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2 PM 編輯
第60章 接觸
辛柚看到賀清宵的驚訝,並不比夥計劉舟少。
她甚至忍不住掃了一眼那排書架,心道賀大人爲了蹭,哦,看書,也太拼了。
賀清宵看到辛柚其實也很意外。
他嫌書局平時沒了清淨,特意一早過來把那本遊記的結尾看完,沒想到寇姑娘這時候就在了。
寇姑娘對書局如此上心,難怪能使青松書局起死回生。
劉舟見二人都沒說話,一邊反省是不是他和石頭礙事了,一邊迎上去:「賀大人早啊,快快裡面請。」
賀清宵對劉舟客氣點頭,往裡走去。
辛柚笑著打了聲招呼:「賀大人早。」
「寇姑娘早。」
打過招呼的二人,一個坐回椅子,一個走向書架。
劉舟迷惑了。
就這?不是約好的?
他悄悄瞄了辛柚一眼,就見辛柚面前攤開一本書,眼睛卻閉了起來。
小夥計眼睜睜看著東家眯到賀大人離開,無語望天。
賀大人是趁清淨來看書的,東家好好的大床不睡跑到這裡打盹兒,這是圖啥呢?
胡掌櫃過來看到辛柚,納悶問:「東家,您這麽早過來了?」
辛柚揉揉眉心,笑道:「過來看看。昨晚沒睡好,一坐下就犯困了。印書坊那邊怎麽樣?」
胡掌櫃是從印書坊過來的,提到這個可就來精神了:「東家放心吧,都很順利,小人和趙管事好好盯著,保證一個錯字都不會有。」
錯字這些都是小事,主要是杜絕李力那種情況再發生。
「掌櫃的辛苦了。等忙完這陣子,請你們去吃酒樓。」
胡掌櫃和劉舟忙道謝,石頭笑著撓了撓頭。
紀采蘭與周凝月過來的時間比辛柚預料中要早。
見辛柚在廳裡,紀采蘭一臉驚喜:「寇妹妹,這麽巧你也在。」
「我是書局東家嘛,沒事就會過來。」辛柚看向周凝月。
紀采蘭忙介紹:「這就是我表妹,她叫周凝月,比寇妹妹你小一歲。表妹,這就是我和你提到的青松書局東家,你叫她寇姐姐就是。」
「周妹妹。」辛柚笑著打招呼。
見辛柚果然如表姐所說溫文可親,周凝月也露出了笑意:「寇姐姐。」
介紹完了,紀采蘭就握住了辛柚的手:「寇妹妹,你們書局的《畫皮》太好看了,什麽時候出下部啊?」
這個時候書局已經陸續進人了,聽了這話全都豎起了耳朵。
周凝月自傷了腿就有些敏感,察覺後悄悄拉了拉紀采蘭的手,示意她別亂問。
辛柚莞爾一笑:「咱們進裡邊說話。」
胡掌櫃臨時歇息的地方經過一番改動,更適合用來待客了,辛柚帶著紀、週二人往裡走,就聽客人不滿的聲音傳來。
「哎,怎麽還去說悄悄話呢,《畫皮》下部到底什麽時候出來啊?」
這間待客室與書廳只用半截布簾相隔,聲音一大,就清楚傳進來。
紀采蘭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寇妹妹,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怎麽會。」辛柚給二人倒茶,「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我還巴不得大家都留意著新書開售時間呢。」
胡掌櫃安撫客人的聲音傳來:「快了,快了,最多不超過兩個月啊……」
紀采蘭放下心來,恢復了多話:「實在是《畫皮》太好看了,我表妹也是來買《畫皮》的。」
周凝月笑道:「表姐借了《畫皮》給我,一看就入了迷。我喜歡的書常會翻看,所以來買一本。」
「那日紀姐姐來買《牡丹記》,聽說也是給周妹妹的。」辛柚自然而然提到了《牡丹記》。
周凝月一聽《牡丹記》,下意識皺了眉。
辛柚露出抱歉的神色:「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周凝月對辛柚印象很不錯,忙道:「寇姐姐別多心,是我突然想到進京路上的事了。」
辛柚面露疑惑。
周凝月抿了抿唇,顯然那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回憶,但還是說了出來:「我本住在宛陽,年初我爹進京留在京城當差,隨後我娘帶我來京城與我爹團聚,沒想到路上我意外摔出馬車,把腿摔斷了……」
「很嚴重嗎?」辛柚語氣中帶著關切。
「當時疼得厲害,好在遇到一位心善的太太,幫我接了骨……」
聽著周凝月的講述,辛柚一顆心沉了下去。
到現在,差不多能確定娘親的死周凝月並不知情,不然心虛之下絕不會隨意對她一個剛認識的人提起。
不是周凝月的話,那給娘親帶來橫禍的會不會是周凝月的母親?還是說,她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後一種可能令辛柚心頭髮冷,手腳冰涼。
一杯茶喝完,紀采蘭笑道:「書店生意這麽好,我們就不打擾寇妹妹了,改日我和表妹請你喝茶。」
辛柚壓下心頭波瀾,若無其事起身:「好呀,回頭約。」
她欲把《畫皮》送給周凝月,周凝月堅決不答應,一番客氣後按九折收了錢。
「多謝寇姐姐了。」
「周妹妹客氣了,你們來買話本,就是照顧我生意,是我該謝你們才是。」
辛柚送二人出了書局。
走出一段距離後周凝月隨意回頭,見辛柚還立在書局門口,衝辛柚擺了擺手,好心情道:「表姐,寇姐姐確實不錯。」
紀采蘭一笑:「所以表妹你不要整日悶在家裡,現在腿也好了,常出來走走,多交些朋友。」
「嗯。」
表姐妹說笑著遠去了。
辛柚斂了笑意,微微垂眸,攤開的手心裡躺著一枚小小玉佩。
她當然不會就這麽放棄,既然周凝月有問題的可能不大,那就見見周凝月的母親吧。
回到書局隨便看了一會兒書,估計時間差不多了,辛柚趕到吉祥坊的貓兒胡同。
胡同口坐了不少納涼閑聊的人,辛柚客客氣氣問:「請問這附近是不是住著一位姓紀的姑娘?」
「你是不是要找采蘭丫頭啊?」
「對,我找采蘭姐姐。」
見辛柚與紀采蘭年紀相仿,街坊鄰居自然認爲她是紀采蘭的玩伴,非常熱心指了路:「喏,她家就在胡同裡第三戶。」
辛柚道了謝,走進胡同敲響第三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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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2 PM 編輯
第61章 登門
「誰呀?」隨著紀采蘭的聲音傳來,大門很快被打開了。
見是辛柚,紀采蘭又驚又喜:「寇妹妹,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辛柚立在門口沒動,把玉佩拿出來:「我在書局待客室裡發現了這個,想著不是紀姐姐就是周妹妹的。那日紀姐姐說你家就住吉祥坊的貓兒胡同,我就過來問問看,一問就問到了。」
