿著鴨湯,而他則大口大口地吃著灑滿了蔥花和辣油的涼皮。

  “妹子,你不吃嗎?”

  “我在吃。”她夾起碗裡的蘿蔔,咬了一口後深切地覺得,夏季的蘿蔔比起冬季,果然是要差了不少。

  “光喝湯怎麼吃得飽啊?”青年說話間,很自然地拿起蘇綠半空的碗,動作麻利地將鴨湯中煮著的粉絲、火腿腸等東西裝進去,“來,吃這個。”

  蘇綠挑眉:“這麼殷勤,不是又做了什麼壞事吧?”

  “……”人字拖輕咳,“別這樣……其實你可以更相信我一點的。”

  “相信你的無下限麼?”

  “……”

  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啪啪啪”的巴掌聲。

  兩人下意識扭頭,而後發現,發出這聲音的居然還是熟人。

  因為來時人還不太多的緣故,蘇綠與時辰選擇了坐在不太顯眼的角落後,而此刻成為視線中心的那一桌人明顯來的較晚,所以坐在了店中心的高臺區。

  “啊,是那天那個女人,叫什麼來著……”時辰歪頭,“姜……”

  “姜海筠。”蘇綠有喝兩口湯,淡定地回答說。

  “哦哦,對!”青年點頭,“她這是在……抓奸?”

  那一桌的客人是姜海筠的未婚夫以及另一位年輕女性,大熱天的,兩人膩膩歪歪地湊在一起坐,雖然店中有空調,但僅是看起來就給人超級炎熱的感覺。

  俗話說得好,不作死就不會死。

  你若是對面坐,未婚妻找來了還有的解釋,你都成連體嬰兒了,不被打耳光才怪吧?

  打完人後,姜海筠捂著嘴巴跑走。

  未婚夫連忙想追,卻被身旁的女子給抓住了,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那女孩也抬起手,“啪啪啪”地給了他幾個耳光,又拿起桌上的果汁罐往他頭上那麼一倒,而後揚長而去。

  丟盡了裡子和面子的未婚夫先生也沒臉多呆下去,最終滿頭西瓜汁地離開了。

  “嘖嘖,活該啊。”時辰先森搖頭,“泡到一個妹子還不知足,又多泡一個,受到單身之神的詛咒了吧?”

  蘇綠抽了下嘴角,單身之神是什麼玩意啊?

  “不過這樣一來,你那個朋友應該不會結婚了吧?”

  “誰知道呢。”蘇綠左手輕敲了下盤中的勺子,“她一直很愛面子。”現在請帖都發出去了,誰知道會不會選擇回頭呢。

  “所以說……”

  “你們這些男人真是一點都不可靠。”

  “……喂,妹子,別這樣,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最起碼我可是很可靠的!你要相信我才對!”

  蘇綠沒搭理他。

  “我說的是實話啊,老天都可以為我作……”

  “轟隆!”

  天空突然炸起一聲驚雷。

  蘇綠:“……”

  時辰:“……”

  對視了片刻後,後者淚流滿面:“我真是比竇娥小姐還冤啊……”他重整旗鼓,“剛才不算,重新來,我真的是個可靠的……”

  “轟隆!!”

  “我就不信了,我真的是非常……”

  “轟隆!!!”

  “……”

  蘇綠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管怎樣,這貨的運氣也太差了點吧?

  這真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明明傍晚出門時太陽還好的不得了,現在天色才剛剛暗下去,它居然就伴著閃電與驚雷突如其來。

  明亮的閃電在暗色天空的映襯下越顯得耀眼。

  因為坐在窗邊、遠離明亮燈光的緣故,蘇綠格外能察覺到這一點。

  “看起來雨不會小。”

  “嗯。”青年點頭,而後又說,“不過既然是暴雨,應該不會持續很久吧?”

  可惜,今天的老天似乎打定主意要和他作對到底。

  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他們面前的桌上杯盤狼藉,再沒有人想動筷子,依舊沒有任何停息的跡象。

  蘇綠拿出包中的手機看了眼,發現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她微皺起眉:“回去吧。”再等下去不知道還要下多久,還是現在走比較好,反正現在是夏季,淋個雨也不至於會生病。

  “嗯。”青年點了點頭。

  付完賬後,兩人走到門口,不出意料地發現已經有很多人站在那裡了,時而有計程車司機將車駛到附近,這些人便一路冒著雨小跑過去。

  也有比較倒楣的人還沒跑到,就被其他店鋪出來的人把車子給搶走了,只能咒駡著走回來,繼續等下一輛車。

  更有沒多少耐心的人,索性朝不遠處的公交月臺走去,雖然那裡也有非常多人,上車後也一定非常擁擠,但總不至於出現被人搶走車的情況。

  蘇綠正想著該怎麼辦,就聽到身邊的人說:“妹子,你等我下。”

  她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看到他冒著雨跑了出去。

  約五六分鐘後,一輛計程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門打開後,一個熟悉的身形從裡面跳了出來。他打開傘,一邊走過來一邊沖其他躍躍欲試的人擺手:“別過來,有人了。”

  他快步走到了蘇綠的面前,晃了晃手中明顯是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透明雨傘,沖她燦爛地笑出了一嘴白牙:“走吧。”

  說話間,雨水順著他有些濕潤的髮絲往下流。

  青年的臉孔在這一剎那似乎有些模糊。

  下一秒,天空再次亮起明亮的閃電。

  不少女客人下意識捂住耳朵。

  蘇綠卻抬起眼眸,靜靜地注視著青年在電閃雷鳴中瞬間清晰了的臉孔,他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雷電,像是黑夜中點燃的一簇火苗。

  “發什麼呆啊?走了。”時辰伸出手,抓住蘇綠的手腕,把她從屋簷下扯到傘下,“是不是覺得超級感動啊?是不是特別想給我獎勵啊?哈哈哈哈哈,別客氣,直接說出來嘛。”他嘚瑟地笑。

  “嗯,本來挺感動的。”

  “……啊?”

  “但現在這種感覺蕩然無存了。”因為他這張倒楣催的賤嘴。

  “……”QAQ

  乘坐著計程車,兩人很快回到了家中。

  蘇綠拿起鑰匙打開門,正準備叫身邊的人洗澡,卻發現他已經踢掉鞋子,光著腳丫子一溜煙地跑進了屋裡。她抽了下眼角,心想也是,這貨又不是傻子,轉而正準備將雨傘掛在門邊。一兩天后,它就會消失,因為來自于時辰的“無中生有”,他今天身上穿的衣服也同樣如此,她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理,不過倒很實用就是了。

  不過不得不說,他雖然看起來二兮兮的,卻還挺謹慎。跑出去攔車再拿雨傘回來,畢竟雨天人們對於這種事物還是挺敏感的。

  如此想著的她才剛脫掉鞋子,她發現某人居然又跑了回來,手裡還抓著一條白毛巾,而後直接蓋在了她的頭上。那一雙大手便這麼順理成章地在她的頭上左揉揉,又擦擦。

  “……你做什麼?”

  “你頭髮被雨水打濕了一點。”青年理所當然地回答,而後又有些懊惱地說,“早知道我不應該弄雨傘,而應該弄雨披的。”

  因為風雨實在太大的緣故,哪怕撐著傘,蘇綠上下車時依舊不可避免地被雨掃到,不過比起他,已經算好太多了——他整個左邊肩頭都濕了,頭上、臉上也全是水珠。

  “你自己擦,我幫你把紅糖薑茶端過來。”說著,青年又跑走了。

  幾秒鐘後,他端著碗出現在蘇綠的面前:“來來來,快喝。”

  蘇綠歪過頭看了他片刻,直到時辰眼神飄移,有些結巴地說:“妹、妹子,你看著我做什麼?”

  “我在想一些事。”

  “什麼?”

  “……算了,”她接過碗,而後沖面前的蠢蛋勾了勾手指頭,“低下頭。”

  “啊?哦。”青年很乾脆地低頭,動作那叫一個迅速。

  蘇綠伸出手,一把捏住這貨的嘴,就把手中的薑茶給他強灌了下去。

  “……”

  搞定後,她拍了拍他的臉,順帶把頭上的毛巾也丟到了這貨的頭上,抬起腳就踹了他一下:“洗澡去!”

  “……”這畫風不對啊,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感動地親下他的小臉麼?QAQ

  因為太過震驚的緣故,時辰先森罕見地沒躲過她的腿。

  “洗完澡把弄髒的地板擦乾淨。”

  “……哦。”

  “快去!”

  “是。”

  於是某人奪命直奔浴室。

  蘇綠穿上拖鞋,注視著滿是水漬的地板,扶額微歎了口氣,因為她剛才突然發覺了一件事——一件以往被她習慣性忽視的事。

  仔細想來,這貨似乎格外愛在口頭上占她便宜,也格外愛在她的面前裝可憐。

  沒有任何惡意,也不是故意欺騙,就只是純粹地想做給她看。

  就像一隻明明沒有不舒服的狗,卻突然“哼哼唧唧”地把頭放在人身上來回蹭著舔著,原因無它,只是想得到撫摸、抱抱甚至親親而已。

  不過,寵物這樣做只讓人覺得可愛,一個人經常對另一個人這樣做……

  理由就很值得捉摸了。

  她微皺起眉頭,稍微覺得有些困擾。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26 PM

☆、80 十動都沒然拒+苦逼的“小然媳婦”+事態變得奇怪了

  片刻後,她重又恢復了以往的淡定。

  不過,想這麼多做什麼?真想知道的話直接向對方確認就好了。

  蘇綠將隨身攜帶的包放到玻璃茶几上,走到廚房中,順手將被喝過的碗放到水池中,順帶拿出一隻乾淨的碗,也給自己倒了一碗紅糖薑茶灌了下去。

  做好一切後,她回到臥室,將待會洗澡要用到的物品準備好。

  就在此時,包裡響起了一陣悅耳的聲音——是手機鈴聲,徐靜打來的。

  “……不是我接電話還能是誰?”腦洞不要太大好麼?

  ……

  “什麼?你要結婚了?”

  ……

  “沒有,我並沒有覺得不可思議。請我當伴娘?”

  ……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倒是可以……”

  ……

  “我也是很忙的。”

  ……

  “聲音小點。”蘇綠將手機從耳朵邊移開,“嗓門這麼大,林溫文是怎麼受得了的?”

  ……

  “你們是真愛可以了吧?”至於這麼嘚瑟麼,嘖。

  ……

  “知道了,定下來了再通知我吧。”

  ……

  “再見。”

  掛斷電話後,蘇綠把手機丟到沙發上,想著當真是“時光如水,歲月如歌”,一晃眼徐靜就要結婚了,班上的單身狗又少了一隻,她口袋裡的票子又要飛出去N多張。不過,最值得慶倖的是她父母只會隱晦地提醒她該“結婚”的事實,不會像某些同學抱怨的那樣——“一天到晚指向帶我去相親啊啊啊!!!”

  “妹子,我洗好了!”兩隻手扒在門沿上,而後一隻濕漉漉的大頭冒出,“你快點去吧。”

  “嗯。”蘇綠點頭,“把地弄乾淨。”

  “哦。”

  約半小時後,蘇綠搞定了一切,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了出來。地板上的水漬已經被清理乾淨了,而某個蠢貨正抱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爆米花,一邊看肥皂劇一邊傻笑。

  “這種片子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一看就是假的啊。”時辰轉過頭,將手中的爆米花袋子舉了起來,沖蘇綠晃了晃。

  蘇綠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要。雖然這種明顯又是憑空出現的玩意吃了可能壓根沒能量,但刷過牙後她不想再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和我以前看的都不一樣。”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唯一的娛樂就是觀察每個世界中人們的生活。因為是生活,所以格外地真實。大約是因為看了太多的緣故,他對於這個類型的電視劇一點都沒好感,反倒是這種被成為“雷劇”的玩意,簡直太適合調整身心了。

  蘇綠點了點頭,抬起手指頭,一道輕風瞬間纏繞在指尖,而後她扒拉起頭髮。在這樣的動作下,髮絲很快就幹了。這個小把戲夏季用還是很好的,冬季的話……

  “有沒有辦法讓它的溫度提高?”

  “嗯?”青年扭過頭,笑著一把抓住身後女性的手,在自己濕噠噠的頭上“吹來吹去”,“和火系魔法結合的話應該可以做到,不過這屬於複合魔法,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學會的。嗯,但是妹子你一定沒問題的!”

  蘇綠拍了下他的腦袋,一把抽回手,擦乾濕潤的指頭後直接將毛巾丟在他的腦袋上——她又不是人工吹風機!

  一股困乏感傳來。

  其實按照她現在的身體素質,是不應該這麼容易就覺得疲累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她依舊把自己當成“正常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今天剛從另一個位面回來,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就想休息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原本她還打算再和這傢伙說些什麼的,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下次吧。

  於是她遵從內心的呼喚,滾去睡了。

  到底是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這一覺蘇綠睡得很熟,完全沒做任何的夢。自然醒來時,她下意識在枕頭上蹭了兩下,發自內心地覺得放鬆與舒適。

  就這麼享受了十幾秒後,她翻了個身,選擇平躺的姿勢開始伸起懶腰。

  然後,腳就碰到了某個……奇異的事物。

  蘇綠的身體僵住,深吸了口氣後,她緩緩坐起身,一把掀開腳邊的被子。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某個人形的物體正橫趴在她腳邊睡得正香,並且依舊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頭部整個地沒入被中,下半身卻露了一大半在外面。

  她站起身,走過去一腳就踩在了這貨的背上。

  青年砸吧了兩下嘴,嘴角朝兩邊勾起,睡得更香了。

  她額頭爆出青筋,抬起腳毫不客氣地就將這貨從床上踢下去了。

  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後,時辰先森完美落地——十分!

  “嗯?”上一秒還沉浸在美夢中的青年下意識坐起身,抬起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雙眼茫然地左看右看,“嗯?”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我怎麼在地上?”

  “你說呢?”站在床頭的蘇綠雙手抱臂,俯視著這貨,目光中滿是殺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額……習慣了。”

  “……”

  時辰先森撓著頭猥瑣兮兮地笑:“之前不都一起睡過那麼多次了麼。”

  蘇綠忍不住跳下床就把這貨給踩平了:“誰和你睡過很多次?”居然說出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簡直是欠揍!

  “就是上個世界嘛。”

  “那時候你是一條狗。”她可以容忍一條狗或者一隻鳥趴在自己的腳邊,卻不代表能接受一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的床上。

  “你現在也可以把我當成狗嘛。”某人很無恥地說道,“我是妹子一條狗,蹲在妹子家門口,讓我咬誰就咬誰,讓咬幾口咬幾口。”

  “……”即便是早已習慣的蘇綠,也不由再次被這傢伙的無恥驚呆了,他怎麼就能到這個地步啊?

  “而且我很乖噠~”時辰先森開始自誇,“你看,我不是沒把你吵醒嗎?也沒對你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就算是舔腳底板……額,也完全沒有做過。”

  “……”蘇綠沉默了一下,緩緩握緊拳頭,“你那可疑的停頓是怎麼回事?”她有理由相信,這麼噁心的事情……他真的做得出來!

  “你要相信我,這個真沒有。”

  蘇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冷靜地回答說:“我相信你……”就在時辰松了口氣之時,她面露猙獰之色,“才怪!!!”

  揍!

  揍!!

  揍!!!

  這貨真是不打不行了!

  完全變態了!

  從今以後她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把門給鎖上!!!

  不過,鎖對這貨真的管用嗎?

  困擾無比的蘇綠直接把這貨當成了沙包。

  等她終於稍微冷靜下來後,某人似乎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奄奄一息地扒拉住蘇綠的褲腿,斷斷續續地說:“我……我……你……”歪頭,翻白眼。

  蘇綠忍不住蹲□拳擊這貨的肚皮:“少給我裝模作樣!”

  “真的很痛啊……”青年苦著臉睜開眼,捂住肚子來回打滾,生龍活虎的樣子看起來讓人牙癢癢。

  “知道痛的話,就別再做那種變態的事情。”

  “那不是變態。”

  “哦?”很好,還敢頂嘴了。

  “是森森的愛啊!”

  蘇綠:“……”虧他敢說啊!

  不過拜此所賜,她想起了昨晚沒有說出的話題,於是索性就地坐了下來,很是直接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青年滾動的動作停住。

  從蘇綠的角度看,這傢伙背對著她的背脊似乎有些僵硬,片刻後,他放開了抱膝的雙手,緩緩轉過身來,夜色般漆黑的雙眸有些忐忑地與她對視,喃喃開口:“妹子……”

  可惜,他從她沉靜的眼眸中,什麼都看不到——越是熟悉,越是難以把握她的心。

  “是,”蘇綠再次開口,“還是不是?”

  “……是。”雖然他對她撒過不少的謊,但至少在這件事上,不想這麼做。

  “原來如此。”蘇綠點頭,臉孔上沒有露出煩惱的神色,同時也沒有任何喜悅,緊接著,她追加了第二個問題,“什麼時候?”

  “額……”青年有些煩惱地撓了撓臉頰,“非要這麼說的話……”最開始只是玩笑似地口花花而已,然後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想抓住她不放,再之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雖然過程似乎有點稀裡糊塗,但結果就是這樣了,他也沒想過要掙扎。觀察過那麼多人的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一旦陷入這張網,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無論是誰,都無法逃避內心的召喚。

  而且,她是他的契約者,也是世界上離他最近的人。

  想更近一點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吧?

  但可惜的是……他覺得她似乎並不這麼想,而且如果有機會的話,會非常想擺脫他也說不定。

  “很符合你性格的回答。”蘇綠對此也不表示意外。

  “額……”時辰等待了片刻後,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終於忍耐不住,坐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問,“那妹子……你的意思是……”

  “嗯?什麼意思?”沉思中的蘇綠抬眸看他。

  “就是……你對我……”

  “哦,這個啊。”蘇綠很肯定地回答說,“不喜歡。”

  “……”

  “啪嗒!”

  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大概是時辰先森的玻璃心。

  雖然早已預料到這種事,但真正得到“被拒”的答案後,時辰先森還是情不自禁留下了寬麵條淚。

  稍微掙扎一下也好啊!

  這麼乾脆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面對那個什麼大夫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難道他還比不上那個弱雞男嗎?!

  某人森森地心裡不平衡了。

  而這種不平衡感,源於一件事——嫉妒。

  蘇綠挑眉看著某人:“你看起來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青年默默別過頭,他也是有脾氣的人!於是,他手腳並用地爬到牆角,背對著她團吧團吧地蹲了下來,頭頂上烏雲密佈,一邊畫圈圈一邊低聲回答說:“能滿意才怪吧?”他可是被•拒了!被•拒了喂!而且連一張好•人•卡都沒拿到……雖然他完全不想要這玩意,但是她壓根沒有發給他的意思……讓他更加受傷。

  “說的也是。”蘇綠手肘撐在腿上,單手托腮,注視著某人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得這沮喪憂桑的小背影真是讓人發自內心地愉悅。

  作為“他對她隱瞞了很多事”的代價,有一件事她也沒告訴他。

  那就是——不喜歡,但是也不討厭。

  拒絕後沒讓他死心還能容忍他留在這裡足以證明這一點。

  蘇綠覺得,自己對於這個不正經的傢伙也許還是有一定好感度的,至於是怎麼刷上來的……還真是過程未明。也許是日常相處,也許是突然之間的感動,比如……昨晚在雷電下看到的那個眼神。

  不過,之後究竟會怎樣,她也不清楚。

  對於短時間得不到答案的事情,她向來只有一個處理方法——將一切交給時間。

  無需急躁,總有一天,答案會自己出現的。

  在這之前,先拿他當個“儲備糧”吧。

  蘇綠惡趣味地如此想到。

  於是,時辰先森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光榮地成為了備胎一枚。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知道這件事值得開心呢,還是不知道這件事更值得開心。

  她站起身,去廚房中隨便煮了個麵準備當早餐,當然,是一人份的——因為某人在短時間內八成是沒啥食欲的。

  因為睡到自然醒的緣故,現在的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不過她昨天在旺旺上留下的訊息是“店主有事,兩天內不定期上線”,所以倒不用急於一時。

  打開電腦後,她選擇了隱身上線,而後開始搜索起伴娘穿的小禮裙。

  畢業這麼久,給人當伴娘還是第一次,各種意義上說都要慎重對待。蘇綠看了一小會後,搖了搖頭,叉掉了網頁。出於禮節考慮,她打算稍微買件好點的,不過尺碼就要好好考慮了,退換貨什麼的既折騰又浪費時間,這樣的話倒還不如抽空去街上買一件。

  就在此時,她昨晚放在茶几上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喂?”

  ……

  “嗯,有空。”

  ……

  “試穿婚紗?”

  ……

  “順帶試穿伴娘的衣服啊……”

  蘇綠想了想,還是答應了。畢竟自己是要當徐靜的伴娘,穿的衣服不管怎樣都要人家看著順眼吧?否則那不是去幫忙而是去結仇的。

  事實上,伴娘不止她一個,還有之前和徐靜一起來她家的沈月與方青青。人是群居性動物,雖然宅,蘇綠還是很注意不讓自己與整個社會脫節,比如像今天這樣偶爾出門和閨蜜聚會。女性之間的約會沒那麼複雜,一起逛個小街試個衣服再吃點東西,就已經足夠滿足。

  不過既然約了在甜品店見面,早餐看來是可以省掉了。

  蘇綠走到廚房,從鍋中倒出面,想了想又煎了兩個蛋和幾個切成章魚形狀的小香腸,一起堆到了面上。然後將它端到餐桌上,扯下圍裙走入臥室。

  “我要換衣服。”

  “那……就……換……咯……”畫圈圈。

  “出去。”

  “……”QAQ都這樣了還嫌棄他……

  青年身形陰暗地站起身,一步步地朝門口挪去:“打……擾……了……對……不……起……”

  “知道就好。”

  “……”QAQ太過分了!她簡直太過分了!鐵石心腸啊這是!

  蘇綠跟在他身後,一把將門關上,順帶說道:“桌上有麵。”

  “……哎?”時辰先森驚訝地扭頭,眨了眨眼,“給、給我的?”

  “別想太多。”她冷酷無情地回答說,“本來是下給自己吃的,但我臨時有事要出門。”

  “……”QAQ怎麼可以這樣無情地打碎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的自信心……

  可等他走到廚房時,又笑了。

  因為,妹子她一點都不喜歡吃小香腸。

  容易滿足的時辰先森再次建立起了強烈的自信心!

  額……至少在下一次被打碎前,的確如此。

  因為要試穿衣服的緣故,蘇綠換了身很好脫的淺紫色連衣裙,頭髮也是披散著的——雖然昨天才洗過,但一點也不亂,看起來柔軟又有光澤,依舊沒有用護膚皮也沒化妝。

  走出臥室時,某人正端著面吃的稀裡嘩啦:“妹子你去哪裡啊?”

  “婚紗店。”

  “……啊?”

  “買伴娘用的裙子。”

  “說話別大喘氣啊!”時辰先森很不滿,小心肝都要跳出來了好麼?!隨即,他又問,“那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也許晚飯後吧。”蘇綠走到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說,“桌上有錢,備用鑰匙在我梳粧檯抽屜裡,餓了就自己出去買東西吃。”考慮到也許要走路,她從鞋架上選了雙一般高的坡跟涼鞋。

  “……哦,那你早點回來。”

  “儘量。”

  “路上小心點。”

  “嗯。”

  “我等你回來。”

  蘇綠:“……”她無奈地扭頭,“你是不是還要來個吻別啊?”這種賢慧小媳婦送別丈夫的感覺……這傢伙到底是多熱衷於cos啊?

  “好呀好呀~”一旦恢復“自信”,某人無恥的習性再次捲土重來。

  “再見!”

  蘇綠到達預定地方時,另外三個女人已經在等她了。

  空出來的位置上放著一杯西瓜汁和一疊芒果班戟,到底是閨蜜,十分瞭解她的口味。

  蘇綠很是自然地放下包拿起叉子,一邊吃一邊問道:“定好目的地了沒?”

  “嗯。”徐靜點頭,“我老公鄰居的朋友家的店,可以以五折的價格租借婚紗和禮服。”

  “租借?”

  “是啊。”徐靜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說,“一件婚紗的價格可是很貴的,而且一輩子就只能穿那麼一次,太浪費了,有這錢還不如給我溫文多買點書呢!”

  徐靜的老公林溫文也是蘇綠的高中同學,不過說實話,對於這兩人能結婚,她至今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因無它,當年的徐靜性格潑辣無比,可以說是班上一霸,而林溫文也是霸,不過是學霸,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成績很好很安靜。這點從如今兩人對於工作的選擇也可以看出,前者稱為了一名公司裡的銷售人員,而後者面前則在做與古文字方便有關的研究工作。

  性格反差如此大的兩人在當年沒什麼交集,在大學畢業來到一座城市後,卻奇跡般地擦出了火花,並一路走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方青青笑了:“還沒結婚呢,就開始替自己老公省錢了?”

  “那是。”

  徐靜說話間,精神煥發的臉孔上浮現著美麗的笑容,這是憧憬著美好未來的女性才會露出的笑,也比世界上任何化妝品都更能裝點女性的容顏。

  要不然人們怎麼說——新娘是最美的呢?

  “別笑了,刺激死我了。”沈月捂住臉,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

  “嫉妒的話你也結啊!”性格使然,徐靜一點也不覺得羞澀,很直接地說,“你們也交往那麼久了,快了吧?”

  “再說吧。”沈月攤手,“我不想那麼快就結,還想再瀟灑幾年。”

  “青青呢?”

  “我下周打算帶他去見我父母。”

  “那也差不多了啊,蘇綠你呢?”

  “……”躺槍的蘇綠無奈地說,“關我什麼事?”

  “你不會真是玩玩而已吧?”

  “……哈?”

  沈月很是犀利地補刀:“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那人的事情,也不讓我們見他,談戀愛就好好談麼,老把人藏在家裡算怎麼一回事啊。”

  蘇綠:“……”不要說得她很渣的樣子好麼?

  徐靜不贊同地搖頭:“你睡都睡了,不總得負點責任啊?”

  蘇綠扶額:“我說,就算……睡了,吃虧的也是我吧?”

  “不一定哦。”方青青搖頭。

  “對呀。”沈月說道,“之前不還有新聞麼,一個喝醉酒的男青年在路上被一女人給強了,可憐的。我看,你家那位比這還可憐呢。”

  蘇綠:“……”這兩件事情有類比性嗎?!

  好在,這些人很有分寸,對於這件事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探究下去的意思,很快話題就拐向了別的方向,並且越走越遠,再沒有任何回來的趨勢。

  女性聊天麼,這樣簡直太正常了。

  在蘇綠吃完芒果班戟又追加了一份芝士蛋糕後,幾位女性的閒聊終於告一段落,起身付帳並朝目的地走去。

  正常情況下,試衣服之前也許不該吃這麼多東西,但徐靜對此有不同看法——“婚禮後不久就要敬酒吃東西,餓著肚子去選衣服小心到時候炸線!”

  幾位小夥伴都覺得挺有道理。

  約十來分鐘後,幾人到達了目的地,而林溫文已經等在了那裡,隨行的還有兩位伴郎李勇和夏風,都是高中時的同學。

  與他們打著招呼的蘇綠卻不知道,一個有關於她的陰謀……正在悄然展開。

  與老同學稍微打了個招呼後,大家便一起選起了衣服。

  俗話說,“婚紗是每個女人的夢想”,這句話並不是誇詞。即便是蘇綠,在一瞬間見到那麼多潔白的衣物後,也有那麼一點心動,更別提徐靜了。

  “啊啊啊啊,每個都想穿怎麼辦?”

  “那就和小林子辦個一百次婚禮!”李勇壞笑,“我保證每次都來做伴郎。”

  徐靜很犀利地反擊:“你要是每次都送紅包,而且錢不少於九千九百九十八,我就辦!”

  李勇:“……”

  夏風抬起手,同情地拍了拍好盆友的肩頭,和徐靜耍嘴皮子,這不是找死麼?

  “不管了!我要每套都試一次!!!”徐靜說著,隨手扯了一件奔入更衣室中。

  蘇綠:“……”

  “蘇綠,你覺得這套怎麼樣?”沈月拿起一件禮裙,放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下。

  “不錯。”

  “我這件呢?”方青青也挑出一件。

  “很好看。”

  “那還等什麼?”

  “我也去。”

  於是,這兩人也手牽手跑了。

  蘇綠:“……”

  低頭挑選了片刻後,她看中了一條白色露肩小禮裙,式樣很簡單,只右腿邊的裙擺微微上疊,帶起了一些水紋般的褶皺,裝飾著的白色玫瑰下是透明的水晶流蘇,行走間它們會撞擊在隱約露出的大腿肌膚上。

  屋中有兩處更衣室,每處都是四個隔間。

  這邊的剛好被徐靜、沈月和方青青占了,蘇綠正準備走入剩餘的一件,就看到一位不認識的姑娘走了進去。

  她只好走到另外一邊的更衣室中。

  幾乎在她進去的同時,換好衣服的沈月與方青青走了出來。

  她們一邊對著鏡子整理著衣服,一邊對話。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夏風和李勇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好像有秘密。”

  “不是好像,是絕對!等他們換好衣服,我一定要問個清楚!”

  “嗯。”

  而另一邊,李勇和夏風哪裡有半點換衣服的樣子,這兩個男人正猥瑣無比地縮在角落裡,注視著蘇綠走入更衣室後,輕喊了聲:“搞定!”

  “目標人物進入目標房間!”

  “一切正常。”

  與此同時,兩位青年從兩人身後走了出來。

  一位略顯瘦弱的神色穿著白色的西服,文質彬彬的臉上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書卷氣十足。他的表情難免擔憂:“真的沒問題嗎?”

  “安心,你家徐靜知道後,不僅不會生氣,而且八成會誇你!”

  “……不挨駡我就滿足了。”

  而另一位青年則是標準身材——勻稱而修長,英俊的臉孔上同樣架著一副眼鏡,不過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文爾雅又不失幹練了,他對著鏡子理了理紫色的領帶,轉身問道:“怎樣?”

  “一個字——帥呆了!”

  “兩個字——太迷人了!”

  李勇和夏風同時回答說。

  “……”那是一個字和兩個字嗎?總覺得略不靠譜啊。

  “我要是女人,立刻哭著喊著嫁給你!”擠眉。

  “嘿,一般女人他才不稀罕,人家只想要那誰誰啊。”弄眼。

  “……”青年輕咳了聲,“咳!”

  “行了,明明是大尾巴狼就別裝什麼羞澀了。”夏風一指蘇綠進入的更衣室,說道,“你的女神就在那裡,少年……不對,青年,大膽地沖吧!!!”

  “我們會在身後為你助威吶喊的!”

  青年露出無奈的表情,但隨即,他轉過身,堅定地朝目的地走去。

  因為這一刻,他已經等待了很多很多年了。

  “溫文,你看我這身……”就在此時,最先換好衣服的徐靜走了過來,她注視著青年的背影,歪頭說道,“那人有些眼熟啊。”

  “能不眼熟麼,那不是那誰麼。”

  “誰?”

  “就那誰麼。”

  “你小心是找……”徐靜剛想挽起袖子收拾人,就看到自家的兩個小姐妹一路跑了過來。

  “徐靜,齊君澤是你叫來的?”

  “那人是齊君澤吧?”

  兩個小夥伴同時出口的問話,讓徐靜徹底呆住:“齊君澤?”震驚了片刻後,她立刻反應了過來,“你們做的?”

  “是我們做的,和小林子沒關係!”見徐靜臉色不好,關鍵時刻,夏風還是很講義氣的。

  “你們叫他來做什麼?”徐靜簡直抓狂了,好不容易蘇綠才“忘記”齊君澤,終於找了個男朋友,眼看著就要邁出過去的陰影走向新的人生,這人是要做啥啊!

  “不是我叫他的來的。”李勇表情無辜地回答說,“是齊君澤這傢伙突然回國,然後不知怎麼聯繫到了我們,問蘇綠的消息。我們就約他出來喝酒麼,順帶將小林子結婚的事情告訴他,然後……”三聊兩聊之下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怎麼說他們當年也……而且蘇綠這些年也沒找男朋友。”

  “誰說她沒男朋友的?”徐靜更加抓狂了,“之前我發在群裡的圖片你們沒看到嗎?!”

  “啊?”

  “哪天?”

  徐靜說出個日子,而後就聽到這樣兩聲回答。

  “那天我出差,沒上網。”

  “看球呢。”

  “……”徐靜咬牙,看向自家未婚夫,“你呢?怎麼不告訴他們?”

  林溫文誠懇地回答說:“我在寫論文。”

  “你……算了。”自家男人是什麼養自己最清楚,他不會騙她的,否則她也不會嫁給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狗頭軍師之一略覺不妙,“蘇綠有男人了?”

  “是啊!”

  “糟糕!”狗頭軍師之二吐血,“齊君澤問的時候我們還說沒有呢!這可真是……”害•人•不•淺啊!

  想到即將到來的悲劇,幾人同時扶額。

  再沒有什麼事情比“得到希望後又失去”更加痛苦了。

  於是大家一起為齊君澤同學點了個蠟。

  而此時的齊同學,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眾人同情的物件,他只是心情忐忑地等待在更衣室的門口。多年未見,他早已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她恐怕也是一樣。但是,在終於能夠回國之後,在聯繫到過去的老同學之後,他所想做的第一件事,還是聯繫她。

  來之前,對於這次見面,他既期待,又……恐懼。

  記憶中的總是美好的。

  但現實……卻未必如此。

  他很擔心,冰冷的現實會以某種殘酷的方式將他那一直存留於心的美好記憶破壞殆盡。那樣的話,這些年中他的堅守簡直就成為了一場笑話。但同時……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呼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難道要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放棄嗎?”,掙扎再三,他今天還是出現在了這裡。

  但這一切的糾結,在他真的站在這扇門前時,都煙消雲散了。

  所餘下的只有一點——想見她。

  想見一見現在的她,此刻的她,真實的她。

  青年心跳得有些厲害,他深吸了口氣,可惜沒多大用處。就這麼等待著,四周一片靜靜,仿佛都能聽到自己心間那逐漸增加的激烈樂聲。

  在這一刻,時間仿若失去了意義。

  他也不知道到底等待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很短。

  終於,門發出了一聲輕響,而後,緩緩地朝外打開。

  齊君澤屏住呼吸,下一秒,他看到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形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

  有首歌是怎麼唱的來著?

  對了。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

  ——我為什麼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懷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開你的愛,太熟悉你的關懷

  他只聽過一兩次這首歌,卻牢牢地記住了它的旋律與歌詞,也許是因為……實在是太過貼切了。

  而此時,他又再次想起了它。

  雖然……仔細想來,她似乎從沒有給過他“愛”這種珍貴的事物,但是……同學愛應該也算是一種愛吧?

  而且,他是幸運的。

  分別多年後的再次相見,她和他想像中的很像。

  個頭更高了些,高中時就已經很好的身材此時完全地舒展了開來,變得……咳,更好,包裹在貼身的白色小禮服中,很是養眼。那露出的雙肩圓潤白皙,如同瓷器般流轉著淡淡的光華,讓人很有觸摸一下的衝動。而那披散在肩頭的黑髮,柔軟而有質感,也許是因為換衣服的緣故,有幾縷飛到了沒有塗抹任何顏色的粉唇上。

  她的長相並沒有太大改變,只是氣質變得更加成熟了。雙眉很長,並不像一般女性那樣細,卻與她的杏眼很相襯。這些年的睡夢中,他曾經無數次夢到過這雙眼睛,只要輕輕地那麼一瞪,就足以讓人嚇破膽;或者微眯起來,就讓人不敢湧起任何對抗的念頭;再或者斜睨一下,什麼秘密似乎都藏不住……

  非常有神采。

  此時此刻,這雙眼眸中終於再次倒映出了他的影像。

  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緩步走近:“好久……”

  相對的,蘇綠就沒有想這麼多了。

  她只是很單純地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就看到一位不遠處頗為眼熟的青年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以至於蘇綠甚至想自己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

  正當她想著要不要看下,就見到對方居然噙著微笑向自己走來,一邊走,還一邊說——

  “好久不見,蘇……”

  然後,就不知道踩到了什麼,“吧唧”一聲滑倒了。

  “……”這種遜斃了的熟悉感覺,讓蘇綠很快從自己的記憶庫中搜索到了對方的名字。

  她下意識上前兩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青年的手,借著慣性隨意那麼反轉了兩下,最後——

  她看了看兩人交握著抬起的雙手,又低頭注視著被自己單手攬在懷中穩穩接住的、雙頰泛紅、眼神躲閃的青年,心中很是無奈。

  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29 PM

☆、81 他的請求+她的回應
  
  幾乎是同時,偷窺著的眾人紛紛捂住眼睛——親娘哎,不忍直視啊!說好的酷拽帥呢?蕩然無存了有木有?!

  夏風對這位哥們絕望了:“我還以為他出國幾年能變得更加給力點的……”

  李勇默默補刀:“頃刻之間就原形畢露了啊……”

  “而且比過去還要弱雞有木有?”

  “有……”

  “不知道為什麼,”徐靜的臉上浮起兩朵紅暈,“那幅畫面……總覺得毫無違和感呢。”

  “蘇綠王子和君澤公主嗎?”夏風吐槽。

  “不,更像是騎士和公主啊。”

  “……”這也不是什麼好話吧?!

  “各位……”還保留著羞恥心的林溫文輕咳了聲,“這樣偷看……不好吧?”

  “你懂什麼?我們這也是關心老同學嘛!”

  “就是就是,為國家計劃生育做貢獻!”

  “……哈?”

  李勇擦汗:“額……咳咳,他們若是成了,不總得生麼,這一生,不必須計劃生育麼。”

  其餘人:“……”這樣也可以?!

  雖然聽不到這邊的談話,但蘇綠也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她並沒有被人圍觀的興趣。

  稍一驚訝後,她手臂微微用力,將懷中的人撐起來,見對方還呆著,她挑眉:“你還想被我抱多久?”

  “啊?啊,對不起。”青年跟兔子似的彈了起來,老老實實地在她面前站好,雙手似乎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剛才那副自信滿滿的社會精英樣此刻蕩然無存。

  蘇綠晃了晃手臂,有些感歎地注視著面前的人:“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一副“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的模樣,後面是啥來著?“割完動脈割靜脈,一動不動很可愛”?額……好像有哪裡不對。

  齊君澤抬起眼看著她,抿了抿唇:“你也是。”

  “是麼?”蘇綠把剛才的思緒拍飛,伸出手將脖側的頭髮勾到耳後,“不少人都說我性格溫和了許多。”

  “……嗯,嗯,是啊。”的確,如果是從前的話,他已經被數落了吧?

  “你是林溫文請的伴郎?”

  “是。”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呢。

  “這件事是夏風和李勇策劃的吧?”

  “……咳。”齊君澤稍微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出賣幫助自己的老同學什麼的,暫時還做不到啊。

  “看來的確如此。”蘇綠側過身,對著鏡子稍微整理了下裙擺,“你特意這麼做是有什麼目的呢?”

  “我想……”青年張開唇,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空音後,也轉過身,站在她身後說道,“想見你。”之前因為特殊的原因被迫出去,而今情形好轉,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

  在成功地說出“心裡話”後,齊君澤神奇地再次恢復了鎮定,通過鏡子與她目光相對。大約正是因為到底不算直視的緣故,他心中的忐忑漸漸消散。

  蘇綠看著青年堅定下來又隱含著灼熱色彩的眼神,鎮定自若地回答說:“恭喜你,目的達成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消失那麼久嗎?”

  “有必要嗎?”蘇綠挑眉,“不管原因是什麼,你現在都站在這裡了,不是麼?”

  “嗯。”松了口氣之餘,他又隱約有些失落,而後苦笑,不愧是她啊,毫不經意地一句話就能捅到人心裡飆血。之所以毫不追究,大約是因為她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他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這種不對等,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嘛?又有什麼好失落的呢?

  他嘗試主動出擊:“選好衣服後,方便和我一起吃個飯嗎?”不管怎樣,他想多和她呆一些時間。

  “不方便。”蘇綠很乾脆地回答說。

  “……”

  “因為我才剛吃過,不過喝個茶是沒問題的。”不管怎樣,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重逢,這點面子她還是願意給的。雖然……這傢伙這些年來給她添了不少了麻煩。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對自己說些什麼。

  “……”說話別大喘氣啊!

  “嗯?你是對我說的說話方式有什麼不滿嗎?”

  “……沒有。”

  青年心中哀嚎:被壓制了!又被徹底壓制了!事先想得好好的語言和行為完全沒用啊!一見面就被吃得死死的了!TAT

  “那就這麼說好,我先過去了。”蘇綠沖他點點頭,徑直朝小夥伴們所在的方向走去。

  夏風顫了顫:“額,我肚子痛,先撤……不對,去個廁所。”

  “我、我也是。”李勇舉手。

  “……你們腿抖什麼?”

  “沒有!”X2。

  於是,這兩罪魁禍首退散了。

  徐靜等三位小姐妹心中無愧,自然是不害怕的。

  剩餘林溫文滿心苦逼:他也想走啊!問題是……他是新郎,壓根跑不掉。

  “乖啦,沒事,”徐靜摸了摸自家老公的狗頭,“真有什麼事,我會保護你的。”

  林溫文:“……”他注視著偷笑著的兩位老同學,心中無奈,老婆太可靠,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蘇綠同學過來時居然沒有半點發怒的徵兆,反而一本正經地和閨蜜們討論起了衣物問題。

  見這樣,林溫文也漸漸鎮定了起來,在自己老婆的催促下去換另一套西裝。

  男人走了,女人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討論。

  “蘇綠。”

  “嗯?”

  “齊君澤對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哎喲,還學會騙人了啊。”

  “說來聽聽嘛。”

  “你們不是都看到了嗎?”蘇綠拿起另一件米色的裙子,對著鏡子比劃了下,“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摔在我懷裡了。”

  “……”X了個N——喂喂,姐們,你這麼爺們真的沒問題麼?

  “那你……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

  “我看,”徐靜小心地看了眼蘇綠的臉色,“他似乎對你……”

  “你想太多了吧?”蘇綠不太在意地回答說,“老同學重逢,熱情一點很正常吧?”

  “我怎麼沒看到他對我這麼熱情。”沈月輕嘖,“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啊。”

  “我也覺得那小子的態度很有點可疑啊!”

  “蘇綠,如果他真的……你打算怎麼做?”

  蘇綠轉頭看向幾人:“你們覺得呢?”

  “額……”徐靜思考了一下後,堅定地回答說,“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只要你自己覺得好,我都支持你。”

  “也算我一個。”

  “贊同。”

  什麼是國家級好閨蜜?

  這就是!

  你捅人我遞刀,你爬牆我扛梯……當然,前提是你別爬我家的牆。

  雖然三觀……可能略不端正。

  蘇綠聽了不禁莞爾:“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們這麼激動做什麼?”且不論齊君澤是否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答應啊,因為完全沒想過這樣的事情。

  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撇”來的倒是挺快。

  約三四個小時後,精疲力盡的男人們和精神抖擻的女人們一起離開了婚紗店。

  而蘇綠與齊君澤則在他人曖昧的目光中一同離開。

  一起在街邊走了約半小時後,蘇綠有些無奈地停下腳步,問道:“你到底想帶我去哪裡喝茶?”走這麼久只為了一杯茶,她傻嗎?

  “啊?”因為“和女神散步”而滿心冒著粉紅泡泡的青年愣住,“我不認識路啊……”難道不是她在帶路嗎?

  蘇綠:“……”她就知道,不能對這傢伙抱有期待。

  她左右看了眼,隨意只想街對面的一家咖啡館:“那裡如何?”

  “好。”齊君澤欣然點頭,喝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喝。

  現在的時間大約是下午三四點,咖啡店中的人並不算太多。

  齊君澤點了杯黑咖啡,而蘇綠則點了杯冰果汁,說實話,她不喜歡喝咖啡或者巧克力,對她來說口味太重了。

  “要吃點什麼嗎?”

  “不用了。”蘇綠搖頭,再過不久就是晚飯時間了,比起這裡的食物她更喜歡家常一點的。而後她又說,“你不用介意我。”

  “我也不餓。”

  很快,飲品上來。

  蘇綠沒有立即喝,只用手指抹著杯沿,而後就聽到對面的人問:“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就這樣吧。”蘇綠向後靠座在椅子上,笑著回答說,“餓不死也撐不著,你呢?看起來好像稍微成熟了點呢。”

  “真的?”

  “起碼外表是這樣。”

  “……外表不變的是死人吧?”

  “死人可是會腐爛的。”

  “……”齊君澤淚流滿面,為啥話題會突然變得這麼可怕啊?他隨即振奮精神,試圖拯救又一次差點死了的對話君,“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回來,很想……見你,對你說謝謝。”

  “謝謝?”

  “嗯。”青年點了點頭,認真地回答說,“離開後,才能看清楚很多過去看不清楚的事情。”也越加明白,如果沒有她的“保護”,自己的中學時期也許像剛出去時一樣滿是悲劇。

  她其實真的很溫柔,只是似乎連她自己都不這麼認為。

  但他知道。

  所以一直都忘不了。

  最初最艱難的時候,每天睡覺前他都會想起她,思考著“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人是她,會怎樣去做呢”,想著想著,似乎就有了勇氣去面對新的一天。

  想……

  某一天以全新的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告訴她自己的改變。

  雖然似乎失敗了。

  不過肯定不是他太弱,而是她越來越強勢了。

  但即便如此……

  “蘇綠。”

  “什麼?”

  “請……請允許我追求你。”

  聽完這話後,蘇綠神色不變,只反問道:“你這算是請求?”

  “不,”青年挺直背脊,認真地看著她,“是通知。”

  她意味深長地哼了聲,似笑非笑:“膽子變大了嘛。”居然敢給她下通知,在國外天天吃的什麼?各種動物的膽麼?

  “……對不起。”齊君澤習慣性地做低伏小,很快又反應過來,再次直起身板,“我是認真的。”可惜經過剛才的動作,所謂的氣勢那簡直是蕩然無存。

  “哦。”蘇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問,“你覺得我哪點好?”問這句話沒別的意思,而是她真的好奇。從認識某人後,她這個萬年沒人搭理的“滅絕師太”似乎一下子受歡迎了,連續得到了幾場表白。作為女性來說,這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仔細想來,都有個“原因”。

  比如阿爾德,他待在她身邊太久也太過依賴她,甚至於她懷疑他是不是將親情與愛情弄混了。

  比如某個無恥的傢伙,她自問幾乎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所以……大概是被虐習慣怕有一天沒人虐?嘖嘖,為什麼只要一想他就會拐到變態的方面去呢?這一定不是她的錯。(時辰先森:這就叫躺槍啊!)