「呀,這是我表妹的玉佩。」紀采蘭一眼就認出來,登時不好意思了,「還麻煩寇妹妹特意送過來,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紀姐姐客氣了。我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出來透透氣。不瞞你說,你和周妹妹沒來書局時,我一直在書廳打盹兒,還被夥計嫌棄了。」
聽辛柚這麽說,紀采蘭一下子放鬆了,特別是「閑著也是閑著」這句話,讓她的邀請脫口而出:「寇妹妹要是沒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表妹?」
「好啊。」辛柚笑著點頭,心中落定。
周家與紀家只隔了兩條胡同,辛柚一副從沒來過的樣子:「紀姐姐和周妹妹家離得好近啊。」
紀采蘭笑道:「表妹家的宅子還是我娘幫著尋的呢,就是想著兩家離得近些,來往方便。」
「那你們是姑表姐妹?」
「對,我娘是我舅舅的姐姐。以前我舅舅在外地,年初才來京城的。」
「那挺好,有親人相互照顧,還有京城的繁華熱鬧。」
聽辛柚這麽說,紀采蘭不由點頭:「是呢,以前表妹最羨慕的就是我在京城能買到各種好看的話本子。不過話本子也貴呢,我娘總念叨我亂花錢。」
對尋常人家來說,幾百文花在純消遣上可不少了。但也沒辦法,紙張筆墨從來不是便宜東西,再加上人工,書籍的成本低不了。
「我其實還羨慕表妹呢,舅舅就她一個女兒,表妹的零花錢比我多多了。」
眼見周家就要到了,辛柚不動聲色搭話:「令舅一定很有能力,能在京城安頓家眷。」
提到周凝月的父親,紀采蘭面露羨色:「舅舅確實很厲害,不但升了職,進的還是錦麟衛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辛柚一臉茫然,心中想到了賀清宵。
周凝月的父親竟然就在賀大人轄下。
見辛柚不懂,紀采蘭帶著幾分小得意解釋:「別看都是錦麟衛,差別可大了,這裡面最風光的就是北鎮撫司了……」
對尋常百姓來說,錦麟衛要抓也是抓當官的,沒工夫管他們小老百姓,大名鼎鼎的錦麟衛離他們遙遠著呢。也因此,普通人對錦麟衛的印象是風光威風,而不像百官勳貴那樣還多了一層厭惡。
辛柚時不時點頭,當一個完美的聽衆。
說話間周凝月家到了。與紀家不同,周家還有一個守門人,由此也能看出周家比紀家日子寬裕。
不用稟報,門人就放紀采蘭和辛柚進去了。
紀采蘭知道這時候舅舅不在家,挽著辛柚的手踏上臺階,就喊道:「舅母、表妹,我來了。」
很快腳步聲響起,周凝月走了出來,見到站在紀采蘭身邊的辛柚,面露驚訝:「表姐,你又去找寇姐姐了?」
紀采蘭笑道:「是寇妹妹專門來找我們的。表妹,你就沒發現丟了什麽?」
「丟了什麽?」周凝月下意識低頭,看來看去驚呼一聲,「我的玉佩!」
辛柚把玉佩遞過去:「周妹妹看一下是不是這塊?」
「是這個!」周凝月接過去,鬆了口氣的同時有些納悶,「什麽時候掉的,我竟然不知道。」
「我在待客室發現的。」
「多虧寇姐姐了。」周凝月拉著辛柚的手道謝。
「來客了嗎?」一道溫和女聲傳來。
辛柚看過去。
挑簾出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秀美婦人,與周凝月一樣圓臉杏眼,母女二人足有八分像,不過神色間難掩憔悴。
「娘,是我新認識的朋友寇姐姐。」周凝月語氣輕快介紹。
辛柚屈膝行禮:「伯母好。」
婦人露出個和善的笑容:「真是個鍾靈毓秀的孩子。月兒、采蘭,你們好好招待朋友,中午就留下一起吃飯。」
正是喜歡交友的年紀,周凝月一聽高高興興應了。
「去西廂房玩吧。」婦人笑著。
「打擾伯母了。」
辛柚才說了一句客氣話,就被周凝月與紀采蘭一人拉著一隻手,帶去了西廂房。
婦人回了屋,交代婢女:「給姑娘們切一份果盤送去,再和王大娘說一聲,午飯多添兩個菜。」
婢女領命而去,婦人靠在床頭收了笑,面上疲色更顯了。
西廂房完全就是閨閣少女的佈置,周凝月身爲主人,比在書局時話更多些。
三人吃著水果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中午,辛柚客氣要告辭,被周凝月攔住。
「我娘定然交代廚房了,寇姐姐若不吃,豈不浪費了。」
正說著,婢女就端了飯菜進來。
「姑娘,太太讓您招呼好寇姑娘,她就不和你們一起了,免得拘束。」
沒有長輩在場,午飯在輕鬆的氣氛中度過,辛柚明顯感覺出紀、週二人對她更親近了。
果然吃喝閑聊是拉近關係的利器。
她再提出告辭,周凝月與紀采蘭陪著去見周母。
「怎麽不多玩一會兒?」周母溫聲問。
「家裡還有些事,改日再來拜訪伯母。」
周母態度十分和善:「月兒一直悶在家裡,難得交了合得來的朋友,寇姑娘一定要常來啊。」
「伯母不嫌打擾,我會常來的。」辛柚大大方方應了,眸光閃了閃。
畫面突然而至。
圓月之下,風吹樹動,周母跪在樹下燒著紙錢。一名男子把她拉起,惱怒說著什麽。
周母神情激動推開男子,拉扯間不小心跌倒,一手按在了盛放燃燒著紙錢的盆中。
辛柚還沒來得及看清周母的痛苦神色,眼前畫面驟然潰散,映入眼簾的是周母掛著和善笑意的秀美面龐。
辛柚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向周母道別。
周凝月送辛柚與紀采蘭出門,瞥見走來的人很是意外:「爹,您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辛柚側頭,看向走來的周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1 PM 編輯
第62章 祭拜
來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赫然是畫面中與周母發生爭執的男子。
這就是周凝月的父親,一名在北鎮撫司當差的錦麟衛。
辛柚不動聲色打量間,周父開了口:「回家拿東西。月兒,你這是要和朋友出去玩?」
周凝月看向辛柚:「我送朋友出去。寇姐姐,這是我爹。」
辛柚行了一禮:「伯父好。」
周父點點頭:「你們好好玩。」說完抬腳走進了家門。
「周妹妹不必送了。」
「那寇姐姐得閑再來找我玩。」周凝月心情不錯,笑盈盈邀請。
「好。你們也隨時來書局玩,我一般都在的。」
辭別周凝月與紀采蘭,辛柚回了書局。
小蓮見辛柚臉色不太好,端來一杯放了蜂蜜的溫水給她潤喉。
蜜水入口,清潤甘甜。
「小蓮,今日是不是十四了?」
小蓮不料辛柚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道:「對,今日是十四。」
辛柚捧著茶杯,目光投向窗外,喃喃道:「中元節到了呢。」
時人都有在中元節這幾日拜祭親友的習俗,她看到的畫面中,周母是爲誰燒紙錢,又惹得周父惱怒呢?