  但眼前這位不太一樣,仔細想來,他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也許當年他曾經有過萌動,但時間可以帶走一切,如今重逢,這傢伙居然最想說的就是這個。

  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蘇綠看小說時經常看到那麼一句“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湧起了好奇心,那麼離她深愛上他也就不遠了”,這句話被無數作者引用,似乎是實情。但現在她可以肯定地說——胡扯!

  “聰明漂亮能幹還堅強,從來不會讓人擔心,無論什麼時候都會站在我這邊,而且……”

  蘇綠聽到一半,“哧”的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搖頭:“你說的是我嗎?”

  齊君澤:“……”不是……她嗎?

  “那只是你腦中的我吧?”蘇綠說道,“以過去的記憶為藍本,不知道用‘美圖秀秀’美化了多少次的形象。”她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同樣認真地說,“那是‘你以為的蘇綠’,而不是‘蘇綠’。”她看著對方有些茫然的眼神,繼續說道,“聰明漂亮……好吧,我姑且承認了。”蘇綠覺得自己不是自戀而自信,“能幹……你知道我現在做什麼工作麼?”

  青年捏緊拳頭,搖了搖頭。

  “開網店的,家裡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貨物。怎樣?和你想像中的不同吧?”她輕輕地彈了彈杯子,看著對方的表情,“看來猜對了呢。”她攤了攤手,“就這樣,我最終成為了一個不用出門、一天到晚撲在電腦上的死宅。”

  “……”

  “至於堅強,從不會讓人擔心……”蘇綠微笑著再次搖頭,“事實上,我昨晚出去吃飯突然天降大雨,卻忘記帶傘。”嘖,拿這件事做例子做什麼。她沒有接著說下去,“看,這才是我。”

  “……”

  “現在,你還可以肯定地說——你想追求我嗎?”

  青年沉默片刻後,回答說:“……是我說錯話了。”

  “嗯?”

  “請給我一個更加瞭解你的機會。”

  “……”蘇綠仔細地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成長了,起碼以前被她那麼削一頓後,八成已經捂著臉淚奔走了。

  “你喜歡喝西瓜汁,是開網店的死宅,偶爾會犯迷糊不看天氣預報,還是那麼毒舌……”齊君澤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意,“我都記下來了,但這一定也不是全部的你。”他接著說道,“但是,你有一點說錯了。”

  蘇綠挑眉:“哦?”她倒是要聽聽看,這傢伙有何高見。

  “無論是我中學時認識的‘蘇綠’,還是我記憶中的‘蘇綠’,包括現在坐在我眼前的‘蘇綠’——都有一點是從頭到尾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的。”她的本質還是那麼溫柔,不會騙他,甚至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是為了他好,所以……青年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還是我認識的‘蘇綠’,你就是我認識的‘蘇綠’。”

  “你是在說繞口令麼?”

  “我知道你討厭死纏爛打,但我只想要一個機會。”青年誠懇地說,“我問過了,你現在並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我想,應該不會介意和我先成為朋友吧?”這樣一個機會,他無論如何都想抓住。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蘇綠小小地為難了對方一下,“怎麼?中學時同桌那麼久,結果你根本沒把我當成朋友嗎?”

  “那就做努力先做好朋友!”齊君澤再次展現出了自己的“進化”,“關係特別親密的那種。”

  “男閨蜜?”

  “……這個就算了,我還不想那麼快就拿到好人卡。”

  蘇綠單手托腮看他:“我倒是想現在就發一張給你。”

  “我不會收的。”青年嚴肅臉說道——哪有這樣的,一開始就髮卡什麼的是犯規啊!

  “你不是說不會死纏爛打?”

  “我沒有纏著你,只是在鄭重地懇求你給我一個成為你好朋友的機會。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卻會收穫一份真摯異常的友情,不管是吃飯、散步、換燈泡還是打架,我都可以隨叫隨到,你絕對不虧本的。”

  “你做推銷的?”

  “咳,從前打工的時候稍微……”

  “如果我拒絕呢?”

  “我會不斷發出申請的!”雖然做推銷的時間不長,但拜此所賜,他的臉皮似乎稍微變厚了點。之前……那只是因為意外而發揮失常,現在才是他的真實水準!雖然……也許沒啥用。

  但齊君澤能感覺到,眼前的女性雖然不喜歡他,但也並不討厭他。

  這也算是……一種優勢吧?

  好吧,他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QAQ

  “隨便你。前提是,不要干擾我的正常生活,否則……”她注視著他,露出一個頗具威脅性的笑意,“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說到底,能不能成為“好朋友”還是她說了才算。

  而且,這傢伙的眼神告訴她——他絕不會輕易就放棄。到底是老同學,如非必要她不想採取某些非常手段逼迫他改變主意。多撞幾次牆,也就知道痛了,下次自然而然就不會再撞。

  “……我知道了。”他這是被恐嚇了麼?而後小心翼翼地問,“下次還能約你出來吃飯嗎?”

  “夏季如非必要我不會出門,冬季也是一樣。”

  “……那春季和秋季呢?”

  “正常情況下一月出一次門。”

  “……”齊君澤默默摸出手機,“請告訴我你的各種網路聯繫方式。”

  “班裡有群,自己去找。”蘇綠吸了口果汁,“你不是有兩個超級八卦的小夥伴嗎?問他們就可以了。”

  “……哦。”

  “順帶一提,因為開網店,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招待客人,可能沒太多時間回復你。”

  “……”齊君澤擦汗,更小聲地問,“那……能視頻嗎?”哪怕不說話,看看她也好啊。

  “不好意思,”蘇綠微笑,“我招待客人的時候不太喜歡穿衣服。”

  青年的臉瞬間變得爆紅。

  “你也不想做變態吧?”

  “……”TAT其實他倒真的挺想做,可惜沒膽子……

  片刻後,青年又問——

  “你對客人好像很有耐心。”

  “當然,他們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不上心會餓死的。”雖然現在不再會出現這樣的結局,但眼前的生活她已經習慣了,而且並不想讓它發生任何改變。

  “我明白了。”

  接下來,又聊了幾句後,蘇綠婉拒了這傢伙關於晚飯的邀請以及送她回家的申請,獨身回了家。

  青年目視著女性坐上計程車,抬起手將車門合上,後退了幾步,看著她乘坐在車輛中,漸漸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曾經做過很多次類似於如此的夢。

  無論哪一次,最終都沒能追上。

  他想,這一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而隨著車輛的形勢,蘇綠微皺起眉頭,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直到到達住宅附近,下意識去買了兩份涼粉(一份少辣一份多辣並且分量加倍)打包後,她才想起來——她現在單身啊!

  沒結婚沒男友,年紀不算小,對於找個伴這件事也沒有任何排斥性。

  而齊君澤也與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不同,他和自己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這就意味著——即便接受他也不會產生任何嚴重的後果。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礙。

  而且,她對他也不算討厭,就算試試也沒關係吧?為什麼會拒絕地這麼乾脆……拒絕人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嗎?

  這可真是不妙。

  算了……

  蘇綠決心順其自然,不再為這種事情煩惱。

  上樓後,才一打開家門,她便聽到了幾乎將自己耳朵震聾的電視聲。

  但很快,這聲音被調小了,緊接著,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那傢伙一路跑到了門口,滿眼欣喜地看著她:“你回來了?”

  “……嗯。”蘇綠不知為何稍微覺得有點不太自在。

  青年很自然地彎下腰,將拖鞋仔仔細細地放到她腳邊,抬起頭笑嘻嘻地看她:“我就知道你不會留我一個人吃完飯的!”

  “……”又來了,這種略不自在的感覺。蘇綠不得不開口,用話語將其拍飛,“你怎麼把電視聲音弄那麼大?”

  “因為你不在,家裡實在太安靜了。”

  “……”

  “妹子,”站起身,湊近,“你發什麼呆啊?”

  蘇綠一把將這貨的大頭推開,她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去裝碗裡。”

  “哦,我之前有榨新鮮的西瓜汁,等我給你弄。”跑走。

  蘇綠:“……”是她太多心了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36 PM

☆、82 突如其可來的消息+又是一個小可憐

  最終,蘇綠決定將這種奇怪的感覺丟到一邊去。

  晚飯過後,她坐到了電腦面前,決定不再偷懶,認真工作賺錢養家。

  “不在休息一個晚上嗎?”人字拖先森非常賢慧地一邊拖地板,一邊問道。

  “再休息下去,你後半個月就餓肚子吧。”

  “……不會吧?”

  “反正你本身也不需要吃東西吧?”

  “……”TAT怎麼這樣……

  打開電腦後,幾條申請加好友的資訊隨之傳來,蘇綠看名字,都是叫“承君之澤”,不用猜就是齊君澤那廝,便隨手加上,而後旺旺就響了起來。

  她也隨即投入了工作。

  一段時間就這樣平淡地劃過。

  這期間,蘇綠因為徐靜的婚事又偶爾出去了幾次,每次都能碰到即將成為伴郎的某人。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很識趣不纏人,不管在網路還是現實中非常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從沒有越線的舉動,也從不會讓她產生厭煩甚至想直接無視的情緒,就這樣如水般自然而然地滲入了她的生活圈,好像真的在朝“好朋友”的方向努力。

  當然,她對此興趣不大,真正讓她有點困擾的是另外一件事——

  某人從她覺得不太對勁的那一天起,變得有些奇怪。

  這種“奇怪”具體表現為,有時會看著她,欲言又止。

  蘇綠最初以為這傢伙又玩什麼鬼把戲,所以乾脆沒問,反正以這傢伙的性格,憋不住自然會自己說出來。

  可是,卻完全沒有。

  她才恍然發覺,也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也說不定。

  可是,能發生什麼事呢?

  “你給我站住。”在某人再一次完成了“盯梢大業”,準備如同阿飄般轉身離開時,蘇綠將其叫住。

  “啊?”轉臉,“妹子,怎麼了?”

  “……”蘇綠注視著這貨無辜的臉,抽了抽嘴角,“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額……”青年撓了撓臉頰,“被你發現了啊?”

  “說。”

  “唔,”沉默了一小下後,青年說出了這樣的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恐怕不能再陪著你了。”而後又笑,“不過對於妹子你來說,也許是好消息也說不定?”

  “……理由?”雖然的確是好消息沒錯,但蘇綠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變化要開始了,我即將陷入沉眠。”

  “變化?”

  “嗯。”時辰點頭,如此說道,“通過你之前撫平位面洪流的行為,我可以獲得能量,所以才能夠在現實中實體化。而現在,得到的能量已經足以使我發生‘變化’。”

  “變化的結果是什麼?”

  “我將真正地存在于……”時辰注視著蘇綠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這個有你的世界中。”這樣的話,他們也屬於一個世界了吧?

  “……”

  蘇綠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個給你。”青年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魔方樣的東西。

  蘇綠伸手接過,驚訝地發現,每一個方塊中都流轉著不同的畫面,而這些畫面又時而發生著更迭。

  “這是?”

  “位面控制器的核心。”時辰走近一步,“你是我的契約者,當然可以控制它,成為所有位面世界的主宰。沉眠期間,我的力量將衰弱到最低程度。所以,拿著它的你……”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將那只魔方一點點包裹起來,“就算是抹殺我的存在,”低下頭,與之對視,“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蘇綠沉默了片刻後,伸出手……

  一巴掌將這傢伙的臉拍飛。

  “湊太近了。”

  “……”她想說的只有這個嗎?

  “為什麼要給我?”蘇綠翻看了下手中的魔方,“完全沒有必要的不是嗎?”

  “就當是定情信物?”

  “呵呵,”她冷笑了兩聲,“說吧,怎麼抹殺你?”

  “……”TAT別這樣……他歎了口氣,手指撫向星辰般泛著淡淡光芒的魔方,“因為身體契合度還沒到百分百,你隨時可能被拉入那些被位面洪流世界影響過的世界……你一個人的話,我實在是有些擔心,拿著它,一旦遇到危險,你隨時可以選擇回來。”

  說話間,他攤平她的掌心,將魔方一點點地按入其中,最終它化為了一顆鮮豔的朱砂痣。

  “你需要多久才能醒來?”

  “我從未經歷過這種事,這一睡,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也許一覺醒來……”

  “我已經不在了麼?”

  “……不要說這種話。”青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女子的雙肩,平素總是露出賴皮笑意的臉上此刻一片嚴肅,“有點過分了。”

  蘇綠與之對視了幾秒,最終說道:“抱歉。”剛才的話的確是她不對。而後她又問,“我有什麼可以做的?”

  “得到的能量越多,我蘇醒地就越快。”

  “原來如此。”像從前那樣一直在位面世界生存到最後一刻才離開麼?

  蘇綠正沉思間,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被近在咫尺的人擁入了懷中,他抱得很緊,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勉強,無論何時何地,請一定把永遠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這樣的情況讓蘇綠又覺得有些不太自在,“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而後推了推他,“鬆開,太緊了。”都快喘不過氣了好麼?

  “那就好。”他笑了兩聲,“我知道,妹子的話一定不會讓我擔心的。”

  “你把我當小孩子嗎?”

  “當然不是。”時辰扶著她的肩緩緩後退,看著她微笑說,“你是我的契約者,世界上離我最近的那個人。”他伸出手撥動了下她的劉海,“我會努力儘快醒過來的,所以……”他突然低下頭,在她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吻了吻那光潔柔嫩的額頭,而後伸出手,抓住她下意識揮過來的手腕,“哎呀,好危險。”笑。

  “你是想死……”

  “蘇綠。”

  “……”很少聽到對方喊自己名字的蘇綠呆了下,居然有些結巴地回答說,“什、什麼?”

  “請一定,等我回來。”

  話音落下,他舉起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啄吻了下那溫暖的掌心:“就這麼約定了哦。”

  “有你這麼強買強賣的……”

  她話音未落,面前一直笑著注視她的男子突然化為了一片金色的光屑,飛入了她掌心的朱砂痣中。

  蘇綠怔住,一小會功夫後,她看著空無一人的面前,又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掌心。

  他就這麼走了?

  時辰的行為太過突然,以至於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有種“這貨又在開玩笑”的感覺。可是玩笑的話,他至於到把核心給她的程度麼?

  沉默片刻後,她在心中默念“進入空間”。

  下一秒,掌握了核心的她真的成功地進入了主空間之中。

  這裡依舊是漫天滿地的潔白,與之前相比沒有任何的改變,唯一的區別只有——再沒有人跳到她身邊,蹦躂著叫“妹子!”。

  明明只是少了這一樣事物而已,就寂靜到讓人心驚的地步。

  到了這一步,蘇綠才真正地相信,那個總是愛搞突然襲擊的混蛋,居然真的丟下她跑去睡大覺了。

  所以……

  嘖,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頓。

  才這麼一想,熟悉的感覺再次傳來,沒錯——她又穿了。

  整合完記憶後,蘇綠有些哭笑不得,這次她附身的妹子依舊有些奇特,居然……是個傻子。

  大約是因為得到核心的緣故,無需某人解釋,她也清楚地明白了一切。之所以變成傻子,是因為原主的靈魂有缺失,原因雖然可以查,但她沒想探究。靈魂如果缺失程度超過五成,那就很難再回復了,而少於五成,在無數次的轉世輪回中,可以緩緩恢復。

  當然,也有些運氣比較好的人,在某一世的中途補完殘缺,轉而從傻子變為正常人。

  但很可惜,就蘇綠看來,她附身的這位怕是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靈魂晦暗,理智懵懂,缺失度高,在她接手身體後,原主只會偶爾說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語句,似乎完全不瞭解現在的狀況。

  這可真是……

  拜此所賜,蘇綠幾乎對目前的情形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只有,這個位面世界又是某個古代,原主的名字叫“二丫”,年紀大約是十歲,生活在某個村子中,吃的是百家飯。

  這麼看來,繼續裝傻混日子就可以了吧?

  才這麼一想,她所住的破屋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約七八歲的的小男孩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二丫,我給你送飯來了。”

  蘇綠根據記憶,知道這男孩經常給原主送飯,乳名應該是叫“虎頭”,他對二丫很好,從不像村子裡其他孩童一樣欺負她。而這大概是因為他有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媽媽,她現在身上穿的這套衣服就是他的母親做好送來的。

  她正思考著,虎頭早已端著碗走了過來,他早已習慣得不到二丫的回應了。

  碗裡是略稀的黍米粥,村子裡清貧,祖祖輩輩在地裡刨食,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好的。虎頭的父親生前是好獵戶,那時生活條件還要稍微好些,可惜……自從他去世後,母子倆的生活就一天比一天差了下來。但即便這樣,還是經常送些吃食給傻乎乎的二丫。

  蘇綠順著身體的本能接過粥,稀裡嘩啦地喝了下去。味道雖然不好,但是……會比她從前吃的黑麵包還差勁麼?

  “二丫,你喝慢點,別嗆到了。”

  虎頭在一旁小聲囑咐。

  蘇綠才剛放下碗,村中突然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殺人啦!!!”

  傻子對於這種事不需要做出反應,但正常人卻會,於是,虎頭一把抓住蘇綠的手,將她拖了出去:“走,去看看!”

  雖然可以掙脫,但蘇綠想了一下,還是沒有這樣做。

  等兩人手拉著手跑到村口時,那裡已經圍了一圈人。

  “村長爺爺,發生了什麼事?”虎頭喊道。

  一位肌膚黝黑、身體瘦弱的白髮老人聽到聲音後背脊一僵,拄著拐杖回過頭來,眼中滿是沉痛與同情:“虎頭……”

  孩子也許不懂事,但他們的感知能力卻敏銳異常。

  與他握著手的蘇綠能夠感覺到,男孩的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村、村長爺爺?”

  被一個孩童這樣看著,即便是經歷了多年風吹雨打的老村長此刻也難以開口,但不說,是不行的。

  “你娘她……”

  隨著他開口,原本圍著的人漸漸散開,男孩在視線的盡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只是,她並不像平常那般微微笑著,而是緊閉著雙眼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娘!!!”

  虎頭沖了過去。

  卻忘記鬆開手中的女孩。

  於是蘇綠也被拉了過去。

  直到跑到母親的身邊,他才下意識地鬆開了手,撲到後者身上,哭喊出聲:“娘!娘!!你不要嚇我啊!娘,你怎麼了?娘!!!”

  傻,並非沒有感情。

  大約是受原主的情緒影響,蘇綠的心中一片酸澀。

  倒在泥土地上的女子頭破血流,滿臉都是血跡。

  身邊有人議論——

  “好可憐。”

  “是啊,去年他爹才剛去。”

  “那該死的差役,居然殺人!我們應該去告他們!”

  “誰讓我們交不上稅呢……”

  “今年收成本來就不好,官老爺還要提稅,別說我們,就是附近的村子,也沒幾個能交出來。”

  ……

  所以才洩憤殺人嗎?不,恐怕本來只是打人,發現吃了人命就逃掉了。

  蘇綠皺眉。

  就在此時,虎頭突然喊道——

  “村長爺爺!我娘還活著!她心口還在跳!!!”

  村長苦笑,這樣的世道,死人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往年也遇到過這樣的,呼吸停了,心臟一時之間還在跳,但這又能怎麼樣呢?村子太小沒有大夫,想治病只能去距離這裡五六裡外的桃花村請,等大夫請來,人也已經死了,最終只是白忙活一場。

  “村長爺爺!我娘她……”

  “讓開。”蘇綠突然開口。

  “……二丫?”

  蘇綠蹲下身,將虎頭從女子的身上推開,而後動作奇怪地在她身上按來按去。

  醫術?

  她當然不會。

  但是,借用這動作將治癒魔法一點點輸入對方的體內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動靜不能太大,若是讓人看到掌心中的白光,必然會惹來麻煩。

  一小會功夫後,她伸出手測試女子的鼻息:“羅嬸有呼吸了。”

  從剛才起就被驚呆了的虎頭湊上來,顫抖著將手伸到自家娘親的鼻邊,隨即驚喜地大叫起來:“有呼吸了!我娘有呼吸了!”

  眾人驚駭。

  左右看了片刻後,村長走過來,與虎頭一般動作,雙眸一亮:“果然是活了。快,把虎頭娘扶到家裡去,再去桃花村請大夫,快!”

  蘇綠抓住時機,突然伸出雙手抱住頭,喊道:“娘……我記住了……我真的記住了……娘……”倒地。

  這也是不得已的方法。

  就在剛才,她又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二丫似乎不是本村人,而是被自己的母親帶來的,村裡似乎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偶爾會討論下,也不避著原主。次數多了,就被她記下了。

  而現在,蘇綠決定為她編造一個“身世”。

  “快,把二丫也扶回去。”

  半天後,一受傷一暈倒的兩人先後醒了過來。

  前者沒有什麼大事,只是需要將養一段時日。

  而村長勒令村人,不許將“二丫做的事情”說出去。因為他在村子中的威信很高,所以沒人敢洩露。而且,除非親眼看到的,誰又會信呢?

  一個孩子將本來必死無疑的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所以他們只能私下議論議論。

  而這些人所沒有想到的是,後者醒來時,給了所有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傻子被那麼一嚇……居然正常了!

  這種事情倒不是沒有過,只是這次發生在身邊,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很快,村長帶著幾位村中同樣德高望重的人來探望蘇綠,探訪中,蘇綠推說“自己早逝的父親”從前是個大夫,時常在她面前背誦醫書和救人,今日虎頭他娘的症狀與父親當年救治的某個人完全相同。

  受刺激之餘,她就這麼清醒了。

  當然,口說無憑,她還施以精神催眠,讓他們順帶補全剩餘的部分,務必讓人覺得可信。

  話又說回來,這些處於村中上層的人都信了,就容不得下面的人不信。

  當然,治病救人什麼的,二丫只是懂些皮毛而已。

  沒辦法,蘇綠她真沒學過醫,想糊弄也糊弄不過去。

  不過她也的確多慮了,就算她說自己曾經學過,一般人也不敢把生命放到一個孩子手中,尤其……她才剛剛不傻。

  總而言之,救人的舉動無疑引來了些許麻煩。

  不過蘇綠不覺得有什麼好後悔的,一來沒有違背她的本心;二來,原主也為這件事感到高興;三來,讓她長時間裝傻子,難度真的略高。

  這段時間內,她一直住在虎頭家中。

  虎頭像他爹,在捕獵上有不錯的天分,只是做起家務就沒什麼天分了。第一天生火熬粥他差點把家給燒了,蘇綠的到來簡直是“及時雨”,身為在廚藝上還算有幾分天賦的女性,雖然沒有用過農村的土灶台,但在向其他人家請教了幾次後,她就可以較為熟練地操作了。

  不過,原主二丫的身體較為瘦弱,所以劈柴擔水之類的重活還是要由虎頭來做。

  好在他年紀雖小,卻有一把不錯的力氣,做起這些事來並不算費力。再加上村中好心人多,本著同舟共濟之心,時常有人送些吃食過來,雖然只是幾個雞蛋和幾瓢米,就村中的生活條件來說已經算是幾位慷慨了。

  因為大夫當天就離開的緣故,換藥之類的事情幾乎都是蘇綠在做,而在途中,她也會稍微幫虎頭娘治癒下傷口,所以後者好地較快。但也只是較快而已,太快就要引人猜疑了。

  這一天,蘇綠剛做好蛋粥,正準備給羅嬸端去,就聽到廚房門口傳來一聲叫——

  “二丫!”

  蘇綠:“……”好吧,無論多少天,她都無法習慣被人用這種名字稱呼,所以只能當成別人正叫她“爾雅”,看,雅致多了吧?這種精神勝利法無疑是從時辰那傢伙身上學習到的。嘖,真是不知不覺間被他帶壞了不少。

  “二丫!”

  “……什麼?”

  “我剛才抓到了兩隻野雞和一隻兔子!”虎頭身上背著父親在世時給他做的小弓箭,手中提著雞腳,嘻嘻笑著,“正好給娘和你補補身體!”

  “你又偷偷上後山了?”此時正是秋季,雖然山上獵物很多,但相對的,危險也極大。

  “呃……”虎頭心虛地扭頭,“我……我在路上撿的……”

  “你怎麼不說它是從天掉到你頭上的呢?”蘇綠挑起眉,“看看你自己的褲腿,還掛著毛刺球呢。”毛刺球是這裡的一種植物,外表約有蠶豆大小,外表滿是刺,極容易沾到衣服上,故而因此得名。蘇綠記得小時候也玩過這種植物,只是不記得學名叫什麼了,反正……不是這個名字。

  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這又是一個根本不存在於她所知的歷史中的架空世界。

  不過與上一個世界不同,這裡的人民還是靠官府轄制,而非各種大俠。

  “啊……”虎頭低叫了聲,蹲下身扒拉掉褲腿的毛刺球,而後討好地笑,“二丫,我給你帶了漿果子回來。”

  蘇綠扶額,這熊孩子以為這樣就能收買她了?

  她搖了搖頭:“把雞放下,把身上拍乾淨,然後把粥給羅嬸送去。”

  “哦。”

  虎頭連忙點頭。

  二丫自從清醒後就變得很厲害的樣子,說的話讓人不敢不聽。

  待他走後,蘇綠把雞丟到盆中,拿起爐子上一直燒著的開水直接傾倒了上去,準備拔毛。而後蹲下身,開始扒兔子皮。說實話,她不喜歡做這種事,但她早就不是孩子,很清楚地知道“不喜歡做”和“不做”完全是兩回事。

  雞很肥,蘇綠用其中一隻煮了一大鍋,舀出一點自留後。她拿出洗乾淨的破碗,將剁的很碎的雞肉與湯一起盛了起來,讓虎頭去東三家西三家地還禮。

  她瞥了眼對著碗拼命咽唾沫的男孩:“不捨得麼?”

  “啊?”虎頭愣了下,而後搖頭,“二丫你讓我做,我就去做,我知道你不會害我。”

  “好孩子。”蘇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在無數個世界先後養過孩子後,她對於孩子的不喜歡感已經降低了不少,更何況,眼前這位不僅不會哭喊撒嬌,還是她目前的衣食父母,稍微疼愛下是應該的,“雖然他們也不缺這點東西,但既然住在這裡,禮尚往來是好事。”都說“苟富貴,莫相忘”,別人能在同樣困難的時候接濟,如今自己有了,送回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雖然宅,但蘇綠的腦子向來是清醒的。

  “嗯。”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然而蘇綠沒有想到的是,虎頭這一去,卻又惹來了一場麻煩。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49 PM

☆、83 青年與少年+她的箭
  
  蘇綠才將剩餘的雞湯送到房中給羅嬸喝,就隱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匆忙腳步聲。她的精神力無疑越來越靈敏了,而這段時間,她抓緊機會也在鍛煉二丫的身體,畢竟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

  她所處的國家名為楚,卻不是春秋戰國時期的那個楚。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這個世界的歷史與主世界完全不同。

  大楚王朝建立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自建國並開創了一代盛世的高祖皇帝去世後,餘下的子孫一個不如一個,當今這位,真可以算得上名副其實的暴君。自其即位之後,本就苦不堪言的老百姓就更被層層盤剝,被徹底斷絕活路也只是時間問題。

  事實上,國中已有不少地方冒出了賊匪,今日剿了這裡,明日又如野草般從別的地方冒出來。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當年的歷史教育告訴蘇綠,戰亂恐怕快到來了。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危險性無疑是非常高的。

  當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

  聽到腳步聲,蘇綠就覺得有些不妙,她瞥了眼頭上的傷還未好全的羅嬸,找了藉口就出去了房間,而後成功地在門口攔住了匆忙跑來的孫家小夥。

  “二丫,不好了,虎頭被打了!”

  “……被打?”蘇綠心中一沉,村中向來太平,虎頭所做的事也是好事,怎麼可能被打?那麼,就是村外來人,莫非是……

  “是那群差役!聽說羅嬸沒死,他們又來跑收稅,正好撞上虎頭他……”

  “帶我去看看。”

  “可羅嬸……”

  “她還在養傷,不易挪動。”

  “但……”

  “帶路!”

  “……好。”孫家小夥轉過身,一邊帶路一邊心中暗自嘀咕,二丫這凶起來怎麼好像比官老爺還厲害?同時心中又不知為何浮起了幾分信心,隨後又覺得好笑,一個女娃兒,就算懂得一點醫術,又能做什麼?

  事實和蘇綠猜測地差不多。

  差役到村裡,剛好碰上正捧著雞湯的虎頭,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了。

  當時對羅嬸下毒手的那個三角眼差役當場冷笑:“上次還說沒錢交稅,現在居然有錢喝雞湯?”說著,就把虎頭手中的湯給打潑了。

  男孩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經過上次的事,他本身對這些人就心存敵意,現在他們又弄翻了他好不容易獵到、二丫好不容易煮好的雞湯,怒氣沖心之下,他直接就撲了上去。

  不得不說,虎頭年紀雖小,力氣卻真不小,居然生生地壓制了這個成年人。

  但可惜的是,他們來的人可不止一個,剩餘三個差役紛紛上場,頃刻間就把男孩打得蜷縮在地。

  三角眼差役在夥伴的幫助下站起身,一手擦腳嘴角的血跡,抬起腿就狠狠地踹著地上的孩童:“臭小子!賤骨頭!居然敢打爺爺?爺爺今天不讓你知道點教訓,就跟你姓!”

  此時,被請來的村長也到了,連忙上去勸架。

  “各位差官,各位差官請息怒,虎頭還是個孩子……”

  可話還沒講完,就被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三角眼直接拔出腰間的刀,放在虎頭的脖邊,獰笑道:“今天可是他先對我動手的,襲擊官府中人,你們這莫非是個賊窩?”

  “這位差官,我們村子世代清白,可從未出過賊盜啊!”村長連忙辯解,今日如若被辨認成盜賊,那麼整村的人怕是都會沒命。

  “呵呵,不想當賊?不想這小子死?可以。”差役笑道,“只要你們今日之內把錢交上,我便饒你們一條性命。”說話間,他手中的刀那麼一滑,一縷鮮血便順著虎頭的脖側滑落,“老東西,我的耐心可不好,少給我磨磨唧唧。”

  村長心知不妙,好在上次自這些人走後,村中便四處籌錢,他連忙站起身,從懷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錢袋,為了湊足這錢,村裡賣掉了好幾頭原本打算過年時再再殺的豬。又因屠夫奸詐,借此時壓價,他們可以說是吃了大虧。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三角眼嘿然一笑,一把從老人的手中奪過錢袋,打開後那麼一看,點了點頭:“這錢,我就收了。”

  村長聞言松了口氣:“那虎頭……”

  “現在,來談一談稅錢。”

  村長大驚:“稅前剛才不是……”

  “那是給我的養傷錢。”三角眼冷笑,“我還給你打了個八折,怎麼,你這老東西莫非是不想交稅?看來果然是賊。”

  “你!”村長氣得喘不過氣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們就是欺了又如何?”又一個胖子差役哈哈大笑,一把就將老人重新推倒在地,“你們這些賤民能奈我何?”

  幾人便是一頓哄笑。

  三角眼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原來是虎頭趁機咬住他的小腿。

  “賤東西,給我鬆口!!!”他連忙踢腿。

  意識早已半昏迷的男孩算是借著最後一點力氣做出了這件事,此時此刻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死也不能鬆口。

  三角眼大怒:“找死!”說罷,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刀,便砍了下去。

  “虎頭!!!”

  “虎頭!”

  “住手!”

  ……

  四邊人俱驚。

  可事發突然,已然來不及阻止。

  眼看著虎頭就要喪命刀下,說時遲那時快,一枝利箭突然激射而來!

  這箭速度極快,哪怕是中箭的三角眼,也只聽到一陣風響,而後只覺得喉頭一疼,下意識垂下眼看了眼插入喉中、尚在微微顫抖的箭羽後,嘴唇張了張,似是想說“好箭”,卻只突出一口血沫子,便“轟然”一聲倒地。

  這一震,剛好讓虎頭松了口。

  四下霎時一片寂靜。

  “殺、殺人了!!!”那胖子差役驀然大喊出聲。

  也讓震驚中的人們恢復了理智。

  下一秒,又是一支箭射入了胖子差役的心口,他也是立撲。

  村長已然嗔目結舌,來不及站起,來不及逃跑,只渾身顫抖,喃喃念道:“糟了……糟了……”這些差役雖常被人罵為狗腿子,但到底是官府中人,再加上這三角眼似乎還與縣令的師爺有親,他死在村子裡,腳上還有虎頭的牙印,這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剩餘兩個差役連忙拔出刀,背靠背防備著周圍。

  接下來卻再無箭射來。

  反而傳來了兩名男子的聲音。

  “大哥,你看元啟箭法如何?”這是個少年音,其聲朗朗,頗為動聽。

  “不錯。”另一人卻是個青年音,雖口中說著誇獎之詞,音色卻甚為冷清,宛如冬日白雪。

  “那是自然。”自稱“元啟”的少年話語中滿是自得之意,而後又說,“我可是大哥你一手教出來的,怎麼能墮了你的名頭。”說話間,對這位大哥無疑極為推崇。

  伴隨著這聲音的,是“咯噠咯噠”的馬蹄聲。

  眾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村口處看去,隨即都下意識在心中贊了句“好漢子!好少年!”。

  只見兩匹健碩的黑馬上,分別騎坐著兩名男子。

  左邊一位年歲稍長,膚色微黑,雖相貌堂堂卻面容甚冷,一雙星眸更是寒氣十足,讓人幾欲不能對視,實在是威風凜凜、英武非凡;而右邊那位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相英俊,膚呈麥色,劍眉之下,雙眸眼角微微上挑,看來隱約有些少年人特有的傲氣,眼神與嘴角卻滿是笑意,看來可親的緊。

  “你、你們是誰?!”差役之一顫抖著喊,“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少年看著雙腿如篩糠的差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的衣服這樣顯眼,認不出才是怪事吧?”

  “那你怎麼敢……”

  “我殺的,就是你們這些狗腿子!”

  “你……”

  就在此時,另一名差役喊道:“你騎的是官馬!”

  官馬與私馬不同,身上都用烙鐵印下了標記,所以極為好用。

  此言一出,第一個開口的差役臉色白了:“你們是雲山賊?”

  村中的人聽後亦是大驚。

  所謂“雲山賊”,是最近在附近的雲山上聚集起的一群賊盜,官府派兵剿了幾回,卻都是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在這之後,縣令便又加了稅,有人私下說,他是打算在撈滿一筆,到時一有不好就隨時逃跑。也正因此,整個縣城可以說談“賊”色變,但凡沾了點邊的,進了大牢就別想活著出來,不知多少人受了冤屈,就這麼喪命。

  也正因此,村長之前才極力否認差役的話。

  “少了個字。”少年如此回答說。

  “啊?”

  “是雲山義賊。”少年人認真地說,“少了個‘義’,意思就完全不同啦。”

  差役:“……”

  又是一箭,將那說出“雲山賊”的差役射死當場,動手的青年面色不變,仿佛只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轉頭囑咐身側的少年人:“元啟,無需廢話。”

  “我知道了,大哥。”說著,他也抬起了手中的弓箭。

  “等!等一下!”村長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站起身攔在了差役的面前,“還請兩位好漢住手!”

  少年人微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弓箭:“老人家,你這是做甚?”

  “差役不能都死在我村裡。”村長大喊著說,“他們若是死了……”村子就真的是有口也說不清了。

  “你可知……”

  “罷了,”青年抬起手,攔住少年的話,“元啟,既如此,便由他們自行決斷。”

  少年雖有些不滿,卻到底還是聽話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村中人早已六神無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著村長做了決定,便下意識地跟隨。

  那差役倒是聰明,眼看著情形尚好,也顧不上那幾個死去的兄弟屍體,連忙逃跑。卻不敢朝雙馬所在的村口跑,反而朝村子的另一邊跑去。

  少年看向身旁的青年:“大哥……”他能看出,這村中都是老實人。可這世道,註定老實人是活不長的。他們自以為這樣可以保命,卻不知,這恰恰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

  青年面容古井無波,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就在此時,一名身穿碎花裙的女童突然跑到人群中,一把撿起虎頭之前落在一旁的弓箭,開弓上箭,就朝逃跑差役的身上射去。
  
  這一箭,卻是射歪了。

  這不出乎蘇綠的意料,雖然這段時間她有堅持鍛煉,但二丫的身體素質只是常人水準。幸好虎頭的弓箭是他爹特製的,否則她估計壓根就拉不開。可即便如此,她依舊覺得手生疼。

  她深吸了口氣,有兩位射箭高手在此,她不好在箭上做太多手腳,只能集中精神力,用其將對方鎖定住,類似於瞄準器。

  又是一箭射出。

  這一箭,還是歪了。

  正好落到了差役的腿旁。

  蘇綠嘴角卻溢出一絲微笑,因為她知道,下一箭必中!

  果不其然,第三箭,準確地刺入了差役的腿中,他一個踉蹌,頓時撲倒在地。

  連續兩箭射歪,最後一箭只中腿而已,本是應該值得嘲笑的事情,但她的舉動本身已然讓眾人驚倒,箭法准不准反而就不讓人在意了。

  更何況,蘇綠最後一箭射腿也是故意為之。

  眼看著差役即將跑出射程,蘇綠沒有把握將其立即射斃,只能先想辦法束縛住他的腳步。更何況,她還不想那傢伙死。

  可惜,那差役實在是不領情,明明已經摔倒在地,還手腳並用地往前爬。

  她皺起眉,抬起弓又是一箭。

  平心而論,她不喜歡對和自己披著一樣外皮的事物下手。

  但現在也是不得已。

  除去她之外,其他人還呆著呢,平素最聽話的虎頭此時暈著,不靠自己還能靠誰?

  這一箭,正中另一隻腿。

  而此時,村長終於從震驚中率先醒來,大怒道:“二丫!你做什麼?!”

  蘇綠看了眼掙扎著爬行的差役,暫且放下手中的弓,轉頭道:“救命。”

  “……你救誰的命?”

  “救全村人的命。”

  “你!”村長氣得鬍子顫抖,“你這哪裡是救命,分明是……”

  “你以為,他逃走後會感激我們?”

  對於村長的怒意,蘇綠並不覺得奇怪。雖然他年長並有著多年的生活經驗,但大約也正因此,思想上有著這個時代農民所特有的局限性,“民不與官鬥”這幾個字幾乎刻入了他……甚至整個村子的每個人的骨血之中。

  甚至是雲山賊,她也可以肯定地說,若非到了萬不得已,又怎會落草為賊呢?

  正所謂“官逼民反”,少有人天生便有反骨,若不是一個“逼”字,有幾人願意走到那個地步?要知道,這個世道,造反是所有罪行中最重的一條,必誅九族。

  所以她很理解村長到此時都還抱著僥倖心理的行為,但是,一來她不想看著這村子的人死,二來,她還好好地活到最後,可不想陪著他們一起喪命。

  看著女孩鎮定自若的臉,村長怔了怔,不知為何竟怒不起來,反而小心翼翼地問:“不知你的意思是?”

  蘇綠舉起根手指:“一來,他們幾人狼狽為奸已久,怕是感情不錯,事後怕是會想,若非今日來村中,又怎會有三人喪命;”放下一根手指,“二來,死去的差役中有師爺的親戚,他得知後必然大怒,這怒火縱然大部分集中在那兩位好漢的身上,卻一時之間拿他們無甚辦法,最終恐怕會落到……”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後,又放下一根手指,“三來,縣令大老爺明明膽小如鼠卻有著虎狼心腸,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再加上有那差役和師爺在一旁煽風點火,本村堪憂;”說到這裡,她放下了手,“最後……”

  “還有最後?”

  蘇綠微笑起來,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這其中蘊含的危險性:“他打了虎頭,我很不愉快。”

  村長:“……”

  眾人:“……”

  “不過披著一身狗皮,便敢在村中肆意妄為,今日他們能弄死虎頭,焉知明日不會做出更過分之事?忍得了一時,卻忍不了一世。”蘇綠環視村中,“都是人,憑什麼他們就可以肆意打殺我們?”

  她這話矛頭並未指向官府,而只是指向差役,說到底,他們雖然名義上是官府中人,卻也只是在衙門中當差混飯而已。甚至按照朝廷規定,娼妓、優伶、皂(也就是差役)、吏等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某種意義上說比他們這些務農的百姓還要低上一等。

  又憑什麼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此言一出,瞬間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沒錯!”

  “連女人和孩子都下毒手,死了也是活該!”

  “該殺!”

  ……

  群情瞬間激憤。

  村長到底是村長,雖聽到蘇綠的話後也是腦一熱心一橫,卻到底鎮定了下來:“二丫,依你看此事該怎麼辦?”

  蘇綠:“……”這種時候能別叫她二丫嗎?她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哈!原來你叫二丫?”那騎坐在馬上的少年人突而笑出聲來。

  蘇綠略不爽地抬起頭,回答道:“是爾雅,雅言之雅。”她決定了,給二丫取個好聽的名字。

  少年人眨眨眼,一臉不解:“什麼意思?”

  蘇綠:“……”長得那麼帥,居然沒文化……

  倒是那一副冰山臉的青年看向她,問道:“你讀過書?”

  “小時曾與父親學過,不過如今大多都已不記得了。”目光雖寒,但又怎麼可能駭到蘇綠?

  “我瞧你滿口錦繡,倒不像記不清。”

  面對著對方堪稱為難的問話,蘇綠毫不怯場地回答說:“我父曾于我說,讀書只為明理,一通則百通。說出的話有理,自然聽來如錦繡滿園。”

  這一次,青年沒有開口,只看著她。

  蘇綠亦看了回去。

  兩人對視中,少年人默默地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無聊中突然眼睛一亮,突然抬起手中的弓箭,朝遠方射去,剛好將那努力爬遠的差役釘在原地,口中呼道:“好小子,居然還敢跑?”

  做完後,將兩人看著他,訕訕一笑:“你們繼續……繼續……”

  到了這個地步,誰還想繼續啊?

  蘇綠沒有如此時女子一般行禮,反而雙手抱拳,微躬身道:“還請這位義士救我村人性命。”說話間,她微偏過頭,朝老村長使了個眼色。

  此時不賴上,更待何時?

  從這青年救人的舉動和剛才的話語就能看出,外冷內熱而已,一村人的懇求,就不信他能狠下心拒絕。若真拒絕也不怕,到時候她大喊一聲“我害了你們”,拿起刀做做裝死的樣子,全村人再一起哭會,就不信他不心軟。

  她卻沒想到,村長作為一個隊友,實在是……合格過頭了。

  只見他“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匍匐在地哭喊道:“請義士救我全村人性命!”而後回頭沖其他人喊,“你們還等什麼?還不快跪下?!”

  蘇綠:“……”天……

  她這輩子就幾乎沒朝人跪過。

  村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隊友啊?

  很快,一村人都跪了下去。

  青年卻只看著蘇綠。

  她很想裝做啥都不知道,結果村長居然回頭瞥了她眼,小聲喊道:“二丫,還愣什麼?”心中暗想,這丫頭不會又被嚇到犯傻了吧?那可就糟糕了。

  蘇綠:“……”

  隱約間,她仿若看到了青年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抽搐了幾下嘴角,微屈下膝,突然扶住頭,痛呼出聲,而後……閉上雙眼朝地下倒去。

  如若這青年是小氣之人,她必然不會這樣做,因為會連累他人,但這會兒功夫她已經看頭了,這人恐怕不會在意她的小小“詭計”。

  可惜,她到底是沒能倒下去。

  “噠噠”馬蹄聲突然接近,緊接著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一把抄起,肚皮朝下橫放在了馬上。

  蘇綠:“……”這種極端不舒服的情況下,裝暈比真暈還累人。

  最可惡的是,這冷面青年還對身旁的少年說:“你去尋些羊糞來。”

  少年人爽快地應了聲後,好奇地問道:“大哥,找羊糞蛋做什麼?”

  “燒後再嗅可治頭暈之症。”

  蘇綠:“……”

  “大哥,你懂得真多!”少年由衷讚歎。

  青年:“……去吧。”

  “嗯,我這就去尋!”

  無奈的蘇綠唯有悶哼一聲,緩緩睜開雙眸,聲線虛弱地說:“這位義士,不必了……我已好了……”

  少年露出失望的表情:“你怎麼就好了?”

  蘇綠:“……”這個熊孩子!不好還等著被熏羊糞蛋嗎?!

  但緊接著,少年人就笑著露出了兩顆虎牙:“下次咱們山上若是有人暈倒,我就知道該如何做了。”

  青年:“……”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1:55 PM

☆、84 給你們兩條路+兩做了虧本買賣

  青年索性不再搭理自己神思維的小夥伴,轉而手夾著蘇綠跳下馬,將她放到一旁後,幾步走到村長面前:“老人家請起,諸位請起。”

  “義士!”村長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救救我等!!!”

  蘇綠暗自好笑,是真是假她憑精神力就能測知一二,村長他老人家看似老淚縱橫,心中其實並非如此。她不得不感歎,真沒想到他老人家還是個標準的演技派。

  青年聲調沉穩地回答說:“事至如此,可走之路唯有兩條。”

  村長再次拜下喊道:“請賜教!”

  “請義士賜教!!!”村民們紛紛拜倒附和。

  “起來再說。”

  蘇綠開口說道:“既然義士如此說,村長您便起來吧。”本來請求的事情,若是弄得類似於“脅迫”,反倒是不美。

  經過剛才一事,村長對於眼前的女童居然有了一種信服之心,在身旁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手抱拳,做出了與蘇綠之前一樣的動作:“義士……”

  之後,青年說出了其中一個辦法。

  與蘇綠想的差不多——入山!

  雲山從前只是荒廢,如今被占,怕是百廢待興,急需人口。

  村長聽後一愣,才問到:“不知我等上山……”莫非是要殺人?

  “山上有田,需人耕種。”

  “那第二個方法呢?”不到萬不得已,村長還是不想變成賊。

  好在青年似乎也不在意,接著說:“爾等去報官,我等雲山義賊路經東溪村時殺了差役。”

  “額……”村長愣了下,而後反應了過來。

  雖說是事實,但他們自己去報官,和差役去那就是兩回事了。

  入山,固然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卻會變為賊,而且可能連累身處其他村鎮的家人;報官,固然能留在故土,卻不能保證縣令絕對不會連坐。

  這兩條路都不算絕對安全之路。

  想到此,村長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憤懣,如若這兩人沒來,那麼這場禍事是否就不會臨門了呢?而後悚然一驚,連忙鎮定下心神,若是他們不來,虎頭必然會死,虎頭一死,羅家娘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們……是在救人啊!

  更何況,這些差役三天兩頭來上一次,這種事遲早會出現,不在東溪村,也在其他村。死了……好!死了好啊!

  村長抱拳:“義士……不知可否等我等商議一番?”

  “可。”青年點頭,接著又說,“今日之內。”

  村長無奈,時間是太急,可這也是無奈之舉,這群差役今夜若是不回去怕是會惹人猜疑……那就必然會有人過來探知一切了。

  剩餘人則去商量事情。

  聚集在議事的宗祠後,村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便匆忙問道:“大家怎麼看?上山還是報官?”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無人回答。

  “二丫呢?”

  “她送虎頭回去包紮,說去去就來。”

  “……哎。”村長搖頭歎氣,“這麼多人還不如一個女娃兒。好了,事關大夥兒的命,有話就說,莫要到最後再埋怨。”

  話說到這個地步,終於有人陸續開口。

  而此時的蘇綠,已經走在回羅嬸家的路上。

  那少年走在她左邊,背上背著虎頭,笑嘻嘻地與她搭話。

  那青年則走在她右側,面如寒冰,一言不發。

  以至於蘇綠覺得自己恍若處於冰火夾縫中,甚為難受。

  “二丫,你上山麼?”

  “……是爾雅。”

  “不都差不多麼。”少年笑,“你若上山,我帶你去獵兔子,你的箭法真是差透了,還需多練練。”

  蘇綠:“……”第一次射箭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經不錯了,但這話她明顯不能說。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麼,你上山麼?”

  “不知道。”

  她在此之前就聽村中的人說過,雲山賊皆不是本地人,而是一批從外地前來的人,最終停在雲山落草為寇。有人說他們的首領是罪臣之後,也有人說是被害滅門的鉅賈,更有人說這是一批死刑犯,亡命徒。

  不過,依她今日所見,最後一種明顯不太靠譜。

  至於真相究竟為何,還需探究,然而有一點是肯定的,青年說的應該是實話,山上恐怕真的是開墾出了新的田地,急需人去耕種。若是村中人能全部遷去,自然很好。另一方面,這一整村的人不可能永遠只事耕織,遲早還是要徹底融入雲山賊的群體之中,徹底成為其的一部分。

  不得不說,惹出這等事,東溪村的運氣可以說差透了,但這同時也是個機遇。

  官吏層層盤剝,村中的存糧早已耗盡,冬日時不知會餓死多少人,如今落草,至少可以管個溫飽——據說雲山賊可是劫走了糧車。

  而且,亂世已起,入山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都道是“甯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可這狗,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做狗都不得,何其可悲。

  今日之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其實東溪村早已沒有後退的餘地了。或者說,從它們交不上稅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任何後路了。

  上山,可能會死;留下,依舊可能會死。同樣是死,吃個飽飯再上路倒也不枉來人世間走上那麼一遭。

  當然,其實還有那麼一條路,比如很乾脆地抓起這明顯來自雲山的二人送往官府,如此倒可能逃過官府的懲罰,但也就與雲山結了死仇。就目前來看,雲山可比縣令大老爺給力,村中人只要不傻,就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更別提,這兩人今日救了虎頭一命,恩將仇報只要是人就不該為。

  再加上,雖然她沒有望氣相面之法,卻也能看出這被元啟少年稱做“大哥”的男子並非常人,甚至讓人難以相信他會是“賊”,如此,雲山賊倒很有幾分意思,起碼……還算值得人期待。

  只是,村中人怕是不會如此想……

  “這就是你家?”少年停在門口,聲音爽朗地說道。

  蘇綠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輕聲說:“是虎頭的家,羅嬸前一段時日被差役打傷在床,我出門時也是瞞著她的。你隨我進去時小聲些。”至於冷面君,那是壓根不需要囑咐的。

  少年雖有些“熊”,心腸卻熱,也略通人事,聽她一說,便馬上閉嘴點頭。

  帶虎頭進房後,蘇綠說道:“我去拿藥,二位還請自便。”

  說完,她來到羅嬸的房中,徑直將她催眠睡著後,拿起裹傷的藥和已經吃乾淨的碗走了出去。

  一番折騰後,她成功地幫昏迷中的虎頭裹好了傷,當然,動作間使用了治癒魔法,幫他治癒了體內的傷勢,剩餘的僅是皮外傷而已。看著嚴重,其實容易痊癒。

  待她出去,在井邊就著桶中的水洗了個手,順帶將方才放在井邊的碗洗淨後,發現青年正坐在院中的椅上,而少年則……繞著廚房門口打圈圈。

  蘇綠才一走進,便聽到“咕——”的一聲。

  少年捂住肚子,朝她嘿然一笑,臉上略有赧色。

  肚餓間聞到廚房中的雞湯香味卻沒有不告而取,蘇綠對於雲山賊的評價又高了一分。她走入廚房中,將之前留下的雞湯分做兩碗,走出門遞給少年:“你們先填填肚子,我來做飯。”

  “好。”少年沒有你來我往地推脫,反倒很痛快地就應下了,而後一路小跑著回到自家大哥的身邊,將一碗雞湯遞給對方。

  青年也未拒絕。

  蘇綠心想也是,他們也算是救了虎頭一名,別提吃一頓飯,就是吃個十頓八頓都不過分,又何必裝模作樣?而且,看那青年能說一個字就絕不說兩個字的性格,恐怕也懶得如此做。

  因為雞和兔子事先都已處理好的緣故,蘇綠做起來並不費功夫。再說她也沒打算做什麼稀世奇珍,家常飯菜而已。

  不多時,便端了五菜一湯出去。

  有大塊的紅燒兔肉,也有小塊的宮保雞丁,再加上一盤熏肉,一盤蔬菜,一盤新醃制好的極為開胃的嫩蘿蔔,湯是用在爐子上用剔出來的雞骨和兔骨熬制而成,煮入味後盛起些湯,在裡面放了前幾日虎頭剛采來的蘑菇,打了幾個雞蛋,又撒了把蔥花,看來素淡,吃起來卻滿含肉香。

  端出去後,少年的鼻尖顫了顫,笑得開懷:“好香。”

  蘇綠又說道:“家中無酒,兩位容我去取些回來。”

  “不用。”青年卻搖頭。

  “我大哥說喝酒誤事,所以平日裡都是不喝酒的。”少年解釋說,“不過你要是堅持取,我……”

  “元啟。”

  “我也不喝!”

  “……那我去弄些麵給二位。”蘇綠也是無法,羅嬸家中已經沒什麼米了,原本她想著出去借酒的時候借些回來,現在看來只能做麵了,好在麵粉還夠做麵條的。

  “嗯嗯,我等著。”

  手擀面放過一段時間才更好吃,不過現在也等不得那麼多了,她以白水將它煮熟後,裝在了大碗之中,澆上幾勺熱騰騰的骨頭湯後,端著走了出去。

  出去時,她略驚訝地看到,桌上的飯菜居然分毫未動。

  “二位如何不用?”

  “在等你呀!”元啟少年笑著說,“我們都吃了,待會你們吃什麼?”

  “……我有留下一些。”這不是撒謊,而是真的。

  “那是留給他們的吧,你就乾脆和我們一起吃了唄。”

  “這……”

  “去拿碗。”青年依舊這麼言簡意賅。

  蘇綠抽搐了下眼角,她不愛被人命令,不過考慮到這貨畢竟算是“恩人”,她默默地忍了。走回廚房中拿出一副碗筷走了出來,少年笑著將大碗中的麵條扒拉入她的小碗之中,而後幾人一起吃了起來。

  元啟吃的稀裡嘩啦,甚是香甜。不過他食相極好,永遠只夾自己面前那一邊的菜,也不會盡撿著某一樣吃。

  而青年的動作卻極為雅致,頗有幾分慢條斯理的從容味道。看來簡直不像是賊,倒像是雅士,只是周身的氣場太過凜冽,宛如一柄出竅的利劍,文武相溶,倒別有一番風姿。

  “二丫,”元啟少年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問,“你年紀這麼小,看我大哥做什麼?”

  言下之意,十分之無窮。

  不過蘇綠相信著熊孩子是無心的。

  不過元啟也只是問問而已,青年仿若也並未在意,所以蘇綠索性就沒有回答。

  不久後,杯盤狼藉,蘇綠站起身,準備收拾碗筷,卻聽得青年問道——

  “你方才何故看我?”

  蘇綠:“……”這傢伙是神經遲緩麼?

  蘇綠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奈何對方雙眸緊盯著自己,她索性如此回答說:“義士吃飯的樣子好看。”

  青年:“……”

  “咦?”少年大驚,“二丫你是在調戲我大哥嗎?”

  蘇綠:“……”這熊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

  “元啟。”

  “什麼?”

  “閉嘴。”

  “額……”少年捂住嘴,“好,我閉嘴。”

  洗完碗筷後不久,有人來請蘇綠,與這兩人告別後,蘇綠入了宗祠。本來她並非本村之人,鮮有機會進入,但現在也管不得這麼多了。

  “二丫,此事你看該如何?”才一進去,村長便開門見山。

  蘇綠回答說:“命是自己的,該怎麼活下去也該自己下決定。”今日她若是替全村人下了決定,將來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也會是眾矢之的。

  “……也罷。”村長搖頭歎息,“我等決定不上山了。”在此地生活多年,村中之人在本縣各地都有親屬,若是貿然走了,怕是會帶累他人。

  而且,是人都有“故土之思”,又如何肯輕易離開這祖祖輩輩耕種過的土地呢?

  “那就要嘴嚴。”蘇綠說道,“若是有一人不慎洩露了風聲,所有人都會死。”

  “放心。”村長點頭,“之後所有人就在祖宗面前滴血起誓,若是誰洩露了一星半點,死後屍首不歸祖墳,魂魄永世在天地間飄蕩。”

  對於此時的人說,這是極為可怕的誓言,不會有人想要違背。

  “那二丫你……”

  蘇綠有些想去,但她若是果斷地走了,到冬日時,羅嬸一家未必能度過難關。她和真正的二丫目前還靠他們養著,如今就這麼乾脆地走了,實在有違道義。

  所以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番人商議出結果後,有人去通報雲山兩人,而蘇綠……則走入了關押著差役的房屋之中。

  片刻後,一眾人歸來,準備“處置”這差役。然而才走到門口,門卻自己開了。

  村中人驚駭之下,發現開門的人是二丫,便松了口氣。

  而後就有人問——

  “你在這裡作甚?”

  蘇綠側過身,讓其他人看清她身後的人,回答說:“我與他稍微聊了一下。”

  青年目光閃動:“聊?”

  “是雲山賊殺了我們兄弟!被射中雙腿的我爬入村中求救,是村中人集結起來打敗了雲山賊,救了我的命!!!”裡面突然傳出這樣的大喊聲。

  緊接著,那差役突然渾身抽搐地爬出來,抱住蘇綠的雙腿,說道:“我……我都說了……藥……藥……”

  而後眾人看到,那稚齡女孩手中驀然出現了一粒黑色的藥,她隨手將其丟到地上。

  差役連忙撿起,塞入口中,呼吸居然漸漸平順了,而後躺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村人面面相覷許久之後,村長問:“二丫,這是……”

  蘇綠踢了踢腳邊的漢子:“他是我們的證人。”

  “額……”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她接著說道,“待會大夥兒用門板抬著他去報官。”

  “……”

  雖不知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村長知道,村中人活下來的幾率又大大提高了。

  只是……

  “他不會……”

  “不會的。”蘇綠很肯定地回答說。在催眠的作用下,這差役已經把他剛才所說的事情當做事實了。她又說,“他若是還想活命,就只能這麼說。”當然,這只是說給其他人聽的,那藥丸只是鍋灰搓出來的。

  村長還想再問,卻也知道不該再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打心眼裡信了對面的女童,就這麼毫無疑義地把整村人的性命交托到了她的手中。

  “好了,事不宜遲,大家去偽造下現場吧。”

  “……偽造?”

  “就是把之前的痕跡弄掉,弄些讓人看了就會相信‘東溪村說的是實話’的情景。”

  “額……”

  “我來幫你們。”元啟少年興致勃勃地跳了出來。

  其餘人一時之間不敢回答。

  直到青年點頭:“仔細些。”

  “知道了!”

  村中人便與元啟一路離開了。

  蘇綠也想走,卻被叫住。

  “請留步。”

  她抽搐了下眼角,雖知道肯定會惹這麻煩,卻不得不站住:“義士有何吩咐?”

  “元承。”

  “啊?”

  “我名喚元承。”

  “那這位元義士,請問有何吩咐?”

  青年:“……”他看向依舊在原地躺著的差役,“你如何做到?”

  “威逼,下藥,折磨,利誘。”蘇綠吐出了四個詞。

  青年冷冷地看了她著她,也吐出了一個詞:“撒謊。”

  “你不信我也沒有法子。”蘇綠攤開手,一副“我就是不說你能把我怎樣”的模樣,她料定眼前人不會把她怎樣。再說,就算他真想動手,她也不怵。

  青年又吐出了一個詞:“狡詐。”

  蘇綠微笑著點頭:“多謝誇獎。”

  青年再吐出了一個詞:“厚顏。”

  “……”這傢伙是打算將兩個字進行到底了麼?

  很快,村裡人在元啟少年的幫助下搞定了一切,蘇綠與元承檢查後,並未發現什麼問題。

  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走前,這兩人居然留下了一匹馬,還撕下了幾片衣角充當“證據”。村長忍不住老淚縱橫,他此刻心中極為羞愧,回想之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現在看來,不管他們做出怎樣的決定,這兩位元義士恐怕都會將一切安排地妥當吧。若是……

  動搖只是一瞬。

  落葉留根又再次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走前,那少年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眼蘇綠,又問:“二丫,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我可以帶你去獵兔子!”在山上他年紀最小,幾乎沒有同齡的小夥伴,在武藝上也總是墊底,若是來個更墊底的,他不就是倒數第二了麼?到那時,看誰還嘲笑他。

  面對對方滿是渴盼的目光,蘇綠搖了搖頭。

  “走吧。”青年亦看了她一眼,而後輕晃了下韁繩,遠馳而去。

  村裡人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也趕緊收拾起來去報官。

  不久後。

  坐在青年身後的少年問:“大哥。”

  “何事?”

  “我們今日虧本了,上山會不會被軍師罵?”

  “……”想到某個視錢財如命的老友,元承只覺得一陣頭疼。

  “你看,我們今天只得到了一碗雞湯和一頓飯,卻丟失了一匹馬和兩身好衣服,肯定會挨駡的吧?”

  “……閉嘴。”

  元啟少年大人一樣歎了口氣:“哎,若是把二丫帶來,也足以抵債了,可惜她不來。”

  “她會來的。”

  “……啊?”少年眨眨眼,追問道,“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青年不語。

  今日也並非毫無收穫,“民心”本身就是一種無法估量的寶物。

  而且,他有種預感,那女孩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山上,因為她的眼神——那絕不是一種甘願俯下身做狗的眼神。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06 PM

☆、85 亂世妖孽生+蘭花引青竹

  之後的事情與設想中的相差不大。

  有差役做證人,有官馬做證據,再有一村人的證言,失去了親戚的師爺哪怕再焦心,也不至於再對村人下毒手,只能暗地裡千百次地畫圈圈詛咒雲山賊不得好死。

  村中的生活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

  離開縣衙前,村長在蘇綠的慫恿下向官老爺哭訴“之後雲山賊隨時可能報復,還請青天大老爺救我等一命!”,蘇綠不得不承認,這老人在演技上那必須是實力派,表演那叫一個渾然天成毫無破綻,說喊就喊說哭就哭,真可謂“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縣令一聽,立即就把派人把他們給轟走了。當然,為了圓點面子,他咬著牙給了點賞錢。村長心中喜滋滋面上卻愁容滿面地拿這錢去買了糧食,大包小包地背回了東溪村。

  如若她想的不錯,之後差役恐怕也不太敢來東溪村了,誰讓他們“得罪了”雲山賊,隨時可能引來報復呢?

  不僅如此,其他村子的人也幾乎沒人來打聽詳情,八卦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吧?這樣一來,也大大減少了洩密的幾率。

  隨著時間流逝,羅嬸與虎頭都好了起來,而最初還緊張無比的村人也漸漸放下了繃緊了的神經。

  金色的秋季,也慢慢接近尾聲。

  村中也算是因禍得福,有了些許存糧,雖數目不多,但至少應該不會再出現餓死的情況。相比于其他被差役來回騷擾了多次的村落,這裡簡直像是“桃源鄉”。

  而自從身體好後,虎頭也拼命地和其餘大人一起上山狩獵,時不時帶回一些小動物,蘇綠和羅嬸一起都將它們按照土方法保存了起來,等冬天時再吃。而她也經常入山中去尋些蘑菇、堅果之類的事物,別忘了,能用精神力影響的事物並非只有人,動物也是一樣,所以她每次都來回安全並且所得異常豐富。除去送到羅嬸家外,也陸續送到了村中其他人家中。

  無人對此多問,因為之前的事情,現在村中的人對她甚為“恭敬”,這話放在一個女童身上可能好笑,但卻是事實。好在她未雨綢繆,在剛到達這個世界後不久,就先後尋找機會對村人下了暗示,讓他們不會對自己生出疑意或者敵意——她可不想被當成妖精綁在燒烤架上。

  這一天,蘇綠在羅嬸家用完晚餐後,回到了家中。雖然後者提議讓她搬到自己的家中去,但至少冬季真的到來之前,她還不想這麼做。

  到家後不久,天色變黑了。

  古代沒有電燈,村中也沒有哪家有錢到能天天晚上用蠟燭的程度,大多是點油燈,而後就著那昏暗的燈光縫衣繡花。原本肉吃得少就容易得夜盲症,如此做更加傷眼,所以村中的女性年紀少大一點眼神就不太好。

  蘇綠懶得點燈,因為她無事可做,所以一般是靠鍛煉身體或者鍛煉精神力打發時間。

  只是……

  一個多小時後,躺倒在床上的女孩緩緩睜開雙眸。

  今夜似乎有稀客來訪呢。

  她坐起身來,幾乎是下一秒,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形撬開門栓閃身入屋。

  蘇綠鼓掌:“好手法,應該練習過許多次吧?”

  來人僵住——她不是睡了麼?

  一個呼吸的功夫後,他扭頭看人。

  黑夜中,女孩坐在簡陋的炕頭,開門的瞬間,月光投射進來,映入她明亮的雙眸之中。

  黑衣青年一愣之下,下意識將門合上,屋中於是再次恢復了黑暗。

  寂靜之中。

  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元義士,三更半夜,你一個男子偷入女子閨房,怕是不太好吧?”青年還沒進來,她已經通過熟悉的精神力波動察覺到了他的到來。

  元承緩步走近,冰涼涼的嗓音仿佛夾雜著幾分夜晚秋風的涼意:“有何不好?”

  “有損我的閨譽。”

  “閨譽?”青年走近,也沒有點燈,反而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與女孩對視,“你待如何?”他心中無語,這樣一個小女童居然也開始說“閨譽”了,若是他的那位老友,八成會刻薄無比地回答說“和你同處一室,吃虧的明明是在下”之類的廢話,可惜,他說不出口。而且,他今日來……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蘇綠回答說,“你半夜來訪是有何事?”

  “求助。”

  “向我?”蘇綠一愣之下,立即反應了過來,“你們山上應該有大夫吧?”她唯一表現出的、值得他求助的應該只有“醫術”了吧?

  “受傷昏迷的正是大夫。”

  蘇綠已然明瞭。

  一個大夫受傷還昏迷了,剩下一群人自然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才來請外援。不過……

  “桃花村亦有大夫,為何不去找他?”桃花村離雲山還要更近些。

  “他已在山上。”

  蘇綠暗自點頭,這才符合情理,也就是說,那大夫也束手無策麼?

  她又說:“你應當知曉,我對醫術只記得皮毛,根本無法看病救人。”

  面對她的說法,青年只肯定地說了三個字:“你可以。”

  “……”究竟是什麼,給了他這麼大的自信?就不怕她弄出人命麼?

  元承接著說道:“無論成或不成,我保你安全下山。”而後又說,“並欠你一個人情。”

  “我若是堅持不去呢?”

  青年沒有回答,只微抿緊了唇,本就嚴肅的容貌此刻更顯露出幾分冷峻之色。不過,他到底沒有強擄,只又說:“你如何才肯?”

  “哦?”蘇綠倒來了些興趣,“什麼條件你都肯接受?”越是面癱,看他變起臉來就越有趣——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惡趣味了。

  元承點頭:“若是不違背道義,但凡我有,你盡可拿去。”

  “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蘇綠忍不住笑了:“就算我讓你娶我?”這貨看似冷冰冰,卻意外地好糊弄。

  青年怔住,而後認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側過頭閉上雙眸點頭:“……好。”

  蘇綠:“……”這一副被忍辱負重的表情是鬧哪樣啊?雖說二丫的長相目前只是清秀,但也不至於讓他露出這種臉吧?!這傢伙難道意外地居然是個“顏控”?

  不過,她能聽出,這傢伙似乎當真了,於是說道:“我開玩笑的。”

  青年:“……”

  為防止這傢伙暴起將她捶死,蘇綠站起身:“事不宜遲,走吧。你騎馬來的?”

  “嗯。”

  “那我們快點,爭取天亮前把我送回來。”蘇綠說著,跳下炕穿好鞋子。按照她熟悉的計時方法來計算,現在大概是晚上八點,快馬去雲山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回來差不多也是一個小時,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

  元承看了她一眼,點頭:“好。”

  他打開一條門縫,仔細觀察了一下後,才示意她走出。

  村子的夜間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幾乎都過著“日起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別看現在才八點,村中有不少人家都已然睡下了,沒睡著的,也有大部分是在“搖大炕”。

  “失禮了。”青年說了這樣一句話後,用手臂夾起她,運氣使用輕功快速地跑動了起來。

  蘇綠這才發現這個世界似乎也是有武功這種東西的,只是不知道元承算是怎樣的水準。不過就速度而言,還不錯。就算此時有人無意中推開窗子,怕是也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而已。

  馬被他留在村外,出乎蘇綠意料的,上面還放著一件厚披風。

  他將它遞給她:“夜涼風大,披上再走。”

  蘇綠依言而行,心中暗道:這傢伙倒不缺心眼,還挺體貼的。

  他翻身上馬,而後朝下面的女孩伸出手。後者一把抓住,踩著馬鐙亦翻身上去,坐到他的後面,動作頗為幹練。

  “你騎過馬?”

  “這是天賦。”

  “……抓緊,駕!”

  蘇綠的確騎過,在當女王的那一個世界,特地學習過一陣子,可惜沒過多久她就失去了興趣,所以騎術只是一般。不過,可入記憶中的動作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忘卻的,所以才表現地較為熟練。

  蘇綠一把拉起風帽,將頭結結實實地遮掩住,而後雙手緊抱住青年的腰肢,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背上——風太大,不這麼做的話,她不是會掉下去,就是腦袋要吹風。

  元承背脊一僵,許久才習慣。他鮮少與人發生這般親密的身體接觸,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隨即,又驀然想起好友說的一句話:“自古女人皆善變。”

  剛才還一口一句閨譽,現在卻不知道將它拋到了哪裡。年紀這麼小就如此刁滑,長大後還不知是怎樣的情景,怕是會禍害到不少人。

  只是,不知為何,與她交談時,經常會忘記她還是個孩子的事實,無意識地就會將其當成與自己年齡相仿的成年人。

  他不由又想起了老友說的另一句話——

  “亂世到,妖孽生。”

  青年目光微凝:亂世……

  天下萬民,有幾人願意活在亂世?

  可若真地碰上,所能做的——唯活而已。  

  蘇綠小時候也曾因為各種小說和電視劇仰慕過“俠士”的生活,不過,當她學習騎馬後不久,就發覺了一件事——這真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

  在馬上騎的時間久了,雙腿之間就會從隱約有些難受變得極為難受,甚至磨破皮血流如注。心理上她早已經歷了這樣的過程,但身體上,“二丫”還是第一次騎馬。

  好在只是一個小時。

  一聲嘶鳴後,馬匹停了下來。

  蘇綠從青年的背脊上抬起頭,耳邊一直呼嘯而過的風聲戛然而止,反倒讓人有些不適應。她緩緩吐出口氣後,鬆開手翻身跳下馬,因為雙腿較軟的緣故,就是一個踉蹌,好在緊隨其後的元承穩穩地扶住了她。

  “抱歉。”是他心中太過焦急,所以一路上跑得極快。

  “沒事。”蘇綠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只是……她抬起頭注視著在夜色中格外顯得高聳陰森的山,“我覺得我明天起來腿會斷掉。”

  “無須擔心。”元承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臂夾起了她。

  “……這位壯士,”蘇綠無奈了,“你能換個姿勢嗎?”

  “……”青年想了想,把她從右臂邊轉到了左臂邊。

  蘇綠:“……你•敢•背•我•嗎?!”這貨是把她當成大號洋娃娃了麼?夾來夾去的!

  元承看了她眼,將其放在地上,而後背對著她蹲下身去:“上來。”

  蘇綠毫不客氣地爬了上去,有免費的大馬不騎,自己爬山……她又沒病。

  感覺身後的人已經爬上來,青年再次說道:“抓緊。”

  蘇綠微勾了下嘴角,驟然縮緊手臂。

  青年:“……”

  “義士,你怎麼不走?”

  “……松點。”他的脖子簡直快斷了。

  “哦。”蘇綠鬆開手,現在他總算知道“說話不被對方理解”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了吧?

  因為還有“病人”在山上等著,蘇綠只小小地報復了下,而青年顯然也無意打擊報復,只提起氣背著她快速地奔跑上山。

  蘇綠這才發現,看似平靜的雲山之上其實步步殺機,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崗哨,老遠見到二人便大聲喝道。

  “口令?”

  “……糖醋魚。”

  元承說地似乎有些不甘不願。

  蘇綠則有些好笑地問:“這口令不會是元啟義士設的吧?”

  “……”

  好像猜對了呢。

  “老四,我怎麼好像聽到女人的聲音了?”

  “喏,不就在大當家背後背著。”

  “……大當家背個女人回來了?莫非是咱的壓寨夫人?!”

  “我看必須是。”

  “不過看起來個頭挺小,聲音聽起來年紀也不大,原來咱大當家喜歡這一口啊。”

  “嘿嘿嘿嘿,連夜從山下帶上來……”

  ……

  身後模糊傳來的嬉笑聲讓元承俊臉一黑,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糾纏於此的時候,只暗自記住這兩人的名字,想著稍後再讓他們別胡說八道。

  可惜他卻忘了,上山那是要經過無數道崗哨的,有些人雖沒有說話,眼神那卻是格外犀利。

  而蘇綠也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幾乎每個哨崗的口令都不一樣,風格也各自不同,從“糖醋魚”到“聚寶盆”再到“三七花”……最後又來了個“魚腸劍”,她敢肯定,最後一個口令八成是元承取的。

  通過最後一道崗哨後,又是一路飛奔,最終,青年踏入了某個小院之中。

  院中滿是草藥的味道,蘇綠左右一看,發現四周擺放的架子上果然都是各種或新鮮或半幹的藥草,和慕秋華的院子一樣。

  院子的盡頭是一座屋舍,此刻門大開著,燈火通明。

  “大哥,你回來了啊!”元啟少年突然從屋中奔了出來,“二丫,你也在?”

  “……是爾雅。”

  “別在意這個。”少年擺手,看著從自家大哥背上跳下來的女孩,滿臉欣喜地問道,“你終於決定上山了?”

  蘇綠:“……”他到底對這件事多執著?

  “這就是你用一匹馬預訂的小姑娘?”又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蘇綠抬頭看去,發現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青年正斜靠在門框上,抄手注視著他們三人,長眉入鬢,鳳眸微眯,似笑非笑地說:“尾款付清了?”

  少年大驚:“大哥,二丫是你買回來的?咱們不是山賊麼?什麼時候改行做人牙子了?”

  元承:“……”

  那灰袍青年笑:“這事情要問你大哥才對。”

  元承微皺起眉頭:“不離,莫要胡說。”隨即扭頭對蘇綠說,“這是宮不離。”

  蘇綠的神色變得微妙了起來:“公……”狐狸?從面相上看,還真是非常地像啊。

  “別說出來。”元啟少年連忙阻止她,“軍師他最討厭聽見人喊他‘公狐狸’了,就算你覺得像也不能說!”

  元承:“……”

  蘇綠:“……”這位小哥,你還真是補得一手好刀啊。

  宮不離神色不變,只笑著說道:“阿啟,下個月你一天只有一頓。”這話語中隱約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啊?為什麼?”少年表示自己很無辜,“二丫是大哥買回來的,亂花錢的是大哥,做人牙子的是大哥,又不是我,為什麼讓我餓肚子?!”

  “都住嘴。”元承不堪其擾地揉了揉眉心,“她是我請來的大夫。”

  “大夫?”宮不離挑起眉,雖然他今日在元承下山時早有預料,不過見他帶回的只是個小女孩,便以為是中途出了什麼變故。卻未曾想到,他是專門去尋這女童?

  他的目光掃過蘇綠,與元承對視:“我知道,你一直拿青竹當兄弟,所以絕不後悔在這件事上開玩笑。”

  後者目光坦蕩,無一絲膽怯心虛:“那是自然。”

  “好。”宮不離點頭,站起身讓開門,“我信你。”隨即,又對蘇綠拱起手,頗為恭敬地行了個禮,“這位大夫,方才是我失禮,請勿見怪。人命關天,還請盡力施救。”青竹也是他的好兄弟,他當然不會做於其有害的事情。

  蘇綠點頭:“我會盡力。”

  “請。”

  她跟著灰袍青年走了進去,這明顯屬於新建的屋舍並不算大,越過廳堂便是臥室,其中擺設頗為簡陋。一張床,一張桌,一個書架,一個衣櫥,除此之外就只有幾隻板凳了。

  夜風沁涼,屋中的窗戶緊閉著。

  簡單粗糙的床上,靜躺著一名只著白色裡衣的男子,他雙眸緊閉,墨發披散,更襯得面白如雪。遠遠看去,倒像是一朵被人錯手折斷的白蓮,令人不由心生惋惜。

  近看之下,這青年的容貌只是清秀,氣質卻頗為溫雅,給人一種莫名的寧靜感。

  蘇綠覺得這山賊窩果然有些意思,大當家、軍師、大夫和熊孩子,各個看來都不像“賊”。或如寒松,或如狡狐,或如幼獅,或如蓮竹……這夥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雖然有些好奇,但她深知好奇心害死貓,故而也沒打算探究。

  她注意到,這似乎名為“青竹”的男子胸口隱隱滲出黑色的血跡,唇色青烏,便問道:“能看看胸前的傷口麼?”

  “請便。”

  蘇綠伸出雙手,毫不遲疑地一把扯開了他的衣服,果然看到了一道傷痕,似乎是用劍之類的事物劃傷的,只是……傷口處血流不止,而且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還散發著一股特殊的味道——不臭,倒像是蘭花。她驀然想起慕秋華曾經對她說過的一種毒。

  “蘭花引?”

  身後一片寂靜。

  幾息後,宮不離回答說:“青竹失去意識前,也是如此說的。”說話間,他看了眼元承,眼神在說——我現在倒真的信了。

  “既知毒名,該如何施救?”元承問道。

  “草藥段大哥這裡幾乎都有,沒有的我幫你下山去搶來!”熊孩子喊道。

  蘇綠沉默了片刻,不同位面中有些東西居然是想通的,但隨即又想,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你們都出去。”她回頭,鎮定地看著三人,“我救人時,不方便給人看。”

  宮不離與元啟同時看向元承,後者沉默了片刻後,回答說:“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選擇信她。

  “多謝。”蘇綠知道,將這種重大的事情託付在一個女孩身上,並下這種決定無疑是困難的,但既然對方敢信她,她也必然會給其一個滿意的答案。

  宮不離不信蘇綠,卻信元承。

  “真的不能看嗎?”元•熊孩子•啟還在努力申請圍觀權。

  “不能。”

  最終,三人一起走了出去,守候在門口。

  蘇綠不會什麼醫術,但她記得幾個驅除毒素的魔法,可惜幾乎沒練習過,完全做不到瞬發和默發,所以只能請那幾人出去了。

  在腦中稍微回憶了下咒文後,她將手放在了傷口的上方,低聲念起神秘而繁冗的咒文。

  隨著聲音的響起,她的掌心漸漸閃爍起了淺綠色的光芒,與之相對的,一滴滴黑色的液體從傷口中浮動了起來,飄向她的手心,卻沒有貼近,只是在掌心與傷口之間融合成為一體。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黑球的體積越來越大,到最後,足足有一個乒乓球大小,才終於再沒有黑色液體浮起。

  而傷口處的血液,也變回了紅色。

  蘇綠後退幾步,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隨手將黑球丟了進去,只聽得“刺啦”一聲,杯子上泛起了泡沫,看起來頗為可怖。

  她又走回床前,這一次,用起了治癒魔法,很快,傷口的血液不再流動,漸漸凝固了起來。

  癒合就算了,她不想被當成妖怪。

  不過……

  她用精神力稍微檢查了下這青年的身體,發現長時間的血液流失讓他的元氣損耗了不少,極端體虛,就算醒來恐怕也要調養上許久。山上清苦,怕是不免留下病根。

  蘇綠想了一下,輕嘖了聲:“便宜你了。”雖然與這傢伙只是初見,但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過去相識的那位神醫的影子,倒真不好見死不救。

  她攤開手,使用出水魔法,很快,一團清水出現在了她的掌中,緊接著,掌心開始浮現出治癒系獨有的潔白光芒。

  這是“聖水”的製作過程。

  看起簡單,但如何將光與水充分結合是個力氣活,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製作出初級聖水,而且過一段時間,當水中的光元素消失,它就會失去功效,變成最普通的水。

  蘇綠目前也只能製作出中級聖水,不過,給這青年使用應該是夠了。

  她隨手從屋中拿起五個空藥瓶,將只做好的聖水注入其中。而後拿起其中一瓶走到了床邊,俯□捏住他的下巴,不那麼溫柔地掰開了他的嘴,傾倒了兩三滴液體下去。

  幾乎是剎那間,青年的面色紅潤了許多,唇上的青烏之色也快速褪去。

  蘇綠才鬆開手,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緊接著,她對上了一雙若晨星般的眼眸。

  從仿佛籠著霧氣到光芒乍現,青年的眼神中漸漸有了焦距,倒映出了她的影像。

  “你……是誰?”

  還沒等蘇綠回答,熊孩子已經破門而入:“段大哥,你醒了?我聽到你聲音了!!!”

  可憐的大門晃悠了幾下,轟然一聲倒地。

  蘇綠:“……”

  元承:“……”

  段青竹:“……”

  宮不離陰測測的聲音隨之傳來:“阿啟,你下下個月每天也只有一頓。”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09 PM

☆、86 匪夷所思的醫術+又一個熊孩子  

  元啟歡脫地撲向床邊,頭也不回地回答說:“沒事,段大哥會把飯分一半給我的。”

  蘇綠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

  宮不離:“……”這小子還挺機智。

  “段大哥,你怎樣?”

  段青竹拉攏胸前的衣衫,在元啟的幫助下坐起身,微笑地注視著少年,又抬頭看了眼自己的兩位朋友:“無須擔心,我已然無事。”說話間,嗓音清朗,如秋露墜花,溫婉悅耳。說罷,他轉頭看向蘇綠,因傷勢未愈的緣故,在床上向後者行禮,“段某在此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蘇綠伸出手把他扶起:“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她沒撒謊,的確不太費事。

  不過……

  這人也只有閉著眼睛的時候像慕秋華,一旦睜開,就完全不像了。

  話又說回來,這名為段青竹的青年容貌雖只是清秀,雙眸卻極為出色,宛若晨星般明亮又不失溫柔,讓人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的視線吸引。

  當然,精神力已經很強的蘇綠不太可能深陷其中,只是覺得,這雙眼睛倒是很適合使用催眠術,很容易就會讓人放鬆警惕。

  “姑娘過謙了。”段青竹回答說,“蘭花引之毒,即便我未曾失去意識怕也難解。”

  蘇綠點了點頭,作為新上任的“蒙古大夫”,她能理解一個大夫對治療方法的好奇,不過,對方很明智地忍住了沒問,她也不欲在這方面多說。再說,能說什麼呢?她只將藥瓶遞到他的手中,又指向桌子:“這些藥水,內服或外敷都行,不過保質期……我是說藥效只能持續一個月,儘早用完比較好。”

  “多謝姑娘。”青年再次道謝。

  “不用客氣。”蘇綠回答說,“我也不是白來,有人答應會給我報酬呢。”

  “報酬?”一提到錢,某軍師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好友,用眼神詢問著——你答應給她什麼?

  被迫“賣身”的後者默默扭過頭。

  宮不離挑了下眉,這反映倒像是心虛啊,這腦袋從來不轉彎的傢伙不會是把整座山都給賣了吧?於是他開口說道:“姑娘醫術高明,不知道有沒有興趣留在山上?”一來可以當大夫,二來……報酬之類的就還留在山上,總算沒有跑出他的眼皮子底下。

  “對啊,二丫,你就留下來嘛!”

  “不是二丫,是爾雅。”

  “別計較這些啦,二丫,留下來,我明天帶你去打兔子。”

  蘇綠的頭上爆出兩根青筋,這熊孩子,都不聽人話的!

  她不再搭理這個二貨,只搖了搖頭:“不必了。”而後又看向元承,“關於報酬,不知是否可以給我幾本書?”至於娶某人的話,就讓它隨風遠去吧。

  “書?”宮不離反問,“不知想要怎樣的?”

  “一些常見的醫書。”之前去報官的時候她注意到,這個世界沿用的還是漢字,不過是繁體,這對她來說壓力不大。就算曾經有,也在上個武俠世界解決了。不過,想要偽裝醫生的話,至少得懂些藥物常識吧?而且,她現在對此倒是有些興趣。

  坐在床上的青年好奇地問道:“姑娘家中沒有醫書?”

  蘇綠點頭:“小時家中出了變故,故而……”話沒說完,最好的謊言是自己別說太多,卻讓別人來腦補完成。

  段青竹臉上再次浮現出歉意,晨星般的雙眸誠懇地看著蘇綠:“抱歉,提及了姑娘的傷心事。”

  “沒事,那時我年紀還小,什麼都不記得了。”

  青年笑著指向書架:“山上簡陋,藏書不全,姑娘可全數取走。”

  “用不著那麼多。”蘇綠搖了搖頭,“也不好搬,基本常用的就好。”

  “那麼……”

  段青竹沉吟了片刻,說出了四五本書所在的位置,蘇綠走過去將其抽下,發現這些書都保存地極好,可見主人是個愛書之人。

  “我這裡還有一套未用過的紙墨筆硯,還請姑娘一併帶走。”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番對話後,蘇綠成功地從段青竹這里弄到了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寶和幾本散發著淡淡墨香的書籍。

  緊接著,和幾人告別後,背著小包裹的她再次和元承踏上了“歸鄉”的路途,熊孩子主動請纓,被元承轟走。

  二人走後不久,宮不離又將留在屋中的熊孩子轟走,走上前問道:“青竹,你覺得那小姑娘如何?”

  “僅憑可解蘭花引之毒,便勝我多矣。”

  “是麼……”宮不離摸了摸下巴。

  段青竹一看就知道這傢伙又在打什麼主意,出聲提醒道:“但凡醫術高明的大夫,性格上大多都有些特殊之處,你莫要見她年幼便心生輕視。”很容易惹來大麻煩。

  宮不離點頭:“我辦事你放心。”而後又問,“她留下的藥如何?”

  “待我一看。”段青竹說著,輕輕地揭開手中瓷瓶的蓋子,說來奇怪,其中盛裝著的液體無色無味,卻就透著那麼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他撩開胸口的衣物,將一滴水般的液體傾倒在指尖,而後抹了上去。

  出人意料的事情隨之發生。

  傷口的皮肉居然在緩緩癒合。

  不得不說,蘇綠因為在無聊的情況下只製作過低級聖水,真心不瞭解中級聖水的效果,比起前者那不是一倍兩倍的問題,而是十倍有餘。

  兩人注視著傷口許久,又相對而視了片刻。

  最終,宮不離的口中吐出了四個字:“匪夷所思。”

  “活死人肉白骨也不過如此罷。”段青竹小心地塞上瓶蓋,緩緩呼出口氣,“想我學醫多年,卻不知道天下間竟然有這樣的醫術,真是一葉障目,夜郎自大。”

  “一定要把她弄到山上來。”宮不離當即拍了個板,“哪怕是讓阿承出賣色相,也勢必要成功。”

  段青竹抱拳咳嗽出聲,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自家好友:“那還是個孩子。”

  “也是,是我想差了。”宮不離好像在懺悔。

  段青竹才剛松了口氣,就聽某只狐狸接著說:“那就阿啟吧,他是山上年紀最小的,長相雖不如我,卻也能看。”

  “……”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交•友•不•慎。

  而此時的蘇綠,已然在路上,她依舊與來時一般縮著頭,緊抱著青年的腰,忽而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她估摸著,應該是有人在討論自己。

  不過,剛才在房中,她在與三人對視時,已悄然下了暗示——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她已無需通過語言做到這件事——這種習武之人心志一般比平常人要強,所以她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只趁著他們對她又較高好感度的時候,暗示她可能家學淵博醫術高明,不管使出怎樣的手段都很正常,不要輕易起疑心罷了。

  反正她都已經做出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這種想法應該是很容易接受的。

  蘇綠很久前就發現了一件事,自從學習了精神力鍛煉法後,她越來越依賴於它,掌控欲也越來越強。

  相對于相處間培養出的感情,有時候她其實更願意相信催眠與暗示。

  她很清楚,這情況如果一直持續下去,估計不會太妙。

  所以蘇綠給自己設下了規則——如非必要,絕不對主世界中的任何一人使用精神力。至於這些時而很危險的位面世界,為了順暢地活下去,只能時而使用這些小手段了。

  比如村中人,若不是暗示過,恐怕酒醉後一不小心就會說出真相吧,那可就不妙了。無論如何,她可不願意因為一時的感慨就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

  又是一個小時,青年在村外停下馬,背著女孩回到了她的屋中。

  寂靜的破屋內,與來時一般寂靜,唯有些許月光透著門縫與窗縫鑽入屋內,勉強帶來幾絲微弱的光。

  蘇綠將背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坐下身,揉了揉被磨的有些疼的腿。

  “今日多謝你。”

  “不用這麼客氣。”她拍了拍桌上的東西,“我也拿到報酬了。”當然,這些東西顯然是無法與人命等同價值。不過,有些東西,比起主動問別人要,還是等著別人主動送上門更好。

  “我欠你一件事。”元承說道。

  蘇綠微笑著轉頭看他:“你是蘿莉控嗎?”

  “……”青年不解,但心裡明白這大概是個不太好的詞。

  “死心吧,大叔,我不會嫁給你的,因為等我長大了你就老了。”蘇綠表示,自己在裝嫩方面也很有些天賦。嗯,她就是順口一說,絕對不是記恨之前某人嫌棄她現在長相的事情。

  “……”青年的額頭好像打了個死結,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嫌老,片刻後,他艱難地說,“你……想多了。”而後不等他開口,又說,“日後若是有急事,你就在拴馬的那棵樹上系白色布帶,我會即刻趕來。”

  蘇綠嘴角微勾,很乾脆地點頭:“好。”等的就是這個。

  “告辭。”

  “好走不送。”

  兩個乾脆的人說了這樣兩句乾脆的話後,便各自離散。

  門開了,又再次被關上。

  寂靜的屋中也再次恢復了寂靜。

  夜黑且長。

  秋去冬來。

  一場皚皚大雪不期而至。

  整個村子都被這潔白而寒冷的厚重雪花蓋滿,遠遠看去,格外顯得寧靜,仿佛連生機都被凍結了。唯有那煙囪升起嫋嫋煙霧時,才顯現出幾番略帶暖意的生氣。

  村內的氣氛卻截然不同。

  且不論成人,對於孩童來說,冬季是個不錯的季節,尤其今年,並不像往年那般容易餓肚子。

  一大群孩童穿著或簇新或破舊的襖衣,在滿地的白雪中一邊大笑一邊肆意奔跑著,圓滾滾的雪球漫天飛舞,時不時砸中幾個路過的大人。

  後者通常只笑駡幾聲,而後接著去做自己的事,也有些半大的小夥子,索性加入了砸雪球的陣營,頗為歡脫地“以大欺小”。

  虎頭也曾邀請過蘇綠去玩,不過被她很是乾脆地拒絕了。

  開玩笑,她都這把年紀了還去和小孩子砸雪球,即使沒別人笑話,她自己心裡也膈應。說起來,她之前倒真玩過一次雪球,不過是和喻言那廝,哼哼,狠狠地在雪地裡幹了一架啊,童樺那蠢蛋來阻止他們,卻被砸翻在了雪地中,半天爬不起來。

  她還記得離開那個世界時,童樺說,下次再去,會讓她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嘖,果然,人一閑下來,就很容易胡思亂想。

  蘇綠看了眼擺放在桌上的書,又看了看一些她親自上山去采來的草藥。托精神力的福,她現在幾乎是過目不忘,書上的內容看過一遍就能完全記住,也漸漸開始按照上面的把脈和配藥方法幫村中人治病。當然,每次都做好了驅毒和急救的準備,她可不想弄出人命,好在運氣不錯,一直沒出什麼狀況。

  現在雖說不上成什麼名醫,但基本的藥理還是明白的。

  “二丫。”屋門突然被敲響。

  蘇綠放下手中的筆,走到門邊將其一把拉開:“羅嬸,快進來,外面涼。”冬天後,她就搬了過來,畢竟每天冒雪來回可是很麻煩的。而原本虎頭所住的屋子在他熱情的提議下就被挪給了她,這小子趁機天天跑去和村中的張獵戶混在一起。

  羅家娘子目光掃過擺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寶,眼中閃過一絲敬畏,是對知識的,更是對掌握知識的這個女孩的。而後眼神黯然了下來,二丫也提出過教她家虎頭讀書識字,可惜那小子不爭氣,說什麼一看書就頭疼,罵了打了也不管用,最終她也只能不去管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就只會打洞,總是強求不得的。

  “羅嬸,有什麼事嗎?”

  女子這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連忙收攝心神,頗為急切地說道:“不好了,虎頭那臭小子和張獵戶一起上山打獵去了!”

  “冬季上山?”蘇綠一愣,隨即皺起眉頭,“他是想做什麼?”等下,記得前幾天……想了什麼的她走到櫃子邊,打開一隻虎頭那傢伙幫她做的匣子,對著裡面那麼一看,“果然。”少了一瓶迷藥和解藥。

  前幾日她剛配好時,當著虎頭的面給動物做了實驗,還記得他當時眼中光彩連連,問可不可以把這玩意粘在他的箭上去狩獵。她點頭應允了,不過前提是配出解藥,免得他把自己給迷了。

  沒想到這小子性子那麼急,不,八成是怕她會阻攔,所以索性先斬後奏了。

  “二丫,你發現了什麼?”