畫面中的事情,是發生在今晚,還是明晚,或是後日?
辛柚慢慢喝著蜜水,有了決定。
周母燒紙錢背著周父,顯然不會是爲了周家先人燒的。再看周凝月的性情,也不像是長期生活在父母爭執中能養成的,那周母爲娘家故去的人燒紙錢的可能也不大。
蹊蹺事必有因,可惜她只能看到畫面聽不到聲音。那就去親耳聽聽吧,或許會有收獲。
「姑娘,您還喝嗎?婢子再去倒一杯?」小蓮猜測中元節這種特殊的節日勾起了辛柚傷心事,說話小心翼翼。
「不用了。」辛柚笑了笑,「把先前讓奶娘做的那套黑色衣裙取來吧,晚上我要穿。」
小蓮眨眨眼,反應過來:「您晚上要出去?」
她就說姑娘怎麽會要方嬤嬤做一套全黑的衣裳,原來是夜行衣!
這一刻,聽來的那些話本故事發揮了作用,小蓮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姑娘,您該不會會功夫吧?」
「會啊。」辛柚平靜道。
小蓮掩口堵住尖叫,目光灼灼望著辛柚。
啊,姑娘竟然會功夫,話本故事中的俠女真的存在!
難怪姑娘爬樹那麽俐落,難怪姑娘遇到什麽事都那麽淡定。
「姑娘,您是仗劍走江湖的俠女嗎?」小蓮壓低聲音問。
辛柚伸手拍拍一臉激動的小丫鬟:「我不是俠女,只是會些功夫。話本故事看看就好,不要當真。」
「哦,哦。」小蓮嘴上應了,心中小人還在尖叫。
啊啊啊,姑娘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俠女!
辛柚不知小蓮的胡思亂想,笑道:「所以我出門你就不必擔心了,晚上我出去辦點事。」
等入了夜,辛柚換上一身黑衣,在小蓮的目送下悄然離開書局,直奔吉祥坊。
圓月當空,夜風微涼,大街小巷褪去了白日的熱鬧,空蕩蕩的。
打更聲傳來,偶爾有醉漢搖搖晃晃走過,也有腳步匆匆的零星行人。
辛柚小心避開,到了周家院牆外從白日悄悄觀察好的位置攀上牆頭,悄無聲息跳了進去。
她躲在柴堆旁,望向正房。
屋裡的燈還沒熄,時而能看到映在窗上的人影一晃而過。
柴堆旁少不了蚊蟲,辛柚一動不動耐心等待著,這一等就等到半夜。
她抬眼看了一下圓月在空中的位置,與畫面中對比,確定了不是今晚。
回去後,辛柚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入夜換上黑衣再次出了門。
中元節當晚,路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空氣中彌漫著燒紙錢的味道,這讓白日裡繁華喧囂的京城多了幾分陰森,變得陌生起來。
又是喂了蚊子無功而返的一晚,辛柚白日補覺,胡掌櫃都忍不住來找小蓮打聽,問東家這兩日都沒去前頭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十六這晚,看著換上黑衣的辛柚,小蓮終於忍不住問:「姑娘,您每晚都要出去嗎?」
辛柚抬頭看了一眼天上圓月,微微搖頭:「明晚應該不出去了。」
等辛柚走進夜色,小蓮突然生出一個猜測:姑娘該不會在中元節這兩天裝鬼去了吧!
不知怎麽,姑娘行事越神秘,她對姑娘能要回寇家家財的信心越足了。
辛柚輕車熟路進了周家,藏身在老地方。
空等了兩日沒有讓她沮喪,反而越發冷靜。
她看到的畫面都會在近期發生,周母偷偷燒紙錢的情景既然不在前兩日,必定就是今晚了。
辛柚的判斷沒有錯,這麽等了個把時辰,萬籟俱寂之時,正房的門悄悄打開了。
一個人提著籃子輕手輕腳走出來,月色下能看出正是周母。
她看起來很小心,頻頻回頭看向門口,確定沒驚動什麽,奔著牆角的桂樹去了。
辛柚目不轉睛看著,就見周母跪在那裡,從籃子中拿出疊好的紙錢點燃,喃喃無聲念著什麽。
黃紙在盆中燃燒,映亮周母悲傷的面龐。
辛柚調轉視線,看向正房門口。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他先是駐足了一瞬,而後大步走向牆角。
周母聽到動靜警惕轉身,但因爲院子不大,周父已經來到了面前。
辛柚從周母臉上看到了驚慌,然後就如畫面中那樣,被周父一把拉了起來。
與無聲的畫面不同,她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聲。
「你燒紙錢幹什麽,不怕惹禍嗎!」
「我在家裡悄悄燒,又沒人看見,怎麽會惹禍?」
「沒人看見?你難道不知錦麟衛的厲害?」月光下,周父神色陰沉。
周母也來了火氣,推開他的手:「錦麟衛,錦麟衛,如果不是我信了你,辛皇后根本不會死!嗚嗚嗚,是我害了皇后娘娘——」
周父臉色大變,壓低聲音斥責:「你瘋了嗎?想要全家死無葬身之地不成!」
「你放開!」
二人拉扯間,周母不小心跌倒,一隻手按進了燃燒著紙錢的盆中。
慘叫聲響起,驚動了睡下的人,幾個下人陸續出來,連周凝月都披著衣裳匆匆跑了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1 PM 編輯
第63章 黑暗
周凝月看到跌坐在地的周母,驚呼出聲:「娘,您怎麽了?」
她飛快跑過去,臉一下子白了:「娘,您受傷了?這是怎麽回事?」
周父冷著臉訓斥女兒:「三更半夜不要大呼小叫,讓街坊鄰居聽到怎麽想?」
「可是娘受傷了啊。」周凝月放低聲音,帶著哭腔。
周母在周凝月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溫聲安慰女兒:「娘沒事,只是有些灼痛,塗些清涼藥膏就好了。」
周父一掃被驚動的下人,沉聲道:「春芽把這裡打掃一下,其他人回去睡吧,沒有什麽事。」
周家下人不多,一個門房、一個廚娘、一個丫鬟,還有一個做粗活的僕婦。
春芽就是唯一的小丫鬟,聽了主家交代收拾起來,其他三人不敢多問,默默回屋去了。
「月兒,你也回屋吧。」周父看向泫然欲泣的周凝月。
周凝月沒有動:「我幫娘上了藥再睡。」
「不用,去睡吧。」周母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撫了撫女兒的頭髮,聲音溫柔,「聽話。」
周凝月看看忍痛的母親,又看看皺眉的父親,最終點點頭,舉步往西廂房去了。
「進去吧。」如墨夜色中,傳來周父微涼的聲音。
院中漸漸歸於沉寂。
柴堆旁,辛柚一動不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周父、周母的對話是什麽意思?
周母說她害死了辛皇后,這紙錢是爲辛皇后而燒。
辛皇后……辛柚……
無論那個猜測多麽驚人,當把所有訊息歸攏,便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她的娘親好像就是周母口中的辛皇后……
辛柚顧不得消化風暴般的情緒,動作輕盈來到正房東屋的窗下,借著那叢芭蕉的遮掩側耳聆聽。
東屋的燈亮著,時而傳來女子的吸氣聲,應是周母在處理手上燙傷。除此之外,就是靜默。
直到熄燈後好一會兒,夫婦二人的對話聲才再次響起。
「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也爲咱們家想想,爲月兒想想,再不好受也要放在心裡,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周通,你難道就一點不內疚嗎?」
周母的情緒沒有因爲意外受傷而化解:「是你說那位多年來都沒放棄尋找皇后娘娘,一直空著中宮之位就是等著皇后娘娘回來呢。結果呢,卻是派人害了皇后娘娘性命……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進京路上遇到的女子好像是辛皇后的事告訴你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只是一個小小百戶,怎麽知道上頭原來是這麽打算的。我得知這麽大的事能不向上稟報嗎?動殺心的是那位,下殺手的是賀大人,你和我鬧,一旦傳出什麽風聲,咱們能有好下場?」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周通語氣軟下來:「素素,你就是不爲我想,也想想月兒。咱們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也是把月兒當掌上明珠養大的,難道你忍心看著她受苦,甚至——」
周母似乎被說服,沒再吭聲。
周通長長歎了口氣:「睡吧,睡一覺起來就把這個事忘了。咱們一家人在京城,好日子在後頭呢。」
周母依然沒吭聲。
這之後,周通沒再說話了,過了一陣子響起微微的鼾聲。
風吹芭蕉動,除了鼾聲,似乎還有隱約的抽泣聲。
天上烏雲飄過,遮住明月,院子裡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辛柚慢慢起身,挪動著有些麻的雙腿,跌跌撞撞走向院牆。
立在黑暗中微微仰頭的少女,頭一次發覺周家院牆竟那麽高,以至於第一次縱身躍起竟跌落下來,好在沒弄出什麽動靜。
辛柚緩緩呼吸,用盡渾身力氣調動不聽指揮的手腳,再一次攀上牆頭,向外跳去。
長街空寂,是望不到頭的黑暗,一身黑衣的少女深一腳淺一腳前行,仿佛踩在泥沼裡。
不知過了多久,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終於望見了青松書局的輪廓。
陷入沉睡的書局與其他屋舍沒有什麽不同,卻讓凍結了表情的少女輕輕眨了眨眼睛。
東院一盞燈還爲她亮著,小蓮聽到叩門聲飛快拉開了門。
「姑娘——」後面的話在看清辛柚慘白的臉色時戛然而止,小蓮面上有了慌亂,「姑娘,您怎麽了?」
她還從沒見過姑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
「小蓮。」辛柚喊了一聲。
「姑娘您說。」小蓮眼裡不覺有了淚,慌得手心全是汗。
這一刻,她無比清楚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姑娘早已成爲了她的主心骨,是她面對各種情況時的底氣。
「小蓮,給我弄些熱水吧,我有些冷,想泡一泡。」
「好,好,您等等。」
小蓮動作麻利準備好熱水,辛柚把自己浸在大大的木桶裡,只露出肩膀以上。
小蓮的視線不受控制落在她肩頭。
肩頭肌膚如雪,水滴形的紅色胎記分外鮮明。
這是小蓮篤定眼前人不是她家姑娘的依據,可是這一刻,看著瑟縮在浴桶中的少女,她卻覺得與她家姑娘的身影重合了。
原來,姑娘傷心無助的時候與尋常女孩子是一樣的。
「小蓮,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小蓮欲言又止,最後只應了一聲是,默默退了出去。
小小的室內只剩下自己,辛柚輕輕眨眼,放任淚珠落下,砸進熱水裡。
四肢百骸有了暖意,僵化的頭腦開始緩緩轉動。
她從小就知道,她是沒有爹的。
娘親說,她爹是個窮小子,他們白手起家,創下好大一片家業。可她爹成了土財主後就變心了,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居然悄悄養了好幾個外室,被娘親發現時連孩子都有了。
娘親失望之下帶了貼身丫鬟遠走,生下了她。
她及笄時,娘親曾問她想不想去找爹,如果想去她不會阻攔,被她一口拒絕。
這樣的爹,她才不想要。
現在她知道了,她荊釵布裙的娘親是皇后娘娘,她土財主爹是當今聖上。
她爹十多年前負了娘親,十多年後殺了娘親。
而多次幫助她的賀大人,喜歡靜靜看書的賀大人,便是砍向娘親的那把刀。
這是怎樣荒謬的真相啊。
辛柚整個人沉入水中,無聲痛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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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殺意
翌日辛柚起得很早,梳妝鏡中清楚照出眼下青影。
小蓮默默拿來水煮蛋,剝了殼輕輕在她眼下滾。
「不用了,我去前頭看看。」
「姑娘不吃早飯嗎?」
「等回來吃。」辛柚沒讓小蓮跟著,一個人去了前邊。
這個時候書廳一個人都沒有,書局的大門還鎖著。辛柚走在一排排書架間,最後在擺放遊記的書架處站定。
她隨手拿起一本遊記,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腦中一時是賀清宵站在這裡看書的畫面,歲月靜好,一時是娘親浴血倒地的場景,宛如煉獄。
她把遊記放回原處,從角門走了出去。
雖然時間還早,街頭卻有不少人了,大多是爲了生計開始一日的奔波。
晨風清涼,辛柚漫無目的走在街上,時而會有錯身而過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麽走了不知多久,突然有喧鬧聲傳來,辛柚下意識望了過去。
一戶大門打開,幾名錦麟衛按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往外走,那人突然掙脫開束縛,舉起匕首向著爲首的朱衣男子刺去。
朱衣男子似是早有準備,輕巧避開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一手捏住那人手腕。