  “虎頭拿走了迷藥。”

  “啊?”羅嬸大驚,“那他是……”

  “別擔心。”蘇綠回頭說道,“他也拿走瞭解藥。”

  “可是……”

  “這事是誰對你說的?我去問問看。”

  “是村口李家的杏花,她碰巧看到了兩人往後山走,還聊了幾句,回來後越想越不對勁,就跑來和我說了。”

  “杏花呢?”

  “在屋裡。”

  “我去問問她。”

  蘇綠隨之去了羅嬸的房間中,村中簡陋,冬季柴火也不夠,招待客人幾乎都是在暖呼呼的炕上,至於她房中的火盆,那在村中可以說是獨一份,不過也沒人對此表示不滿,畢竟她不可能在炕上配藥。

  詢問了杏花片刻後,她得到了一條重要訊息。

  “張獵戶親口這麼說的?”

  “對。”杏花猛點頭,回答說,“我說冬季去山上狩獵估計打不到什麼,他就說要帶頭熊回來嚇我一跳。”

  “這熊孩子。”蘇綠扶額,她覺得自己知道那兩人想要做什麼了。

  “二丫,他們不會真的是……”因為重複了那句話的緣故,杏花漸漸也想了個明白,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想去獵熊吧?”

  “獵熊?!”羅嬸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連忙扶住炕桌,雙眸慌亂地看向此時依舊鎮定自若的女孩,仿若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二丫,你看這事……”

  “別急,”蘇綠扶著她坐下,“準確地說,他們不是去獵熊,而是去藥熊。”

  “……藥……熊?”

  蘇綠點頭。

  她覺得八成是張獵戶在山上發現了一個熊冬眠的窩,告訴了虎頭,虎頭又將她屋內有迷藥的事情說了出去。一大一小兩熊人一合計,覺得這是大有可為,就興沖沖地跑去了。

  正常情況下,如果有充足的食物,熊一般不會冬眠,甚至會出來狩獵。但如果食物不充足,它就會進入冬眠狀態。當然,在睡覺以前熊會攝取大量的食物。據說,其中大量的營養成分都會集中在熊掌上,當它偶爾醒來感到饑餓的話就會舔一舔自己的肥掌,這也是熊掌大補的由來之一。

  她想,那兩個二貨八成是打算丟給熊一塊夾著迷藥的肉,而後趁它昏昏如也就下黑手。事前不說,是打算給村裡人一個驚喜,可惜,現在完全變成了驚嚇。

  “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真的?”

  “嗯。”

  面對著女孩滿是肯定色彩的雙眸,羅嬸長舒了口氣。不管怎樣,她是打從心眼裡相信眼前的女孩,她既然說沒事,那就一定不會有事。

  “二丫,多虧了……”大約是因為先前太過激動現在有猛然放鬆的緣故,女子驀然失去了意識。

  蘇綠接住她,對旁邊約十五六歲的女孩說:“杏花姐,麻煩你照顧下羅嬸。”

  “好,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吧。”杏花與其他村中女孩一般爽朗,脆生生地應道。

  告別二人後,蘇綠回到了屋中。

  她想了想,將桌上的東西收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轉而摸出了三個外表近乎一致的銅板。沒錯,她打算卜卦。在段青竹給她的一本書上,除去藥理知識外,居然還有卜卦方法,好笑之餘,她索性沒事也試一試。大概是因為精神能力者天生對於吉凶有著敏銳的感知,她的占卜結果雖然不太准,但也不太差。

  她將三枚銅錢依次平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後雙手合十,呼吸漸漸平穩,排除雜念,心中只想著所測之事,而後微弓起手掌,開始晃動起銅錢,感覺差不多後,將它們撒在桌面上。

  如此連續做六次,分別記住六次的結果。

  這都是有講究的,有文字的一面叫字,沒有的叫背。

  沒有字,三個背,叫做“重”;一個字,兩個背,叫做“拆”;兩個字,一個背,叫做“單”;三個字,沒有背,叫做“交”。

  最終得到的結果蘇綠目前還研究地不太透徹,只是勉強看出來,有“凶”存於其中。

  她輕嘖了聲,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來虎頭這次有苦頭吃了。不過,讓那小子吃吃苦也好,省地朝熊孩子的方向發展,一天到晚四處蹦躂而不節制,總有一天會惹出大禍。

  “虎頭……虎頭……虎頭……”

  “我知道。”蘇綠按住眉心,二丫本體一聽說虎頭可能有事,就一直在那喊著。她雖然傻,卻大約也正因此有著一片赤子之心,極能辨別善惡。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誰對她真心好,誰對她是假意,看得一清二楚。某種意義上說,這方面比蘇綠還強。

  可惜,上天在給了她驚人天賦的同時,也取走了同樣的代價。

  不管怎樣,虎頭一家在冬季收留了她,給她一口熱飯吃,這件事她的確不能撒手不管。

  稍微思考了片刻後,蘇綠走到藥箱邊,將用得上的東西收拾了起來,而後換上羅嬸為她做的皮靴和兔毛帽,想了想,又換上了一件顏色鮮豔的外衣,她又不是去狩獵的,根本不怕打草驚蛇,穿得顯眼,讓人一眼就能看到才好。而且,她可一點都不想被張獵戶當成移動中的雪狼給獵了。

  收拾好一切後,她對杏花囑咐了幾句後,一個人踏上了上山的路途。

  或者說,對她來說,一個人才更方便,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會被普通人當做妖怪的力量。

  但是,蘇綠沒想到的是,她蔔出來的“凶”,還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凶”,說是大凶也不為過。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15 PM

☆、87 雪中女兒行+還是一個熊孩子

  大雪依舊紛飛。

  那一行腳印很快就被其掩蓋。

  如果此時有人觀察,就會驚訝地發現,這名女孩登山時踩下的腳印出乎意料地淺。若是有見識的江湖人在此,怕是要驚呼一聲“好輕功!堪稱踏雪無痕!”。

  當然,蘇綠並不會什麼輕功,她只是利用風系魔法降低了爬山的難度。

  而一道看不到的屏障籠罩在她四周,為她盡情遮擋住肆虐的風雪。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困擾的就是,這片天地實在是太白了,看久了實在容易讓人眼睛酸澀。

  眾所周知,這種環境會誘發雪盲症,好在再往前走不久就是一片林子,雖然已是寒冬,萬木枯槁,不復蒼翠,但至少有著與白截然不同的色澤。

  冬季的森林並不比平時要安全多少,雖然大部分動物不會輕易出沒,但並不意味著不會出沒。不過,這對感知敏銳的蘇綠來說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只是,張獵戶與虎頭埋伏的熊洞會在哪裡呢?

  她正想著催眠一隻動物來找一找,就聽到了一聲充滿野性的狼叫聲,緊接著,類似的嚎叫聲連連響起,像是在應和著最初那屬於狼王的叫聲,此起彼伏,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蘇綠的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她聽說過,狼嚎叫有時是為了集群,而後外出獵食,那麼,它們是發現了什麼獵物呢?

  莫非……

  她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能去除味道的藥粉,將其灑在自己的身上,而後又施加了一個隱身術,才快步朝聲源地趕去。

  沒多久,便到達了目的地附近。

  幾乎在感覺到眾多精神力波動的同時,她停下了腳步。這些波動很急切熱烈,似乎已抑制不住什麼衝動。

  她左右看了眼,利用法師之手將自己托舉了起來,落到身側大樹的樹幹上,腳踏在其上的聲音被樹木時不時發出的墜雪聲所掩蓋。

  透過堆滿冰雪的樹枝,蘇綠看到,二三十只毛色棕黃夾黑的動物正團團圍繞著一棵樹,它們的外貌酷似於狗,只是上顎尖長,雙耳豎起,尾尖下垂,夾在兩隻後腿的中間。

  而且,狗可不會有那種讓人看了就會心寒的饑渴眼神。

  冬季,不僅對人,對於動物來說也是一個容易餓肚子的季節。

  “張叔,怎麼辦?不然,咱把準備好的肉丟下去?”

  熟悉的聲音傳來。

  “傻小子,肉就那麼一塊,你哪怕切碎丟下去也不能藥倒這麼多狼啊。”

  “那該如何是好?”

  “等我想想。”

  “……”

  蘇綠聽了心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兩個人說都不說地就偷偷摸摸跑到山上,本想著獵熊,卻沒想到自己反而變成了餓狼的獵物。今日她要不來,估計明天只能幫他們收拾骨頭了。

  她打定主意,暫且不出去,無論如何都要讓這虎頭越來越莽撞的小子得到一點教訓。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功勞和未來?

  “張叔……”

  “什麼?”

  “你說它們圍著圍著,會不會就走了啊?”

  “要這麼容易放棄,它們還是狼嗎?”

  “……那它們怎麼做?”

  “怎麼做,和我們比耐心唄。”

  蘇綠一看,這狼雖然它們一不會爬樹二不會疊羅漢三推不動足有兩個成年人腰身粗的大叔,但果真很機智。圍了一會發現獵物短時間內不會乖乖地掉下來後,它們居然蹲坐下身開始了“輪流值班”——一部分狼依舊圍繞著大樹坐著,一動不動地仰頭看著,而另一部分則到一邊休息玩耍。

  “張叔,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裡麼?”

  “……哎,這就是命啊。”

  張獵戶知道,這事情是真的不妙了。

  狼這玩意吧,最有耐心不過。如果是其他季節也就算了,問題是現在是冬季,山中一入夜,那氣溫低到足以把任何一個人給凍死,穿再多也沒啥用。到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被凍死的冰坨坨八成就會“砰”的一聲落到地上,變為了它們口中的美餐。

  所以,想自救只能是在天黑前。

  “虎頭?”

  “嗯?”

  “怕死嗎?”

  “……怕。”

  “別怕,張叔不會讓你死的。”

  男孩的聲音瞬間精神了起來:“叔你有辦法?”

  “來,先把東西吃了,儲存些體力。”

  “啊?”

  “待會我先把肉切成小塊丟下去,能迷倒多少是多少。然後我自己親自下去,把狼給引住,你找准機會就下樹,往村裡跑,叫人來。”

  “……我不。”

  “聽話。”

  “我不!”即使是虎頭,也知道這麼做的話,留下做誘餌的那個八成凶多吉少。

  “聽叔的話!”

  “我就不!”

  “你……”張獵虎的語氣中滿是無奈,“你哭什麼?這個天哭,是怕死得不夠早啊?”

  “我要走了,死的就是叔了,之前跑來的時候,弓箭什麼都丟了,叔你身上就只剩下一把匕首,拿什麼殺狼?”

  “你要不走,死的就是我們兩個!”

  “那我也不走。”虎頭不懂什麼是義氣,更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只是單純地直覺到,今天他若是把張叔丟在這裡,那麼他心裡恐怕一輩子也別想再從這個地方離開了。

  “你叔無親無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死了也沒人心疼,你還有個媽,你忍心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

  “……二丫會幫我照顧她的。”

  “你這強驢,怎麼就說不通呢?!”

  “是我偷了迷藥求叔你帶我上山的,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要引狼也該我去。”

  “你……”

  二人正爭執,下面的狼群突然紛紛站了起來,迅速地聚集成群,朝遠方看去,喉嚨中發出一聲聲的低吼。

  蘇綠朝那邊看去,只見一人一騎在雪地中風馳電掣,馬是黑馬,人是黑衣,披風卻是大紅色的,宛若蒼茫雪地中點燃的一簇火苗,耀眼奪目。

  一大群身穿鐵甲、手持兵器的士兵騎馬緊隨其後。

  前方那人奔至最高處,突而扯起韁繩勒轉馬頭,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借著下山之勢朝身後的佇列沖去。

  幾息過後,短兵相接間,便有幾人被斬落馬下。

  那人自敵陣中一掠而過,轉而又朝山下沖去。

  遠方傳來的血腥味極大的刺激了狼群,它們喉中的低吼聲越來越大。

  頭領仰頭看了眼樹上不知何時才會落下的人,又看了看那熱乎乎的“食物”,很快下了決斷,帶領大部分狼群沖了過去。

  “好機會!”張獵戶眼睛一亮,快速切碎手中的肉塊丟了下去,但心中又擔憂,“這玩意鼻子老靈了,能吃麼?”

  下方的狼聞著遠處傳來的“肉”味,已經餓了很久的它們本就被刺激地不輕,不是狼王的命令是壓根不會留下的。現在又有肉塊落在眼前,簡直是天大的誘惑,一大部分了狼在低頭嗅了幾下後就一口吞了下去。

  “太好了。”虎頭喊道,“二丫說了,這迷藥無色無味,一定不會被嘗出來的。”

  片刻後,那幾隻吃下了肉狼相繼倒下。

  兩人趁機滑下樹,快步跑出林子。

  剩餘的幾隻狼連忙跟上,並想用叫聲提醒狼王,蘇綠哪裡會給它們這個機會,一個法師之手加禁聲魔法牢實地將它們壓制在原地後,一箭一個全部帶走。雖然這裡沒有其他人,但她也盡可能地不使用超出普通人常識的攻擊方法殺狼,畢竟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搞定一切後,她想了想,沒有展露行跡,只利用風系魔法悄無聲息地跟在跑遠的二人身後。

  剛才她就已經認出了那黑衣人的身份——元承。

  不得不說,真是有緣分。

  若不是因為虎頭,她今日不可能上山,也不可能停在樹上,就更不可能遠遠地看到他騎馬的身影。

  連穿的衣服顏色都類似。

  不過,追著他的人是官兵?

  這個天官府幾乎不會運糧,他們又是義賊,更不會去村落裡燒殺搶掠,怎麼看都應該老老實實地在家裡蹲著,何至於此?

  平心而言,蘇綠不希望元承被官府抓住,雖然他不像是會出賣人的小人,但事有萬一,為了村子的安全考慮,她必須去看一眼。

  然而,既然答應了羅嬸,她就要看到虎頭安全到家。

  蘇綠不緊不慢地跟在張獵戶和虎頭的身後,直到二人快到村落時,才率先一步先行而去。於是,當兩人走到村口時,正看到一位女孩正抄著手看向他們,用那若黑寶石般的漆黑雙眸看著他們,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見到這樣的情形,即便是張獵戶也不由得心裡打怵,他輕咳了聲,試圖搭話:“二、二丫……來接虎頭啊?”說著,就推身旁的少年,“去吧去吧。”

  後者哀怨地看了前者一眼:張叔,你太過分了。

  “我來接他做什麼?”蘇綠微笑,“只是聽羅嬸說你們帶了頭熊回來,所以特意來看看。怎麼只有人啊,熊呢?”

  張獵戶:“……”

  虎頭大驚:“我娘知道了?”

  “何止知道了,現在還暈著呢。”

  張獵戶:“……”

  虎頭連忙朝家裡跑去:“我去看娘!”

  張獵戶心中哀怨,他知道虎頭是孝順,但就這麼留下他一個人,他……他實在是……

  “張叔。”蘇綠走近。

  “……啊、啊?”三十來歲的男性練練後退,手搓著掌心,訕笑。

  “你攤上大事了,你知道嗎?”蘇綠忍不住就用了這兩句在主世界人人都耳熟能詳的話。

  “……啊?”

  “你中意羅嬸吧?”

  張獵戶一愣之後,黝黑的臉頰上居然浮起了紅暈:“你……你……你咋知道?”

  “拐著她唯一的兒子冬日上山,還差點一起喂了野狼,你猜她還會不會搭理你?”

  “你怎麼知道?”張獵戶驚了,而後想到被突然引走的狼,心中不由湧起強烈的敬畏之心,“莫、莫非……”

  “不是我做的,是別人。”蘇綠回答說,不是她自己的功勞她可不會攬在身上,“我去找你們的時候看到了。”

  “你去找我們了?那……”為啥還比他們早回村呢?而且衣裙乾淨整潔,完全不像是上過山的樣子啊。

  “與其想這些,你倒不如想想如何求得羅嬸的原諒。”

  “……”一提到這個,平時的好漢子瞬間弓起了身,臉上浮起難色,一副苦哈哈的模樣。他猶豫著問,“二丫,你覺得該怎麼做?”

  “你們遇狼的事我沒對她說,虎頭怕他娘擔心,想必也不會說,現在去道歉還來得及。”蘇綠注視著張獵戶浮上喜色的臉孔,“只是,若是你以後再……”

  “不會了!我保證不會了!”

  “希望能說到做到。”

  “一定,一定。對了,羅家娘子……怎麼樣了?”

  “想知道的話,自己去看。對了,麻煩你順帶跟羅嬸說句,我在家裡配藥,這幾天可能都不去吃飯了,也不用讓虎頭來叫,免得讓我分心。”羅嬸家的房間不夠大,所以大部分草藥蘇綠還是放在自己的家中,口中所說的事情她之前也做過幾次,所以並不擔心會被懷疑。

  “噯,噯,我就去,我這就去說。”張獵戶連連點頭,“二丫,謝謝你,多謝你。”

  注視著男子離開的背影,蘇綠搖了搖頭,他倒是個好人,對虎頭也是真心好。可這事情說到底還是要看羅嬸和虎頭本人的決斷,她可以稍微伸出援手,卻不會推波助瀾。

  日子是自己的,一切選擇也該自己做出決斷。

  解決完這邊,蘇綠左右看了眼,又用精神力感知了下,確定附近沒什麼人後,轉而再次朝山上趕去。只希望元承的命夠大,別那麼容易就掛掉了。

  等她到時,那場敵寡懸殊的戰鬥已接近尾聲。

  元承所騎的馬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條深又長的傷口,滾燙鮮紅的血液順著其中流出,很快就染濕了一大片的雪地。

  血與雪相纏綿。

  極寒與極熱相交織。

  繪就了一番動人心魄的圖景。

  元承的馬匹喪命,其餘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相繼被他從馬上打落後,驚馬嘶鳴一聲,四散而去。

  一場最原始的搏鬥隨之展開。

  身懷武功的元承自然占了上風,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斬殺最後一人後,他撫著腹間,單膝跪地,借著插在雪地中的劍勉強支撐,但身形已然是搖搖欲墜。

  他心知,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睡去便是永久的長眠。

  然而……

  就在此時,他驀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元承警覺地抬起頭,隔著驟然劇烈起來的風雪,意外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形正站在他不遠處,安靜地注視著他。

  白雪紛飛間。

  女孩穿著裹著黑邊的大紅色衣裙,一步步地朝他走來,好像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烈焰。

  雪地裡居然沒有奇異地沒有留下什麼腳印。

  聯想到她突然地出現,青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這如果不是幻覺,那麼……

  “你……是……什麼……”

  莫非是神話傳說中居住在山中的精怪?

  若非如此,又怎會是這番情狀?

  話音剛落,他已鬆開劍面朝下倒去。

  也許是因為已經脫力,也許是因為感覺到了安心……

  一隻手及時地提住了青年的衣領,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一邊拍著他的臉,一邊如此回答說——

  “面癱小子,給我記住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確定元承失去意識後,蘇綠非常不厚道地又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迷藥,確保他不會中途醒來後,她施施然地用拎著他的腰帶(下方用法師之手托舉)朝山林中走去。

  還沒走幾步,她就被嗅味聞聲而來的狼群團團包圍了。

  蘇綠掃視了下滿是馬屍與人屍的四周,又看向一馬當先的狼王,微笑著說:“打個商量,這些都歸你,讓我過去如何?”

  也許是因為從這女孩的身上覺察到了危險的緣故,狼群們微微後退,壓低身體,做出個欲撲的姿勢,喉嚨中發出壓抑而瘮人的“嗚——”聲。

  蘇綠絲毫不懼,只對上狼王那在血腥味中愈加顯得貪婪與嗜血的褐色眼眸,驀然加大精神力,直直地沖它壓去:“趴下。”

  “嗚!”

  發出這樣一聲悲鳴後,狼王驀然整個地趴倒在地。

  四散開來的精神力和狼王的聲音動作讓剩餘的狼群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如果此人有人出現在山上,怕是能看到這樣奇異的一幕——令人聞而心懼的狼群如同犬般紛紛趴倒在地,一位身著紅裙的女孩緩步從其中走過,手中還拎著一名黑衣青年。

  好像她才是真正的狼王一般。

  不過對於蘇綠來說,這明顯不是什麼值得自得的事情,以大欺小而已。動物的精神力本就比不上人類,剛才的衝擊足以讓那狼王不再敢輕易招惹人了。不過,她也沒打算趕盡殺絕,畢竟還要靠它們去收拾“殘局”。

  現在她的首要之事是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她不能把他帶回村子,會引來恐慌的。

  村裡人雖然感激雲山義賊,但在做出不上山的決定後,恐怕也不會願意輕易再與他們打什麼交道。不是恩將仇報,實在是現在的生活太“好”,所以才越加怕,怕它再發生什麼變故。

  然而蘇綠知道,國亂民不寧,東溪村不是傳說中那與世隔絕的桃源鄉,這種生活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此刻抱有的幻想越美,將來打碎的時候痛與恨也就越深。

  將來,這個在白雪遮掩下格外顯得寧靜的村子究竟會走向怎樣的方向呢?

  這一點她目前還不知曉,但她卻走向了一個山洞。說來也巧,蘇綠往裡面那麼一看,居然發現了——

  好大一隻熊!

  不出意外的話,這大約就是張獵戶和虎頭原本的獵物了。

  眼看著風雪漸大,她也懶得再找地方,索性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壓制住聞聲醒來的狗熊並往它嘴裡灌了足夠讓它睡個十來天的迷藥後,蘇綠隨手將元承丟到了它的身上。她也算待他不薄了——給弄了個這麼大的床鋪。雖然味道略臭了些,但勝在又暖又軟。

  將沿途獵到的幾隻山雞野兔丟到一旁,蘇綠取出隨身攜帶的中級聖水,捏著元承的下巴掰開嘴,非常不溫柔地直接灌了半瓶下去。

  緊接著,頗為豪爽地一把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個乾淨,發現他身上居然有七八處傷口,其中最重的就是之前被他捂住的腰腹那處,再稍微開大點,估摸著腸子都能掉出來了。

  蘇綠直接將聖水傾倒了上去,她原本的打算是稍微治癒下傷口,再塗抹草藥混淆視聽。結果卻訝異地發現,中級聖水的效果遠高於她的預期,在它的作用下,傷口的血肉幾乎是立刻就恢復了活力,漸漸癒合了起來。

  這種感覺應該是又麻又癢又痛的,因為她明顯地看到元承皺起了眉頭。

  蘇綠同樣皺起眉頭,上次她留在山上的就是它,不可能沒人用過。這麼說,他們也知道效果了?連她自己都有些震驚的效果對於普通人來說恐怕更是如此。但即便這樣,他們也依舊沒有強行將她擄掠至山上,更沒有拿村中的人威脅她交出配方之類的東西,不得不說人品真心是非常不錯。

  她拍了拍青年的臉頰,心情略好地說:“沒白救你。”

  既然都被發現了,她也懶得再遮擋,索性將身上攜帶的聖水全數傾倒在了他身上的傷口上,緊接著就任由他躺在熊身上,等著傷口慢慢地癒合。蘇綠轉而開始處理起獵物,冰錐可以充當刀具,召喚出來的水魔法再結合火魔法便是熱水,土用上千度的高溫燒制過便可作為簡易鍋碗,風刃削過的樹木再烘乾就是柴火和筷子,結界設在洞口便可遮擋風雪。不得不說,魔法師真的是適合野營的職業。

  一人在手,天下我有。

  大概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

  搞定一切後,蘇綠點燃小火,將切成小塊的雞肉丟了進去,開始熬煮雞湯。反正她既不冷,也不餓,慢慢熬吧。而另外幾隻處理好的獵物則用雪裹著丟在一旁,打算需要的時候再烤著吃。

  就在此時,她耳邊突然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蘇綠挑眉,迷藥的分量應該足夠那傢伙睡到晚上才對,他的身體素質有那麼好?

  不對。

  她轉過身,只見一個棕黑色的東西,從青年和大熊的身下爬了出來。

  大約是沒站穩的緣故,才剛出來,它就“咕嚕咕嚕”地一路滾到了蘇綠的身邊。好半天才坐起身,厚厚的爪子抱著圓嘟嘟的腦袋,半圓型的耳朵動了動,漆黑的眼珠子眨呀眨,仰頭注視著蘇綠,似乎在好奇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綠覺得自己最近和“熊孩子”這種事物還真是有緣。

  看,這又是一個,還是真正的。

  不過,這只小熊似乎剛出生沒有多久,只到她膝蓋那麼高,軟軟呆呆的,似乎不太懂得狩獵和攻擊。

  猶豫了片刻後,它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直立行走了兩步,抱住蘇綠的大腿,就這麼仰頭看著她,而後又歪過頭,嗅了嗅正在熬煮著雞的小鍋。

  蘇綠:“……”

  她從小幾乎沒有養過動物,一方面是覺得麻煩,另一方面是因為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它們很好的照顧,與其這樣,倒不如乾脆別去禍害人家了。

  而且,她身上的氣場似乎不太招惹小動物的喜歡,總有點生人勿進的感覺,如果最初那只大黃狗和烏鴉不是被時辰附身,八成在看到她的瞬間就倉惶遠去了。

  與之相比,這在叢林中出生長大的野東西膽子倒是不小。

  蘇綠彎下腰拍了拍它的腦袋:“算你識相。”要是敢對她扯著脖子吼,它現在也已經變成元承的抱枕了。

  她拖著肥嘟嘟的熊幼崽走到一旁,重新點燃了一堆火,動物天生對這種東西有些懼怕,所以小熊立刻就鑽到了蘇綠的身後。

  隨後,蘇綠開始烤起了兔肉,因為是給熊孩子吃的緣故,她沒加調料,也不求什麼入味,所以直接上了大火。隨著時間的流逝,串著兔肉的樹枝轉動間發出濃郁的肉香,滴滴答答的油順著金黃色的兔軀流下,墜入火堆之中,發出“滋”的一聲,火苗隨之竄起。

  原本縮在蘇綠身後的熊孩子不知何時跑到她身邊,一屁股坐下,暖呼呼又軟乎乎的身軀緊貼著她,圓溜溜的黑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一圈圈轉動的兔肉,嘴巴張開,口水“滴答滴答”地流了下來。

  如果不是怕火,估計早撲上去大快朵頤了,當然,最終的結果必然是被燙到嗷嗷叫。

  眼看著熟得差不多了,蘇綠將樹枝舉起來,用風快速將上面的兔肉吹至溫熱,而後取下來,放入小熊的面前。

  “嗷嗚嗷嗚……”的咀嚼聲隨之響起。

  蘇綠拍了拍那毛茸茸的腦袋,揮手將火熄滅。

  片刻後,她覺得身體被觸動,別過頭一看,熊孩子正用腦袋蹭她,並將某個東西往她身邊遞。蘇綠一看,瞬間哭笑不得,原來是一隻流滿了口水的兔腿,邊緣被咬得參差不齊。

  這倒楣孩子一邊“嘩啦啦”地流著口水,一邊還把最後一點肉留給她。

  蘇綠也沒嫌髒,接過兔腿,直接塞到了熊嘴裡。

  小熊也沒咀嚼,只費解地眨了眨黑豆般的眼睛。

  “吃吧。”拍頭。

  仿佛聽懂了她的話,熊孩子再次幸福地吃了起來。

  因為還是小熊的緣故,胃口並不算大,而且冬眠前也補充了足夠的營養。故而在吃完後,它在蘇綠的身邊縮成一團,很快就再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蘇綠看了眼它,又看了看青年,嘴角驀然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半夜時。

  青年是被香醒的。

  一陣陣傳來的誘人食物香氣仿佛一隻小鉤子,將他從無邊的夢境中扯了回來。

  他微動了下眼皮,緩緩睜開眼眸。

  第一個感覺是,很暖和。

  第二個感覺是,很好聞。

  第三個感覺是……

  這•是•神•馬?!

  不怪他不淡定,任何一個人在睜開眼的瞬間,見到的第一件事物居然是……近在咫尺的毛茸茸大臉,恐怕都不會淡定到哪裡去。

  元承下意識坐起身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熊身上,而身旁是另一隻小熊。

  從它們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讓他覺得精神一陣恍惚,他這是已經死了嗎?還是依舊在做夢?否則怎會看到如此……不正常的場景?

  “醒了?”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青年下意識扭過頭,不知為何放下了心來,一個稱呼脫口而出:“二……”他在對方頃刻之間變得森寒的目光中默默地咽下去了後半句話,因為突然意識到,如果叫出那個名字,他會死得很慘很慘。

  “你可以喊我徐姑娘。”蘇綠很滿意他的表現,如此說道。二丫死去的母親,村中人稱她“徐家娘子”。

  “徐姑娘,”青年共起身,“多謝……”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另外一件更為坑爹的情況——衣服呢?為什麼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咳,最裡面的褲子?

  “我扒掉的。”

  元承:“……”

  “不過,”蘇綠微笑,“我不會負責任的。”

  元承:“……”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25 PM

☆、88 洞中夜+無處覓芳蹤

  蘇綠眼看著對面坐著的青年似乎陷入了石化狀態,才慢條斯理地時候:“開玩笑的。”

  元承:“……”

  “你見過能隔著衣服治病的大夫嗎?”她拿起一隻之前燒制好的、造型簡陋卻很耐用的碗,盛出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裡面除了鹽什麼也沒放,味道卻已足夠鮮美。動作間,她又說,“你衣服上都是血,我幫你用雪洗了下。”說著,她指了指用火堆不遠處用樹枝撐著的衣服,“不過披風還算乾淨,你若是實在害羞的話,可以裹著。”

  青年的目光落到身旁的紅色披風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它正蓋在母熊的肚皮上,隨著它的呼吸一起一伏。

  聽了她的話,他覺得不該拿起它,但不拿,又實在覺得彆扭,真的拿起了,又不知該怎麼裹。僅穿著一條褻褲再披著披風,總覺得……有點奇怪,但具體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

  “給。”

  就在此時,女孩遞過了一碗熱雞湯。

  元承嗅著撲鼻而來的香味,心中驟然一暖,就那麼盤起雙腿,隨手將披風放在膝蓋上,直起上半身雙手接過碗和筷子:“謝謝。”

  “不客氣。”蘇綠擺手,“反正我也要吃,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她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元承吃飯與上次一般,無聲亦無言。既然他不說話,蘇綠當然不會無聊到去搭訕,說實話,跟這種面癱君說話其實也挺無聊的,還不如逗熊孩子呢。

  兩人就這麼將一鍋雞湯分而食之,當然,大部分進入了元承的肚子。

  而後蘇綠拿著碗筷走到外面,裝作用雪實則用水魔法將其清理一空後,裝著一盆子雪走了回來,繼續架在火堆上燒了起來。

  她回來時,發現青年正在摸著火堆邊的衣服,見蘇綠進來,連忙縮回手,略有些尷尬地看向一旁的石壁。

  “還沒幹吧?”

  “……是。”

  “冷的話就把那小東西抱懷裡吧。”

  “……嗯。”元承當然不會這麼做,一個大男人抱著只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緊接著,蘇綠開始燒水。

  山洞再次恢復了靜寂。

  元承覺得有些尷尬,如果他們是剛相識,估計他還不至於有這樣的感覺。問題是……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而且,對面的女孩繼上次救了青竹的命後,此次又救了他的命。雖然他習慣性對人擺出冷面,用不離的話說就是“好像非要引得全天下的人都看你不順眼才舒服”,但是,他深切地覺得她只要一張口,全天下的人瞬間會覺得自己順眼許多。

  但是,比起虛假的笑容和言辭,他其實更適應這種,否則也不會一直擺出那張冷臉。

  而且說實話,他已經很難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童,而更像是平等相交的成人。

  越是這麼想,就越是覺得奇怪,明明還只是這麼小的一個女孩,怎麼會有那麼高明的醫術,又是怎麼在風雪滿山的情況下將他一個大男人帶到山洞中來呢?而且,失去意識前,他分明已經聽到了狼叫聲,本以為會葬身狼腹,卻未曾想到……

  越是想,就越是暗自心驚。

  就在此時,一根樹杈突然遞到了他的面前,元承下意識出手將其擊飛。

  蘇綠:“……”

  她挑起眉,看著被青年自己拍飛到地上的褲子:“不想穿可以直說,用不著這樣。”

  元承:“……”

  想穿上衣服的心情壓倒了一切,青年默默站起身撿起了自己已經徹底烘乾的衣服。她衣衫整齊,而他的衣服卻全數褪去,就這樣相對而坐,也難怪他心中沒有底氣,實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他側頭看了眼正饒有興趣注視著自己的女孩,抿緊唇角:“徐姑娘,多謝你。”雖然年紀還小,但一個姑娘家就這麼看著一名男子,實在是太……

  “不客氣。”笑。

  “……”如果此時是宮不離在此,八成已經風騷異常地笑道“好看麼?看夠了麼?身上的銀子帶足了麼?”,但是,元承不是對方,也說不出那樣的話,所以,他只能板著臉,嚴肅而正直地說,“徐姑娘,能麻煩你先背轉過身麼?”

  “好。”

  蘇綠很乾脆地轉身。

  說實話,這傢伙的身材還是很有幾分看頭的,膚色微黑,泛著健康的色澤。胸肌腹肌,一樣都不少,線條充滿力度感,肌肉也都很結實緊繃。但是,她所處的主世界可以說是一個知識大爆炸的時代,各種身材的男性在電視電腦報刊雜誌上層出不窮,看得多了,真不覺得有什麼。

  手感?

  一樣是肉她寧願摸自己的,起碼是軟的。

  元承沒想過自己其實已經差不多被看了個遍,松了口氣後,快速地穿起衣服,身上有幾處被士兵武器割開或戳開的破洞,都被簡單地用線撩上了,聊勝於無。

  元承坐回蘇綠的對面,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你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蘇綠抬起眼皮看對面的人,心中暗自好笑——這貨穿上了衣服,好像尊嚴與自信都隨之回來了。她施施然地回答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山賊。”

  “……”

  “抱歉,說錯了,是義賊。”

  青年搖頭:“賊便是賊。”有哪有義與不義之分,小時候他曾鄙視過這個詞,卻沒想到長大後會真正地成為一名“賊”,原因?不過是想好好活下去罷了。

  “誰是賊你說了不算。”

  “誰說了算?”

  蘇綠笑了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轉而說道:“害良為賊。”這句話出自荀子之口,這個世界的歷史雖然沒有百家爭鳴的壯美時期,但似乎各種“子”的話都還是存在的。蘇綠注視著漸漸沸騰起來的開水,接著說道,“給百姓帶來危害的人,百姓稱之為賊。現如今,比起你們,縣令大老爺倒更類似於賊。”

  青年能聽出,她說出“大老爺”這三個字時,語氣中滿是諷刺的意味。

  但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似乎得到了某種肯定,便開口道謝:“多謝。”

  夜晚的山洞似乎是個特殊的環境,點燃的火堆讓身體變得溫暖,同時也似乎能讓人的心靈與性格一併變得柔軟。

  若非如此,怎會有那般多的故事發生在這樣的環境中?

  “就事論事而已,又何必言謝?”蘇綠拿起樹枝調整火苗,讓它變小。

  相比於外表看來強大的青年,她的心一直很穩,並不容易受到影響。

  這也很正常,男人與女人間的“戰爭”,從來不是以體型來決定勝負的。

  而蘇綠口中的“縣令大老爺”,又勾起了青年的另一樁心事,沉吟幾息後,他又問:“是否所有人都愛高官厚祿?”

  “未必,”蘇綠搖頭,“起碼我不愛。”

  元承抬頭看她,目光中閃過一絲柔軟,而後就聽到她接著說——

  “因為我是女的,當不了官,自然也拿不到那厚祿。”

  元承:“……”一種被戲耍的憋屈感油然而生,他心頭不由升騰起一股微弱的怒意,自己在認真地說話,她卻依舊在開玩笑。

  蘇綠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有些好笑:“實話實說而已,你鬧什麼彆扭?”

  “我……”青年不知怎麼說,索性閉上嘴。總不能說“我沒鬧彆扭”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說出這樣的話?

  “讓我猜猜看你為什麼這樣說,”蘇綠將手中的樹枝丟到一旁,單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對面的青年,“被背叛了?”而後她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雖然元承這廝是個面癱,但卻意外地有著一雙很容易表露出情緒的眼睛。她繼續說道,“為了高官厚祿被收買了?”

  “……”

  “他是怎麼做的呢?直接對你下手……不,這個難度略大。擄走他人,約你單人去營救?”

  “……”

  “你就果真單騎赴約,吸引了對方全部的注意力後,讓其餘人伺機救回了那人。最終,你成功地將那敵人引至山上,盡數殺死後,決定安心死去。”她加深臉上的笑容,“再往前想一想,那位段大夫中毒也許也有內鬼在其中推波助瀾。是這樣麼?”

  青年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幾乎要懷疑今日的相遇究竟是不是意外。”

  蘇綠輕嗤了聲:“我如若費盡心思安排這種事,那必然所圖非小,你身上又有什麼是我值得圖謀的?”八塊腹肌麼?時辰那傢伙天天在她面前顯擺這玩意,她都沒興趣摸一下,只喜歡用腳踹。

  “自然是沒有。”元承的目光不閃不躲,與眼前的女孩相對,眼神似乎沒有什麼波動,卻讓人覺得誠懇,“我信你。”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感動地倒頭就拜,大呼‘大哥真乃知己也’,而後傻乎乎地跟著你上山。你若是給我些黃金,我倒是可以稍微考慮一下。”

  元承知道對方只是玩笑而已,當不得真。

  “其實,”他又說,“我並不痛恨於他。”

  “因為覺得可以理解?”

  青年點頭,無端的,他覺得她懂自己,無需多說,便可瞭解那些未盡之意。

  蘇綠如此說道:“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

  “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青年微歎了口氣。

  的確,並非不能理解。

  男兒心中總有建功立業之心,誰能想到功業未成卻成為了罪人,如今既然有機會洗刷罪名,重新歸於良民身份,甚至有機會一展心中抱負,怦然心動也不奇怪。

  蘇綠看了眼青年,淡然地說道:“你別忘了,後面還接著這樣兩句——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想要追求富貴擺脫貧賤本身無錯,但所選的道路若是錯了,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

  青年聲線沉穩:“我必殺他。”“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從上山第一日起,不離就與他定下了這樣的約定。

  為了跟隨在他身後的其餘人,他也必然會做到這一點。

  背叛者……死!

  否則,今後又以何壓制他人?

  一旦人心散亂,離毀滅也就不遠了。

  但心中到底有著一絲不忍——他們二人畢竟相識多年,何至於走到如今的地步?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蘇綠回答說:“因他而死的人與你也相識多年。”

  元承看她。

  注視了片刻後,他驀然勾起嘴角,露出相識至今的第一個笑。

  在這一刻,蘇綠知道他為什麼平時不笑了。

  這樣一個看來嚴肅古板的男人,居然有酒窩,這一笑,眉眼俱柔,平添了許多可愛之感。

  他說——

  “今日若是有酒,我必與你痛飲。”

  只因,酒逢知己千杯少。

  蘇綠卻很煞風景地回答說:“大叔,我年紀還小,喝不得酒的。再說,我娘曾對我說過,壞男人才想著給女人灌酒,而後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一刻,青年非常想說,他真的不是她口中的“蘿莉控”。

  真的。

  但最終,他只能僵硬地說:“徐姑娘想多了。”

  “哦?”

  “我並非那種會對幼童……的禽獸。之前的事……”元承想起當初那烏龍的“婚娶事件”宛如想起黑歷史,“事非得已,還請見諒。”

  “哦。”蘇綠不在意地點頭,她本來只是開玩笑而已,並不在意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倒是青年,頗有一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蘇綠又稍微撥弄了下火堆:“再睡會吧。”

  “?”

  “明日一早你就要下山,今夜還是養足精神吧。”

  “嗯。”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青年是被“舔”醒的。

  他才一警覺地睜開眼,便見一隻滿是口水的舌頭在自己臉上舔來舔去。

  元承:“……”

  “正好當洗臉了。”

  同樣很是警覺的蘇綠聽到聲音也坐起身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俊不禁。

  青年默默推開熊,走到了洞外,狀似是去洗臉。等他回來時,蘇綠已經將還盛著水的盆子放回了火堆上,又將剩下的兩隻兔子架在了烤架上。

  “我來吧。”光吃不動讓他頗有幾分不自在。

  “好。”蘇綠點頭,從隨身攜帶的物品中拿出調料放到地上,一樣樣介紹過後,同樣轉身走出了山洞。

  天色才濛濛亮。

  下了一夜的大雪終於停息。

  漫天漫地的潔白,造就了一副讓人心曠神怡的圖景,然而,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它同時也掩蓋了昨日留下的一切痕跡。

  稍微洗漱了一番後,蘇綠便回去了,雖然身體上感覺不到什麼寒冷,但就心理上而言,山洞中與外面簡直像是兩個世界。

  她進去時,發現那只圓滾滾的小熊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正扒拉著元承的衣服拼命往他屈起的腿上爬。青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終只能伸出手將其推開。誰知就這麼一推,熊孩子居然就“咕嚕咕嚕”地滾到了一邊。

  元承伸出的手指微微顫動,似有悔意。

  這在山林中生長的小東西原比普通寵物要皮厚耐揍——從哪裡滾走,就滾回哪裡。

  不一會兒,又再次出現在了青年的腿邊,扒拉著往上爬。

  元承:“……”

  無奈之下,他暫且鬆開手中的烤架,雙腿盤膝,雙手生疏地抱著小棕熊,將其放在自己的腿上。

  小熊幼崽還真就老老實實地坐下了,伸出手撥動了下半個月亮似的耳朵,黑豆般圓滾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烤架,再次開始……流口水。

  元承一邊翻動樹枝,一邊伸出手摸了摸懷中熊憨呼呼的大腦袋,柔軟的觸感讓他的心也頗有一瞬柔軟,他無意中扭頭,正對上一個似笑非笑的、明顯屬於圍觀色彩的目光。

  他頓覺赧然,輕咳了聲:“我見這熊與阿啟類似,故而……”

  元啟躺槍。

  “是挺像的。”蘇綠贊同。

  元承:“……”

  元啟再次躺槍。

  很快,二人一熊用完了早餐,外面的天色也已然大亮了。

  告別在即。

  元承和蘇綠都是乾脆的人,並沒有做出什麼花架子。

  山洞外的天氣似乎讓青年找到了“重建保護層”的靈感,很快,他就再次恢復了初見時那副寒氣四溢的模樣,不過蘇綠也並不在意就是了。

  “徐姑娘,大恩不言……”

  “別。”蘇綠攔住他,“‘謝’還是一定要言的,否則我不白救你了麼?”

  元承心中無奈,這位姑娘,你敢按照正常程式走上一次嗎?

  但他也知道,對方此刻心中想聽的是什麼,於是轉而說道:“東溪村若是有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從前是對她一人的承諾,現在,是對整個村子的。

  “那就好。”蘇綠滿意地點頭,“我估摸著你們在縣城應該有探子,若是有什麼不利於我村的消息,還請稍微提醒一二。”

  “好。”

  “那麼,就此別……”青年一拱手,酷拽帥的話還沒說完,就維持不住表情,一低頭,某只熊孩子正抱著他的大腿,繼續努力往上爬。

  元承:“……”

  “你還真討熊孩子喜歡。”各種意義上都是啊。蘇綠雙手抱臂看熱鬧,“雪地難行又孤寂,不如帶走它一路相伴?”

  元承略有些意動,但想到了洞中依舊在呼呼大睡的母熊,還是搖頭:“怎可因我一人私欲而至母子離散?”

  “就算你現在不帶走它,再過不久母熊也會把它趕離山洞。不過……”蘇綠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妙的主意,“你等我一下。”說著,轉身回到了山洞中。

  青年雖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幾分不祥的預感,卻還是耐心等待。

  沒多久,女孩出來了,身後還跟著……一隻大狗熊。

  元承手指一顫,差點就沒忍住出手了,可又看到,這熊跟在她身後甚是乖覺,雙眼中也沒有什麼同樣野獸常有的獸性,心中不由大訝。而後又恍然,怪不得她一個女孩敢在山中亂晃,原來是有這樣的依傍。

  “你把它也一併帶走吧。”蘇綠現在的體型拍不到大熊的腦袋,只能拍了拍熊毛乎乎的身體,“這樣就不會母子離散了吧?”她借著熊窩過了一夜,也算有緣。既然張獵戶能發現熊窩,其他人未必不能,留在這裡既然不安全,倒不如讓它跟著元承去雲山。那裡也有山林,兩隻熊吃喝不愁,生命也有保障,算是還這“借窩”之恩。

  元承:“……”

  還沒等青年說什麼,母熊已經老老實實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低下頭,看起來頗為乖巧。

  “放心,它不會隨意傷人的。”剛才,用解藥將它弄醒後,她可是很好地和它“聊”了“聊”呢,“反正你現在馬丟了,回去的路上若是走累了,就讓它抱著你吧。”

  元承:“……”

  小熊大喜,一隻手抱著元承的腿,另一隻手拼命去夠熊媽媽,口中發出輕輕的叫聲。

  蘇綠不由心生感慨:“多麼令人感動的一幕,多麼幸福美滿的一家。”

  元承:“……”

  雖話難聽,但他知道她也是好心,有它在,其他猛獸想必不會輕易近身。

  “這藥粉灑在身上可以隔絕味道,這藥粉可以……”隨手丟給了青年一堆藥粉和幾瓶重新製作出的聖水後,蘇綠很是乾脆地轉身離開,“你慢慢上路吧,告辭。”

  “……路上小心。”青年心中突然想——她若是說話能好聽些,一定會比現在可愛百倍不止。

  “你也是。”隨意擺擺手。

  兩人於是分道揚鑣。

  雪停風卻未停,它頗為淘氣地掀起青年身後的披風,使其獵獵作響。一大一小兩隻熊緊跟在他的身後,大熊左右環顧著被蒼雪擁抱的世界,小熊則時不時跑到路邊的樹旁,用力那麼一推,樹上的雪便落了它滿頭,甚至將它“埋”了起來,直到熊媽媽“氣急敗壞”地把它掏出來教訓,它才屢教不改地奔向下一棵樹。不如此,又怎麼稱得上是“熊孩子”呢?

  元承不知為何回轉過身,看向遠處那一抹“火焰”,此情此景之下,那似乎是天地間的唯一顏色。

  它漸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在視線中。

  青年心中驀然浮起這麼一句詩——

  林深無人覓芳蹤。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28 PM

☆、89 表哥帶來的消息+突如表其來的變故

  雪地中的發生的意外並未干擾到蘇綠,將首尾處理乾淨後,她又重新回到了以往的正常生活中。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虎頭變得很乖巧。

  羅嬸那次暈倒醒來後便打定主意不搭理他,誰知這個倔小子不知從哪裡學會了“苦肉計”的精髓,居然在大雪天跪在自家娘的門口,弄得前者真是又氣又心疼,氣他淘氣,心疼他的小身板,最終還是讓他進了屋。好在這小子是誠心悔過,接下來的日子裡都老實異常。

  倒是張獵戶,心思被蘇綠說透後,他不知悟到了什麼,三天兩天地拎著些小東西跑來“探望”。

  羅嬸這樣守寡的女人無疑是敏銳的,更何況張獵戶也壓根不知道怎麼掩飾內心的情誼,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沒被拒之門外。蘇綠覺得,再過不久自己恐怕能喝上一杯喜酒了。

  說來也奇怪。

  剛入冬的時候下了好大一場雪,隨著時間流逝,年關將近,積雪盡去,天氣居然一天比一天晴好,白日裡甚至給人一種頗為暖和甚至近乎於熱的感覺。

  事出反常便為妖。

  蘇綠聽著外面孩童的嬉戲聲,心中卻有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她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麼,因為她的預感相當準確。

  “二丫!”

  就在此時,虎頭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什麼事?”蘇綠覺得自己已經快放棄糾正他們的稱呼了,而她也不可能為了這點事就催眠所有人吧?

  “有人來找你,說是你娘家表哥。”

  “我表哥?”蘇綠挑起眉,二丫關於從前的記憶模糊不清,一時之間她還真想不到她是不是有個表哥,不過……這個時候找來,也太巧了吧?

  “人在哪裡?”

  “就在外面的院子裡。”

  蘇綠點頭,她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表哥”到底是誰。

  才一打開門,她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材修長,披著件深黑色的毛大氅,看來像是狐毛。長髮隨意在頭上挽了個髻,以一根木簪松垮垮地固定,將墜未墜,足以將任何一個強迫症患者逼瘋。

  於是……

  同樣身患強迫症的綠表姐非常想扒拉掉他那根簪子。

  她並未刻意降低開門聲和腳步聲,故而青年很快就轉過了身,充滿了感情地喚道:“表妹……”

  蘇綠:“……”她成功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人不是他人,正是她曾在山上見過的“公狐狸”。

  蘇綠對此人印象並不算深刻,不過,依照當時的印象,這人倒不像是無聊之人,不太可能專程跑一趟只為了佔便宜。

  於是她問:“你是我哪門子的表哥?”語氣倒沒有多客氣。

  “太好了,表妹。”青年不怒反喜,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莫須有的淚花花,“之前聽說你已不再癡傻,我心中還不信,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娘她老人家若是地下有靈,必然會開心的。”

  蘇綠:“……”好嘛,才一句話的功夫,娘就都出來了,待會是不是要出爹啊?

  “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

  “好了,進屋說吧。”蘇綠瞥了眼不知何時躲在門邊指指點點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深切地覺得這傢伙當真是招蜂引蝶。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傢伙的確長得人模人樣,比起滿是英武之氣的元承和元啟,這只狐狸走的倒是貴公子路線,面如冠玉,長眉鳳眸,風度翩翩,僅從長相來說,是Y4(雲山義賊四人組)中最為好看的一位。

  將人請進屋後,蘇綠隨手將桌上的東西推到一旁,拿起個簡陋的茶碗倒了杯熱水放到桌上。施施然坐下的青年也不嫌簡陋,道了聲謝就拿起熱水喝了一口。

  蘇綠瞥了他一眼:“你來這裡做什麼?”

  “阿承曾經向姑娘承諾,若有事會及時通報,我今日便為此而來。”青年微笑著回答說,“阿承與阿啟村中人皆是識得的,故而不便來此。”

  “所以你就冒充我親戚?”

  “不,並非是冒充。”

  “哦?”

  “我家過世的祖奶奶真的姓徐,興許咱們八百年前是一家。”

  “……”蘇綠隨手拿起一把切藥材的刀,在手中把玩了起來。

  青年挑眉:“姑娘這是何意?”

  “想割開你的臉皮看看到底是有多厚。”

  “……呵呵,姑娘過譽了。”宮不離很厚臉皮地說,“在下臉皮很薄,來時被風吹了到現在都還疼呢。”

  “……你今天帶來了什麼消息?”蘇綠覺得已經不想再和這傢伙廢話了,而且她心裡知道,怕不是一般的事情,否則這人也不會親自來此。

  青年正準備回答,驀然往門邊一看。

  蘇綠會意,實際上她也已然感覺到了,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宮不離,現在看來,倒也正是耳聰目明,恐怕也是身懷武功。

  她走至門邊,驀然一把將其拉開,某個熟悉的身形差點滾了進來。

  “虎頭,你在這裡做什麼?”

  “額……我來看看你們餓不餓。”

  “不餓。”

  “那……”

  “也不渴。”

  “……”

  “也不想睡覺。”

  “……”

  “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哦……”

  被當場抓住的男孩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看樣子心中真的是好奇得緊。

  蘇綠想了想,索性沒有關門,就這麼走回了桌邊,反正壓低聲音的話一樣沒人能聽得見他們說話。就算聽見了也無妨,這只狐狸今天帶來的消息到最終必然是會讓所有人知曉的。

  “好了,說吧。”

  “姑娘可知,北邊起了戰事。”

  蘇綠現在所在的村子已處於國家的北邊,只是宮不離口中的“北邊”是指大楚的邊境。

  “北邊?”蘇綠很有些意外,“一般來說不是秋季嗎?”這個國家在北邊也有著遊牧民族,它們民風彪悍且野心勃勃,曾經它們甚至建立起了一個名為“北夏”的國家,不過在建國之初就被高祖皇帝給幾乎全滅。直到若干年後,這些北夏餘孽才勉強恢復元氣,此後便一直與祖輩一般盯著土地肥沃、人民富裕的大楚,稍有機會便會撲上來咬一口。

  而這些小規模的戰爭大多發生在秋末,土地不適合耕織只適合牧養的北夏餘孽們,經常會在豐收時節來邊境的城池掠奪糧食,以作為過冬的儲備。

  大楚卻拿其毫無辦法。

  其一,這些北夏餘孽四分五裂,僅報的上名字的部落就有十七八個,一個個盯實在是盯不過來;

  其二,從幾代前起國君就昏庸,心無大志,苟求偏安,心中提防武將,並屢次削減軍隊數量。如今,邊防早已腐朽,將領大多無能,能勉強守住重要城池已然不錯了,誰還會在意普通的城池與這小股人的搶掠,反正人家搶了就走,之後頂多是餓死些許普通百姓,和他們關係不大;

  其三,為此發動戰爭也的確不太值得。

  戰爭並不是簡單的事情,且不說現在的那位昏君絕不可能下定這樣的決心,就算下了,也有不少人會反對。大軍一旦發動,軍餉、糧草、武器裝備……哪樣都需要錢,國庫又早已空虛,否則也不會一層層盤剝百姓。

  而且,這些遊牧民族多而繁雜,且時而遷移,駐地不定。簡而言之,就像是一群騷擾人的蚊子,你頂多是用手掌去拍,卻絕不可能開著火箭炮去轟炸。

  也正因此,每年大楚都會被“咬出不少的包”。

  聽完蘇綠的問話,宮不離回答說:“因為今年氣候反常。北邊原本下了極大的雪,凍死了不少牛羊,現在氣溫又極其暖和,所以那些人便打算再‘做上一票’。”

  蘇綠暗想,這傢伙說話間還挺有山賊的專業素養。

  “事出突然,邊防將領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宮不離說到這裡,眸光微冷,“僅僅如此,情形還糟糕不到如今的程度——半月之內,連續五座重要城池陷落敵手。徐姑娘可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蘇綠微皺起眉,隨即想到了一個不太妙的可能:“莫非這些野狼再次聚集成群?”

  青年失笑:“姑娘的譬喻當真生動貼切,沒錯,這些野狼中終於出現了一匹狼王。”

  “果然。”蘇綠心中歎息,果然是身逢亂世國無寧日,內亂不止,外敵又至。主世界的歷史告訴她,這些身處北地的民族是極為難纏的,特殊的歷史背景和生存方式使得它們具有極強的掠奪性和攻擊性,今後恐怕是……她隨即又問,“哪怕事發突然,也不至於連續被攻破那麼多城池吧?”第一座還可以理解,接下來的城池已經預先得到了訊息,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攻下?

  在城池堅固,糧食充足的情況下,十五天五座,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速度。除非那位新任狼王開了男主金手指,否則絕不可能如此。

  說到這裡,宮不離的臉孔上斂去了笑容,浮現出清晰可見的怒意:“繼寧城陷落後,曲池、明城、關北處守備的將領不戰而逃,剩餘的禹城獨木難支,於昨日被攻下。之後,那些北夏餘孽居然……”

  蘇綠心中驟然浮起一個詞:“屠城?”

  青年深吸了口氣,緩緩呼出:“是。屠城三日,血流成河。”

  “……”

  “說遠了,”宮不離似不太想再繼續這個充滿血腥味的話題,“這一路的順暢激發了那些餘孽的野心,他們怕是會趁機繼續南下,故而朝廷決定徵兵。”

  蘇綠點頭,這並不是件讓人意外的事情,只是……

  地處北邊的東溪村怕是會首當其衝。

  蘇綠不想探尋青年的資訊究竟是從哪裡來,但她可以想見,若任憑事態發展,眼下寧靜祥和的村子在幾日後怕是會哭聲盈野,從此便再也難見今日的歡樂了。

  戰爭從來就是一個充斥著血腥味的詞語。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沒有人願意見到戰爭,也沒有人願意親身參與戰爭。

  它就像一把死神的鐮刀,在收割無數青壯性命的同時,順帶將所有人的快樂一併收割走。

  更何況,這場戰爭雖名曰“護佑山河”,蘇綠卻看不到任何曙光。在昏庸國君、無能將領的領導下,所謂的打仗也不過是白白送上性命,而最終犧牲性命才得到的些許撫恤金,怕是也只會落到那些官員的手中。

  失去了重要勞力的村落,僅憑婦女老幼維持,再加上必然會更進一步的賦稅,最終除了“死”又還有什麼出路?

  “多謝你特地來告知此事。”蘇綠對宮不離說道。

  無論如何,這件事她承情。

  “不過是信守承諾罷了。”宮不離笑,“不知徐姑娘打算如何做?”

  “這件事我無法下決定。”蘇綠回答說,“你可否與我一起去見村長?”

  “固我所願,何必曰請?”

  隨即,蘇綠帶著青年去到了村長家。

  在快要過年的日子裡得到如此的噩耗,即便是他老人家也有些受不住,直接摔碎了手中那用了十幾年的酒杯,可他也顧不得心疼,在向蘇綠確定了消息的準確性後,立即召集村人,同聚祠堂,開始商量起這件事。

  虎頭作為羅家的“男丁”,也一併進去議事。雖還聽不太懂,卻也從其他人臉上看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論理來說,徵兵一般都是十五歲至三十五歲的青壯年男子,這次朝廷不知道發什麼瘋,居然要求十三歲以上的男丁都必須參軍,連老村長也不例外。當然,羅嬸、虎頭和蘇綠都不必上戰場,這件事可以說與他們並無直接利害關係,但即便如此,又有誰能真正將其置之腦後?

  “二丫……”虎頭扯了扯蘇綠的衣袖,小聲問,“要打仗了嗎?”

  “嗯。”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大家不去打仗?”

  蘇綠愣了下,隨即搖頭。

  徵兵之事一旦發動,便是全國上下皆知,她難道能把全天下人的腦子都給洗一遍麼?若是如此,她倒不如找機會去給那個什麼“狼王”洗腦,讓他徹底變成一隻野狗。但洗了一隻狼王,已經聚集在一起並得知這樣做好處的狼群總還會選出另外一隻,難道他能把所有異族的腦子給洗上一遍?

  說到底,這戰爭的洪流是歷史的大勢,一般人很難站在它的面前,阻擋其的到來。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歷史的車輪前進間,究竟要碾死多少無辜者。

  亂世從來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結束的,而現在明顯只是個開始而已,今日還不知會有多少血雨腥風襲來,這世間又有哪裡是世外桃源呢?

  她看了眼正在商談的男子們,不願再想,便索性走了出去。

  天真的孩童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與以往一般互相追逐嬉戲著。女人們似乎注意到了什麼,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祠堂附近,見她出來便眼睛一亮,有些想上來詢問,卻不知為何又停下了腳步。

  蘇綠轉頭,果然,宮不離跟在自己身後。

  “徐姑娘,對於此事你有什麼想法?”

  “我怎麼想,其實並不重要。”她回答說,“戰爭讓女人走開。”

  青年一愣,隨即低笑:“讓女人走開?這話說得有趣。”他又說,“若是村中人願意,上山也並無不可。去年開墾出的田地還荒廢著,弟兄們又不善此道。”他再次向蘇綠丟出了橄欖枝。

  “我先替他們謝你。”只是……

  不知為何,蘇綠有一種預感,村裡人也許還是不會上山。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並沒有錯。

  村中人最後的決定是——不走。

  “好了,都回去吧,這幾日……和家裡人好好相處。”村長坐在靠背椅上,面上滿是疲憊之色,雙手撐著拐杖,似乎不這樣就再也坐不起身。

  見到走回的蘇綠與宮不離,他勉力站起身:“老朽再次謝過宮公子的通報之恩。”

  “老人家不必客氣。”宮不離上前扶著村長坐好,一反與蘇綠說話時那種狐狸模樣,變得非常謙遜有禮,“徐姑娘曾多次於我們有恩,這也是應該的。”

  聽聞此事,村長看向一旁的女孩,卻看不出什麼深淺。心中苦笑,到底是老了。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她也是為村子好。雖然結果無法改變,但事先有準備總比突然被拉扯走要強。

  “村長。”蘇綠說道,“宮公子說,若是我們願意上山,雲山願意接納。”雖然她知道結果估計不會有任何改變,但還是必須說上一次。

  村長愣了一下,而後搖頭歎息:“公子好意我等心領了。”

  “你們想去參戰?”

  “是。”

  “若是北夏餘孽打來,我雲山也不會坐視不理。”宮不離如此說道。

  村長點頭:“老朽知道。”他當然知道跟隨雲山存活下來的幾率更高,只是……

  “既然知道,又為何如此?朝廷昏庸無能,”宮不離緩緩說道,“將領軟弱可欺,此等戰事怕是只能靠人命去填,大家又何必去白白送死?”

  “公子這話對,也不對。”

  “哦?不知此話怎講?”

  “我等當然知道此去有死無生,只是,我等卻不是為了朝廷去,也不是為了將領去,更不是為了縣官大老爺,而是為了我們自己。”村長的手輕輕撫過手中的拐杖,“老朽沒有讀過書,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只知道,大戰在即,不止我們一個村子徵兵,若是我們就這麼跑了,必然會帶累餘下的親戚朋友。而且,其他村子的人必然也會心生不滿,到那時又有誰願意去攔截那北夏餘孽?若是谷梁縣因此而失陷,我等就是千古罪人。”

  “……”

  “若是我們去,哪怕是用命填,哪怕是以十填一,至少也可以殺掉一些北夏餘孽,至少也可以阻攔一些時候,多留給其餘人一些準備的時候。到那時……到那時……”他突然跪下身,懇求道,“如若真的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求公子救救村中餘下的女人和孩子。”

  “……”

  “村裡的女人身體強健,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種田更是不輸給男人,還會做飯補衣,而且……”

  宮不離彎腰扶起他:“老人家不必多說,此事我應下了。”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村長大喜,連連叩首。

  此事就此定下。

  不久後,宮不離告辭,他並未在村中留飯,事實上,村裡人此時也沒有心情給他做飯。

  又過了幾日,北方燃起戰火的消息終於陸續傳入了人們的耳中。

  而此時,又發生了一件意外。

  縣令大老爺他……死了!

  而且死的很不名譽。

  話說他的消息比普通百姓自然要靈通許多,宮不離來村子時,這位胖子縣令也早就得知了消息,並且第無數次地打包好東西,隨時做好了跑路的準備。心中無數次地確定了逃跑路線的他,很輕鬆,很放鬆,很愜意啊……尤其在美美地吃了一大盤最愛的豬蹄後,那個……飽暖思淫欲。

  於是,就去了第十六房小妾的屋中,兩人開始了“無遮肉搏大會”。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了,沒錯,這位縣令大老爺因為早就不太“行”的緣故,磕了藥,結果玩的太high,就這麼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俗稱“馬上風”。

  原本“嗯嗯啊啊”的小妾發現這事後,直接將這貨從自己身上推落到床底,心中害怕極了。好在原本在玩啥play,嘴巴裡堵著棉布,壓根沒叫出聲音。害怕因此獲罪的她不敢叫人,只連忙將雙手從絲帶中解出,披上衣服就去找了和自己有私情的管家,兩人合計之下,居然連夜帶著不少財物給跑了。

  可憐的縣令大老爺就這麼僵硬著身體在地上躺倒了天亮,直到第二日,朝廷的徵兵文書正式下來。等不到上司又找不到管家的師爺無奈之下只能去找夫人,結果毋庸置疑,他們成功地找到了渾身赤果果的大老爺一枚,可惜是死的。

  這下可算是翻了天了。

  眼看著北夏餘孽隨時會打到,朝廷又下了緊急文書,他居然在此時死了?

  那徵兵事宜怎麼辦啊?

  縣丞等人也都是人精,說什麼“不敢擅自做主”,將一切推得一乾二淨。師爺無奈,唯有與他們一起上了書給朝廷。

  可是,等朝廷再派新縣令來,還不知要過多久。

  於是,谷梁縣的徵兵事宜,就這麼神奇地……卡了下來。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33 PM

☆、90 民心聚

  因為無人節制,縣令大老爺那不名譽的死法幾乎在第二天就傳揚了出去,成為民間笑談。

  蘇綠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略不好。

  她是真沒想到,縣令那個白胖子能以這麼奇葩的方式把自己給作死,她原以為他至少會吃死或者乘船的時候因為太胖壓垮了船淹死,卻到底還是低估了對方。

  縣令一死,縣丞與縣尉等人有互相扯皮推脫,誰都不肯“坐在火堆上”,而關於戰事與徵兵的消息卻漸漸傳入了民眾的耳中。

  不久後,無數民眾將縣衙團團圍住,只為求一個說法,卻被差役們亂棍打出,其中好幾人被打成重傷。

  又過了些時候,幾人在城門口堵住了試圖攜帶家眷逃離的張縣丞,憤怒至極的民眾失手將其打死,之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沖入了剩餘的幾個縣丞縣尉甚至幾個為富不仁的富豪家中……情勢瞬間變得混亂了起來。等到一血心中仇怨、重新由“狼”變回“羊”的民眾清醒過來時,他們已經犯下了等同於“造反”的重罪。

  事情到了這一步,可以說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雖說法不責眾,但總要選出幾個替罪羔羊頂罪,大家面子上才好看。有幾人願意為了其他人去死?

  就在此時,又聽說北夏餘孽一路南下,幾乎要打到谷梁附近。

  所有人瞬間都慌了神,可此時應該領導他們抗敵的官府卻已幾乎被屠了個乾淨。

  群龍無首之下,雲山義賊挺身而出,先在官道附近圍殲了那一小股在久攻宛城不下後另尋他路、結果跑到谷梁來的北夏餘孽,又順勢接管縣中。眾所周知,所有人倉皇無措之時,總習慣“跟隨”,雲山便如同黑夜中的一束火把,讓所有人下意識地就圍攏過去。

  加固城池、徵兵……

  一切事宜有序地進行著。

  而在此時,老天爺又再次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天降瑞雪。

  這一次比入冬時的那次還要大,那鵝毛大雪足足連下了五六天,都沒有停息下來的跡象。隨之而來的是氣溫驟降,滴水成冰。

  眼看著戰爭是無法繼續了,北夏餘孽居然也十分懂得取捨,非常乾脆地就放棄了如今正在圍攻的宛城,一路回返。

  消息才一傳出,全縣震動,就在此時,雲山義士體恤百姓度冬艱難,打開官府的糧倉賑濟百姓,民眾紛紛喜不自勝。

  官衙後的議事廳中。

  地上擺放著的幾個火盆讓屋中溫暖異常,窗戶卻稍微開了些縫隙,透氣之餘也防止人在不知不覺間中毒。

  面朝門的主座兩邊分別擺放著一排座椅,此刻正依次坐著幾人。

  “春天怕會是個難關。”坐在左邊第二位的青衣男子如此說道,他聲線和煦,冬日裡聽著只讓人覺得融融。

  “那倒未必。”坐在他身邊的白衣男子回答說,“青竹,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

  “就是!”右邊第一位的凳上坐著位少年,他一邊啃著熱乎乎的烤紅薯,一邊說,“有大哥在,咱們什麼都不怕!”說罷扭頭,“是吧,二丫?”

  坐在她身邊的女孩抽搐了下嘴角,壓根不搭理他。

  “不離,你有何想法?”主座上的元承問道。

  “春天時,北夏餘孽怕是會卷土再來,到時朝廷應該無暇來剿滅我等。”宮不離接著說道:“谷梁在彥州內位置最為偏遠,幾乎處於群山掩映中,平時出入只憑幾條細窄的官道,又經年失修,甚為坎坷,四字概之——易守難攻。而且就算勉強攻下,也沒什麼甜口可言。相較而言,宛城才是北夏餘孽的主要目標。一旦它被攻破,他們便可長驅直下。”說到這裡,他輕笑了聲,“這之間,倒是個極好的發展時機。阿承,你覺得如何?”

  元承不語。

  就在此時,有人在門口喊道:“軍師,有人來打官司!”

  “哈,解悶的時候又來了。”宮不離笑著站起,“那我先過去了。”

  他走之後,段青竹也站起身:“天寒地凍,之前準備好的防凍藥物怕是不夠,我再去配置些。”

  剩餘的人中,元啟左右看了看,也提著地瓜乖乖滾走,去找熊孩子元寶和熊孩子虎頭玩耍去了。自從有了這兩個小夥伴後,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黏蘇綠了。

  屋中於是只剩下元承與蘇綠兩人。

  後者也想離開,只聽得元承開口說道:“徐姑娘請留步。”

  蘇綠挑眉:“有什麼事嗎?”不等青年回答,她又說道,“人生的際遇當真是不可思議,數月之前,你怕是想不到自己會名正言順地坐在這裡吧?”問題就在於,為什麼她也被請到這裡來,說實話,她對於這些事情興趣真心不太大。

  元承與她對視了片刻,眸中卻沒表現出欣喜之情:“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煩惱呢?”

  “我……”元承微歎了口氣。

  “你覺得自己是趁人之危?”

  對方雖然沒有開口,蘇綠卻從他的臉上讀到了“你懂我”的意味,她心中甚是無語,什麼時候她當上了知心姐姐啊?

  “不然你想做什麼?”

  元承搖頭:“什麼都做不了。”正因如此,才覺得格外煩惱。他知道宮不離的選擇是正確的,但同時就是有一種“趁人之危”的不自在感,但他不可能為了排除這種感覺,就拿兄弟們的命去強拼。

  “也不能這麼說。”蘇綠回答道,“你若能保住這一縣的百姓,使得它們不受戰火侵襲,不受苛捐雜稅盤剝,吃的飽穿的暖,已經算是極大的恩德了。至於其他事情,‘不願為’和‘不可為’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況且,事情也未必真就如宮不離所說的那樣,現在煩惱又有何用?”

  思考幾息後,青年再次露出了一個帶著酒窩的微笑:“多謝你。”不管春天時事情究竟會變成怎樣,盡力即可。而後他又問道,“你何時回村子?”

  “雪停之後吧。”蘇綠原本只是過來看看情況的,誰知道居然碰到了大雪,雪天路難行,於是她就順勢帶著陪自己一起來的虎頭留了下來。雖然縣衙中的居住條件明顯要好些,但說實話,比起這裡,她還是喜歡呆在鄉下,起碼比這裡要清靜得多。

  一提到雪,元承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再這樣下去,不知有多少人會被凍死。”

  蘇綠回答說:“我這幾天做了些防寒藥酒,也許可以派上用場。”所謂的藥酒不過是低級聖水摻水再加了點草藥和酒,但聖水這玩意裡面是純粹的光能量,喝了後身體感覺暖和舒適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之所以加其他東西在裡面,一方面是為了混淆視聽,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降低效果,以防驚人之餘被人覬覦。雲山人不會,不代表他人不會,畢竟利益使人心動。

  這應該幫助縣城及附近中那些缺柴少糧的貧苦人家順利過冬了。至於那些較為偏遠的村子,蘇綠反倒並不擔心,畢竟那裡臨近樹林柴火極多,輕易之間不太可能會凍死人。不比這些地方,有人家中柴火儲存足夠,有人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藥酒?”

  “嗯,我找你的兄弟試過藥。”蘇綠不太厚道地說出了這樣一句驚悚的話語,“他們喝上一口足以保證三個時辰身體不冷。”說著,她從懷中取出了一隻藥瓶,遞到了青年的面前,“想試試麼?”

  元承拿過藥瓶,拔出蓋子後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喝了一口下去,口感……咳,就像是摻了水的酒(好吧,它本來就是),但喝完之後,他明顯覺察到身體暖和了不少,坐在屋中甚至有熱的感覺。

  他雙眸一亮:“成本幾何?”

  “不需要什麼成本。”蘇綠說出了常見的幾種藥材名字,而後又說,“弄幾口大缸和一些普通酒到我房裡。”

  “我即刻叫人去辦!”

  第二天,縣中的某家醫館中開始以極低的價格出售這種藥水,剛開始人們只是半信半疑,得知果真有效後,客人幾乎踏破了門檻。而之所以採取出售而非無償發放的形式,一方面是為了收回成本,另一方面也是怕有心者用少許錢財從窮苦人手中買取藥酒,最終導致本來要凍死的人結果還是凍死了。

  而賣藥水的地方也直接說了,這玩意只能儲存十天,之後就會失去效果。

  最初有人不信,認為這是店家為防止有人多買所說的謊言,一口氣買了許多,想著雪化後運送到其他地方大賺一筆,最終虧的褲子都差點當掉了。

  當然,就算藥酒價格極低,依舊有一些人無錢購買。縣衙於是貼出告示,列出了一些繁瑣的小事,比如當街掃雪、運送物品等等,雖然薪資不高,但每隔一段時候就可以去官衙喝上幾口藥酒。

  縣中的形式瞬間好了不少。

  然而,即便蘇綠已經拼命降低了藥酒的效果,依舊引來了有心人的覬覦,在這些人接受了幾次教訓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醫館是“元當家大人”(沒錯,因為弟兄們一口一個大當家,民眾們就默認他叫元當家了)派人開的。之後還有些利慾薰心者不死心地想要借助謠言逼出藥方,但大部分百姓都是明理並知恩圖報的,心中唯有感激而已,並不上當。

  之後小心眼的宮不離將這些人以各種方法請進了大牢中“做客”。

  這一個冬天,民心大聚。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44 PM

☆、91 五年之間

  五年後。

  這時間雖看似不長,帶來的變化卻足以讓人驚歎。

  四年多前的那個春季,北夏餘孽果然捲土重來,一口氣攻陷了宛城,並趁勢而下,最終被暫時阻隔在了橫貫南北的烈河邊。大楚朝廷從上到下偏安一隅、苟且偷安,居然委曲求全地說出了“願與君分而治之”的話。這樣的示弱並未換得新任北夏王呼赫魯的“高抬貴手”,反而更大地激發了其的野心。

  呼赫魯,翻譯過來就是“青色的龍”,這個以龍為名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想進駐肥沃的中原,真真正正地將其作為自己的巢穴,名正言順地君臨天下,而後從容地繁衍自己的龍子龍孫。

  千鈞一髮之際,元承率領自己臨時整合而成的“承天軍”趁其不備,連續收復了那曾被北夏佔領的城池。

  雖看似不可思議,實則也是時勢使然。

  北夏人獨有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傳統使得他們的本性中充滿了“掠奪”和“殘忍”的一面,攻下城池後也不懂得施恩,只知道一味榨取,甚至有不少人以殺人喝血為樂。百姓雖在強權下看似屈服,其實心中早憋著一把熊熊烈火。眼看著有同族來救,紛紛主動在城中做內應,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鋪就了一條“光復”之路。

  就這樣,不可一世的北夏餘孽被一前一後堵截在了正中央。

  好在朝廷並未昏庸到頭,知道此時“外患”的威脅度遠高於“內患”,於是與元承心照不宣地聯起手來。話又說回來,此時若是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比如與北夏聯合攻打元承,怕也會被人活活用唾沫淹死。民族大義之下,任何人都不敢纓其鋒,即便是皇室也不例外。

  前後夾擊之下,北夏餘孽最終敗亡而逃。

  這呼赫魯甚是狡詐,為了換取一條生路,逃亡途中每到一處都只掠奪不會影響馬速的糧食,將剩餘的房屋財物等全數燒毀,卻將人砍得半死。吃完了就再去搶,以戰養戰,故而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元承手中的軍隊數量並不算多,且大部分跟隨他時間較短,使用起來還稱不上“得心應手”。再加上,追逐途中每到一處還需救治百姓,最終果然被呼赫魯帶著殘部逃回了草原上。

  不過即便如此,這匹負傷的野狼也是元氣大傷,起碼數年之內再無力侵犯中原。

  原本的雲山義賊,現在的承天軍於是佔據了南至谷梁,北至寧城的大片地區,原以為還有一場硬仗,卻沒想到,那無能的皇帝居然硬生生地被之前幾近兵臨城下的陣勢嚇破了膽,死活不肯再戰。再加上,國庫已然空虛,也的確沒有辦法支撐下一場戰爭。

  形勢就這樣再次詭異地僵持了下來。

  就在此時,另一件事爆了出來,如今的承天軍之首——元承,就是原本的鎮北秦烈的長子。

  鎮北侯先祖王輝跟隨高祖平定天下,高祖笑稱其為“吾之常勝將軍”,並賜姓為“秦”。其後,鎮北侯一直延續至今,直到十來年前,因為一場冤獄,十歲以上的男丁全數被判斬首,女子與幼童則為流放。最終,女子一起自縊於家中,而那僅剩的幼童也就此消失在人們的眼中。

  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死了,畢竟流放路漫漫,那還只是個柔弱的孩子,出現什麼意外實在是太正常了。就算勉強活下去,也不過是做一世的罪人罷了。

  卻未曾想到,他不僅活著長大,而且一路走到了如今這令人驚歎的地步。

  就此,雲山義賊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原來是一群從流放之地逃出的“罪戶”。這其中不乏貴胄之家的後代,怨不得明明是賊看起來卻又不像是賊了。

  皇帝聽說後,居然拍桌叫好,隨即下旨——冊封秦元承為鎮北侯,永鎮北疆,拒敵於塞外。

  無數官員心中都無奈了,在他們看來,秦元承去掉了御賜的姓,改名為元承就足夠說明一切,卻未曾想到,他居然應下了聖旨。

  對此,蘇綠曾開玩笑地說:“我還以為你會把聖旨砸回那太監的臉上。”

  元承瞥她一眼,眼神有些無奈:“百姓需要它。”

  之前的奴役與戰爭已經讓民眾嚇破了膽,若是不接下這聖旨,他們就都明白“戰爭遲早還會爆發”。民心不穩,強敵猶在虎視眈眈,最終的結果只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故而,渾身上下寒氣四溢的元承從那雙腿顫抖的太監手中接過了聖旨,沒有跪下,因為不屑為之。

  當然,這旨意也不是白接的,從那一刻起,朝廷以後每年都會運送裝備、糧食以及軍餉過來。這看似寬宏,其實何嘗不是一種陽謀,這種情況下如若元承再“反”,無疑便是盡失民心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只是……

  這天下亂象已生,將來如何又有誰說得准呢。

  轉眼間,幾年的時間過去了。

  且不論南方如何,被元承所掌控的這片土地,百姓的生活可以說蒸蒸日上,甚至有人悄悄地越過曲折官道到達谷梁這邊居住。

  其實他們的要求真的很簡單,一言以蔽之——吃的飽穿的暖。這對民眾來說就是所謂的“太平盛世”。

  蘇綠覺得,這些看似普通的人就像一根彈簧,你可以拼命地去壓它,但一旦到達某個臨界點,它就會狠狠地反彈起來,抽打地你生疼生疼。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莫過於此。

  “元大侯爺,有消息到了。”

  “……”

  如此稱呼元承的,唯有宮不離一人。這人沒有擔任任何官職,每天只住在侯府中蹭吃蹭住,不過從沒人敢得罪他,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是元承最信任的“幕僚”,而且……為人極其小氣。

  都說“居養體,移養氣”,如今貴為鎮北侯的元承在外貌上雖沒有多大變化,身上的英武之氣卻越加強盛,哪怕隻身著便衣,也一看就是居於高位之人。原本蔓延於周身的寒意稍微收斂了些,看起來只是威嚴而不再是“生人勿進”,然而發怒時卻更加駭人,雙眸如寒星利刃,幾讓人不敢直視。

  “喲,二丫也在啊。”

  “公狐狸,有什麼消息?”

  蘇綠與他熟悉過後就開始不太對盤。

  “是好消息,而且是兩個好消息。”衣帶松垮、長髮披散的青年伸出兩根手指頭晃了晃,微眯起的鳳眸中滿滿的“不懷好意”。

  元承看著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更加“不拘小節”的朋友,心中無語,口中卻問道:“什麼消息?”

  “第一條與阿承你有關。”

  “我?”

  “沒錯。”宮不離笑著說,“你曾經的未婚妻終於守寡了。”

  元承皺眉:“此事與我何干?”從改掉自己姓名的那一刻起,前塵舊事就與他沒有多大關係了。

  “問題是她馬上就要到這裡來了。”

  元承眉頭皺得更緊:“……她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嫁給你。”

  “……胡鬧。”

  “你也無需太擔心。”宮不離笑了,“她就算來,憑如今的身份,也絕做不了你的正妻。”說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本文書,塞到元承的手中,“你自己看吧。”

  說罷,他又看向蘇綠——

  “另一件事卻是與你有關。”

  “哦?”蘇綠挑眉,“我可沒有已經成親的未婚夫。”

  宮不離伸出手在鼻尖扇了扇:“這話裡酸味很足嘛。”

  “你鼻子若是出了問題,我可以免費幫你治一下。”蘇綠毫不客氣地回敬說。

  “好了,不賣關子了,是有人托我向你提親。”

  “……”饒是蘇綠也不禁怔住,變態嗎?而後才想起,這個世界普遍結婚較早,而再過不久,就是二丫十五歲的生日了。

  原本,她早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只是在這麼做之前她發現了幾件事。

  首先,在她附身期間,二丫的靈魂除了走出虛弱期外,居然在漸漸恢復,如此看來,遲早能恢復到正常人的水準;

  其次,她留下來,繼續參與這個世界的命運流動,也是可以獲得能量的。

  所以說,每次匆匆忙把她拉回去的時辰那混蛋果然又騙了她。

  不知為何,蘇綠一丁點也不意外,這大概是因為很早前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吧。反正在這裡待再久,主世界的時間也不會流逝太久,所以她索性繼續留了下來。

  不過,即便如此,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她可真是一點都沒想過十五歲結婚這種事。

  不過蘇綠倒是很好奇:“誰膽子這麼大?”

  宮不離:“……”這丫頭的反應果然很奇特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46 PM

☆、92 突來之喜+宮不離的算計

  這幾年間,蘇綠也沒有閑著。

  如今的雲州(鎮北侯元承治下所有地區的統稱)之所以能蒸蒸日上,與她是絕對分不了關係的。反正她姓“蘇”,就算蘇一把又何妨?

  比如煤逐漸代替了原本的柴火作為能源,新開採出的鐵礦足以使得在武器裝備方面自給自足,農作物種植安排更加合理……

  蘇綠深切地覺得,自己這次回去後也許該找本百科全書仔細地背一背,這樣的話,以後再碰到這種情況應該能蘇的更有水準一些。起碼不會明知道石灰岩似乎能做成水泥,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但即便如此,她所做的事情也足以讓所有人驚歎不已。

  更別提,她那一手與段青竹“好醫術”。甚至有人暗地裡說“段醫活,徐醫死”,意思是,段青竹只能醫治活人,而徐爾雅卻能醫治死者,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蘇綠聽後只覺得無語,造成這種誤會的原因是一般病人段青竹就足以應付了,唯有那些沒辦法用普通辦法治療的病人才被送到她的面前。

  段青竹為人謙和,從不在意這些流言;而蘇綠……好吧,她也懶得管,反正在雲州的地盤上,誰不知道她受侯爺的“庇佑”?誰敢和她過不去?

  外面甚至有傳言,說她是熊孩子元啟的童養媳。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她只覺得無語,聽多了就自然而然地麻木了。倒是元啟笑嘻嘻地跑過來非常嘴賤地說“媳婦,以後等我娶你啊!”,然後被正在練習針灸的蘇綠用一根銀針紮到一個月都不敢來見她。

  流言這種玩意,越是壓抑就越是盛行,所以蘇綠索性沒搭理它。反正別人說別人的,她活她自己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她不想做的事情,沒誰能攔住。

  只是,她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這種情況下來撬侯府的牆角。

  對她的反應深覺無趣的宮不離又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遞到了蘇綠的面前:“要看麼?”

  蘇綠接過,打開一看就皺起眉頭,她討厭這種辭藻華麗需要讓人理解的信,翻譯過後其實就一句話——我欲向徐姑娘提親,望宮兄幫忙玉成此事,下面的署名是“戴仁”。

  “這人是誰?”

  宮不離嗤笑了聲:“算是我從前的同鄉。”當年他們關係還算不錯,後來他家因某些事情獲罪時,這人便不見了蹤影,後來得知他成為了鎮北侯的軍師,又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拉關係,如今成為了雲州治下某個縣的典吏,“我倒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大的心。”此地人誰不知道“徐姑娘就是一座活生生的金礦”,雖利益動人心,但當這利益大到普通人無法掌控的地步時,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老老實實地打了退堂鼓,卻沒想到……這到底是蠢呢,還是很蠢呢,還是超級蠢呢?

  “他爹和他有仇吧?”

  “……此話怎講?”

  “否則怎麼會給他取個名字叫‘歹人’呢?”

  宮不離聞言大笑。

  而後又說:“你想怎麼回復?”雖然這位少女名義上依附于侯府,但究竟關係怎樣大傢伙心知肚明,這種事情誰都做不了她的主。

  “一個字。”

  “哦?”

  “筆來。”

  宮不離這貨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隻筆,遞給了蘇綠,後者接過後,沖“威武萬分”的侯爺勾了勾手指:“麻煩過來當個桌子。”

  元承:“……”

  雖然心中無語,他還是走到了少女的面前,而後只感覺她拍了拍自己的背:“太直了,彎下點。”

  可憐鎮北侯那百死不折的腰就那麼彎了。

  蘇綠隨即拿起筆,正準備揮毫,只發覺筆頭乾澀,於是又喊道:“元寶,過來!”

  片刻後,已經從熊孩子變為熊青年的棕熊“滾滾而來”,沒錯,這個非常之俗氣的名字明顯是宮不離的傑作,順帶一提,熊媽的名字叫聚寶盆——聚寶盆中生元寶,好兆頭啊!所以某青年堅持認為大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取名的功勞那必須是大大的。

  “伸舌頭。”

  元寶乖乖地張開嘴,口水“嘩啦”一下就流了出來。

  蘇綠拿鼻尖在他舌頭上刷了兩下,覺得夠潤之後開始揮灑墨水。

  宮不離注視著自己的愛筆,深切地覺得它恐怕與自己緣分已盡……嗯,不要浪費,稍後送給元啟當做生日禮物吧,反正他從來不會仔細看這種玩意,八成會束之高閣。

  寫完字後,她直接將信紙和筆一起甩給了宮不離:“我的答覆。”說罷,拍拍手,瀟灑地轉身就走。

  元承低頭一看,之間上面筆墨淋漓地寫了個巨大的“滾”字。

  宮不離注視著少女遠去的背景,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說:“不知不覺間,二丫都變成大姑娘了。你說呢?阿承。”

  “……是啊。”

  幾年的時間也許不長,卻足以讓一個昨日的女孩變為今日的少女。身體如春日裡搖曳生姿的柳樹般抽條,雖然個頭並不算高,身材卻變得極為玲瓏有致,一雙總是能調配出各種神奇藥水的手更是修長而秀氣。認真說來,她算不成什麼大美人,頂多算是“清秀佳人”,卻自有一番不同於旁人的氣質,即便站在萬千人中也絕不會輕易被湮沒。

  “再過不久就及笄了,然後就可以成親了。你說呢?阿承。”

  “……是啊。”

  “到時候求親的人也會多起來。你說呢?阿承。”

  “……”元承轉頭看向自家朋友,“你到底想說什麼?”

  宮不離卻不知從哪裡摸出把扇子,展開後捂嘴而走:“沒~什~麼~”

  元承非常想說:現在是深秋。

  幾日後,被元承派去迎接朝廷特使的元啟和羅虎歸來,從前的熊孩子現在已徹底變為了頗為成熟的少年人(起碼外表看來如此),一人一騎行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真可謂英氣勃發。

  如今剛滿十八歲的元啟並不是元承的親生弟弟,卻幾乎算是被他一手帶大的,連名字都是他取的,名為兄弟實則更有幾分父子之情。而他與大名羅虎的虎頭在多年前就已結拜為兄弟,兩人關係鐵得很,如今一人領了一隊兵,經常結伴在雲州境內來回賓士,活得瀟灑而肆意。

  像這種迎接特使的工作,他們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

  每年秋末,朝廷就都派人把新收的糧食與其他物資一併送來,而今年,除去這些外,隊伍之中還夾著一輛雕飾華美的馬車。

  很快,一行人就到達了雲州的治所所在——雲中縣,元承一如既往地領人在城外迎接。

  照例寒暄了一陣後,特使笑眯眯地說:“恭喜元侯爺,賀喜元侯爺。”這位劉公公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雲州了,很清楚這位侯爺雖看似冷淡卻並不嗜殺,所以膽子也比第一次來時要壯了不少。

  元承面色不變,淡淡問道:“喜從何來?”

  “故人相逢,豈能無喜?”劉公公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了下手掌。

  原本跟隨在他身後的人瞬間分開,露出了那輛迥異于隊伍中其餘人的馬車。

  有人上前將一隻凳子放到馬車的旁側,緊接著,馬車的簾幕被掀開,一位身著藍色衣裙的丫頭從其中走出,到車旁站好後,一手將帷幕微微撩起。

  又過了須臾,一隻柔若無骨的手從車中探出,搭在了丫頭的手上,宛如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在日光下散發著淡淡的螢光。

  眾人下意識看出,不少人發出輕微的吸氣聲,探頭看去,心中萬分好奇:一隻手都美成這樣,不知車內究竟坐著怎樣一位絕世佳人。

  跟隨在元承身後看熱鬧的某只狐狸發出一聲輕笑,口中嘖嘖出聲:“果然是個小美人啊,才一看手就讓人頗為心動。你覺得呢?二丫。”

  “你自己好色也就算了,”同樣跑來看面癱臉熱鬧的蘇綠毫不客氣地回答說,“我對女人可沒什麼興趣。”

  “那位可能是未來的侯爺夫人,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

  “侯爺一旦娶妻,咱們怕是就不能像現在這般住在府中了呢。”

  “你又不是買不起房子?”蘇綠瞥他一眼,這貨裝什麼窮?不過話又說回來,元承這貨要真是結婚,必然需要“二人空間”。八成不會再希望早上起來夫妻倆一出門,就看到一堆熟人在自己居住的院子中蹦躂——搬家的確勢在必行。雖略有些繁瑣,但她覺得自己還是非常通情達理的,不會因為怕麻煩就賴著不走。

  “說起來,我在城中倒是真有一套房產,不若你到時搬來與我一起住?”

  “你有什麼陰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敢對你做什麼?”這些年除了嘴皮子在其他方面永遠吃虧的宮不離同學說了句老實話,“不過是一個人住太過清淨,有些不習慣罷了。”

  “說的也是。”蘇綠一想,倒也沒什麼不可,於是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並不算大,卻足以讓身旁的元承和劉公公聽到,後者頓覺這不愧是侯爺的小夥伴啊,真是通情達理!而後只聽到滿是寒意的這樣一聲——

  “物資我就收下了,其餘東西勞煩你從哪裡帶來的,就帶回哪裡去。”

  說罷,青年轉身上馬,一路馳回了城中。

  “是!”元啟與羅虎應了一聲後,相繼策馬跑到車隊中,開始調派士兵搬運物資。

  劉公公傻眼了。

  他只聽說過“女人的心如秋天的雲,說變就變”,可從沒聽說過男人也是這樣啊,尤其還是一個通常情況下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的男人。

  他很不理解啊!

  他開始努力回想自己所說的屈指可數的話語,究竟是哪一句激怒了這位侯爺呢?

  或者說……

  他被一個驚人的猜想驚住——鎮北侯不是害羞了吧?

  說起來,他與這位未婚妻之間還真頗有些故事。

  當然,不是那種帶有某種“顏色”的故事,畢竟元承當年被流放時也還只是個剛滿十歲的孩子,有心那個……咳咳,無力啊!

  元侯爺與他的未婚妻那是青梅竹馬,還沾著點親戚關係,兩人從小時候起就經常見面,一起玩耍。一次春日聚會時,當時才六歲的小侯爺突然扯著自己的未婚妻跑到自己母親的面前說道“娘,我要娶清佳!”,當時有人笑著問原因,結果他居然吐出一句“娶妻當娶榮清佳”,惹得眾人哄笑不已。

  雖說是童子戲言,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樣的話,倒真不好再反悔,於是兩家的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說起來這也是榮家高攀了,本來以榮清佳的家世是絕不可能嫁入鎮北侯府的。

  此後若是沒有發生意外,這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可惜,人世間就是充滿了意外。

  當年鎮北侯府出事,先是侯爺被抓,緊接著皇帝就下旨殺死除元承外的所有男丁,女子也盡數自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地與他家扯清了關係,其中就有榮家,他立即就與其退了婚。雖這種行為為人所不恥,倒也算得上人之常情,沒多少人指摘。此後,比元承要小上一歲的榮清佳在十四歲那年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當年那句“娶妻當娶榮清佳”也無人再記得。

  直到若干年後,去除“秦”姓、名為元承的鎮北侯橫空出世,才讓人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得知此事的人們不由地拿榮清佳現在的丈夫與過去的未婚夫作對比,得出的結論都是“榮家當年自作聰明,實在是虧大發了”,她難堪之下幾乎閉門不出,而不久後,她那身體原本就不算好的丈夫也去世了。甚至有留言說,他是因為心中有“事”,所以才鬱鬱而終的。

  接著,榮家與親家不只因為何事大吵了一架,多年無所出的榮清佳就那麼被父母接回了家中。

  而後……

  她出現在了這裡。

  劉公公心中暗嘖:那可真是一個罕見的美人兒啊。

  怨不得元侯爺才幾歲就對人上起了“心”,如今再次團聚,豈不美哉?