匕首落地,發出金石相擊的聲響。
「大膽,竟敢襲擊我們大人!」
「帶走,帶走。」
那人被錦麟衛推了一個趔趄,眼睛發紅瞪著爲首之人:「賀清宵,你這種助紂爲虐的走狗會遭報應的,一定會遭報應的!」
一名錦麟衛俐落用布巾堵住了那人的嘴。
身後,是那人的家眷悲切的哭聲。
賀清宵似有所感,望向辛柚所在的方向。
二人視線交彙,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微微詫異。
驚訝辛柚出現在這裡的賀清宵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帶著手下離去。
辛柚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人,才轉動視線看向那些絕望哭泣的家眷。
原來,那個態度溫和在書局看書的是賀大人,眼前對緝拿之人冷漠至極的也是賀大人。
那些家眷的哭聲讓辛柚越發喘不過氣來,她轉了身一步步向書局走去。
青松書局的大門已經打開,石頭正掃著門前路面,見辛柚從外邊走來,乖巧問好:「東家早啊。」
「早。」辛柚應了一聲,走進去。
石頭提著掃帚直起腰,眼裡露出幾分擔心。
東家好像不太開心。
擦書架的劉舟見到辛柚,笑呵呵打招呼:「東家這麽早就出去啦。」
胡掌櫃自覺讓出位子:「東家坐著歇會兒。」
「不用了,掌櫃的你坐。」辛柚視線投向書架,聲音微冷,「劉舟,去把那些遊記收起來。」
劉舟愣了愣,很快應了,走過去把幾本遊記一抱:「東家,收到哪裡去啊?」
辛柚盯了小夥計滿懷書冊一瞬,改了口:「算了,還是放回去吧。」
有這些遊記在,賀清宵就會常來,她便能尋到機會爲娘親報仇。
先折了殺人刀,再砍了負心漢,倘若都能做到,那她去見娘親也無憾了。
辛柚到底是心性堅韌之人,有了決定,沉寂的眸光恢復了清亮。
等辛柚去了東院,劉舟挪到胡掌櫃身邊,掩不住八卦的語氣:「掌櫃的,你說東家是不是和賀大人鬧彆扭了?」
胡掌櫃一拍劉舟腦袋:「注意用詞,東家和賀大人又不熟,鬧什麽彆扭。」
「那怎麽好好的要把遊記收起來?先前還是東家讓擺出來的呢。」
「東家的行事要是你都能猜到,你還當什麽夥計。好好幹活,我去印書坊看看。」
對胡掌櫃來說,《畫皮》下部可是重中之重,一點不能馬虎。
等到賀清宵再來書局,就發現有幾本遊記動了順序。當然這不算什麽,他拿起未看完的那本遊記,靜靜翻閱。
黃昏時分,書架深處光線有些暗,那張白淨的臉龐有一半被籠罩在陰影裡,使他的氣質越顯沉靜。
他忽然側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用眼神表達詢問。
辛柚神色波瀾不驚:「光線不好,賀大人仔細傷了眼睛。」
原來是來提醒他這個。
賀清宵黑沉的眼裡有了清淺笑意:「多謝寇姑娘提醒——」
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再次道謝:「也多謝寇姑娘先前的提醒,讓我避開了血光之災。」
辛柚抿了抿唇,只覺紮心。
後悔倒是沒有,知恩圖報是她爲人的準則。賀清宵幫助過她兩次,她提醒過賀清宵兩次,算是扯平了。
此後只剩殺母之仇。
她該怎麽折斷這把殺人刀,又能全身而退呢?
剛剛那一瞬,她險些克制不住洶湧的殺意,衝動行事。
心念百轉間,一幅畫面忽然出現。
那是一間茶樓,賀清宵似乎在等人,手裡端著一杯茶,之後面露痛苦,口鼻流出鮮血來。喝了大半的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再眨眼,令人心驚的畫面消失,眼前還是那唇邊掛著淺笑的俊美青年。
辛柚後退半步,揚了揚唇角:「賀大人客氣了。以賀大人的本事,便是沒有我的提醒,也會安然無恙的。」
或許她只需要什麽都不說,她想做的事就能完成一件了。
「不,寇姑娘的提醒很重要。」賀清宵語氣真誠,眼眸清亮。
辛柚垂眸避開那雙含笑的眼:「那不打擾賀大人看書了。」
她轉身欲走,被賀清宵叫住。
「聽說平安先生在寫新書,發售日期可能會與《畫皮》下部撞上,寇姑娘留意一些。」
辛柚聞言沉默片刻,直接問出來:「賀大人爲何屢次幫我?」
「我習慣在青松書局看書,不願看到書局因經營不善而關門。再有,我覺得寇姑娘是個不錯的人,機緣結識,自然希望你過得好。」
說到這,賀清宵笑了一下:「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不需要費什麽力氣。」
眼前男子說這番話時態度那般坦蕩,眼神那般清澈,辛柚冷硬的心有了一絲動搖,抱著說不清的期待問:「四月時,賀大人是不是出了遠門?」
賀清宵怔了怔,眼裡有了疑惑:「這也是寇姑娘看相看出來的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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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反省
辛柚沒有回答賀清宵的疑問,再問一句:「是去了南方?」
如果沒有辛柚前兩次以相術爲名的提醒,又全都發生了,賀清宵聽了這話定會猜測對方調查了他。
現在,他則震驚於眼前少女高深的相術。
這是不是有些太神奇了?
「對,出公差去了一趟南邊。」
「具體地方可以說嗎?」
賀清宵露出一個歉然的笑:「這個不方便透漏。」
辛柚牽動唇角扯出一個笑,繼續打著相術的幌子套話:「不方便就算了。賀大人這趟公差,見了血光吧?」
賀清宵眼神一縮,沒有回答。
辛柚在他的沉默中明白了答案,用力握了一下拳,面上不露聲色:「就是想提醒一下賀大人,這次南方之行,恐在將來爲你帶來厄運,賀大人可要當心些。」
「多謝寇姑娘提醒,我會小心的。」賀清宵眼裡重新有了笑意。
這讓辛柚肯定,剛剛的話題對賀清宵來說是不願與人提起之事。
公差,密事,四月的南方之行,問出的一切還真是讓人毫無僥幸。
辛柚自嘲一笑,要轉身時鬼使神差問了出來:「是宛陽吧?」
賀清宵瞳孔巨震,一貫雲淡風輕的面上滿是驚訝。
是宛陽。
辛柚心中那絲隱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徹底灰飛煙滅,歸於死寂。
她轉了身,腳步緩慢卻堅定向前走去,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最後忍不住問出來的話會讓賀清宵震驚,甚至懷疑。
可有什麽關係呢。殺母之仇,不死不休,她總不能找錯了人。而任由這位賀大人如何查探,她都是世人眼裡少卿府的表姑娘寇青青。
賀清宵目送辛柚離開,心緒起伏。
相術真的能精準到如此程度嗎?寇姑娘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又是如何習得相術的?