  所以說,肯定是害羞了嘛。

  他回過頭,發現原本出現在馬車外的手已然縮了回去,而那丫頭也重新進入了其中。

  劉公公又想:侯爺這事情做得不太妥當啊,這簡直像是當眾“啪啪啪”打臉,可憐的美人!

  不過,雲州這地界他什麼事都做不了主,於是拱手朝笑得頗為詭異的宮不離行了個禮:“宮先生,您看這事?”因為沒有擔任任何官職,所有人幾乎都是如此稱呼宮不離。因為今日“特地圍觀”的緣故,他穿了一身孔雀藍色的錦袍,長髮於腦後整齊地束起,顧盼生輝,怎麼看都是一翩翩貴公子。

  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人不能張嘴,一張嘴就容易壞菜。

  “公公你看呢?”宮不離把球踢了回去。

  劉公公居然受寵若驚,心想不對啊,這貨怎麼變得這麼謙虛,前幾次來的時候說話差點沒把他給噎死啊!這是有陰謀還是有陰謀呢?不對,他名為朝廷特使,說到底就是押送東西的,能有什麼價值?莫非是心智終於到達成年期了?這可真是件難得的喜事!

  心中雖然如此想,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不如,先在侯府中找個地方把她安置下來?”

  “可以啊。”宮不離點頭,朝身後一揮手,“還不快來運東西。”

  有個親隨湊過來:“可是,剛才侯爺說……”

  “這可是人家劉公公的提議,他可是朝廷的特使,你敢不給他面子?”對,這可是這姓劉的說的,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

  劉公公隱約有了一種“被坑”的感覺,正想問,可人已經轉身走了。

  他下意識看向另一位“更具傳說色彩”的少女,關於她的消息,在都城天京中到處都是,甚至有二貨提議讓皇帝封她為妃,好在剛出口就被丞相給阻止了。

  就算是他,也知道鎮北侯絕不可能把這麼一個“金疙瘩”拱手讓人。

  “徐姑娘,你看這事……”他忍不住問道,這位姑娘看起來雖不算美人,但也沉靜異常,別有一番大家風範。而且據說甚得“侯爺寵愛”,問下應該沒問題吧?

  而後劉公公只見這少女微笑了起來,笑容和煦,讓被秋風吹了一路的他心裡暖洋洋的,好像春天提前來訪了。他不由暗贊一聲:好姑娘!

  “這位公公,不知你會不會武功?”

  “額……”這是什麼問題?劉公公很老實地回答說,“不會。”

  “那你最好多買上幾瓶防跌打損傷的藥水,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劉公公:“……”

  “若是可以的話,多穿幾件衣服吧。”

  劉公公在對方同情的眼神中,只感覺春天去了……冬天卻來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萬分的無奈中,他只能看到那少女纖細的身影遠去……遠去……遠去……

  緊接著,他聽到不遠處有人小聲嘀咕:“徐姑娘將來可是要嫁入我們侯府的,居然問她這種事,傻【嗶——】!”徐姑娘八成不會想要那麼一個大嫂。

  最後一個不太和諧的字眼被劉公公在腦中自動打碼了,他也終於發現,自己似乎得罪了未來的“侯爺夫人”啊!這枕頭風一吹,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啊!他就說,宮不離此人怎麼可能“改邪歸正”,怎麼可能?不僅沒有,反而更厲害地坑了他一次好麼?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慘無人道!!!

  不過這真不能怪他。

  劉公公是真沒想到啊,元侯爺那把年紀都未成親的人,居然喜歡這種小蔥般嫩油油的小姑娘……這簡直是……

  他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會被滅口麼?

  劉公公默默地憂鬱了。

  就在此時,身後有親隨來問:“公公你看這事?”

  劉公公瞪他一眼:“看!看!看什麼看?沒聽見宮先生說了嗎?把人送侯府去!”他下定決心,這次如果死定了,一定要拖對方下水!

  親隨慌不迭地應了。

  已然回到府中的元承自然不知道這番變故。

  從得知“那個消息”以來,他這幾日經常想起舊事。

  孩童時的記憶,許多都已經模糊,也有一些深刻異常。更有一些,暫時沉澱於腦海深處,直到得到某些“提示”,才再次清晰起來。

  比如當年那樁“美談”,實際上,是榮清佳的母親教給他的。具體如何他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當時她抓著自己的手問“想不想一直和妹妹在一起”,當時天真無邪的他玩性正大,特別喜歡這麼一個玩伴,自然是願意的。於是便按照她所說的做了,事後母親問起,無論如何都沒有說出。因為對方告訴他“一旦說了,妹妹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多年之後想起,只覺得可笑。

  為了得到一門好親戚,就這樣算計一個孩童,實在是可恥。

  如此想來,流放之前,這家人派僕人將定親的玉佩丟回他懷中,說明“兩家從此恩斷義絕”,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如今還不知會惹出多少風波。

  患難方見人心。

  古人誠不欺他。

  此後多年過去,他早已將這件事拋之腦後,既如此,這些人又來糾纏個什麼?

  “大哥!!!”歡脫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元承緊皺著的眉頭不禁舒展開來,他背轉過身,看向渾身上下生機十足、仿若“小太陽”般的少年,說道:“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是如此冒失?”語氣是旁人難以得到的溫和。

  剛好年滿十八歲的少年“嘿嘿嘿”地笑了幾聲:“我想你和大家了。”

  “虎頭呢?”

  “他本來要和我一起過來,我把他趕回家了,張叔和羅嬸肯定都等急了。”

  元承點頭。

  他已然將虎頭看成了另一個弟弟,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心懷芥蒂。家人團聚乃是天倫樂事,能成全它讓人心中歡喜。

  “二丫和元寶呢?”元啟左右張望,而後連忙捂住嘴,“慘了,上次二丫說,若是再聽到我把她和熊並稱,就要敲斷我的狗腿。”而後又舒了口氣,“太好了,她好像不在。”

  明知如此還屢次再犯,元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但同時又有些憂慮,元啟說好聽點是有一顆赤子之心,說得不好聽……就是有些容易犯二。好在虎頭年紀越長反而越加沉穩,真是不愧於她多年的教導。兩人合作無間之下,辦事倒從未出過什麼差錯,只希望將來也是如此。

  “對了,大哥!”

  “何事?”

  “你不是說要把那女人送回去麼?怎麼又帶回府裡了?”

  “……”

  宮•不•離!!!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51 PM

☆、93 都變壞了+發掘出的商機

  鎮北侯府北邊,某座小院中。

  下人經過這裡時,都會下意識放輕腳步,原因無它,這裡是段先生的藥廬,他極愛靜,服侍在他身邊的也只有一個藥童而已。更別提,這裡還有“徐姑娘”的一間制藥房,曾經某位不太那啥的婢女在糾纏好脾氣的段先生被她撞上,結果……點蠟!

  外面的人也許不清楚,侯府裡的人卻一清二楚——這裡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侯爺,也不是宮先生,而是這一位。

  好在她並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也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就亂發脾氣,反而非常穩重而通情達理,從很得下人和府中衛兵的敬重。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小院中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雖然用“溫婉”這個詞形容似乎有些女氣,但除此之外,似乎又找不到更為合適的詞語,或者打個比方,就像山間潺潺流動的溫泉水,聽起來讓人覺得熨帖極了。

  “這不是想你了麼?”另一名男子的聲音響起,雖也悅耳動人,卻多了幾分不經意又不太正經的感覺。

  如若此人有人路過此地,八成能聽出,這兩人正是段青竹與宮不離。

  雖是秋末,日頭卻正好。

  身穿一身灰色布衣的段青竹手中端著一個盛滿了藥材的竹篩,將其放到院中的架子上,又隨手抓起旁邊已經曬了幾天的藥材,嗅了嗅。這幾年間,他的變化可以說是最小的。這變化並不是指外表——本來就是青年,五年的時間能讓外貌變化到哪裡去呢?

  不管願不願意,元承、宮不離和元啟的生活都變得比過去要繁忙,而一路走到今天的其他弟兄們,也各自有了新的歸所,有些依舊混在軍中,有些卻選擇了結婚生子,過普通人的日子。連聚寶盆和元寶都比過去肥了大了。

  與之相比,段青竹的生活方式卻幾乎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依舊是一個院子。

  依舊是每天曬曬草藥,看看醫書,再配些藥,唯一的差別大概只有現在用不著親自去上山采藥了,於是……也更宅了。

  他性格本就恬淡,喜淨不喜動,比起錦衣也更愛穿布衣。

  不過,對此其餘人也沒什麼意見,只要他自己覺得高興就好。

  段青竹的祖上是御醫,不幸捲入某種權利糾紛後雖僥倖保住性命,卻也被迫流放。所以比起元承等人,他其實要更能吃苦,畢竟從一出生起,就生活在那苦寒之地。

  現在的生活,他覺得很是滿足,“院中日月長”,莫過於此。

  但是!

  即便如此!

  他已經是整個雲中縣女子們最想嫁的男人之一!

  咳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出場率低,人氣卻很高”的代表。

  這個“很受歡迎的男子”聽到朋友的話並沒有如同灌下了迷魂湯,反而腦子很清醒地問道:“你又得罪了誰?”

  段青竹很青竹,通常這傢伙只有在惹了禍的情況下才會躲進自己的院中,因為沒人會在這裡和他動手,至於動口……除去她外,沒人是這傢伙的對手。

  “我也是好心。”宮不離摸出最近很疼愛的扇子——在古玩店只花了五兩銀子買來的真品,不好好顯擺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的火眼金睛,悠然自得地扇了兩下。

  “辦了壞事?”

  “……”宮不離沉痛地說,“青竹,你該少見她的。”

  “?”

  “嘴都被傳染壞了。”

  “……”段青竹歎氣,走回屋中端出一隻託盤,盤上是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他提起茶壺倒水。

  宮不離拿扇子敲著自己的下巴:“好茶,好手。今日那美人兒的手是挺漂亮的,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差了點——太纖細了些,色澤也差了點。”

  早已習慣這貨行徑的段青竹連眉頭都沒抖一下,只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美人?”

  宮不離露出恍然的神色:“哦,原來你還不知道呀。”

  隨即,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一通。

  段青竹:“……你想在我這裡躲多久?”惹出這麼大的事,阿承不怒才怪吧?

  “我這不也是想幫他嗎?”

  “你只是想看熱鬧吧。”段青竹一語戳破了這傢伙“唯恐天下不亂”的本質,不過他脾氣向來溫和,轉而提醒道,“阿承也就罷了,若是徐姑娘知道……你這幾日還是小心些吧。”

  宮不離:“……”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的威脅人啊?

  不過,說的倒真是略有道理。

  “況且,那姑娘千里迢迢奔赴此地,你當眾讓她下不來台,委實有些過了。”段青竹又說,“這世道女子本來就做不了多少主,當年的事情也未必是她的錯,如今又不不幸喪夫,轉而被送往此地,可以說是雪上加霜,你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宮不離扶住額頭,“我錯了,別念叨了。”鮮少有人知道,這傢伙情緒一有波動,就會像現在這樣變成話嘮。

  得,看來這裡也待不成了。

  哎,天下之大,為何就沒有他容身之處呢?

  到底是天妒英才啊。

  “正所謂,知錯就改……”

  “善莫大焉。”青年站起身,轉身“灰溜溜”地往外走,“我去改,成了吧?”按照以往的經驗,現在去比以後去要划算,可以節省百分之十左右的藥酒。

  院中的灰衣青年注視著好友的背影,莞爾一笑。

  日照和煦。

  藥香嫋嫋。

  宮不離才走出院子,就迎面碰上了一名家丁,對方一見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了過來:“宮先生,侯爺在到處尋您。”

  “……”事發的還真快,“他在哪裡?”

  “在習武場。”

  “……”看來今天這頓打是免不了了。

  宮不離覺得自己的臉和肚子有點疼,好在藥酒是不需要自己掏錢的,否則錢袋也要疼了。

  “宮先生,我來幫您引路。”

  “不用了,我認得路。”

  “我還幫您領吧。”

  宮不離眯起眼眸,注視著熱切無比的家丁:“怎麼回事?”

  “額……”家丁愣了下,略不好意思地回答說,“侯爺說了,誰把您弄去,就賞十兩銀子。”而後,非常熟悉對方性格的他補充著說,“不然,銀子到手後我分您一半?”

  宮不離抽了抽眼角,而後徑直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上下拋擲著:“想要銀子是吧?”

  家丁的眼神隨著那銀子上下移動。

  “去拿吧!”說著,宮不離將手中的東西丟到了遠處。

  太浪費了!

  如此感慨的家丁連忙追了上去,辛苦地扒開草叢那麼一看——銀子呢?明明落在這裡的啊!咦?這是啥?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默默淚流滿面,被騙了……銀子飛了……所以說,宮先生您為啥會隨身攜帶這玩意?

  他真蠢,真的,宮先生那樣小氣的人怎麼可能會捨得丟銀子呢?

  再一回頭,果然,人也不見了,另一塊銀子也飛了……

  啊……人與人之間那基本的信任呢?

  好累……無法再愛了……

  這一天,某位好青年就這樣失去了一直堅守著的信仰。

  某種意義上說,宮不離這貨真是造孽啊!

  青年到達習武場時,發現“侯爺大人”已經換上白色的短打練開了,發帶、腰帶與靴子則是純黑色的。貼身的衣物更顯現出其結實勻稱的身材,看起來雖然並不粗壯,但像他這樣的明眼人可以一眼就看出那肌肉中暗含的力量,當它全數爆發出來時……他就死了。

  宮不離再次覺得身上真的好疼。

  元承已經知道對方過來,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將那一套家傳劍法練完後,才歸劍入鞘,看向來人。

  “來了?”

  “來了。”眼看著躲不過,宮不離索性耍起了無奈,猛拍雙手,誠懇無比地說道,“好劍法,侯爺威武!”

  元承:“……”哪怕和這傢伙相處了這麼多年,這貨的無恥他是一點都沒學到。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自從進駐侯府,事物繁多壓力也更大後,這便成為了他的習慣性動作,“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宮不離摸了摸下巴,不太正經地笑著說道,“我是一個好人。”

  元承:“……”他看向對方,“這話你信麼?”

  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無恥程度,宮不離笑得更開心了:“信!”

  “如若說了假話,你這輩子和下輩子都是窮鬼。”

  “額……做人不要太惡毒。”這話對於宮不離來說簡直就是穿腸毒藥。

  “你說我?”

  “……哎,阿承,”宮不離抄著手仰頭歎息,很是可恥地開始複述青竹君的碎碎念,不能只有他一個人受罪吧?所以,“你想啊,人家一姑娘不幸喪夫,又不知因為什麼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結果連城門都沒進就被你趕出去,回去後得收到多少白眼和冷言冷語。身為她曾經的未婚夫,正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於心何忍?更別提……你做什麼?”提起袖子擦臉。

  原來是元承默默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水,直接往他的臉上潑了去。

  “看來沒有易容。”

  “……”宮不離不得不面對一個殘忍的事實,“阿承,你也跟她學壞了。”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元承淡然回答說:“你也更像阿啟了。”

  宮不離:“……”這是在諷刺他變二了嗎?

  “比一場吧。”

  宮不離接過被對方丟過來的刀,心中感慨不已——

  所以說,時間和日夜相處的小夥伴都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而幾乎在同時,蘇綠也同樣被府中的婢女給叫住了。

  “徐姑娘!”

  “什麼事?”

  婢女取下膝福了個禮,而後說道:“是這樣的……”

  聽著,聽著,蘇綠皺起了眉:“嫌府中環境不好?”

  事情很簡單,那位新來的美人被安置在了府中供客人居住的“碧香院”。蘇綠曾經去過那裡一次,作為侯府的待客之所,環境已經算是不錯了。然而據婢女的說法,這位美人的婢女很是提出了一番意見,比如“床居然不是某某木的,差評”,“杯子不是某某窯燒出來的,差評”,“擺放的蘭花不是某某品種的珍品,差評”之類的……

  把這隨侍的婢女給噴的直接出來找人了。

  蘇綠聽完,不僅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好笑:這些個人還真以為自己是來當侯爺夫人的啊?看之前元承的態度就應該知道需要夾著尾巴做人吧?

  “徐姑娘……你看?”

  “你去街上,看一看他們所需物品的價格,然後加上四成報給她。”蘇綠很是不厚道地回答說,“告訴她,想要,可以,自己掏錢。如若不付也就算了,若是付了,多出的錢財你我對半分。”

  婢女聽完眼睛一亮,但隨即又問:“萬一這事……”

  “有我擔著,你怕什麼?”

  “是!”婢女大喜,本來她以為自己接了個苦逼差事,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等天外橫財,立即開心無比地給應下了。一邊走還一邊暗自盤算著,聽說來自天京的人都有錢,不如索性加個六成?然後她和徐姑娘一人三成,咳咳,坑誰也不敢吭這位呢,那簡直是在作死。

  處理完這件小事後,蘇綠徑直去了段青竹的院子,拜今天那妹子所賜,她突然得到了一點啟發。

  想必今日之後,那只“纖纖玉手”必然會傳遍雲中縣甚至整個雲州的大街小巷,流言麼,總是越傳就越失真的。而男人們心中擇偶的標準,怕是又要加上一條——有一雙美手。

  不趁機撈一筆,簡直對不起自己的“姓氏”。

  這裡的草藥雖然無法配置魔藥,但是,蘇綠可是清楚地記得,主世界裡有那麼一種東西叫做——精油。之前因為無聊,她試著用各種魔法結合在自己的院中培養各種花草植物,結果它們居然到秋末都還在怒放,現在倒正派得上用場。那些植物的體內蘊含了不少魔力,雖然比起魔藥來說肯定還有差距,但是,從它們中提取出的植物精油,那效果必然比尋常植物要高十倍……甚至幾十倍。

  有了這麼個靈感後,蘇綠興沖沖地走入了自己的配藥間,路中只與段青竹打了個招呼。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些年間她與他交談的機會並不會非常多,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有關於醫術的,但關係卻意外地不錯。要說整個侯府有誰沒被蘇綠噴過,那八成只有這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看著他那雙滿是寧靜色彩的眼眸和掛滿了柔和微笑的臉孔,也的確挺難對他毒舌。

  就算真被罵了,估計這位也會笑著說“對不起”。

  某種意義上說,這類人其實挺無趣的,很難激發蘇綠的惡趣味。

  還不如面癱來的有趣。

  段青竹注視著少女看似沉靜實則有些興沖沖的背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歎息。歡喜的是,徐姑娘似乎又能配出一些有趣的藥酒,歎息的是……不離的算計怕是完全落空了,這位何止是不在意,簡直正和他一起幸災樂禍。

  而蘇綠把自己關入配藥間後,有幾件事情相繼發生了。

  首先,那名婢女按照蘇綠所說的去列了個單子給人送去,誰知道不僅沒拿到錢,還被人給當面臭駡了一頓;

  其次,那彪悍的婢女罵人後還不解氣,直接拖著府中的婢女要去找侯爺說理;

  再次,宮不離剛好撞上這事,原本只覺得這賺錢方法非常有自己的風範,這婢女是可造之材啊,但一聽說是“徐姑娘的吩咐”,瞬間覺得太正常了,不過他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最後,他又得知徐姑娘把自己關進配藥間,兩天都沒出來了。

  於是宮不離順暢無比地劃等式——就是這婢女把徐姑娘給氣壞了。

  順帶再補充一條——她心裡不痛快了嘿嘿嘿嘿嘿……

  覺得自己當了好助攻的這貨嘚瑟了。

  揮手就在單子上又加了兩成錢,當著榮清佳婢女的面吩咐府中的婢女說:“如果她家主人付了錢,記得把這份給我。”作為一個自身財迷,縣中絕大部分物資的價格他必須瞭若指掌,寫出個準確數字實在是太正常了。

  並且嚴正聲明,如果對他的處理不滿意,就去找侯爺。反正這府裡能駁回他決定的,就只有她了。

  說完後,飄然而去,躲到府中的酒窖喝酒去了——這次朝廷也派人送來了不少美酒,元承不愛這東西,不正好便宜他了麼。

  不久後,完全不知道這些“風起雲湧”的蘇綠出關。

  手中還提著自己辛辛苦苦配好的精油,眾所周知,精油分為“單方”和“複方”,所謂的單方那就是從植物上萃取的精華成分,除了少數幾種外不能直接上膚,必須用甜杏仁油之類的基底油調和才可以。

  蘇綠用的基底油是葡萄籽油,剛好她院中有那麼一顆葡萄,雖說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其中包含的魔力已足以抵消所有缺點。

  隨即又添加了幾滴其餘植物的精華進去。

  稍微調配了下比例又用聖水稀釋後,得出的效果讓她很是滿意。

  她出門時,天色已完全昏暗了。

  院中卻並不昏暗,擺放著藥材的架子間隙中零星擺放著幾根蠟燭,外面被罩子罩住,即便在夜風中也不會顫抖甚至熄滅。

  依舊只穿著青色布衣、肩披一件白色長袍的青年坐在院中,聞聲抬首一笑:“姑娘又配了什麼好藥?”

  “能賺錢的好東西。”蘇綠走過去,發現桌上正擺放著幾碟菜和兩副碗筷,她很自然地坐下,像這種配藥出來正趕上晚飯時間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而在這種時候,段青竹一般都會準備好另一副碗筷,以備不時之需。

  “哦?”段青竹吸了口氣,身為大夫的他嗅覺極為靈敏,“好香。”

  “那是自然。”蘇綠拿起碗筷,“吃完飯再說。”

  兩人都不喝酒,所以說是吃飯,還真的就是吃飯。

  飯畢後。

  蘇綠在對方期待的視線中,從懷中拿出一隻引頸瓷瓶:“就是這個。”

  段青竹接過後,查驗了片刻後:“都是……花草?”起碼他沒嗅到有草藥的成分。

  “嗯。”蘇綠點頭,又問,“你身上有傷疤麼?”雖然第一次見面時這傢伙胸口受傷了,但聖水治癒的傷口是不會留下傷疤的,但是,它並不具有祛疤功能,只有復原功能。就是說,如果傷口已經癒合,潑再多聖水上去也沒用。當然,把帶疤的傷口刺破再重新塗抹聖水結果也是一樣的,它只能讓身體恢復以前的狀態。

  段青竹想了想,說了聲“失禮”後挽起衣袖,只見手臂上赫然有一條一寸左右的傷口。

  蘇綠看了眼傷口,笑著說道:“都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你應該不介意這勳章消失吧?”

  段青竹不由也笑:“當然不介意。”

  蘇綠卻沒有用桌上的瓷瓶,反而又從懷中掏出另一個瓶子,從其中傾倒出兩三滴較為粘稠的液體,塗抹在那疤痕上。片刻後,疤痕漸漸淡去了十分之一左右。

  “好強的功效。”青年的雙眸仿若晨霧散去,星辰閃閃發光,“這東西恐怕能令無數女子為之神往。”

  “何止神往,她們會瘋狂。”身為女性,蘇綠當然知道女性的想法,她又說,“不過這玩意效果太強,恐怕會引人覬覦,之前那瓶是稀釋過後的,堅持使用一周左右才會後明顯淡化效果,想全部消除則需要更久時間。”但就這樣也已經足夠快了,而且,從商業價值上來看,明顯要更賺錢不是麼?

  “自當如此。”

  “還有這個,”蘇綠從懷中取出另外一個,“美白的。”

  “還有這個,”蘇綠又取出一個,“抗皺防老化的。”

  “還有這個,”蘇綠再次取出一個,“對抗敏感肌膚的。”

  “還有……”

  段青竹的頭上冒出清晰可見的汗珠:“徐姑娘。”

  “嗯?”

  “你這是打算……”掏空雲州所有人的荷包,一舉成為州中首富麼?

  “怎麼會?”蘇綠挑眉,很“具有商業氣質”地回答說,“拉動經濟發展才對。”女人對於經濟發展可是很重要的,無論是會賺錢的,還是會花錢的。

  “……”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2:54 PM

☆、94 一起來圍觀+一群死光棍

 蘇綠很清楚,和段青竹這傢伙可以討論藥效之類的話題,卻不太能討論賺錢,這問題該跟宮不離討論,這貨對於這方面有著天生的敏感,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若是沒有那些意外,我如今恐怕已經是大楚首富了”。

  所以她和段青竹配置出的藥物一般都是交給他打理,一部分給他作為報酬,一部分融入侯府帳目作為“房租”,剩餘的才歸自己所有。

  宮不離這貨雖然貪財又小氣,但到底“取之有道”,帳目做的一清二白,絕不會往不該伸手的地方伸手,所以元承才將全雲州的財政方面都交給他,有這麼一個“管家公”在,大家都很放心。當然,這傢伙本身也非常滿足就是了。雖然時而也心疼“那麼多錢過手,卻沒幾個是我的”。

  然而,還不等她去找他,這人卻提著個玲瓏小巧的玉色酒瓶子晃了過來,沖他們眨眼:“有好戲,看不看?”

  蘇綠站起身:“什麼好戲?”

  “跟我來就知道了。”

  她倒是無所謂,於是跟上。

  “青竹,不一起?”

  段青竹倒不太想湊熱鬧,可體能值太低,於是被拖走之。

  三人路遇從家裡過來的羅虎以及和他同行的元啟,匯合後又很巧合地遇到了熊媽聚寶盆和熊青年元寶,圍觀者數量瞬間增加到可怕的地步。

  這一大撥人在侯府中那麼一橫行,效果比當年臺灣版的F4還拉風,家丁婢女們紛紛退散,只敢遠觀也。

  在侯府中穿梭了片刻後,宮不離帶領幾人到達了會客廳旁的耳房中,前者主要用來待客,而後者中則常年有婢女守候在其中,見機做上茶之類的事情。

  一見這麼一群人來訪,原本正圍著爐子吃東西的婢女們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站起身行禮。

  宮不離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我們坐坐就走。”說著,自尋了個凳子坐下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幾眼後,也紛紛各自找地方坐下。

  已經變得超級肥嘟嘟的熊媽和熊娃正想坐板凳上,卻被元啟一腳踹屁股給弄開,自己把位置給占了。越來越通人性的兩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卻換來一句“你們屁股那麼肥,會把板凳坐塌的”,於是它們只好坐在地上。好在婢女們及時送上了一盆水果點心,兩熊瞬間就重新變得快活了起來。

  吃貨的世界,就是這麼簡單!

  元啟看著有些眼饞,正想伸出手抓一隻蘋果嘗嘗,卻見熊娃嘴巴一張,盤子裡瞬間流滿了它的口水。

  元啟:“……”他伸出手沒好氣地在熊腦袋上拍了下,“小混蛋!”

  原本正在和蘇綠說話的羅虎見此,從身旁的果盤中抓起一隻蘋果,朝元啟所在的方向丟去。後者伸手接住,脆脆地咬了一口,做出個“謝啦”手勢。

  “爾雅姐,娘說想你了。”

  “我今天正好想去,有些東西想帶給羅嬸。”

  “是麼?太好了,我待會就回去對她說。”

  ……

  宮不離掃了眼這在兩天的這“姐弟倆”,又看了眼正拿著蘋果逗弄兩隻大熊的元啟,目光最終落在了段青竹身上。

  後者被他看得有些無語:“你又想做什麼?”

  “好兄弟,見外什麼?咱倆說說話吧。”說著,宮不離從懷中摸出了兩隻碧玉酒杯,從手中的玉質酒瓶中傾倒出了澄澈如碧的酒,將其中一杯推到對方的面前,“來一點?”這樣的酒,雲州本地是很少見的,是宮中才有的貢品。據說主料是上好泉水和四五種優質糧食,再搭配上黨參等、丁香等十來種藥材,最後才能得到這種碧綠的顏色,味道也極醇香。

  段青竹並不嗜酒,平常喝的也少,但唯獨對這種名為“青鳳”的酒稍微感點興趣。準確來說,是對其中添加的藥材很有興趣。不過依照他的性格,就算真嘗出來了,也不會多說些什麼。而且,知道添加物和複製做法完全是兩回事,搭配比例可是個非常大的問題。

  兩人舉杯互敬了下,相繼品嘗了起來。

  這一大群人,圍觀也圍觀地自得其樂。

  倒是把婢女們給弄懵了,他們到底是來做啥的——看她們有沒有偷懶?不會這麼無聊吧?

  面面相覷了片刻後,決定還是該幹嘛幹嘛。

  就在此時,外側的會客廳傳來了聲音。

  “侯爺,榮姑娘到了。”

  “請她進來。”

  “是。”

  婢女們有些驚訝,這世上傳播最快的應該就是消息。幾日以來,這位“榮姑娘”可謂是“風雲人物”,很多人都猜她會不會成為侯爺的夫人。雲州和其他地方不同,北方的女子本就天生要英氣些,靠一人之力養活全家的並不在少數,更別提侯爺上任以來,對女子的約束便越加寬鬆,越來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門,在各個地方佔據了一席之地。

  君不見雲中縣的店鋪,約三成左右有著女老闆。若是有人說三道四,便有人拿出蘇綠做例子,就沒人敢再說些什麼了。因為之前有人背後說壞話的時候被元啟聽到,他也不仗勢欺人,只天天上門和那人比鬥武藝,一連就是半個月,結果把人打得哭爹喊娘,連他親爹媽都認不出他來。

  從此之後,這類的聲音幾乎就絕跡了——武藝不好就沒資格亂說話!

  與此相對的,寡婦再嫁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夫死並不是她的錯,另尋一人成親又有何不可?

  再說,這位元侯爺上無父母,聽說也沒什麼長輩親屬,若真是想做什麼,又有誰攔得住?

  而且據說這位千里迢迢從南方來的榮姑娘實在是位絕代佳人,僅憑一隻手就引盡無數熱議。

  婢女驚訝的地方就在於,侯爺居然在會客廳見她,眾所周知,這裡的談話耳房中是可以聽到的,所以他在這裡接見的客人大多是無關緊要的,真正重要的談話是在書房中進行的。

  這麼看來,侯爺這是要避嫌啊?

  莫非……

  宮不離微翹起嘴角,跟偷到了母雞的狐狸似的,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否則怎麼能提前佔領“戰略要地”呢?

  不久後,榮清佳大概是到了。

  “見過侯爺。”

  ……

  一陣頗為官方的寒暄後,兩人似乎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此時,婢女們聽到侯爺說:“上茶。”

  其中兩位連忙將早已準備好的茶端了出去。

  片刻後,這二人回轉。

  外面那僵持的氣氛似乎也被打破了。

  “青蘿,你退下吧,我有話想與侯爺單獨說。”

  “可是……”這婢女就是昨天四處挑刺的人,她似乎有些不太想走。

  “退下。”

  “……是。”青蘿福了個身,略心有不甘地看了眼自家小姐,一咬牙走了出去。

  她才一走,榮清佳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元承面上不動聲色,只對隨侍的親衛說:“你也下去吧。”

  “是!”

  “聽說你要見我?”元承再次開口,問道。

  “是。”

  嚴格意義上說,蘇綠到現在為止還沒親眼見過這位“未婚妻”,但僅憑柔柔糯糯、一聽就出自南邊的嗓音,不得不說與那只手一樣有著令人噬魂銷骨的魅力,即便是女性恐怕也難免為之動容。

  隨即,她聽到這妹子苦笑:“我若是不主動請求,你怕是根本不會見我吧?”

  元承不語。

  他很難回答這種問題的。說“是”吧,太傷人;說“不是”吧,又純粹是撒謊。如果是宮不離能毫無壓力地說出前一句話,如果是段青竹能心軟地說出後一句話,而他,一句都說不出,也不想說。

  好在榮清佳並沒有糾纏於此,只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並不想與我敘舊,今日見你,是有事相求。”頓了頓,她又說,“我知道以自己的立場,是沒有什麼資格向你求助的,但是……”她停住話音,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你說。”

  “謝謝。”雖然沒有得到任何肯定的答覆,但榮清佳似乎對此松了口氣,她接著說道,“你能不能別把我送回去?”

  元承回答道:“雲州嚴寒,人也沒什麼規矩,你怕是不會習慣。”

  “規矩?”榮清佳苦笑,“你以為那裡就有什麼規矩麼?而且,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來這裡是我主動提出的。”大概是因為理由有些難以啟齒,她沉默了一小會,才繼續說道,“當年解除婚約時,我父母並未問過我的想法,”苦笑,“不過就算問了,結果恐怕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在家中……我什麼事都做不了主。不過,這並不是理由。元……侯爺,我替他們向您道歉。”

  她才說罷,蘇綠聽到有衣物摩擦的聲音傳來,似乎這妹子站起來行了個禮。

  元承回答說:“時過境遷,過去的事我並未放在心上。”

  “其後幾年,我便嫁給了子岩……先夫,說起來,雖然外人都說是門當戶對,其實細細算來還是我家高攀了。婆婆似乎一直不太贊同這場婚事,只是,先夫卻是個好人,雖然身體向來不好,卻對我很好。可惜我的身子骨不爭氣,多年來一直……”

  蘇綠一挑眉,事實上,她懷疑有問題的並不是榮清佳,因為據別人的說法,那位柳子岩還有好幾位妾室,也都沒有懷孕。不過,這世道人們通常把生不了孩子的責任歸於女方。

  “先夫去世後,我原打算為他守一世寡,卻未曾想到,爹娘還是不肯放過我。”榮清佳聲線淒涼地笑了兩聲,“他們上門去尋個事頭與婆婆大吵了一架,而後將我接回了家中,說……待風頭一過,就將我再嫁。”

  聽到此,元承的眉頭微微皺起。

  倒是耳房裡的元啟嘀咕了句:“這是親爹媽嗎?她不是撿回來的吧?”

  哀婉的聲音持續響起——

  “我娘勸我,說這樣都是為我好,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我有著一張好臉,他們能靠此換取更多利益罷了。所以一次不夠,還要兩次。誰知道以後會不會還有三次、四次?”榮清佳的聲音漸漸激烈了起來,“我雖然只是個女子,卻至少還是懂得,不願在這種事上聽憑他們安排!”

  蘇綠微微驚訝,說實話,因為之前的各種事情,她對於這位元承的前未婚妻印象並不算很好,卻沒想到能聽到這樣一番話。而且……她眯了下眼,稍微感受了對方的精神波動。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實話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我本打算一死了之,就在那時……聽說了你的事情。來這裡的事情,也是我請求的。”榮清佳再次苦笑,“他們聽說後,居然大為贊成,並囑咐我哪怕做不了正妻,也一定要在你的府中佔據一席之地。說出這種可恥的話還不算,甚至派了青蘿來。名為‘服侍’,實為‘監視’,這次一併帶來的丫鬟,都只聽她的吩咐而並非我這個小姐的。侯爺,我知道自己的請求實在有些過分,可是……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還有誰能相助。我並非是想賴在你的府中,只是想留在雲州,不再受他們的擺弄。”

  元承聽完,突然說出這樣一句狀似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不離,奴惡欺主該如何?”

  耳房中的宮不離挑眉,朗聲回答說:“實在罪大惡極!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讓劉公公把她送回,由那榮府自行管教?”說完,他站起身,朝屋中的人說,“走了。”

  “去哪裡?”元啟問。

  “笨,都被你大哥發現了,還躲在這裡做什麼。”宮不離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笑著說,“而且,我倒是很好奇,那到底是怎樣的一位美人兒。”

  於是,一行人從偷偷圍觀變成了主動圍觀。

  榮清佳雖然驚訝,卻也不蠢,知道原來兩人的對話一直有人在聽。卻並未動怒,因為看元承的話,似乎早就知道,他都不在意,她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只是卻沒想到人數居然那麼多,五個人……還有兩隻碩大無比的熊,她瞬間被嚇得花顏失色。

  蘇綠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位佳人,符合書中關於美人的一切標準——柳眉櫻唇瓊鼻瓜子臉,以及一雙乍看之下煙霧朦朧的雙眸,越是如此越想看,卻更仿若霧裡看花,終究隔了那麼一層。不過,越是如此,怕是越能引發他人的興趣。她的身體看來略有些纖細,該瘦的地方很瘦,比如那盈盈一握的蜂腰,該有肉的地方也一點不打折扣,比如……咳,更為吸引人的,是那柔弱可人的氣質,看來如同藤蔓又如同小鳥,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給她依靠,任她停靠。

  簡而言之,一個很能激發別人保護欲的女人。

  此刻哪怕明顯受到了驚嚇,也依舊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當她下了這個評價時,只聽得宮不離說道:“嘖嘖,果然是個嬌滴滴的美人。阿承,你也未免太鐵石心腸了。”說著,扭頭對身旁的段青竹說,“青竹,你覺得呢?”

  段青竹:“……”他舉起手放至唇邊輕咳了聲,“這位姑娘看來似乎身體有恙,徐姑娘,不如你之後幫她開服藥如何?”有樣學樣地扭頭看向蘇綠。

  蘇綠鄙視地看了這兩個活該討不到老婆的男人。

  有這麼說話的麼?

  在美女面前,一個打臉啪啪啪,一個說“你有病啊!我有藥啊!要不要吃啊?”,她若是榮清佳,早就大耳光抽上來了。

  “她也太瘦了吧?”元啟嘀咕,“一點肉都沒,要真做我大嫂,連大哥一拳都挨不住啊!”

  蘇綠:“……”喂喂,就這麼直接地說出元承有家庭暴力傾向,真的沒問題麼?

  此言一出,眾人嘴角齊抽。

  “都住口。”元承在這群人說出更喪失的話前,把話題給打住了。

  而榮清佳也終於反應過來,這就是元承身邊真正的“親近人”,連忙起身見禮。她懂得他的意思,若是想留下,他一人說了不算,需得這些人也沒有意見才可以。

  她又羞又怕地垂著頭,心中瞬間忐忑無比。

  就在此時,一雙粉色的繡鞋停在了她的面前,上面繡著兩隻繞著花翩翩起舞的蝴蝶。

  榮清佳心中知曉,這怕是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徐姑娘”了。哪怕在天京,她的名氣也是很大的。只是,傳聞中她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故而侯爺之弟第一次見面就對還是孩童的她一見鍾情,將其強行擄上山,當做“童養媳”一直養到了今天,再過不久怕是就要成親了。

  但如今看來,她的長相只是清秀而已,卻又不同于她曾見過的任何一位女子。即便在眾人之中,依舊不會被湮沒,反而隱隱立於所有人的頂端,包括侯爺在內。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如此想著的榮清佳忽而見到對方伸出了手,她下意識瑟縮了下,卻沒想到,那只手居然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就這麼順勢抬起了她的頭。

  蘇綠的身高雖然不高,但這位榮姑娘那也是小鳥依人型的,所以她可以輕鬆地做到這點。

  捏著下巴將她的臉左看右看了一番後,蘇綠不得不承認,的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就在此時,榮清佳的臉上浮起了一陣動人的紅暈,這女子居然如同登徒子一般,對她做出這種失禮的事也就罷了,眼神還那樣放肆……

  只是,她又能感覺到,對方的眼神並無惡意,反而是“欣賞”的意味更多些,就像在觀賞某樣上好的瓷器般。

  “你想留下來?”

  榮清佳一愣,而後點頭:“是。”

  “我倒是沒意見。”蘇綠轉頭看向其他人,“你們怎麼看?”

  元承搖頭,表示自己沒意見。雖然他與榮府早就恩斷義絕,但到底是小時候的熟識,能幫一把他當然不介意伸出援手,只要不會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

  “大哥沒意見,我就沒意見!”元啟一直很乾脆。

  “阿啟沒意見,我也沒意見。”虎頭很維護小夥伴。

  “嗷!”

  “嗷!”

  兩隻熊表示,這妹子看起來吃的不多,應該不會和它們搶食,沒意見!

  段青竹不知為何,被眼前的場面弄得有些赧然,微點了頭便不再言語。

  而遭受打擊最大的……似乎是宮不離,沒錯,他從未看過徐爾雅這傢伙對任何一個人表現出強烈的興趣,但是……現在看來……他是不是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了?

  也許,阿承最大的情敵從來就不是男性,而是……他早該想到的……他早該想到的……

  傳說中的軍師大人就這麼悲催地被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打敗了!

  “是麼。”蘇綠得到眾人的肯定後,轉過頭對榮清佳說,“全票通過。只是,鎮北侯府不養白吃飯的人。你是想靠別人活,還是靠自己活?”

  “我靠自己活。”榮清佳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確定?”

  “是。”女子點了點頭,“我今日來時,已經有所覺悟了。”

  “很好。”蘇綠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來給我工作吧。”

  榮清佳:“……”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後,她眼神躲閃地小聲說道,“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子,那種事情我不做的。”

  蘇綠:“……”她也沉默了一下,所以說,這妹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不得不說,“別想太多,我給你的工作清清白白,就是有些辛苦罷了。”

  說著,她稍微解釋了起來。

  簡而言之,就是打算讓榮清佳做她精油產品的“現身說法”,沒錯,就像是主世界中的廣告,請幾個女明星來拼命宣傳“我皮膚好不好呀?就是用XXX用的呀!”,雖然有時候明知道這種大明星不太可能用那種便宜貨,但還是情不自禁地買買買!

  蘇綠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有榮清佳這個“底版”在這裡,不管賣啥東西都有人趨之若鶩吧?

  這份只招待女顧客的工作不清白才叫怪事吧?只是稍微有些累罷了。

  她還沒說完,宮不離這個財迷便湊過來興沖沖地和她討論了起來,他的思路比她更廣,甚至想到了借此來推銷其他商品,比如首飾和衣物等等。

  到最後,似乎都沒榮清佳什麼事了……

  她從兩人身邊退開,注視著那精力十足的女孩,心中暗歎,都是女子,為何她與自己就是這麼不同?

  她有一點嫉妒,還有更多的羨慕……

  “你若是不願,可以回絕。”

  榮清佳側頭,看向說話的元承,微微怔住。他此時此刻也正看著那兩人,表情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柔和,黑寶石般深邃的雙眸閃閃發光,這種眼神……難道說……

  她不知為何就笑了:“我願意的。”

  從前之所以只能接受父母的擺弄卻無從反抗,大約是因為她一直被他們所圈養,一針一線都出自人手。而現在,若是自己的一切都是靠雙手得來,那她也終於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了吧?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敲定了。

  具體細節蘇綠直接丟給了宮不離這個愛賺錢的傢伙,任他和榮清佳商量細節。

  這時她才發現,段青竹這傢伙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看來是回去了。而元承正向親衛吩咐著什麼,元啟和羅虎帶著兩隻熊似乎準備撤退,她想了想,索性也跟上。

  而後就在門口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虎頭,你覺得那女子怎麼樣?”

  “不好。”

  “哪裡不好?”

  “張叔偷偷對我說過,屁股大才好生養。”

  “原來如此!”

  蘇綠:“……”

  她算是看明白了,侯府中這些男人,都是孤單一生的料!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00 PM

☆、95 喧鬧的宴席+一根簪子

  話雖如此,蘇綠又不是做紅娘的,所以對此也只能表示無能為力。

  再說,他們自己都不急,她可不想做“太監”。

  之後的事情很順利,以青蘿為首的侍女們被劉公公提溜了回去。榮清佳則留了下來,不過沒有住在侯府中,而是住在了新開的店中。蘇綠的預料不錯,“被美女代言”的這款產品的確賣的非常火爆,為防有心者覬覦,店內外輪班有侯府的親衛守著,故而榮清佳的安全也是相當有保障的。

  這段時間,宮不離的狐狸臉上每天都掛著笑容,大把大把入懷的金錢讓他那叫一個蕩漾。每次見到蘇綠,他就跟見到會下元寶雨的財神爺似的,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有沒有努力煉藥啊?

  蘇綠:“……”相較而言,他還是更習慣那個惹人討厭的宮不離,真的。

  不過,她這段時間是真的煉製了很多很多瓶精油,直到花草全部耗盡才停下手來。最近掌心的那顆“朱砂痣”時常會灼熱一下,直覺告訴她,可以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應該不太多了。如果強行留下,恐怕會引發極為嚴重的後果,她並不想承受它。

  轉眼間,秋去冬來。

  又是一眨眼,冬季即將過去。

  徐家二丫的生日,就在冬日末。

  不過蘇綠對於所謂的“及笄儀式”實在是不太感興趣,元承他們到底是做過山賊的人,似乎也不太在意這個,於是改為了開宴慶祝。原本只想著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吃個飯也就算了,卻沒想到早有人聞風而來送禮,不光有官員富豪,更有平民百姓,前者姑且不說,後者實在難以拒之門外。

  故而,原本的小宴就那麼變成了大宴。

  侯府的位置不夠大,所以索性在門口的十裡長街上擺出了宴席,凡是路過者,只要道一聲祝福之語便可來用。看似鋪張,其實細算起來也並沒有花上太多。首先,送菜的飯館是他們自己人開的;其次,材料是現成的——百姓幾乎都是左手雞右手鴨甚至還有牽著牛羊地來送禮,若是不及時處理掉,整個侯府都幾乎變成了養殖場;最後,官員富豪送上門的禮品也幾乎價值不菲。總體來說,侯府不僅沒虧,還賺了些。

  雖然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宮不離這貨小氣啊,只要一想到有銀子要從口袋裡跑出去,那真是好多天精神都萎靡不振,活像一隻被扒光了尾巴的禿狐狸。

  惹得一群人在背地裡嘲笑不已。

  不過,本來宴會的主角,真到了宴會那天,反而成了可有可無的角色。

  本來她就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面,而且“她是秉性害羞的女子”嘛,所以只出來溜達了一圈,舉起酒杯向人們稍微表示了下感謝就自行退散了。

  比起她這個“剛及笄的女子”,人們更加將注意力放在了元承的身上。

  榮清佳這事似乎開啟了某個微妙的開關,於是所有人紛紛向他推銷自家的“閨女”,弄得元承真是苦不堪言。好在有元啟和虎頭一左一右地幫他擋酒,否則恐怕早就翻了。宮不離則找准機會,猛逮著幾個話最多的人灌,算是幫好朋友解圍。

  蘇綠看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轉身就去了廚房——總不能生日當天還餓肚子吧?

  卻在那裡遇到了段青竹的藥童,他手中的託盤上放著幾個清淡的菜。

  “給你家先生送飯?”

  “是的。”

  “我替你去吧。”蘇綠說著,朝他伸出了手,“難得遇到這樣的日子,你也去熱鬧一下吧。”今天不少家丁婢女的親人都來了,不少人抓住機會都會去和親人見個面,雖然時間不長,卻也十分開心。

  “可是……”

  “沒事,我會和他說的。”

  “謝謝徐姑娘!”

  蘇綠在託盤上多加了個幾個菜和熱飯,端著就走出了廚房。

  沒走幾步,突然聽到身後有喧嘩聲,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提高音量問道:“怎麼回事?”

  片刻後,一個親衛跑過來抱拳答道:“徐姑娘,我們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哦?”