如果說那次的花盆跌落還有提前設計的可能,前日緝拿的官員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襲擊他,不可能受寇姑娘所控。
賀清宵再覺得不可思議,也只能接受寇姑娘是不世出的算命大師的事實。
再想到辛柚又一次的提醒,賀清宵唇邊不覺染了笑。
辛柚沒有回東院,而是回想著畫面中的細節,走上夜色將近的街道。
街上人來人往,旗幟招展,酒香、茶香與人聲交織成煙火氣濃鬱的京城。
辛柚走過一間間酒肆茶舍。
畫面中,賀清宵身在雅室,並不能看出是哪家茶樓。但從雅室的窗子望出去,能望見一面寫著悅來酒樓的青色酒旗。
她停下腳步,問一名看上去像酒客的中年男子:「請問大叔,你知道悅來酒樓嗎?」
「悅來酒樓?」中年男子看著辛柚的眼神有些古怪,「小姑娘問哪家悅來酒樓啊?京城裡我知道的叫悅來的酒樓就有三家。」
辛柚客氣道:「我只知道悅來酒樓,不清楚是哪家,大叔能說說這三家悅來酒樓的位置嗎?」
「這附近就有一家,還有一家在南城……」
聽中年男子說完,辛柚施了一禮:「多謝大叔告知。」
見辛柚要走,中年男子忍不住提醒一句:「天馬上就黑了,你一個小姑娘最好別到處跑。」
辛柚再次道謝,往附近那家悅來酒樓走去。
不遠處的牆根下,兩個閑漢對視一眼,神色興奮。
「那個小丫頭好像就一個人。」
「嘖,膽子夠大,不但一個人,還敢隨便和陌生人搭話。」
「膽子大好啊,膽子小的老實待在家裡,怎麽會被咱們碰到呢。走,來活了。」
年輕貌美,這兩點只要占了一點,就能讓這種閑漢動歪心了,何況都占了。
辛柚察覺到有人跟蹤,並沒停下腳步。
這種街頭混子,以前她獨自到處跑時見多了,本事不大,心卻夠壞,她一般是打暈了丟到衙門口。
眼下沒閑心與這種人計較,辛柚便專揀人多處走,不給對方下手的機會。
悅來酒樓到了。
辛柚側頭看向酒樓對面,是一家當鋪。
不是這裡。
辛柚本也沒想過會一下子找到,輕輕歎口氣,向下一家悅來酒樓的方向走去。
拐彎離開主街後,路上一下子冷清不少,身後腳步聲近了。
辛柚皺皺眉,還未轉身就聽慘叫聲響起。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賀清宵面無表情吩咐手下:「把這兩個宵小送去兵馬司衙門。」
「是。」
兩個閑漢被錦麟衛帶走,賀清宵大步向辛柚走來。
「寇姑娘怎麽一個人?」
「沒事出來走走。那兩個人——」
「剛剛見那二人神色鬼祟,一直跟在寇姑娘身後,估計是拐子之流。天晚了,寇姑娘一人在外行走不安全,我送你回書局吧。」
拒絕來到嘴邊,被辛柚咽下去:「這太麻煩賀大人了。」
「不麻煩,我也沒旁的事。」賀清宵抬腳往書局的方向走,特意放慢腳步。
萬家燈火已經亮起,與天上星光交相輝映。入夜不久的京城還充滿著活力,有別於白日的忙碌,氛圍鬆弛悠閑。
辛柚默默走著,餘光掃著走在身邊的男子。
京城的悅來酒樓估計不止問到的那三家,賀清宵去的會是哪一家呢?
賀清宵微微動了動眉梢。
寇姑娘好像在看他,莫不是有什麽不妥?
此時此景,他沒來由有些不自在,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目不斜視往前走。
二人一路沉默,到了青松書局角門處。
賀清宵停下來:「寇姑娘快進去吧。以後若是出門,最好帶著婢女護衛。」
「我知道了,多謝賀大人相送,賀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辛柚屈了屈膝,從角門進了東院,一路沒有回頭。
賀清宵立在原處,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寇姑娘對他的態度好像與前些日子不一樣了。雖然看起來還是那麽客氣,卻不經意間流露出冷淡。
不是說不能冷淡,但這樣的變化不會毫無緣由。
莫不是嫌他經常來看書,只看不買?
賀清宵思來想去,只能想到這種可能。
翌日辛柚正要出門,遇到了神情恍惚的劉舟。
「東家,告訴您一件稀奇事,賀大人把那幾本遊記全都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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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1 PM 編輯
第66章 悅來
比起小夥計的難以置信,辛柚就淡定多了,畢竟她沒經歷過賀大人長期蹭書的日子。
「那就再擺上幾本新的。」辛柚說罷,向外走去。
劉舟眨眨眼,忍不住跑去和胡掌櫃嘀咕:「掌櫃的,你說東家遇事怎麽這麽雲淡風輕呢,賀大人一口氣買了那麽多書,她竟然一點不驚訝。」
胡掌櫃樂滋滋的:「我看你是閑的,幹活去!」
東家果然是帶財運的,一接手書局就發現了松齡先生不說,連賀大人都大手筆買書了。有東家在,何愁書局生意不紅火。
書局這邊一切順當,辛柚卻沒那麽順利,一連跑了兩家悅來酒樓,都沒找到那家茶樓,只得再找路人打聽。
第四家悅來酒樓說來也巧,就在太僕寺附近。
站在酒樓門外的路邊,辛柚轉身抬頭,看到了一家茶樓。
茶樓分上下兩層,樓上佈置成雅室,幾間雅室臨街都開了窗。
辛柚仔細比對,推測出畫面中的那間雅室是第二間或第三間。
具體是哪一間其實不重要,對她來說,找到賀清宵出事的茶樓就夠了。
從畫面中日頭的位置看,應當是晌午。
會是今日嗎?
辛柚微微仰頭,望向掛在天上的太陽。
初秋的驕陽威力不減,她很快收回視線,閉了閉眼。
身後有聲音傳來:「青青?」
辛柚轉過身去,就見三四個穿長袍的中年男子正往這邊走來,其中一位正是寇青青的大舅段少卿。
段少卿是很不耐煩與這個越來越乖張的外甥女多說的,但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碰到,不可能裝看不見。
看到辛柚正臉,段少卿確定了沒認錯人,蹙眉問:「你怎麽會在這裡?」
辛柚其實也意外會遇見段少卿,但她把這份吃驚壓在心裡,眨眨眼露出驚喜又委屈的表情。
「舅舅,我正要去衙門找您,沒想到就遇上了!」
段少卿眉擰得更緊了:「找舅舅有什麽事?」
與段少卿一起的三人已然露出好奇的眼神。
辛柚抿了抿唇:「我沒錢了。」
段少卿:!
這丫頭怎麽能把沒錢說得這麽直白!
辛柚可不管這話給段少卿帶來多大衝擊,繼續道:「真沒想到經營書局投入這麽大,花錢如流水啊——」
段少卿尷尬得臉熱,忙阻止辛柚說下去:「家裡事等吃飯時再說。」
辛柚配合閉了口。
段少卿下意識鬆口氣,對三個同僚拱拱手:「外甥女來找我,我帶她吃頓便飯,就不與你們一起了。」
三人笑著回禮:「段兄自便。」
段少卿從三位同僚的眼裡看到了騰騰八卦之火,也沒心思在悅來酒樓吃了,拔腿走向對面的茶樓。
竟然帶她去這間茶樓……
辛柚心頭一動,突然生出一種直覺:賀清宵恐怕就是今日出事了。
有別於酒肆的熱鬧,茶樓清幽雅緻,絲竹聲不絕於耳。
樓上雅室已經被訂滿,段少卿只好帶著辛柚往大堂角落一坐,盡量不引人注意。
夥計端來茶水點心,等夥計退下,段少卿壓低聲音問:「怎麽又缺錢了?你外祖母不是才給了你兩千兩?」
「舅舅有所不知,青松書局虧空太久,竟欠了工匠許多工錢未發,從外祖母那裡支來的銀錢一部分用來發了工錢,一部分用作書局經營運轉,一下子就花沒了……」
段少卿眉心擰成川字:「舅舅聽說青松書局推出的《畫皮》大受歡迎,進益應該不少吧。」
辛柚沒有否認:「是不少,但我又向松齡先生買了《畫皮》下部,刻板印刷也要投入不少,再有一些賣得不錯的書籍要再版,還要尋覓合適的新書來印……這樣一來銀錢上就捉襟見肘了。」
看著外甥女可憐巴巴的模樣,段少卿暗吸口氣。
他懷疑這丫頭就是想著明目要錢,偏偏從話裡尋不出破綻來。
「即是手頭緊,就回去對你外祖母說,你一個小姑娘跑到衙門來找舅舅要錢,讓人瞧見要笑話的。」段少卿決定把皮球踢到老母親那裡。
他是要臉面的人,外甥女跑來找他要錢,傳出去像什麽樣子。
既然有緣碰上了,辛柚可不準備讓段少卿把皮球踢走:「舅舅也說了,我才從外祖母那裡支了兩千兩。青青也是要臉面的人,哪好意思再去找外祖母要錢,想著舅舅到底是疼我的,就來找您了。」
說到這,她啜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回甘,對得起茶樓這份清雅。
「青青盤算著,也不用兩千兩,一千兩應該就夠了。」
段少卿太陽穴突突跳,好在沒有旁人,讓他把搪塞的話說了出來:「青青啊,咱大夏官員俸祿不高,一千兩是舅舅好幾年的俸祿了。你來找舅舅,舅舅可沒辦法拿出來啊。」
辛柚一笑:「舅舅誤會了。我是想著請舅舅幫我向外祖母開個口,支的是外祖母替我保管的錢。哦,也不急今日,明天我再來找舅舅拿。」
段少卿一聽明天還要再來,臉一下子黑了,對上那雙盈盈笑眼忍著火氣道:「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到處跑,今日下衙回去舅舅對你外祖母說一聲,打發人給你送去就是。」
「多謝舅舅。」
段少卿怕開了這個口子以後沒完沒了,語氣帶著警告:「只此一次。青青啊,那些錢是你父母留給你的不假,可你還小呢,現在要是胡亂糟蹋了,將來可怎麽辦?所以當年你娘才要託付你外祖母保管……」
辛柚聽著段少卿的長篇大論面不改色,等他說完,乖巧點頭:「青青知道了。」
突然茶室一靜,辛柚聲音明明不高,卻一下子顯得突兀。
再然後,響起了夥計的招呼聲:「大人裡面請。」
賀清宵目光一轉,投向那道熟悉的聲音來處,撞上了辛柚的視線。
他有些意外,見與辛柚對坐的是段少卿,收起驚訝衝她輕輕頷首。
辛柚點頭回應,目送賀清宵在夥計的引領下帶著兩名手下踏上了樓梯。
看樣子,就是今日了。
見外甥女一直盯著樓梯處,段少卿心一沉。
這丫頭該不會對長樂侯有意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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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同
「青青。」
辛柚收回目光:「怎麽了,舅舅?」
段少卿咳了一聲,試探著問:「你和賀大人熟悉嗎?」
「不熟。」
段少卿第一反應是不信,可見辛柚一臉冷淡的樣子,倒是打消了懷疑。
少女懷春,不是這個反應。
不會與長樂侯那樣的麻煩人物牽扯上,段少卿狠狠鬆了口氣,一時連那一千兩銀都顧不得心疼了。
辛柚喝著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從畫面中得不出更多細節,從賀清宵進了雅室到毒發,用了多長時間呢?
現在那毒是不是已經進了他口中?
辛柚用力握著茶盞,腦海中閃過的是賀清宵幾次幫忙的情景。
有他從馬背上飛身而起阻止驚馬,有他主動提出幫她查出縱火主使,有他吩咐手下帶走閑漢……
與他有殺母之仇的是辛柚,得到他善意相助的是「寇青青」。可承受這些的只有她一人,想到那人很快就要出事,說心裡沒有一絲波動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冷血之人,會不忍、會掙扎、會難受,但所有情緒都建立在他會死的前提下。如果他不死,她想要的還是他的命。
辛柚灌了一口茶。
茶已經涼了,只有苦,沒有甜。
段少卿樂得少說兩句,省得一不留神又被坑了銀子。
夥計端來飯菜。
「吃吧,吃了飯早點回書局。」
辛柚點點頭,拿起筷子。
段少卿點的這幾個菜偏清淡,吃起來沒什麽滋味,辛柚餘光向樓梯口瞥去。
「青青,是不是舅舅點的菜不合口味?」
夥計耳朵靈,聞言立刻看了過來。
什麽,嫌他們茶樓的飯菜不好吃?
辛柚握著筷子的手一頓,點點頭:「舅舅,我想吃松鼠桂魚。」
段少卿嘴角狠狠一抽。
是他嘴賤!先不說價格,等吃完松鼠桂魚至少還要半個時辰!
段少卿面露難色:「這茶樓——」
夥計拍著胸口把話接過來:「我們茶樓有,味道保證不讓姑娘失望!」
段少卿:「……」有這夥計什麽事?
可有旁人看著,他再不情願也只好點了一道松鼠桂魚。
要是自己兒女,一口拒絕就是,可換了外甥女就不行了。不然傳出他當舅舅的捨不得給無父無母的外甥女點松鼠桂魚吃,那就難聽了。
辛柚默默夾了一筷子青菜。
時間寬裕,可以慢慢等了。
等松鼠桂魚的工夫,有新的食客進來,有用過飯的客人離開。對辛柚和段少卿來說,時間都有些難熬。
段少卿問起書局的事:「那位松齡先生是何許人?」
辛柚答:「是位特別有才氣的寫書先生。」
段少卿滯了滯,以長輩的姿態叮囑:「青青啊,你那書局是靠著松齡先生的故事好起來的,可要把人籠絡好了,不然像平安先生一樣被其他書局高價請走,那就麻煩了。」
辛柚微笑:「舅舅說得是,所以我對松齡先生說了,以後他寫的故事都花高價買,還給他按月發薪水。就是我這手頭有點緊……」
段少卿表情一瞬扭曲,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
「松鼠桂魚來嘍。」夥計把一盤形如松鼠的桂魚擺上桌。
段少卿擠出一個笑容:「趁熱吃。」
「舅舅也吃。」辛柚夾了一筷子魚肉,忽聽上頭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那一瞬,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她還是不受控制猛然起身,心被無形的手狠狠捏住。
辛柚這般反應嚇了段少卿一跳。
「青青?」
她這麽突然站起來引來不少目光,好在很快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快步從樓梯走下來的錦麟衛把人們視線吸引過去。
辛柚緩緩坐下,目不轉睛盯著樓梯處,在看清走在兩名錦麟衛後面的人時,瞳孔一縮。
他沒事!
辛柚下意識閉了眼,沉浸在那個畫面中。
賀清宵手握茶杯,鮮血從口鼻冒出,滴落在衣襟上。
辛柚睜開眼,定定望著站在樓梯上的男子。
兩名錦麟衛走下樓梯,拔刀對準大堂的人,口中喝道:「都留在原地不許動!」
人們有的站了起來,有的碰倒了茶杯,場面一時亂了,唯有立在樓梯上的朱衣男子面色平靜,俯視大堂中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辛柚面上,沉靜的眼神起了波瀾。
辛柚想露出緊張擔憂的樣子,卻不知爲何,在剛剛的短暫對視中,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這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表情麻木。
賀清宵走了下來。
茶樓掌櫃小心翼翼問:「大人,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小店哪裡招呼不周——」
一名錦麟衛不耐煩打斷他的話:「有人在茶水裡給我們大人下毒,在場的都脫不了嫌疑!」
下毒?