  雖然近日開宴,看似混亂,但侯府內部的守衛比常日還要嚴密許多,就是為了防止有心之人混進來,做些什麼不好的事情。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又一個聲音傳來,聽起來是年輕男子,“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抓我!小心我爹讓你們好看!”

  蘇綠忍不住就笑了:“他爹是誰?”真是無論在哪裡都是拼爹的時代。只是,沒想到雲州這地界,還有人敢在元承的府中拼爹,這人以為自己的爹是誰?

  “我告訴你們!我爹和你們府裡的宮先生可是至交好友!你們若是得罪了我,小心被趕出去!”

  蘇綠微挑起眉,這說法,略耳熟啊?

  她隨即對親衛說:“去問問,那位爹很厲害的公子是否姓‘戴’?”

  “是。”

  於是親衛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那年輕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比起剛才要更加志得意滿:“沒錯!我就是戴宇,戴仁就是我爹!你們還不快放開我?!”

  蘇綠暗想,又是歹人,又是帶魚,這家人真是陰魂不散。

  “我什麼時候鬼鬼祟祟跟在她後面呢?告訴你們,你們口中的徐姑娘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找我未婚妻說話有什麼不可以的?識相的就趕緊給我放開!”

  片刻後,親衛再次回來,問道:“徐姑娘,你看這事?”

  “把他給我丟出去。”蘇綠從來不和這種人廢話,因為只是浪費自己的口水。

  “是!”

  親衛答應地很爽快,在他看來,那個明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二貨怎麼可能會是徐姑娘的未婚夫?肯定是胡說八道嘛!

  於是,這位傳說中的“戴公子”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丟出了侯府的大門。

  有人問及原因,親衛答曰:“胡說八道,亂闖侯府。”

  這位戴公子卻不太服管,見自己親爹也過來了,站起身就對他說:“爹!你不是說拜託宮先生聘了徐姑娘給我做妻子嗎?我去找她說話有什麼不對?他們憑什麼把我丟出來?侯府了不起啊?侯府就可以仗勢欺人了麼?像這樣的妻子我才不……”

  “閉嘴!”戴仁一聽腦袋冒汗,立即給了自家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一個大耳巴子。

  圍觀者議論紛紛,又驚又疑,驚的是戴公子口中說出的話,疑的是侯府怎麼可能會把那座金山嫁給這麼一個東西。

  “戴兄弟,今日可是侯府的大日子。”宮不離不知何時擠開人群走了過來,手中還舉著一隻白瓷酒杯,“貴公子若是沒吃藥,還是別帶出來比較好。”

  “……宮兄,你這話過了吧?”雖然是自己兒子惹的禍,戴仁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出這樣的話,否則就坐實了“自己兒子有毛病”的事實。

  “過了?”宮不離嗤笑了聲,“那你告訴我,鎮北侯府什麼時候答應與你家結親了?”

  “這……”戴仁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爹明明有給你寫過信!”這位戴公子蹦躂著大喊道,“你裝什麼傻?!”

  戴仁被自家養出的豬隊友氣得渾身顫抖:“閉嘴!”

  “是,你們的確寫過信,但我應該回復過了吧。”宮不離隨手丟開酒杯,抄手冷笑,“怎麼,戴兄,你沒把信給他看麼?”他在徐丫頭寫了回信後,立即就將其送了回去。當然,還附了一份解釋的書信,寫著我家姑娘脾氣暴之類的廢話,現在看來,他就應該只用一個字打發對方,這樣的話他們也不至於厚著臉皮再往這裡湊。

  “……爹?”戴公子終於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家爹似乎有什麼事瞞著自己,“這是真的?”

  戴仁覺得自己的一把老臉都要丟光了,可是要他怎麼說?說人家回復了他們一個“滾”字麼?

  他不得不甩下一句硬話:“鎮北侯府是如何待客的,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宇兒,我們走!”

  “可是……”

  “走!”

  說著,他就把自家那明顯“意猶未盡”的蠢蛋兒子給拖走了。

  “鎮北侯府的待客之道,還用不著別人來插嘴。”

  一個寒氣四溢的聲音此時傳來。

  眾人凝神一看,正是鎮北侯元承,他不知何時也站了出來,正目光冰冷地注視著戴家父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從今往後,侯府周邊十裡,沒有這二人容身之處。”

  “來人,送他們一程。”

  “是!”

  一群衛兵應聲而出,直接將戴家父子給叉了起來,跟收拾垃圾似的快速弄走。

  周邊一片寂靜。

  他們沒想到元承說翻臉就翻臉,而且一絲情面都未留給對方。

  實在是……

  注視著衛兵們離去的背影,元承環視了四周,淡淡說道:“女子閨譽向來容不得半點玷污,故而今日之事,還望諸位慎言。”說罷,從身邊結果一杯酒,飲下,“元某在此先謝過各位。”

  “那是自然。”

  “侯爺放心,我等絕不會亂說。”

  ……

  眾人紛紛應承道。

  心中卻對那位徐姑娘的重要性又做了新的評估,並且下定決心要管住自己的嘴。因為這位侯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面子;你要是不給,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在人家的地界上混飯吃,不聽話成麼?

  之後,在某些人的刻意調動下,氣氛漸漸再次火爆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那對慘遭丟棄的父子給“忘記”了。

  一個多時辰後,一起用完晚餐的段青竹和蘇綠,正在一起熬制湯藥——解酒湯。

  沒辦法,今日能用到這玩意的人肯定很多。

  段青竹略有些擔憂地說道:“阿承向來不勝酒力,今日逞強,還不知道喝了多少呢。”

  蘇綠問道:“內功不能把酒力給逼出來嗎?”

  “天下竟還有這樣的內功麼?”

  “……”好吧,這裡並不是金庸老爺子的世界。

  等到兩人帶人去送湯藥時,宴席已接近尾聲,不少人直接就給趴下了。虎頭更是鑽到了桌子底下,左手抱著一隻熊,右手抱著一隻酒罈子呼呼大睡,堪稱“左擁右抱”,元啟也好不到哪裡去,正抱著柱子繞圈圈,一邊繞一邊說“兄弟喝一杯,哎,你別跑呀,喝一杯啊”。

  坐著的宮不離直接將二郎腿架在了桌子上,口中嗤笑:“真是一群廢物。來呀,再給我上一壇酒!”說著,抓起一盤菜湯往嘴裡灌,喝了兩口就吐了出來,皺眉道,“這誰家釀制的酒,怎麼一股油味?來人啊!把這家賣假酒的店子給我封了!!!”說著,又拿起了另外一個菜盤子。

  蘇綠:“……”他真的有資格說別人嗎?

  段青竹也是無奈地扶額。

  “阿承呢?”

  “侯爺被扶回去了。”

  “這裡交給我,侯爺交給你如何?”段青竹和蘇綠打商量。

  “行。”蘇綠點頭答應了,一個人和一群人,她毅然地選擇前者!

  於是端著託盤就朝元承的房間走去,還沒走到,正好碰上了扶他的親衛,便問:“侯爺怎麼樣?”

  “已經睡下了。”

  “睡下了?”蘇綠愣了下,這也太快了吧?

  “額……”親衛遲疑了下,才小聲地說,“侯爺才一回房,就倒在了地上,是我把他背到床上。”

  “……”

  不管怎樣,還是去看一看吧。堂堂鎮北侯,若是喝酒喝死了,那才叫真正地貽笑大方。

  因為主人已經睡暈過去,所以房門並未緊閉,蘇綠輕輕一推就將其打開。走進去後,她先將解酒湯放在了桌上,而後邁步朝床鋪走去,而後發現元承這廝正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不像是在睡覺,倒像在站軍姿。微黑的臉上泛著詭異兮兮的芙蓉色,明顯是喝暈了。

  就在她離床榻僅有三步時,異變突生。

  原本睡得正香的青年突然從床上彈了起來,“噌”的一聲就抽出掛在床頭的長劍,直刺向蘇綠。

  劍尖剛好停在距離她脖子僅有半寸的地方。

  蘇綠:“……”她總算知道這貨為什麼不成親了。這已經不是家庭暴力的問題了,而是婚內殺妻——每次喝完酒起來都會發現我老婆死了!

  不得不說,元承的警惕性是非常足的。

  但是,他的眼神只清明了一瞬,很快又恍惚了起來,他跟個孩子似的微側過頭,用那朦朧而恍惚的眼神看著蘇綠。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看起來……有些眼熟……”說話間,他手中的劍顫了顫,“你是誰?”

  蘇綠沒好氣地回答說:“我是你大哥!”

  “大……哥?”元承眨了眨眼睛,手中的劍漸漸垂下,人卻走上前去。直到距離蘇綠很近的位置才停了下來,“叮”的一聲丟下了手中的劍,雙手捧住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似肯定,又似疑惑,“你真的是我大哥?怎麼長得有點奇怪?”

  “……”為什麼沒人告訴她,這貨喝多了酒居然會變成二貨?

  她總算明白元啟究竟是像誰了!

  “大哥,我好想你。”抱住。

  蘇綠:“……”

  這簡直不是抱,而是將他渾身的重量全部壓了下來,蘇綠一時不察,就被這貨直接給壓著坐到了地上。她那個怒,正打算把這貨給推翻,耳中卻傳來了這樣的呢喃聲——

  “爹死了,娘死了,我聽說你也死了……”

  “……”他還真的有大哥啊?

  “大哥,原來你沒有死……”

  “沒有丟下我一個人……”

  “……還陪在我身邊,我今天真高興……”

  “真高興……”

  這一嘀咕,就是足足半個時辰。

  蘇綠這才發覺,這貨喝多了原來不僅會二,而且還會詭異地變成話嘮,而且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實在是讓人無奈。

  終於這貨話語漸少,看來是要睡著了,蘇綠抓緊機會將他推開,站起身拿起早已涼了的解酒湯,掰開他的嘴就一頓稀裡嘩啦地往裡面灌。

  灌好後,她稍微用了點魔法將這貨給丟到了床上,再一看腳丫子。好嘛,之前的親衛已經幫他扒掉了鞋子,現在襪子上也全是灰,於是她不忍直視地別過頭,快速伸出手將這貨的襪子給扯掉丟開,再扒拉起被子將他那麼一蓋,搞定!

  隨手擦了把汗,蘇綠正準備離開,手腕卻被一把抓住。

  她低下頭,發現這貨正對她露出一個很有些蠢的笑:“大哥,幫我個忙。”說著,他從枕頭下摸出了一隻盒子,塞到蘇綠的手中,“幫我送給你未來弟媳婦。”歪頭,閉眼。

  “……”啥?

  心中不解異常的蘇綠低頭看著某個已經再次呼呼大睡的男人,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都在往外跳。

  早知道,她就應該選擇去料理外面那些人,他們加起來恐怕都沒這個難纏。

  不過……弟媳婦?

  他大哥的弟媳婦……誰啊?

  莫非元承這小子動了芳心?

  看不出來啊,他一直臉那麼黑,誰家姑娘都會被嚇跑的吧?

  難道說,他對榮清佳舊情複燃了?

  蘇綠到底沒敵過內心的好奇心,看了元承一眼後,輕輕地將手中的木匣打開,發現裡面居然放著一隻玉簪,簪體玉質白潔,宛如冰雪,簪子的式樣非常簡單,只尾部有一些雕飾,仔細看去,恰似一團火焰。最為奇特的是,雕刻著火焰的玉中,居然滲著血絲般的紅。

  雪、血與焰。

  她驀然想起了那年冬天他們在雪地中的那場相遇。

  蘇綠幾乎下意識就確定了,這玩意是送給她的,不會是別人。

  不過生日禮物他似乎已經送過了啊,怎麼又突然加送這個。

  難道……

  她想了想,隨即出了一頭黑線,這貨不會真打算把她嫁給元啟吧?畢竟嚴格算來,元啟也算是元承他大哥的弟弟。

  死心吧,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不過簪子倒挺漂亮的,她就勉強收下吧。

  如此想著的蘇綠,很是乾脆地將劍放回鞘中,而後拿起木匣和託盤離開了房間。

  次日,侯府中許多人都起晚了。

  日上三竿時,才掙扎著爬起了床,當然,其中不包括段青竹和蘇綠。

  宮不離這個傢伙打著哈欠去找元承議事時,發現他正在屋中到處尋找著什麼,很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東西丟了。”

  “什麼?”宮不離愣住,侯府之中怎麼可能會丟東西?而且就算偷,也應該去書房吧?他說道,“會不會是你忘記放哪裡了?”

  “不可能。”元承皺眉,那東西他一直放在枕下,時不時就會拿出來看一看,今早起來卻連匣子一起不見了蹤影。

  “昨晚扶侯爺回來的是誰?”宮不離招手喚來不遠處的親衛,問道。

  “回宮先生的話,正是小的。”

  “那昨夜,有什麼人來過侯爺的房間嗎?”

  “我。”

  “……除了你呢?”

  “還有徐姑娘。”

  元承拎起被子的手頓住,身形一僵,緩緩轉過頭:“她……昨晚來過?”

  “是,給侯爺您送醒酒湯。”

  “……”

  宮不離招招手,示意親衛離開,而後意味深長地摸下巴:“阿承,你昨夜莫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少胡說。”

  “我可沒有胡說。”宮不離擺弄起自己的袖子,似不經意地說道,“雖然你喝完酒向來老實,但偶爾也會出現意外,比如那一次,你不知為了什麼直接提著棍子追殺了元啟半個時辰,事後卻毫無印象。”

  “……”

  “你真的肯定自己什麼都沒做過嗎?”

  “……”

  元承一手扶住額頭,仔細回想了起來。

  昨夜他的確是回來後就睡了,之後……之後……

  劍?

  他好像拔了劍?

  他的目光落在床頭掛著的劍上,它的位置似乎的確與平日有些不同。

  拔劍……然後……

  他的目光猛地一凝,驀然想起了某個因為最近煉製多了精油總是泛著淡淡花香的柔暖軀體,他當時好像……

  “想起來了?”有人見縫插針。

  “……沒有。”

  “真的?”

  “……我要更衣了。”

  “哈!”宮不離大笑著走遠,“你騙我我也知道。”

  “……”有時候,有個聰明朋友真的是件非常讓人討厭的一件事。

  於是,今日的元侯爺徹底糾結了。

  關於昨夜的記憶實在是模糊不清,所以——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呢?什麼呢?什麼呢?

  沒有說出什麼奇怪的吧?吧?吧?

  這種忐忑一直持續到再次見到少女。

  他儘量不經意地覷了下對方的臉色,看起來很正常,這讓他微微舒了口氣,還沒等元承斟酌著該怎麼問,她已經主動開口:“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禮物?”

  蘇綠側過頭,指著頭上的簪子:“挺好看的。”

  元承:“……”

  蘇綠看著對方如遭雷劈的臉色,有些遲疑地說道:“難道……不是給我的?”她理解錯了?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不,是給你的。”

  “那你怎麼這種臉色?”

  “我……我有些暈酒。”腦袋一片混亂的元承不知怎麼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去給你再弄點醒酒湯?”

  “嗯……嗯,麻煩了。”

  “不客氣。”

  少女走後,元承一手扶住牆,一手捂住臉,整個人略不好。

  這簪子是他親手雕的,而且已經雕好很久了,只是……相處時間漸長,卻還是看不清她的心,也總是想不好將它送出時該說的話,所以才遲遲未送。

  結果一覺醒來,居然就送出去了?

  他當時又沒有說話?

  如若說了,到底是怎樣的話?

  她接受了簪子,並將其戴在頭上,是否也在昭示著什麼……

  所以……

  “大哥,你在做什麼?是年紀大了腰疼嗎?”

  “……”

  “大哥?”

  “沒事。”

  “大哥你的臉怎麼了?”

  “……”

  “大哥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

  “大哥?大哥???”

  注視著自家大哥看來瀟灑其實很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元啟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問身邊的小夥伴:“大哥臉怎麼在發紅啊?”

  “嗷!”

  “……你就知道吃!”說著,他往嘴裡塞了個包子。

  “嗷!”你真的是有資格說我嗎?

  很顯然,元啟這廝完全不理解自家大哥的煩惱。

  而煩惱無比的元承也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她。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02 PM

☆、96 算計與被算計+他所看到的她

  蘇綠原本的確是去端醒酒湯的,結果才走到半路上,某位婢女對她說,有人在後門等自己,還帶來了信物和一封信。

  所謂“信物”是一朵甚為眼熟的淺紫色絹花,如果蘇綠沒記錯的話,正是她前不久送給羅嬸的——據說是天京今年正流行的飾物,以一種叫做雲羅的娟紗做成,價格不菲。

  她打開信,發現裡面寫著八個字——勿要多嘴,一個人來。

  毫無疑問,來者不善。

  蘇綠想了想,直接對這婢女用出了精神催眠,最終得出結論,果然被人給收買了。哪怕她走前留下言語,這婢女也會默默地隱藏下來,絕不會通報。

  但這婢女只知道收買他的是一個有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其餘的一概不知。所以想從她口中得知羅嬸究竟是否安全,無異於癡人說夢。

  並且,蘇綠懷疑,這府中被收買的不止一人,若是她輕舉妄動,羅嬸的性命說不定就會隨之不保。這樣看來,她果然還是得走這一趟的。

  只是,對方如果覺得她一個“獨身女子”好欺負,無疑就是打錯算盤了。

  如此想著的她沒有耽擱時間,快速地在婢女腦中印刻下了“在我走後立即撕碎信,如若徐姑娘半個時辰後沒有回來,便將此事告知侯爺”的資訊,而後將信塞到了這婢女的手中,獨自拿著絹花匆匆離開。

  在她走後,婢女快速地將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不遠處,某個悄悄觀察的人暗自點頭,隱去了身形。

  走出後門時,街上空無一人。

  蘇綠稍微觀察了下,發現不遠處的牆角正有一隻手對著她輕招。

  她於是走過去,才剛走到牆邊,突然被人一把拉進去,嘴巴也被結結實實地捂住,而後只覺得脖子一疼,整個人便軟倒下去。

  那人將她一把接住,扛在肩頭快速跑著,之後上了一輛看似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少爺,人抓到了。”

  “做得好。”

  “謝少爺的賞。”

  “去趕車吧。”

  “是!”

  雖然沒有睜開眼睛,蘇綠卻很快就聽出了,這位“少爺”正是昨日直接被她吩咐丟出府的戴宇。聽說之後元承又很給了他們父子一些難堪,沒想到他居然敢報復,而且這報復還來得如此之快。

  戴宇卻不知道被自己綁來的少女壓根沒暈,只伸出手粗魯地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看了兩眼,問馬車中的另一人:“王先生,這就是那位徐姑娘?”

  這位被換做“王先生”的中年人有著一把油光水滑的山羊鬍子,長相極為普通,屬於丟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類型。如果剛才那婢女在,必定能認出,這就是那位收買她的人。

  “回戴少爺的話,就是她。”

  “長相很普通嘛。”

  “嘿嘿。”王先生笑了兩聲,“雖然長得一般,本事卻極不一般。”

  “她就這麼厲害?”戴宇似乎有些不信。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雲州之所以能有今天,與她是絕對分不開關係的。”王先生摸著鬍子回答說,“別的不說,僅整個雲中縣就有四分之一的產業都掛在她名下。”

  戴宇的聲音有些變調:“四分之一?”而後又問,“那換成銀兩的話,得有多少?”

  “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王先生“嘿嘿”笑了兩聲,“誰若是能娶到她,那就相當於娶到了一座大大的金山。”

  戴宇的聲音突然警惕了起來:“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王先生失笑:“戴公子你這裡說哪裡的話,我都這把年紀了,哪裡配得上這種水嫩嫩的小姑娘,你和她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再說,我孤身一人,如何將她運出雲州,說到底還得你們父子伸出援手啊。”

  “這話說的在理。”

  “只是,夜長夢多。”王先生提醒道,“再過不久,鎮北侯應該就能發現異常,到時候他若是下令封鎖雲州,想要離開可就難了。”

  “你放心,我知道。”戴宇笑了兩聲,“不過,在那之前……”他伸出手摸了把暈倒少女的臉,“我要先得到她。”

  “戴公子,這和說好的……”

  “哼,少給我提說好不說好。”戴宇冷哼了聲,“等真離開雲州,誰知道她還是不是我的。”他又冷笑了兩聲,“女人嘛,被誰先睡了,就只能死心塌地地跟著誰了。否則,我將這事情一抖落出來,還有誰肯要她這只已經被人穿過的破鞋?”

  “……”

  “怎麼,王先生,你對本公子的決定有意見?”

  王先生沉默片刻後,發出一聲苦笑:“戴公子,你這還是不信我啊,不如讓戴大人拿個主意如何?”

  “想拿我爹來壓我?”

  “當然不……”

  “你想去你去找他好了,反正等他來,生米也已經做成了熟飯。”戴宇大笑了幾聲。

  “……”

  就在此時,馬車停下,剛才抓住並打“暈”蘇綠的那人喊道:“少爺,到了。”

  “把她給我搬進屋裡。”

  “是。”

  那人又像之前那樣,用“扛麻袋”的手法將蘇綠扛了起來,戴宇隨之下車,想了想,撩開車簾對裡面的人冷笑:“王先生,車留給你,若是想找我爹就儘管去好了。”

  說罷,轉身就走。

  片刻後,車中傳來一聲長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問題是,他就算想上去搶人,也打不過那家丁。若事情鬧開,他除非將這家父子和所有知情者全部滅口,否則壓根脫不了干係。

  這位所謂的“王先生”其實騙了這對父子,他壓根就不是什麼朝廷派來的“暗探”。若是如此,豈能只有他一人?皇帝早被之前的那場戰役給嚇怕了,壓根不敢輕易挑起戰火,朝廷中的官員雖都委曲求全,卻也因此深諳“保命之道”,壓根不會提來擄人之事,因為這只是給了鎮北侯一個打破平衡的藉口。

  但明面上如此,不代表暗地裡沒人動心思。

  比如他就打聽到,當朝丞相竇英那位被稱為“天京小霸王”的兒子,就對這位“徐姑娘”就非常感興趣,甚至揚言說“誰若能幫我得到她,將以千金贈之”。不過這位小霸王好色至極無女不歡,所以這話只被當成玩笑話,因為他曾經對無數人說過,當然,那些被他如此說過的女性,大多最終也都落入了他的魔爪之中。

  這位王先生自認才高八斗,卻屢試不中。於是便想走這竇英的門路,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偏門的法子,千里迢迢就跑來了雲州。長時間的觀察下,他盯上了不少人家,最終將目光放在了戴仁父子的身上,因為他打聽到其“求婚被拒”。就他看來,這兩父子睚眥必報,肯定懷恨在心,而且這兩人都是有野心之人,若是有機會“上進”,想必不會拒絕。

  於是一拍即合。

  原本他還想晚些發動。

  卻沒想到這戴宇小肚雞腸到了這個地步,昨日才受辱,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把人給抓起來。

  簡直是……

  “哎!豎子不足與謀!”

  但事情都做到了這個地步,再放棄實在太過可惜,於是他匆匆忙忙地駕車向戴府奔去。

  不久後,他找到了正在練字養氣的戴仁,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什麼?!”戴仁大驚,一下就將桌上的硯臺給打翻在地,“那逆子居然帶人把人給擄走了?”他的想法與王先生一樣,昨天才受辱,今天就下手,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事情是他們做的啊。

  “是。”

  “你怎麼不攔著他?”

  王先生覺得自己很無辜:“我倒是想,可公子不聽我的啊。”

  “……”身為父親,戴仁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行。他怒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事到如今,已再沒有退路,還請大人早下決斷啊!”王先生趁機進言,無論如何,只要把人弄出雲州,他就贏了。到時候,嘿嘿,這戴仁戴宇父子也必死無疑。竇公子是愛美色,可他不傻,如若把這兩父子留下並給予高官厚祿,那不等於明擺著告訴雲州“你們丟的人在我這裡”麼?所以,這兩父子必死無疑!

  而他……嘿嘿,才是真正會得到“獎賞”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明知道事情不妙卻遲遲不肯抽身的緣故,利益太過誘人,而且即將落入口中,又有幾人能夠斷然放棄?

  “沒錯。”戴仁點頭,“的確該下決斷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王先生大喜。

  “來人啊。”

  “是!”

  幾名家僕應聲進入了書房中。

  王先生立即站起:“多謝大人,我這就帶他們把公子給……”

  卻沒想到,戴仁的手居然指向了他,大喝出聲:“把這個妖言惑眾,試圖擾亂雲州的罪魁禍首給我抓起來!”

  “是!”

  “……大人?”王先生半天沒反應過來,“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戴仁冷笑了兩聲,“你心裡打的算盤當我不知道麼?”不過是想踩著他們父子上位而已,但既然對方敢算計他,他將計就計又如何?

  “你……”

  “死之前,我再教你一個道理,黃泉路上你可要記牢了。”

  “……”

  “莫要以為天下間就你一個聰明人。”

  利用別人的人,有時候其實是被別人利用的那個。

  說完,戴仁手掌揮下,做了個“弄死他”的手勢。

  王先生臉色大變,見勢不妙想要大喊,其中一位家丁卻趁機堵住了他的嘴,他只能拼命掙扎著發出“唔唔”的聲音,並不斷地用眼睛哀求地看著戴仁。

  隨著屋中重新恢復寂靜,戴仁忍不住歎了口氣:“哎,這個小畜生!”

  雖然絕不能算是個好人,但戴仁無疑是位好父親,這所謂的“好”就是想把天下間所有好東西都堆到自家兒子的面前,包括那位神通廣大的徐爾雅。

  為了達成此事,他不得不做多手準備。

  最基本的就是通過宮不離提親,毫無疑問失敗了,還得到了一個“滾”字。

  但他並沒有就此放棄。

  接受王先生的“邀請”也是為此,等時間一到,就讓這人將徐爾雅擄走,他們父子再趁機相救。途中,讓自家兒子稍微展現下英武體貼的一面,順帶再有些小小的親密接觸,那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想不動心都難。她若是動了心思想嫁給宇兒,又有誰能夠攔住?

  當然,無論事成與否,那位王先生是必死無疑的。

  簡而言之,戴仁與王先生是在互相算計。

  可惜,雙方的算計都被一個豬隊友給弄了個措手不及。

  而這個豬隊友,就是戴宇。

  戴仁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來人,備車。”

  “是!”

  事到如今,只能祈禱兒子能在侯府發覺之前,順利地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他再用言語威逼利誘一番,逼迫那姑娘“自願”嫁給宇兒。

  這事情應該不難,哪怕再難纏的女子,只要失了身,就只能任人拿捏。否則……呵呵,事情一旦傳出,又有誰肯娶她?哪怕是那元啟,恐怕也不願意自己從此以後頭上綠油油的吧?

  無論過程為何,只要結果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再說,那徐爾雅嫁入他家後,只要乖乖聽話,宇兒想必也會好好待她的。

  就在不斷想著補救策略的戴仁匆匆朝兒子所在地方趕去時,戴宇也終於終於“開吃”了。

  不得不說,這貨還挺“浪漫”。

  讓下人把少女給丟入房間後,他在自己租下的這間院子裡東找西找,居然找出了一對紅燭,順帶又讓下人去買了一些酒菜。

  全部搞定後,他將門窗緊閉,酒菜往桌上一擺,再把紅燭點燃。

  彎下腰,從懷中拿出了一瓶味道刺激無比的藥水,放在蘇綠鼻尖輕輕那麼一掃,她就“醒”了過來。

  因為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戴仁並未綁住她的雙手,只溫柔地笑著說:“娘子,你醒了?”

  說起來,這還是蘇綠第一次與對方直面相對。

  她抬起頭,注視著這位堪稱“膽大包天”的戴公子。發現他的臉還是較為俊俏的,穿上錦衣倒真可以勉強稱上一句“風度翩翩”。只是大概因為酒色過度的緣故,臉色很有些蒼白,眼圈青黑,而且眼角略有些下垂,仔細看去倒有幾分凶相。

  而他此時的目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淫邪”了。

  很少被這種目光打量的蘇綠除去覺得噁心外,也感覺到了幾分新鮮感。她想,作為“報答”,自己也許該給對方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不過,在那之前,她必須先知道——

  “羅嬸怎麼樣?”

  “娘子的親人,自然也就是我的親人。”戴仁轉身從桌上拿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到蘇綠面前,“喝下去,我就告訴你。”

  蘇綠接過酒杯,輕嗅之間,發現裡面果然有些“助興”的成分,看來這貨是打定主意想把“強奸”變成“誘奸”了。

  她眨眼間就露出幾分脆弱的表情:“我喝了……你就說?”

  戴宇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當然,為夫怎麼會騙你呢?”心中卻暗自得意,什麼了不得的徐姑娘,說到底不還是和其他女子沒什麼不同?她自己喝下去最好,正好省了他的一番麻煩。

  蘇綠點點頭,抬起袖子遮住酒杯,看似將其一飲而盡,實則全部倒入了袖中——古裝就是這點方便。

  “喝”完後,她輕咳了好幾聲,做出一副“很少喝酒”的模樣,又問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戴宇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丟到一邊,笑道:“放心,那羅家娘子還在自己家中好好地待著呢。”

  “那這絹花?”

  “是我派人偷來的。”那位羅家娘子家附近可有不少侯府的親衛,貿然抓人危險極大,但偷東西就不同了。看,不僅方便,還輕而易舉地就把她引來了。

  蘇綠放下了最後一點心,很好,那麼接下來她可以隨意了吧?

  越想越得意的戴宇笑了兩聲,接下來他可以隨心所欲了吧?

  “娘子,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些熱啊?”

  “熱?”蘇綠站起身,走到戴宇面前。

  戴宇點頭,笑得意味深長:“沒錯,熱。你知道熱該怎麼做麼?”

  蘇綠挑眉:“怎麼做?”

  “當然就要脫咯。”說著,戴宇一把扯開了自己的腰帶,而後……“啊!!!”他抱住腹部跪下,“賤人,你做什麼?!”

  蘇綠冷笑著收回腳:“明知故問。”說著,直接拿起桌上的銅質燭臺,狠狠地敲在了這貨的後腦勺上。

  “啊!”

  戴宇又是一聲慘嚎,抱著頭前撲在地,熱乎乎的鮮血“汩汩”地從頭上流出。

  蘇綠一腳就踩在了他的肩頭,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和煦無比:“戴公子,你現在還熱不熱啊?”

  “賤……人……”

  “什麼?還熱?”蘇綠一手提著燭臺,另一手拿起桌上的酒,將它全部傾倒在了戴宇的身上。將酒壺丟落後,轉而拿起了另一隻依舊在燃燒著的蠟燭,俯下身,“我讓你更熱點怎麼樣?”

  “……你、你想做什麼?”

  “還用說嗎?”蘇綠輕笑了兩聲,“公子,你娶我之前沒有打聽過嗎?我這人呀,最喜歡看煙火了,尤其是人命點成的。”

  “殺、殺人是犯法的!”

  蘇綠笑得更開心了:“殺人犯法,殺人渣可不犯。”說著,她的腳從對方的肩頭移到了腦袋上,“像你這種人,多弄死幾個,估計百姓還會送匾額給我。”

  “別!別!你這麼做,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你以為你爹是李剛麼?”就算是,在雲州這地界他說了也不算。

  “……不要!求求你放過我!”

  說話間,一股騷味突然在屋中蔓延開來。

  蘇綠捂住鼻子,發現一股神秘的黃色液體正快速地將戴宇的衣物打濕。她很無語,就這麼點膽子,還學被人做壞事?實在是丟人現眼。

  她輕嘖了聲,也懶得再嚇唬這傢伙,直接抬起手中的燭臺,打算將這傢伙打暈了事。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蘇綠只感覺一股熟悉的眩暈感傳來,而後……

  她整個人居然回到了主世界中。

  蘇綠:“……”開什麼玩笑?

  一方面覺得荒謬,但另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這段時空之旅已經徹底結束了。

  不可以再進入那個世界,因為她已經用完了所有的“時間”。

  問題是,為什麼偏偏是在那種最重要的時刻?

  戴宇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而留下來的二丫……是個傻丫頭啊!

  蘇綠心中瞬間浮起了不祥的預感,她連忙進入了位面空間之中,立刻調出光屏,查看起情況。一看之下才發現情形果然不妙,在她走後,靈魂尚未修補完畢的二丫懵懵懂懂地站在原地,看了眼手中的東西和地上的男人,突然尖叫出聲,在屋中四處奔跑,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蘇綠知道,她是在找自己。

  長時間以來的“相依為命”,讓對方很以來自己。雖然她無數次地提醒過她,她們遲早是會分開的。但看來,她還是沒有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只希望時間能讓她慢慢理解。

  但現在明顯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原本趴在地上的戴宇在短時間的愣神之後,惡念再生。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也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於是手腳並用地爬上前抓住二丫的腿,將其摔倒在地。惡狠狠地給了她一個耳光後,一把撕開這掙扎少女的外衣,然後……

  這樣不行!

  就在蘇綠下定決心哪怕打斷這個世界命運線也要阻止這件事時,門被人一腳踢開了。她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長長地舒了口氣,還好,元承這傢伙總算給力。不像電視劇裡的員警,總是事情結束再出現。

  再看他身後,跟著一大群侯府的親兵。

  就在此時,蘇綠突然感覺到門鈴響了起來。她想了想,還是暫時離開了空間。

  元承和那麼多人在的話,之後的事情應該就完全不需要擔心了。

  唯一可惜的是,直到她離開,二丫的靈魂還是沒修補完畢。這一輩子,可能永遠都還是個傻子,但下一世,應該就能成為正常人了。

  無法再次進入那個世界的情況下,她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這些了。

  不可否認,她在這個世界所待的時間雖最長的,也對其有著深厚的感情。但很可惜,“時間到了就立即回歸”這件事說明她依舊沒有把它看得比主世界更重。既然內心深處已經做出了抉擇,與那些可愛的人們以及那個世界分別自然是在所難免的,只是太過突然罷了。雖說心中多少有些“意難平”,但除了硬著頭皮接受外,似乎也沒有其他方法。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自己離開後,重新恢復寂靜的位面空間中,光屏裡依舊顯現著關於那個世界的畫面——

  當元承一腳踹開大門時,只看見髮絲淩亂、衣衫不整的“她”正躺倒在地,手腳不斷掙扎間,持續地發出讓他整顆心都揪起來的慘叫聲。

  那個已經註定結局的人渣在看到他的瞬間,整個人僵住了,臉上瞬間露出恐懼的神色。

  “她”趁機推開身上的男人,手腳並用地爬開,蜷縮在牆角抱頭抽泣著。少女的整個外衣都已消失,白色的裡衣也被粗魯地扯落,露出的白皙肩頭上,被粗魯動作抓出的紅痕清晰可見。

  顫抖間,只聽得“叮咚”一聲,一根純潔無暇的玉簪應聲而落。

  碎成了兩截。

  青年愣愣地看著這樣的少女,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都再想不起。

  什麼都再想不到。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08 PM

☆、97 此情可待成追憶

  告別房東後,蘇綠再次閃身回了位面空間。這時,二丫已經被元承帶回了侯府之中,她乖巧地縮在後者的懷中,看起來對他很是信賴。

  蘇綠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裡,這個一直很可靠的青年一定會好好照顧那可憐的女孩。

  這就夠了。

  如此想著的她關上了光屏。

  不舍?

  肯定是有的。

  但像這樣觀看下去只是徒增傷心而已。

  而且,她並不想知道這這些人的“結局”所在,不是不把他們放在心上。而是正因為他們是朋友,所以才不想知道。但她想,這些人不管在怎樣的世道中都會活得很好。

  保留一點未知,這樣也很好。

  而她所猜測的其實並沒有錯,元承的確是個很可靠的人。

  短暫的怔愣後,心口疼痛到幾乎麻木的青年機械地邁動步伐,下一秒卻驀然嘔出了一口血。他抬起手,以手背抹去滾燙的鮮血,慢步朝牆角的人走去。

  正抱頭抽泣的少女仿若感應到了有人到來,顫抖地越加厲害了,好像一朵被狂風折斷的花蕾,還未綻放就已臨近凋謝。

  元承脫下外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它披在她的肩上。

  “啊!”

  少女卻突然尖叫一聲,扭過頭胡亂拳打腳踢,並且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腕。這一口毫無疑問拼盡了全力,元承悶哼一聲,手上瞬間就見了血。

  他卻沒有動怒,只伸出另一隻手,將少女一把按住懷中,隔著衣衫輕柔地拍著她的背脊,輕聲說:“別怕,我帶你回家。”

  仿若察覺到了這份安全感,少女一點點地鬆開口,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男子。她的嘴上還染著他的鮮血,因為驚嚇而蒼白的唇瓣此刻看來紅潤欲滴,頗有幾分不祥之感。但她的眼神,除去驚慌之外只有一片純潔茫然,就像被大雪覆蓋的荒山,乍看之下,什麼都沒有,但即便掃盡那些皚皚大雪,餘下的……也唯有一片荒蕪。

  元承心中一緊,一縷思緒自心中飄過,他卻沒來得及抓住,只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不知道的又很重要的事物。

  這些年來,雖然二丫出來的幾率少之又少,但她只是傻,並不是沒有記性。

  很快,她認出了眼前的人,並且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至少“她”告訴她這人是可以信任的。

  方才的驚慌害怕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她一頭鑽進這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像孩子般嚎啕大哭出聲。

  為自己的遭遇,也為突然就消失不見的那位“好朋友”,“她”一直把她照顧地很好——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頭腦似乎一天比一天要清晰,但是……她突然就不見了。

  怎麼都找不到。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明明能感覺到,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份情感明白地表述出來。

  她很痛苦。

  所以更加需要發洩。

  哭聲越大。

  元承耐心地哄著她,這一生間,他沒有某一刻比現在要更耐心。

  但是,明明失而復得,為什麼他的心中又會如此不安呢?

  “丫頭怎麼樣?”有人在他身後問。

  元承垂眸,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懷中的軀體,順帶將那外袍更裹緊了些。除了他,沒人會知道今天她的狼狽,知道的人……都必須死,而害她變成這樣的人,更必須死!

  “只是驚嚇過度。”

  宮不離是個聰明人,沒有多問,只又說:“這個人怎麼辦?”

  戴宇此人已經藥性發作,正在地上扭動著胡亂脫去衣服,醜態盡出。

  “殺了。”

  “好。”宮不離伸出腳,輕輕巧巧地就踩碎了戴宇的喉嚨,就如同踩死了一隻螞蟻。而他卻有些不滿,“死的太容易了。”

  元承抱著懷中的少女站起身,聲線平淡,說出的話卻滿含殺意:“戴府不止他一人。”

  “也是。”宮不離冷笑,“放心,我不會讓戴仁死得太輕鬆。”話雖如此,但又豈止是不太輕鬆而已?

  是日。

  這樣的消息傳遍了雲州的大街小巷——

  戴家父子因不滿之前在侯府的遭遇,企圖設下陷阱刺殺徐姑娘鎮北侯。鎮北侯輕傷,徐姑娘為護其而重傷。

  消息一出,頃刻間議論紛紛。

  雖不知道內情,卻也知道鎮北侯此次必然是大怒。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刺殺”失敗後,戴宇自殺,戴仁及府中全員被抓,平素與他有瓜葛之人,也幾乎都被帶走盤問。有疑點者就地關押,無疑點者雖可回家,卻不得擅自離開雲州,否則——殺無赦!

  鮮血和生命的消逝告訴他們,鎮北侯是認真的。

  誰不聽話,他就讓誰死。

  一時之間,不僅是雲州,連遠在天京的朝廷也是上下震動,君臣不安。這種情況下,竇英的兒子竇德越加不敢將自己所做的事情吐出,只暗自盼望那天殺的王先生已死,更沒有洩露出他二人之間的交易。

  而這件事,毫無疑問並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任憑再心急也無用。

  臥室中。

  “不……不……”

  少女撲在床上,不斷搖頭,打死也不肯朝青年的手中看上一眼。

  後者歎了口氣,坐在床邊:“乖,起來吃藥。”

  “不……”

  “吃完藥給你糖。”

  聽到有糖吃,少女的背脊僵了僵,隨即,小心翼翼地轉過頭,滿眼期待地看向端著藥碗的男子:“糖?”

  “吃完藥才有。”

  少女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坐起身,看了眼對方手中那黑乎乎的液體,皺起了小臉,張開嘴:“啊……”

  元承舀起一芍藥,塞入她口中。

  “苦……”

  “忍一忍,吃完就給你糖。”

  “糖……苦……”

  就這樣,他一勺又一勺地喂她喝完剩餘的藥汁,而後將一塊晶瑩透徹的紅色糖果放到她手中。她雙眼晶晶亮地看著它,喊道:“好……好看……”而後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瞬間笑了,“甜!”

  她看它那樣新奇,好像完全忘記了這種糖果本身就是她創造出的。

  或者說,比起忘記,更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那一天”起,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大夫的診療結果是——失魂症。

  他不相信她會因為那件事而失魂,但事實就這樣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而原本東溪村的人們也證明,她小的時候,的確就是現在這幅模樣。只是在他們相遇前,她因為一場驚嚇而突然清醒了,而現在,又因為一場驚嚇,恢復了從前的模樣。

  簡直像是一個笑話。

  那個敢當著所有人的面射殺差役的女孩……

  那個敢在蒼茫雪地中孤身行走的女孩……

  那個敢以一人之力陪他共建雲州的女孩……

  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傻兒?

  這種事情,讓他如何能夠相信!

  但真相似乎就是如此。

  與她相處時日最久的羅嬸也證明這的確是她,不會是別人。

  “哥……哥……”

  快活地含著糖的少女對他甜甜地笑。

  現在的她喊他哥哥,從前的她從來不會這樣喊的。

  元承只覺得喉間梗塞,一時之間竟無法出聲,只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頭。後者愜意地眯了眯眼眸,而後撲倒了他懷中,高興地笑,如孩童般呀呀作語:“哥……哥好……”對她好。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青年想,如果以前她像現在這樣撲到自己懷中,那麼他也許會歡喜到難以自控。但現在,心跳很平穩,沒有任何一絲脫序的徵兆。現在的她臉上沒有一絲陰霾,天真無暇,活得很簡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的確很好,卻不是他想要的。

  那一場變故,似乎將他喜歡的那個她給帶走了。

  元承偶爾也會疑惑,他是真的喜歡她嗎?如若是的話,怎會輕易地就變心了呢?但如若不是,為何每次想起過去的她,心口都會一陣又一陣的抽疼?

  這感覺太奇怪,連他自己都難以理清。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會照顧她一生一世,卻絕不會娶她,除非……

  都說一生太長,只爭朝夕。

  但若是人不對,這朝夕又有什麼可爭的呢?

  最後,他到底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若干年後,人們看到這樣一段翻譯過後的殘缺史料——

  燕太祖元承原為鎮北侯,鎮守雲州,頗得民心。後因義妹被丞相竇英之子所害,怒而向朝廷索人。被拒後,揮師南下。費時三年,終於攻破天京,策馬踏平竇英宅邸,親手斬殺竇德父子。此後登基大寶,改國號為燕。功臣各……封義妹徐爾雅為公主,賜號“蒼雪”。……太祖在位三十年,終生未娶,後傳位於弟啟之子。……據聞,退位之後,他與蒼雪公主一起失蹤,自此之後,再無人見過他們的蹤跡。

  幾百個字,一個王朝的更迭,一個王者的一生……

  而殘缺的事物,也許更容易引發人們的聯想,比如維納斯,比如這段史料……

  有人猜測,太祖之所以一生未娶,可能正是因為深愛這位蒼雪公主,所以最後才帶著她一起歸隱山林。

  也有人反駁,如若他真愛公主,為何登基那麼多年以來都不娶?需知他們雖是名義上的兄妹,其實卻並未血緣關係,稍加謀劃,此事也並非不可。況且據說這位太祖積威甚重,所下的決定很少有人能夠駁斥。

  更有人說……

  時間流逝,眾說紛紜。

  直到某一年,燕朝世代皇帝的陵墓被一位入山尋羊的農民無意中找到,在其中,考古學家發現了一副絹畫。雖已有些殘破,卻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副雪地圖。

  蒼茫大雪中,一位紅衣女子靜立其中,好似雪地裡燃燒著的一把火焰。她是側身而立,狂風吹動間撩起了她的黑髮,露出了半張白皙的臉孔,卻又被風雪模糊了容貌,只能看到那璀璨如星的雙眸,正遙眺著遠方。

  而她視線的盡頭,有著另一個模糊的身影。

  兩人遙遙相望,卻被風雪與那層層山巒所阻隔……

  這幅畫的落款是——元承。

  沒錯,就是燕太祖元承。

  圍繞著不同觀點的一場場論戰再次隨之興起。

  但無論是哪一派,都堅持一個觀點——這位女子必定是元承的摯愛,更可能是他終生未娶以及最後失蹤的關鍵所在。

  哪怕時光流逝,筆尖流露出的情感是永遠做不得假的。

  至於這女子究竟是誰,才是所有人關注的重點。

  有人說,這雪地中的女子就是蒼雪公主。

  有人說,這女子可能是太祖在某個雪天驚鴻一瞥到的某個神秘女子。

  也有人說,燕太祖立國號為“燕”是否也是因此?看這女子,恰似一團雪地紅焰。

  ……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而真相,早已隨著這些人的死去,被深深地埋藏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

  不久後,這副畫被公開展出,慕名前來觀賞的人數不勝數,人人都為燕太祖心中的這抹柔情所深深感動著。雖不知其所起,也不知其落於何處,但美的就是美的,哪怕不知也不會因此而打折扣。

  而人們自然也不會發現,在所有人的最後,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竟用一種近似於懷念的目光注視著畫像中的女子,仿若……他曾在哪裡見過她一般。

  “雅兒……”

  一聲呢喃在人聲喧嘩中悄然而逝。

  生前從未出口的稱呼,死過一次,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喊出,而那人……

  卻早已不在。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阻隔他們的,又何止是時間……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11 PM

☆、98 突如其來的漩渦

  蘇綠不得不承認,事到如今,一個人的生活,真的有些不太習慣。

  屋中位置不大,但走動間,總感覺會有一個傢伙突然蹦躂出來,大喊著“surprise!”,而後很厚顏無恥地甩著尾巴說“怎麼樣?妹子,有沒有覺得很驚喜呀?”,得不到答案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被她拍飛到一邊去。偶爾這貨還會裝死,慘叫一聲後,將不知藏在哪裡的番茄醬擦在嘴角,眼一閉腿一蹬,躺倒在地一動不動。

  每當這時,從最初嘴角抽搐不已到最後只會翻著白眼的她總會一腳踩在他的肚子上,然後看著這貨捂住肚子,一邊喊著“腸子要被踩出來了”一邊滿地翻滾。

  也直到此刻,蘇綠才覺察到了一點危機感。

  不知不覺間,她原本平靜安定的生活居然被入侵到了幾乎千瘡百孔的地步。

  某種意義上說,人字拖那傢伙真是個相當可怕的男人,不動聲色就做到了這個地步。

  無意很可怕,如果是有意……就更加可怕了。

  不過就算想揍,也得等這傢伙出現。

  接下來的日子裡,蘇綠又出去陪快要結婚的徐靜買了幾次東西,又聽她吐了無數苦水。新娘嘛,總是容易得婚前憂鬱症的。而且,比起古代那種結婚前都被父母包辦的情況,現在的新婚夫婦委實有些苦逼,結個婚幾乎要瘦十斤的節奏。

  齊君澤那傢伙也在穩步“前進”,但發覺時辰那傢伙的“入侵痕跡”後,蘇綠對於這種情況很是敏感,簡直可以用“滑不溜丟”來形容。又或者說,她內心深處其實對“被套牢”這個詞挺反感。明明知道齊君澤是個不錯的選擇,卻不樂意輕易就入套。

  不過……

  反正她又不急著結婚。

  一切隨心吧。

  時光荏苒,很快中秋節到了。

  蘇綠如往年一般,只打了個電話向父母說“過節快樂”。她當然知道父母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回去的,但是,如今他們都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闔家團圓的日子裡,她這個不外不內的人攙和在其中,最後的結果八成是誰都不好受。既然如此,還不如識趣點。

  再說,過去的中秋節她也是這麼過來的。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她可以親自動手準備幾樣小菜,還有被蒸到紅彤彤的螃蟹,以及幾個從超市買來湊數的月餅,以及一小杯酒。

  只是像這種房子,是註定無法賞月的了。

  “叮咚——”

  門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蘇綠轉頭看向大門的方向,有種“什麼東西要來”的預感。

  但並非是壞的。

  她站起身走到門邊,意外地發現送餐的居然是附近蛋糕店的小哥。因為時辰那傢伙很喜歡吃甜膩膩的東西,所以從前她倒是經常去打包東西帶回來。

  一見她開門,小哥露出燦爛的笑容,亮出手錶:“剛好是八點十五分,中秋節快樂!”

  “……中秋節快樂。”

  “蘇小姐,請簽收你的包裹。”

  “我的?”蘇綠愣了下,隨即說道,“我沒有在你家訂過東西。”

  “是時先生訂的。”

  “……”時辰?那傢伙什麼時候做了這種事?

  “蘇小姐?”

  蘇綠反應過來,快速地簽了字:“麻煩你了。”

  “不客氣。”

  注視著對方下樓的背影,蘇綠看了眼手中包裝華美的蛋糕盒,抿了抿唇,關上門將其拎回了桌上。倒沒有立即打開,只仔細看了兩眼,如果不是蛋糕店小哥意圖謀殺,那這玩意八成就真的是時辰那傢伙提前訂好的。那麼早就訂東西,是在料到這個中秋節他絕對不在的情況下吧?

  蘇綠輕嘖了聲,伸手扯開其上的帶子。

  盒子打開的瞬間,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她這發現裡面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六個小巧玲瓏的霜淇淋月餅。最讓人無語的是,這六個月餅上面,居然寫著六個大字——“妹子想我了沒”!

  蘇綠扶額,這傢伙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所謂的感動蕩然無存。

  她有預感,這樣的“驚喜”在以後的生活中怕是會層出不窮。原因無它,這個自私到了極點的傢伙不允許她忘記自己的存在,所以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猛刷存在感。

  “做的真好啊。”蘇綠冷笑了起來,拿起一塊寫著“我”字的月餅塞入口中,惡狠狠地咬了下去,“你•給•我•等•著。”居然敢算計她?下次見面,不打掉他半條命,她就跟他姓。

  吃掉這個月餅後,她發現,原來下面還有某樣東西。

  她挑眉將其抽出,發現居然是一個U盤,純銀色的,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蘇綠想了想,走到電腦邊將其插入,發現裡面只有一個視頻檔。

  雖然心中有著某種不太好的預感,但此時此刻,好奇心壓倒了一切,她還是將其點開了。

  畫面中很快出現了某人熟悉的身形,他正坐在家中的沙發上,懷中抱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一隻吉他。低頭撥動了幾下,這貨賤笑:“怎麼樣?妹子,我有沒有文藝青年的風範啊?”

  “你現在肯定在心裡罵我是2B青年,對不對?”

  “太過分了,誇我一下又不會死。”

  “咳咳,話題扯遠了。”

  “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別誤會!不在的意思可不是死哦,只是去睡覺而已,等睡醒的時候,我就又像現在這樣精神百倍啦!”

  “但是,沒有我陪伴的中秋節,妹子你一定很寂寞啊有木有?嗯,為了排遣你的憂愁,我決定為你唱一首歌……”

  說著,這貨開始狂撥吉他的弦,與此同時,喪心病狂的歌聲傳出。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小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蘇綠的額頭爆出幾根青筋,毫無疑問,她已經被這無節操的噪音給刺激了。她正想拔下U盤,視頻中的人卻突然停下了動作:“開玩笑的,妹子你不要這麼暴躁嘛。”

  時機把握之准,就好像他就在這裡似的。

  “剛才只是片花,接下來才是正片哦~哎?別關掉啊,我保證後面不讓你失望,給個機會唄。”

  說話間,他指尖再次流淌出樂聲。

  這樂聲很耳熟,因為蘇綠曾經無數次地唱過,在漫長的練習中。

  沒錯,《希望》。

  雖然說曲子是這傢伙寫的,但蘇綠回想起來,倒真的沒聽他唱過。

  眼下……

  不得不承認,雖然這貨胡唱起來只能用“喪心病狂”四個大字來形容,但認真地用那把男低音吟唱起這首歌時,還是能帶給人不少享受感的。

  不知何時,蘇綠坐了下來,手指輕敲著椅背,口中也低低地哼著曲調。

  視頻的最後,他這樣說——

  “妹子,你曾把這首歌送給整個宇宙的人,但我的這首歌,只獻給你。”

  而蘇綠對此的回應是——

  淩空給了這貨幾個耳光:“就算這樣,回來你也要挨打。”

  這個與往年沒什麼不同卻又與往年有很大不同的中秋節,就此過去了。

  幾天後,蘇綠如往日一般進入位面空間練習精神力和感興趣的魔法。倦了她就翻看控制器轄制的位面空間,不得不說,有很多世界看起來頗為有趣。

  但翻找間,她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黑匣子。

  “這裡也有位面空間?”

  蘇綠微皺起眉頭。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被單獨存放呢?難道這裡的空間出現了什麼問題?

  蘇綠想了下,還有沒有貿然打開。好奇心固然是有的,但如果因此就讓自身置於險境。而且,她也不是迫切地想知道這件事,以後再問也是可以的。

  她決心將黑匣子放回原地。

  就在此時——

  “瑪麗……”

  蘇綠愣住,這個聲音?

  而就是這一秒的停頓間,黑匣子驀然飄起,化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來不及做出反應的蘇綠好像被什麼抓住了手,而後整個地摔入了那黑色的漩渦之中。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24 PM

☆、99 深藍怪深藍+奇怪的知識

  蘇綠醒來時,發現了一片美麗的蔚藍——比她曾見過的任何一片美麗的天空都要藍,也要更加透徹。

  而此時此刻,她正身處這片誘人的藍色之中,仰起頭,透過那無數道不斷變幻的波紋,朝更高更高的高處望去。在視線的盡頭,似乎有光透進來。

  姿態各異的珊瑚靜靜臥在海底,碧綠的海草隨著水流微微搖曳,氣泡湧動間,姿態、種類、色彩都各自不同的魚兒在它們之間肆意地擺動尾巴遊弋著。

  不遠處,無數大小不一的蚌殼開開合合,顯露出它們體內那一顆顆圓潤而明亮的珍珠。

  “海底?”

  但肯定不是正常世界的海底。

  因為主世界的專家說過——海底世界漆黑一片。

  而她所看到的這個海底,很是明亮。

  這麼說,她現在應該在某個位面世界之中?

  蘇綠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確定自己是被捲入了黑匣子中的某個位面,而那個聲音……阿爾德,是你嗎?

  緊接著,她突然覺得很冷。

  緊緊地抱住雙臂時,蘇綠又發現了一件事——她現在是魂體。

  與星際世界時有些相似,她是靈魂進入到了這個位面之中。因為她並不是位面控制器的擁有者,所以無法以魂體形式長時間存在於這個世界。故而,在找到回去的方法前,必須尋找到一具可以使用的身體。否則,她的靈魂將會遭受到難以磨滅的損害。

  從前這件事是時辰那傢伙一手包辦的,而現在,無疑得靠她自己想辦法了。

  身體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要“新鮮”,簡而言之,就是死去沒多久;二,要和她自身的靈魂波動相似,否則契合度會很低。

  蘇綠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眸,第一次肆無忌憚地將全部精神力放開。

  她要以這種方式尋找。

  幾乎在這個瞬間,蚌殼們如同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紛紛閉緊。

  而原本嬉戲地正歡的魚兒們,也紛紛掉轉身體,朝更遠的遠方遊去。

  寂靜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道光。

  蘇綠沒有睜開雙眸,只下意識地向著光所在的方向接近。

  她的身體比任何一隻遊魚都要靈活,比任何一隻飛鳥輕盈,就這麼快速地在海水中“飛行”著,仿若她自身也變成了一道光。

  那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近,直到……

  近在咫尺。

  蘇綠緩緩睜開雙眸,而後,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生物。

  “它”有著與人類相同的上半身,卻又有著一條美麗的藍色魚尾,就像這海水一般湛藍。層層疊疊的鱗片閃爍著漂亮的光華,看起來比任何一顆昂貴的珠寶都還要璀璨。

  “它”伏在一隻足有他身體大小的巨大黑色蚌殼上,看不清容顏。那長及魚尾的髮絲也是如同矢車菊一般的漂亮藍色,在流動的海水中緩緩飄動著,如同一段華美的錦緞。

  美人魚。

  從第一眼起,她就確定了,這就是那種傳說中的生物。

  而更吸引她注意的,是蚌殼中的“事物”。

  它在吸引著她。

  如果蘇綠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最適合她“使用”的身體了。

  身體的寒冷感越來越強烈,再這樣下去會有危險。她不再猶豫,俯下身沖入了蚌殼之中,在那裡,她看到了另一隻人魚。

  它……或者說她看起來像是十三四歲的人類女孩,有著精緻的容顏、象牙般白皙的肌膚、黑綢緞般的髮絲以及夜幕般漆黑的魚尾,身體比起外面的那只美人魚要嬌小不少,氣息卻已然斷絕。很顯然,這是一隻剛剛死去的小美人魚。

  在這個世界又要當非人類麼?

  蘇綠無奈了。

  但是,似乎也沒得選擇。

  她終於進入了小美人魚的身體之中。

  片刻後,身體與靈魂合二為一。

  蘇綠抬起手,發現這個身體的契合度很不錯,動作起來沒有絲毫的凝滯感。而讓她困擾的是,在剛才那番堪稱“玩命”的尋找中,她的精神力遭受了損傷,一段時間內恐怕是無法使用了。而與她有關的一系列技能,毫無疑問也都成了“不可點擊的灰色圖示”。

  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暫時剝除了身處異世的所以依傍,蘇綠覺得心情很不美妙。

  她伸出雙手,用力地推著蚌殼,後者卻分好不懂,很顯然,這只小美人魚的身體非常柔弱。無奈的蘇綠唯有伸出手,敲了敲蚌殼,希望外面的那只人魚能夠聽到。

  很快,對方就有了反應。

  一把如月光般的嗓音從外面傳來:“終於要誕生了嗎?”聽聲音就知道,外面的那位美人魚原來是男性……或者說雄性?

  蘇綠:“……”哈?

  “推開蚌殼你就可以出來了。”

  蘇綠:“……”她要是推得開,還敲殼幹嘛?

  “你一定可以的。”

  蘇綠無奈了,說道:“你可以幫我把它掰開嗎?”

  外面沉默了一下,而後再次說道:“不行,你必須憑藉自己的力量推開蚌殼,外人的幫助只會對你有害。”

  蘇綠:“……”這不是美人魚而是小雞嗎?必須自己啄開蛋殼孵化什麼的。

  但對方已經說了絕對不會幫忙,蘇綠只能自己伸出雙手拼命地推著蚌殼,到最後,她連魚尾都用上了。拼盡九牛二虎之力後,她終於成功地將這只坑爹的殼給徹底推開。在那一瞬間,她渾身脫力,放下手和魚尾後,大口大口地穿著粗氣,一串串水泡從她的口中吐出。

  看起來很不可思議的一幕,她的身體卻做的很自然,也許,這就是印刻在這具軀體中的本能。

  而同樣在這一剎那,她與那只藍色的美人魚目光相對。

  他的雙眸與髮絲一樣是漂亮矢車菊的藍,又如同晴朗的天空,乾淨清澈極了。皮膚與她一般白皙,容貌也同樣精緻,卻並不女氣,是一種充滿了溫柔色澤的英俊,好像被造物主充滿柔情地撫摸過一般。微微凸出的喉結與平坦的胸部都證明了——他的的確確是一隻雄性成年人魚。

  此時此刻,他湛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迷蒙的色彩,近乎癡迷地注視著她的尾巴,喃喃出聲:“你的顏色真漂亮……”

  蘇綠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只能吐出“謝謝”。

  “我從未見過顏色像你這麼特殊的人魚。”說話間,他俯下身,緊緊地抱住癱軟在蚌殼中的小美人魚,用柔軟的臉孔不停地蹭著她的脖項,滿是感情地說道,“我們一定能繁衍出色澤更加美麗的孩子。”

  “……”哈?

  蘇綠扶額,認真地翻找起這只小美人魚的記憶,結果是——沒有任何記憶。

  她的確是個“新生兒”,可惜,在破殼而出之前,就已經死去。如果非說有什麼記憶的話,那大概是,有那麼一個人,總是待在她的身邊,一邊撫摸著蚌殼,一邊溫柔地對她說話、唱歌,期待著她的出生。

  而那個聲音,正是眼前這只人魚的。

  不過,她還是不明白——

  “請問,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她一邊將拼命蹭著自己的那貨推開,一邊問道。

  “對了。”藍色人魚愣了一下,而後反應了過來,“你還沒有得到傳承。”

  “傳承。”

  “沒關係,我現在就給你。”

  說著,他捧起了蘇綠的臉,而後俯下身,將額頭與之相貼。

  這一次,蘇綠沒有推開對方。

  因為在他這麼做的剎那,無數資訊流湧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這個世界的人魚一族,剛出生就像人類的十三四歲那麼多,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漸漸地成長,當到達青年期時外貌就此定格,再也不會衰老。而他們也不需要經過任何系統的學習,只需要由另一隻美人魚對其進行“傳承”。

  將所有相關的資訊以這種方式灌入腦中,完成“開智”的過程。

  得到這些知識的蘇綠,就算只有一個人,也能好好地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海洋中活下去。

  而同時,這種事只有關係親密的人才會做,因為在“傳承”的同時,關於自身的資訊也會近乎沒有保留地流入另一隻小人魚的腦中。

  比如此刻,蘇綠就已經知道了,這只人魚的名字叫做索蘭,在人魚語中是“蔚藍色”的意思。

  很適合他的名字。

  索蘭出生後不久,父母就被人類抓走了,從此之後,他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在二十多年前,他救助了一隻陷入漁網中的雌性人魚,作為報答,她和她的丈夫決定將自己的一個女兒送給索蘭。而在那無數個蚌殼中,索蘭挑中了這一隻。

  此後的歲月裡,他每一天每一天都耐心地守護著這只蚌殼,等待著小美人魚的誕生。他給她取名為“阿黛爾”,在人魚語中是“深海明珠”的意思。

  索蘭沒有撒謊,如果這只小人魚還活著,並且成功地破殼而出,他們的確應該結成夫妻的。

  但可惜的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索蘭是個耐心的“引領者”。

  人魚是追逐自由的一族,正常情況下,父母在將完成傳承後雖然不至於丟下自己的孩子,卻也不會再對他們進行過多的關注,因為他們已經完全具備了生存下去的本領,知道哪些東西是可以吃的,更知道哪些東西是不可以招惹的……

  與之相比,索蘭簡直是一個合格的保姆。

  他總是主動地將食物送到她的面前,甚至花費了足足幾個小時的時間找來了一顆碩大無比的深黑色珍珠,獻寶一般送到了心愛的黑色人魚面前。

  而蘇綠則認為,比起珠寶,有一樣東西是她現在更加需要的……

  因為,人魚都是光著上半身的……

  正常坐著的時候還好,長長的黑髮會遮住一些不太和諧的部位,但一旦遊動起來,就完全果奔了好麼?

  當她第N次拒絕了他帶她在自己的領地中遊弋的邀請後,索蘭漂亮的眼睛中浮現出明顯的哀怨,他擺動著魚尾,消沉地說:“阿黛爾,你是討厭我嗎?”

  正忙著在一隻貝殼上開孔的蘇綠頭也不抬地回答說:“沒有。”

  “那為什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巡視領地?”

  “因為我在做衣服。”光是找“符合體型”的貝殼,蘇綠就花了挺久時間,而後又找了一些摸起來不會黏噠噠的海藻。

  “衣服?”索蘭好奇地湊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手中的貝殼,“那是人類的東西吧?”

  在人魚的記憶中,他們不需要衣服,也不需要什麼裝飾品,因為它們本身就是深海中最美麗的生物,沒有之一。

  而這份過度的美麗卻成為了原罪。

  他們被捕捉,被販賣,被玩弄,被傷害。

  不知從哪一天起,經常在近海礁石上嬉戲歌唱的人魚們遷徙到了海洋的深處,再也不輕易在人類的面前現身,對人類的警惕深深地烙刻進了每一隻人魚的靈魂深處。但大約正因如此,人魚的價格進一步提高,所以,無數被利益所驅使的人,依舊源源不斷地前往深海進行捕撈。

  除非某一方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否則這種矛盾也許永遠不會有解決的一天。

  蘇綠敏銳地察覺到了索蘭語氣中淡淡的抵觸,她回答說:“不是人類的衣服,是人魚的。”

  “我們的?”長相俊美的青年人魚歪了歪頭,表情茫然又可愛。說話間,他拿起一隻被蘇綠放在一旁的貝殼,在胸口稍微比劃了下,卻到底不知道究竟該怎麼用。

  就在此時,蘇綠終於穿孔成功,她動作麻利地將海藻穿入其中,不過片刻,就成功地做成了一件上衣。她背轉過身,將其穿戴好,雖然比起剛才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聊勝於無。想了想,她又解下它,將其餘海藻一條條地綁在上面,乍看之下就如同一件“草裙”。

  再次穿上時,蘇綠總算獲得了一份“安全感”。

  果然,衣物對於人類來說相當重要。

  “這就是人魚的衣服?”索蘭好奇地注視著小美人魚那被黑色長髮掩映住的奇怪事物,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

  卻被她的手一把擋住。

  他的表情黯淡了下來,阿黛爾和其他任何人魚都不一樣,她排斥他的接觸。

  蘇綠抽搐了下嘴角,看起來她的舉動似乎傷害到了這只善良而純真的人魚,她低下頭,選出許多小而漂亮的貝殼,將它們串起來,而後遞到了索蘭的面前:“給你。”

  青年人魚的表情瞬間明亮了起來,他天空般美麗的雙眸閃閃發光地看著她:“給我的?”

  “嗯。”

  索蘭拿起貝殼串看了兩眼,而後無師自通地將其戴在了自己的脖項上:“我的衣服?”

  “不是衣服,是項鍊。”男性穿那啥,不管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只能用變態兩個字形容了吧?

  “項鍊?”

  “嗯。”

  “項鍊……”索蘭雙手珍寶似的捧著貝殼項鍊,彎起眼睛快活地笑了起來。而後,他拿起那只被蘇綠放在一邊的黑珍珠,動作有些笨拙地用海藻綁了起來,而後送到蘇綠的面前,“項鍊!”

  而後只聽到一聲輕響。

  那只珍珠從海藻中滾了出來。

  索蘭:“……”

  他再次用海藻裹起它。

  滾出來。

  再裹。

  又滾出來。

  再再……

  等他終於成功時,蘇綠已經完全看不到那顆珍珠,只能看到一個綠色的“粽子”。但索蘭很滿足,他游到蘇綠的身後,將它戴在她的脖上:“項鍊!”

  “……謝謝。”

  人魚的生活很簡單。

  除了吃飯、睡覺等正常的生理活動外,就是在附近的海域中自由地遊弋著。

  很久以前,月圓時,人魚都會順應著身體的本能,上浮到海面上,對那明亮的月光獻出自己的歌聲。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經常會有人類趁著此時對它們進行捕捉。

  銀白月光灑滿的湛藍海面上,泛著一縷又一縷鮮紅的血跡。

  有人殘忍而貪婪地狂笑。

  有人脆弱而悲哀地哭泣。

  直到某一天,人魚再也不會輕易出水了。

  好在,海底已經足夠為他們生活提供資源。

  不僅是魚類,甚至還有果子。

  在見到那顆長滿了紅色果子的金黃色樹木時,蘇綠再次確定,這絕對不是她所生活的主世界。

  索蘭甩動著漂亮的魚尾,游到高處摘下兩顆如網球般大小的果子,將它們塞到蘇綠的手中。蘇綠將其中一顆還給對方後,小心翼翼地咬破果皮,金黃色的汁液瞬間湧了出來,她連忙湊上去吸吮。幾口的功夫,手中就只剩下果皮了。

  “怎麼樣?”

  “很好吃。”很甜,但絕對不會膩。

  得到肯定答覆的索蘭開心地繞著樹遊了好幾圈,才重新回到他的“深海明珠”的身邊,一邊將另一顆果子重新塞入她手中,一邊用手拽住她的手,朝領地中其他的“好地方”遊去。

  阿黛爾很奇怪,她不喜歡吃魚,只喜歡吃各種各樣的果子和藻類。

  好在他的領地中這類東西很多。

  男性人魚高興地想,要多喂些食物給她,讓她快快長大,然後他們就可以一起繁衍出自己的孩子。再像現在這樣,他們一起帶著孩子們一起在海中游來遊去。

  他再也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真好。

  一段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因為幾乎看不到海面的緣故,蘇綠無法判斷自己在海底究竟過了多少天。精神力還是沒有恢復,但她能感覺到,的確在一天天地好轉著。

  隨之而來的,她感覺到了某種召喚。

  不在海洋中,而在陸地上。

  有什麼事物在召喚著她。

  那也許就是她被帶入這個世界的原因。

  所以,她非去不可。

  當然,不是現在,而是在擁有初步的自保能力之後。而上岸後,該如何掩蓋明顯不屬於人類的身體,也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阿黛爾。”

  蘇綠抬起頭,不遠處,藍色的人魚正快速地朝她遊來,動作間,錦緞般的長髮肆意地飄散開來,如同一抹藍色的夢。

  “索蘭,怎麼了?”

  “我們的領地附近搬來了另一對人魚。”索蘭圍繞著自己深黑色的小美人魚繞圈圈,月光般柔美的聲音中透著股愉悅的味道。

  過去的人魚是有領地之爭的,但隨著數量的減少,反而團結了起來。

  在這樣的深海之中,能遇到“鄰居”,毫無疑問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是麼?”

  “嗯。”索蘭點頭,“和我一起去見他們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其實,他本不該這麼小心的。

  阿黛爾是他看著孵化的,是他親自傳承的,是他命中註定的妻子,在她成年前,應該對他言聽計從才對。

  但是,他無法做到這樣理直氣壯。

  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神,也許是因為她的舉動,也許是因為她周身蔓延著的氣質……

  總之,他總是像現在這樣徵求著她的意見,從不敢做出任何類似於“強迫”的舉動。

  “可以。”蘇綠點了點頭,轉而從自己出生(現在變成了臥室和床)的貝殼中拿出了一串項鍊和一件貝殼海藻上衣,“拿這個送給他們當禮物,可以嗎?”

  “當然。”索蘭終於忍不住又抱住了她,“你的禮物是獨一無二的。”他的深海明珠也是獨一無二的,沒人比她更美麗更純潔更聰慧了。

  蘇綠:“……”人魚還真是一個喜歡親密接觸的種族。

  第無數次地將對方推開後,蘇綠說道:“帶路吧。”

  “嗯。”

  雖然心中覺得遺憾和意猶未盡,但索蘭依舊如以往一般順從地點點頭,帶著她朝對方的領地游去。

  繞過那些熟悉的珊瑚叢與海藻,兩隻人魚停在一隻巨大的、佈滿了珊瑚的礁石邊。索蘭正準備出口喊話,卻突然看到,兩只有著紅色髮絲和魚尾的人魚從對面的珊瑚叢中游了出來,兩人的手中都拖著一隻大大的蚌殼。

  蘇綠正準備開口,突然被一把捂住了嘴,訝異間,她發現索蘭的臉居然整個地紅了。

  “……”什麼情況?

  她拍了拍青年人魚的手,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會亂說話”,後者猶豫了下,到底鬆開了手。他動了動唇,想要張口說話,又意識到此時不能發出聲音。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尷尬之中。

  就在此時,那兩隻紅色人魚將蚌殼放在地上,而後雙雙將其打開。明顯屬於雌性的那只人魚在自己的尾巴上撫摸了片刻,而後不知從哪裡摸出了兩顆約有乒乓球大小的紅色圓珠形物體,將他們分別放在了兩顆蚌殼之中。接著,雄性人魚也在尾巴上翻找了片刻,找出兩顆要小得多的球形事物,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在圓珠的上面。

  做好一切後,他們對視了一眼,側臉上同時浮現出甜蜜無比的笑容。

  雙雙伸出手,將那兩隻蚌殼小心翼翼地蓋了起來,又尋來附近的貝殼和海藻將它們輕柔地蓋住。做完後似乎還有些意猶未足,朝更遠的地方遊去,像是要尋找更多的遮蓋物。

  趁此機會,索蘭抓住蘇綠快速地遊動“逃跑”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家”中,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蘇綠奇怪地看著這位青年人魚,他幾乎變成了一隻海底番茄。

  “你怎麼了?”

  男性人魚卻不說話,只捂住臉,轉過頭快速地遊走了。

  蘇綠:“……”

  不過,剛才的事情似乎的確略眼熟啊。

  蘇綠在得到的“傳承”中翻找了片刻,而後……徹底囧然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是人魚的交配繁衍儀式——沒錯,他們都是體外授精,分別將體內的精子和卵子拿出來,然後……

  雄性人魚表白的時候也經常會說:“你願意一生只把卵子給我一個人嗎?”

  然後雌性人魚……

  等等!

  為什麼她必須要知道這種奇怪的事情啊?!
作者: gbg8712196    時間: 2014-9-19 03:29 PM

☆、100 月夜巫的悲哀+女巫的交易

  因為這件事,索蘭這傢伙足足在外面遊蕩了一天(人魚也需要休息,蘇綠於是用自己的作息劃分時間)才磨磨蹭蹭地回來。仿佛覺得自己犯了錯般,手裡抱著不少能吃的海藻以及各種顏色鮮豔、味道甜美的果子,一股腦地堆到蘇綠的面前,眼巴巴地看著她。

  看著,看著,臉又紅了。

  默默地縮回自己的蚌殼中,半天不肯出來。

  蘇綠:“……”這種事情就真的這麼值得害羞嗎?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有問題?

  不過,只要一聯想到某一天這傢伙可能也問她要卵子,蘇綠只覺得整個人略不好。而且,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到陸地上去一次,只是方法……

  還需要細細地想。

  新搬來的那對紅尾人魚夫婦無疑是個很好的管道。

  因為索蘭這傢伙還在“鬧彆扭”的緣故,最終是隔壁的夫婦先來拜訪他們。

  交談中,蘇綠得知他們中丈夫名叫比利,妻子名叫麗莎,兩人原本住在距離這裡約有一百多貝的西邊(‘貝’是人魚的計數單位,一貝約等於一隻成年人魚搖動五十次尾巴所能遊出的距離)。但前不久,一群鯊魚在那裡幹了一架,弄得到處都是血腥味不說,死後屍骸還都沉沒在了海底,也就是這對夫妻的領地中。

  清理實在太耗費功夫,無奈之下,這對夫婦只有帶著自己的蚌殼借著一道洋流搬來了這附近,與索蘭變成了鄰居。

  “希望不會給你們帶來困擾。”

  “不會的。”很少與其他人魚交流的索蘭害羞地說,“我們很歡迎新鄰居。”

  “那真是太好了。”麗莎笑著回答間,看向一旁的蘇綠,“你的未婚妻顏色可真漂亮。”她注視著小美人魚在海水中微微舞動的深黑色長髮,以及那格外顯得深邃的幽黑雙眸,“我見過不少人魚,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只有著與她相同的顏色,真是太漂亮了,就像深海中的黑珍珠一樣。”

  蘇綠:“……”人魚的審美觀果然很類似啊,其實在她看來,彩色的魚尾明顯要更漂亮些,她這個完全像燒焦了的紅燒魚。

  索蘭羞澀地笑了,用溫柔的嗓音回答說:“在那麼多蚌殼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是最特別的。”

  “這樣的話,”比利拍了拍手掌,“將來你們孩子的蚌殼給我們一隻如何?我用我們家的蚌殼和你們換。”

  人魚語中,這相當於結娃娃親。

  索蘭快樂地答應了。

  他的孩子啊,光是想想就讓人從心裡冒出泡泡。不過,阿黛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長大呢?

  如此想著的藍色人魚圍繞著自己的小未婚妻轉悠了幾圈,她看起來還是那麼小,小到他可以輕鬆地把她圈在懷中。這樣……似乎也挺不錯的?

  於是,某只人魚再次變成了海中番茄。

  比利與麗莎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笑了起來,很顯然,這樣的過去他們也曾有過。

  蘇綠:“……”好吧,也許她是最不和諧的那一個了。

  不過,這種甜滋滋的氣場還真是讓人牙疼,於是她很是自覺地轉換了話題。

  “那群鯊魚為什麼會打起來?”

  提起這個話題,比利和麗莎的表情同時嚴肅了起來,對視了片刻後,他們仿若下定了某個決心,而後前者才說道:“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們見到了一座黑屋。”

  索蘭臉色一變。

  蘇綠同樣明白,在人魚的記憶中,黑屋是與“女巫”劃等號的。

  沒錯,女巫這種強大的生物,即便是海底世界也能開分店。

  “我想,”麗莎抱緊雙臂,似乎有些寒冷地說道,“那群鯊魚也許是被女巫下了藥,所以才會……那場面真是太可怕了。”

  比利體貼地從身後抱住她,兩人的魚尾緊貼在一起。

  “抱歉,我不該問的。”蘇綠很識時務地說道。

  “沒關係。”麗莎搖頭,“之所以說出來,就是害怕你們在無意中闖入了女巫的領地,要知道,那可是很可怕的事情。”

  在人魚的傳說中,女巫經常會將不小心進入自己領地的任何生物變成試驗品,所以必須慎之又慎。如非必要,海底的任何一個生物都不願意見到女巫,因為那往往與“死亡”掛鉤。

  “謝謝。”索蘭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蘇綠也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起了另一件事。小時候,她也曾經讀過那篇非常著名的《海的女兒》,那裡就曾經提過一場人魚公主與巫婆的交易。為了獲得一雙能夠在陸地上自由行走的腿,她以被割去舌頭這種殘忍的方式永遠地失去了美妙的聲音。而所獲得的腿,也並非是完成品,因為每走一步就好像有一把尖刀刺進身體。

  雖然當年看完故事後她只想拿刀在王子臉上刻上“王八”兩個字,但是,現在想來,也許她真的能從女巫那里弄到藥水,而後成功地以人類的外表混入人群之中。

  蘇綠決定,等自己的精神力恢復後,就去“拜訪”一下這位神秘的女巫。

  接下來的日子裡,生活已經很平靜。

  直到某一天,索蘭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極度悲哀的神色。

  蘇綠原本有些不解,直到某個時間點,突然有一道道美麗的銀色光芒透過海面直射入了海底,她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圓月之夜。

  也只有這一天,海底才會出現如此美妙的景觀。

  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人魚們會甩動著美麗的尾巴,而後順著這一道道光芒浮到海面上,尋找一塊礁石,一邊仰望著月光,一邊盡情地舒展著歌喉,發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

  但如今,這種事情明顯不可能做到。

  蘇綠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湧動著某種上浮的衝動,這大概是印刻在人魚骨子裡的本能。

  還在幼年期的“阿黛爾”是如此,已經處於成年期的索蘭肯定更加如此。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蘇綠原本就是“人類”——這個無論何時都不處於弱勢地位的群體,立於所有生物的頂端,以至於很難理解“弱勢”的滋味。

  就在此時,索蘭突然悲傷地哭了。

  蘇綠驚訝地發現,原來人魚的眼淚真的可以化為珍珠。

  一顆顆圓潤的淚珠從成年人魚那溫柔英俊的臉孔上滑落,而後化為了潔白無暇的珍珠,墜落在鋪滿了柔軟白沙的海底,他悲哀地看著她,哽咽地說:“阿黛爾,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帶你去看一看那漂亮的圓月。”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悲傷,更多是為了她。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經在父母的帶領下,悄悄地浮上水面去沐浴月光,那真是美麗異常的場景,直到今天都無法忘記,時不時還會在夢裡重溫。

  那個時候,父親對他說,人魚的一生中如果沒有見過一次圓月,那麼他們的生命就不是完整的。

  說這句話時,父親用力地抬起手臂,將他舉了起來,喊道:“看到了嗎?索蘭。當我們人魚死去之後,靈魂就會順著光,一直飛到月亮上面,化為那銀白光芒的一部分,再繼續照耀著依舊存活著的同伴。索蘭,記住這道光!每當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我的父母親人和朋友。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在了,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們一樣。”

  從那一天起,索蘭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某一天死去,也絕對不會迷失飛往月亮的路。

  那時,這片海域還很平靜。

  直到數年之後,人類的捕撈船終於開往了這裡,父母也是在那時被他們給抓走。

  從此,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有時候,索蘭會想,也許父母很幸運地逃回了海中,只是距離太遠,所以才不曾回來。

  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冒險帶阿黛爾浮出海面,因為那真的是太危險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月光對於蘇綠來說,真的不是什麼珍貴的事物。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被索蘭的言語和眼淚震撼到了。她知道,其實他不僅是為了阿黛爾而悲哀,更是為了人魚的命運。但即便如此,這份眼淚依舊讓她覺得有些沉重。

  所以在對方游過來緊緊擁抱她時,蘇綠並沒有如以往一般快速地將對方推開。

  “阿黛爾……”

  一顆顆珍珠砸落在蘇綠的肩頭,順著她光潔的背脊滑落,發出低低的響聲。

  “人魚究竟做錯了什麼?”索蘭喃喃地問,“為什麼我們必須要遭受這種事……”

  “……”

  “是因為我們的美麗嗎?”

  蘇綠沉默片刻後,回答說:“不。”說話間,她將男性人魚推開。

  索蘭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眸。

  “美麗本身並沒有錯,但是,沒有力量保護的美麗就是巨大的錯。”

  說到底,一切只是因為人魚太弱了,所以才會任人宰割。

  索蘭若有所悟:“難道要變成魚人那樣才能擺脫這種命運嗎?”

  魚人,與人魚的字眼雖然很像,卻完全是另外一種生物。他們也是人身魚尾,卻有著青黑而粗糙的表皮,尖利的牙齒和指甲,聲音難聽,並且是純粹的肉食動物,尤其愛吃人肉。

  但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在海洋的邊岸通常都有據點,大部分人類都會小心地避開他們的領地。

  索蘭的臉上隨即又露出了無比糾結的表情:“它們真的是太醜了……”美人魚當然是一種愛美的生物,而且審美標準也很高。

  圓月之夜就這樣過去了。

  蘇綠算了下時間,發現人魚的作息和人類也差不了太多。這麼看來,她從進入這個世界到現在,應該是過去了二十來天左右。當然,前提是這個世界的時間劃分和主世界沒什麼區別。

  對於索蘭來說,這是這些年間他過得最快活的一個月夜了。

  與小阿黛爾交談,仿佛可以將那些讓人煩心的事情一併忘記地乾乾淨淨。

  又過了幾天,熱愛交際的麗莎帶來消息,距離這裡約兩百貝的一對人魚夫婦,在昨夜被人類給抓走了。

  “他們真是太魯莽了。”麗莎歎息著說,“我可以理解他們內心對月光的渴求,可是人類正等在外面呢,怎麼可以那樣輕易地就出水。”不止是月夜,就算是平時,也有人類在等待著某些耐不住寂寞的人魚一族。

  “真是太可憐了。”索蘭的眼中滿是悲憫的神色。

  “他們還留下了一些蚌殼。”比利攬住妻子的肩頭,繼續說道,“裡面的小人魚就快要誕生了,可惜他們看不到。”

  索蘭有些擔憂地問道:“那些孩子現在怎樣了?”因為相同的身世遭遇,他很在意這個。

  “被附近的人魚們給領回去了。放心吧,他們會好好照顧這些小傢伙的。”

  “是麼……”索蘭垂下眼眸,又問了一次,“都查看仔細了嗎?我聽說有些人魚喜歡把自己的一部分蚌殼藏在石頭的縫隙中,還有的喜歡埋在沙子下面,等時間差不多了才挖出來呢。”

  “這個……”比利與麗莎對視了一眼,“這個就不清楚了呢。”

  雙方隨後又聊了幾句,才各自分散。

  從那之後起,索蘭就有些悶悶不樂,時常面帶憂慮地看向南邊,也就是那對夫婦的領地。

  蘇綠覺得,這也許是一個機會。

  畢竟她的精神力已經恢復了大半部分,完全可以試著去找那位女巫了。

  “如果真的這麼不放心的話,去看一眼如何?”

  她並不是完全為了擺脫他才說出這樣的話,說實話,依照索蘭的性格,不去看一眼,在今後的歲月中恐怕也會經常想起這件事,對此耿耿於懷。所以,親自去查看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比利夫婦已經證明,這一路上沒有任何的危險。

  “阿黛爾……”索蘭轉過頭,怔愣地注視著她,隨即竟然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把注意力放在別的人魚身上。”人魚是占有欲很強的生物,所以在尋找到伴侶後,通常都會兩人一起單獨居住。哪怕有了孩子,給予他們“傳承”之後就不會再多管,只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伴侶的身上。

  所以,索蘭為這件事覺得羞愧實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畢竟那並不是他們的孩子。

  “不,我是認真的。”蘇綠認真地回答說,“如果真的有小人魚被藏在石頭縫裡,出生後可能會面臨出不來的窘境,會死的。”

  “……”

  “不親自查看下,你是不會安心的吧?”

  “……嗯。”索蘭輕輕地應了一聲,但隨即又擔心地看向蘇綠,“可是,那裡對於阿黛爾你來說有些遠了。”兩百貝,就是尾巴要扇動一萬下,哪怕成年人魚中途都需要休息,對剛出生不久的小美人魚來說實在是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你一個人去吧。”

  “那你……”

  “這裡很安全不是嗎?”蘇綠回答說,“而且真有什麼事,比利和麗莎也會幫助我的。”

  索蘭在蘇綠的勸說下,最終還是答應了。

  臨走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囑咐蘇綠千萬不要亂跑,隨即又親自跑去拜託比利夫婦,而後,比利決定和他一起去看看。在確定麗莎會好好地照顧小阿黛爾後,他才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欺騙這樣的一隻純潔善良的人魚讓蘇綠多少有些愧疚感,但除此之外,她就只能對他使用精神催眠了。如非必要,她不太想對他這樣做。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對他這樣做。

  這樣的行為,一次就夠了。

  在索蘭離開後,蘇綠快速地催眠了麗莎,而後果斷地按照她所指引的方向,踏上了尋找女巫的路途。

  為了節省時間,她直接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一個加快移動的咒語。人魚的速度本身就是極快的,一擺尾間移動的距離可以長達好幾米,再加上魔法,蘇綠簡直變成了一道黑色的閃電。

  這道電光快速地在海底穿梭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到達了女巫的住所所在。

  蘇綠隱約記得,《海的女兒》中描述巫婆的住所有漩渦、冒著熱跑的泥地以及佈滿了珊瑚蟲的樹和灌木林,看起來既陰森又危險。

  相較而言,這個女巫的作所實在是乾淨過頭了。

  一間通體漆黑的小屋子,似乎是用木頭建造而成,如果在陸地上,這無疑是非常普通的場景,但在海底,無疑就很詭異了。

  屋子的四周用珊瑚圍出了一個花園,裡面種植著不少她從未見過的奇異樹木,上面結著顏色各異的果子。還種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美麗花朵,即便沒有日光,它們依舊絢爛地盛開著,花蕊甚至不斷地冒著泡泡,簡直就好像在呼吸一般。

  蘇綠並沒有貿然地闖入這看似美麗而無害的花園中,畢竟這可是女巫的領地,哪怕看起來再普通的東西,都可能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她按照麗莎所說的,圍繞著院子轉了三圈,而後停在一塊漆黑的木板前,用隨身攜帶的、磨地很鋒利的貝殼割下一縷漂亮的黑髮,將其放在木板的上面。

  而後高聲說道:“女巫大人,向您奉上我的獻禮。”

  一眨眼的功夫,板子上的黑髮就消失了蹤影。

  片刻後,屋中響起了蒼老的笑聲,這聲音如同用鍋鏟刮著滿是鏽跡的鐵鍋,讓人光是聽就很有點暴躁的衝動。

  “真是美麗的頭髮,進來吧。”

  隨著她的聲音,蘇綠面前的珊瑚叢突然朝兩邊退去,院中的花草樹木也同樣如此,它們如同提著舞裙後退的淑女般,露出了一條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蘇綠沒有一絲越界地遊了進去。

  據她從麗莎那裡得到的消息,女巫無疑是一種很是邪惡的生物,但同時,她們也很守契約,一旦簽訂了就從不違背。除非海底生物主動冒犯於她們,否則女巫們絕對不會主動出手,而且“交易”也力求公平。也正因此,她們可以長久地在海底存活下去,而沒有被其他憤怒的種族群起攻之。

  如若剛才蘇綠直接闖入了院子,現在肯定已經陷入危險的境地。

  同樣的,如果沒有獻上頭髮……沒有等到對方說允許……沒有沿著道路走……都隨時可能觸發死亡flag。

  俗話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女巫就是時時刻刻在引誘人作死。

  很快,蘇綠游到了門邊,卻沒有貿然進入。

  直到裡面有傳來一聲笑:“真是個懂禮貌的孩子,進來吧。”

  她才推門而入。

  蘇綠覺得她的聲音中滿是可惜的味道,顯然是可惜沒辦法借著“無禮”的藉口將這個罕見的試驗品留下來。

  屋中的佈置很整潔,女巫也並不像傳說中那樣用木棒子攪拌著冒著泡泡、顏色詭異的魔藥,而是拿著一本書坐在一隻巨大的珊瑚沙發中,裡面鋪滿了細而柔軟的白沙。

  她的容貌也並不像聽起來那麼衰老,反而很是年輕漂亮。

  蘇綠對此並不意外,身為女巫,她們能夠換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比如年輕和美貌。

  身穿黑色長袍、有著一頭紫色長卷髮的女巫用貪婪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小美人魚,喃喃低語:“真是美麗的色澤。知道嗎?你是這麼多年以來,我見到的唯一一隻黑色美人魚。即便在人類中,這樣的顏色也十分少見。”

  蘇綠微微欠身:“我的榮幸。”

  “在陸地上,黑是最尊貴的顏色。”女巫笑了兩聲,語調詭異地說道,“據說很久以前,那位時間之神非常鍾愛黑髮黑眸的女性,將這樣的女子獻給他,就可以得到豐厚的贈禮。所以,無數人爭先恐後地這樣做。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冒牌貨。多麼愚蠢,為了得到利益,連神都敢欺騙,知道他們最後的下場嗎?”

  “也許……是死亡?”

  “死亡?”女僕尖利的笑聲響起,“你真是太天真了,我的小甜心。他們並沒有死,也許直到今天都沒有死,因為他們連同那些冒牌貨一起被投入了某個由時間之神親自建造的牢籠之中,在痛苦與絕望的邊緣永遠地永遠地徘徊著,無法死去,也得不到解脫。”

  “……”蘇綠適當地露出了些許“懼怕”的神色,心中卻在暗自想——時間之神,黑髮黑眸的女性,之前的那個聲音……這一切和阿爾德有關係嗎?

  “看,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女巫掃了眼表情驚慌的小美人魚,舔了舔唇角,“美麗的小人魚,你到我這裡來,是想得到什麼?”

  “我想獲得在陸地上安全生活下去的方法。”蘇綠如此回答說。

  “哈哈哈哈……”女巫再次大笑出聲,“真是個狡猾的姑娘,不說自己想變成人類,也不說自己想去陸地上,卻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不過,我喜歡貪婪,需要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不是嗎?當然,”她用修長的手指撫過唇瓣,“女巫的交易從來都是公平的,這點你可以安心。”

  蘇綠點了點頭,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麼?”

  “讓我想想……”女巫用蛇樣的眼神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小美人魚,“你的頭髮。”

  “可以。”

  “別答應地那麼快,那只是餐前甜點,正餐是……”女巫勾起嘴角,“你甜美的聲音,這是我現在唯一缺少的事物。之前也有不少人魚和我交易,但她們的聲音我都不喜歡。”

  果然麼。

  蘇綠暗自想道,安徒生大師可能真的是人魚轉世,否則怎麼會這麼清楚女巫與人魚的交易呢?

  “當然,如果你願意在給我幾片漂亮的鱗片,我可以再給你幾瓶轉換發色和眸色的藥水。雖然時間之神的故事只是個傳說,但是,雙黑的外表還是會引來不少麻煩的。”說到這裡,女巫的聲音壓低,其中充滿了誘惑的味道,“頭髮和鱗片都可以再生長,說到底,你失去的只有聲音而已。但像你這樣美麗的人魚,就算失去了聲音,也並不妨礙什麼,不是麼?而得到的……將是讓所有人羨慕的自由。”

  “我可以回去再考慮一下嗎?”蘇綠的臉上適時地露出了“慌張”而又“渴求”的神色。

  “當然。”女巫點頭,“這樣的話,下次見面時我又可以收下一份獻禮,不是麼?不過我希望能收到鱗片。”

  “好的,尊敬的女巫大人。”

  恭敬地行禮後,蘇綠與來時一般,小心地退出了女巫的院子。

  轉身離開時,她似乎聽到了對方的大笑聲。

  女巫似乎篤定她會再來。

  當然,她的確會再來,只是,聲音?

  做夢。

  別說聲音了,她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會給她。

  當然,在那之前,她需要耐下心修養,恢復全部的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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