一聽這話,人們更慌了。
段少卿想要表現得輕鬆些,卻知道被錦麟衛尋麻煩有多可怕,心中一萬個懊悔來了這家茶樓。
「大人,要不要把這些人先帶回衙門?」一名錦麟衛向賀清宵請示。
「不用了,先問問上茶的夥計。」
夥計腿一軟,跪下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就是給您上了茶水,絕對沒有下毒啊!」
「在你上茶水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賀清宵語氣溫和,完全看不出剛剛險些出事的樣子。
「沒有啊,就是等茶水沏好就端上去了。」
「是誰負責沏茶?」
掌櫃忙道:「負責給樓上雅室沏茶的茶博士在咱們茶樓幹了多年了,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錦麟衛很快把那人帶來,是一名年近五旬的老者。
大堂中有不少熟客,不少人小聲道:「不會吧,老楊可是茶樓多年的老夥計了……」
辛柚突然站了起來,抬腳向賀清宵走去。
「青青!」身後傳來段少卿壓抑著震驚的低喊聲。
辛柚恍若未聞,走了過去。
她的靠近引來錦麟衛的呵斥:「站住!」
賀清宵示意手下退開,眸光深深看向在面前站定的少女。
「寇姑娘有事麽?」他的聲音有些輕飄,不知道自己會聽到什麽答案。
而站在這個距離的辛柚終於可以確定,賀清宵的衣襟上一滴血漬都無。
這與畫面中不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1 PM 編輯
第68章 好人
怎麽會不一樣呢?
先前她看過賀清宵被天降花盆砸的頭破血流的畫面,看過賀清宵被緝拿之人用匕首刺中腹部的畫面。
她爲了回報賀清宵的幫助特意提醒,這些事並沒發生。可這一次,她什麽都沒有說。
等等——
辛柚心頭一動,電光石火間想到一種可能:或許賀清宵避開畫面中的災禍,與她根本毫無關係!
沒有她的提醒,他也會避開從天而降的花盆;沒有她的提醒,他也會避開刺向他的匕首;沒有她的提醒,他也會避開茶水中的劇毒……
從一開始,她的提醒於他就用處不大。
辛柚腦海中閃過這些念頭,蒼白著臉開口:「我先前無意間看到,這小二端著茶水上樓途中曾把茶水往那處檯子上放過。」
這話一出,衆人視線都落在了夥計身上。
「說,到底怎麽回事!」一名錦麟衛把夥計提起來。
夥計哆嗦著:「小人想,想起來了!小人端著茶水從後堂出來,正好有一桌客人說茶水灑了,就順手把要送的茶水往檯子上一放,去擦了一下桌子。」
「哪一桌?」
夥計眼神移動,看向一張桌子。
那張桌子離檯面很近,就是兩三步的距離。
那桌的人嚇得臉色煞白,急忙道:「我們沒有灑過茶水啊!」
夥計仔細瞧了瞧,遲疑道:「是坐在這裡的客人,但不是他們。可能後來換了客人,小人主要負責樓上的,也不太清楚……」
另一個在大堂忙乎的夥計趕緊道:「小人還有點印象,之前這桌客人有兩人,現在的客人是那兩位客人結賬離開後才來的。」
先前的夥計忙補充:「小人去擦桌子時就只坐著一位客人。」
「他坐在哪個位置?」賀清宵淡淡問。
「坐這張椅子。」夥計指了一下,是面對著檯面的方向。
也就是說,坐在這裡的人正好把檯子盡收眼底。
賀清宵微微沉默,而後看向辛柚:「寇姑娘看到小二放下茶水去擦桌子時,有沒有留意到檯子這裡是否有人經過?」
「看到一個男人往那邊去了。」辛柚伸手指了指。
既然賀清宵沒有如畫面中那樣死去,那她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找出下毒的人或許會有新收獲。
何況,大堂中留意到這些的不一定只有她一人。
正如辛柚所料,大堂裡還有兩人注意到了經過檯子的男子,一人是偶然留意到的,另一人是從淨房回來的路上遇到的。
可惜包括茶樓掌櫃夥計在內的人都說不出那一桌客人的身份。
賀清宵吩咐手下:「把在場之人的姓名住處記下,先放他們回去。」
兩名手下對視一眼。
大人真是心慈,要是換了其他大人,這些人全都抓去大牢再說。
錦麟衛詢問到段少卿時,賀清宵示意手下去問旁人。
「驚擾段大人了。」
面對賀清宵的客氣,段少卿可不敢托大,忙道:「賀大人無事就好。」
「還要多謝寇姑娘提供的訊息。」賀清宵看向辛柚。
辛柚到這時終於收拾好情緒,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賀大人客氣了,希望你能早些找出下毒之人。」
「這裡忙亂,寇姑娘早點隨令舅回去吧。」
段少卿抽了抽嘴角。
年輕男女,非親非故,當著他這個長輩的面就聊得火熱,真是不成體統。
再一想賀清宵的身份,也只能這麽腹誹,面上是不敢流露的,段少卿客氣兩句,迫不及待帶著辛柚走出了茶樓。
茶樓外人來人往,對面的悅來酒樓傳來酒香。
段少卿大大鬆了口氣,叫了輛馬車送辛柚回青松書局。
馬車啓動時,一隻素手掀起車窗簾,露出少女沉靜的面龐。
「舅舅,別忘了對外祖母說。」
沒等段少卿回應,素青的布簾落下,馬車吱吱呀呀往前去了。
段少卿臉上刷了一層黑漆,大步向太僕寺衙門走去。
回到東院,辛柚進了裡屋往床榻上一坐,陷入了沉思。
既然賀清宵能避開那些禍事,畫面中的情景就不會存在,那她爲何能看到那樣的畫面?
這不是矛盾麽?
辛柚頭一次對自己特殊的能力産生了懷疑。
門外傳來小蓮的聲音:「姑娘,要喝茶嗎?」
聽到「喝茶」二字,辛柚自嘲笑了笑。
果然,她沒有走捷徑的運氣,賀清宵的命還是要靠她自己來取。
坐等樓上那人毒發時的不忍、掙扎、矛盾這一刻全都化爲了可笑,使辛柚冷靜下來。
「端進來吧。」
小蓮端著托盤走進來,把一杯茶遞給辛柚。
辛柚接過,喝了一口。
「姑娘。」
「怎麽?」
小蓮眼裡是藏不住的擔憂:「要是有什麽婢子能做的,您盡管吩咐。」
辛柚微微彎了唇:「好。」
「婢子說真的!婢子雖然沒什麽本事,但只要是姑娘吩咐的,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去做的。」
辛柚放下茶杯:「那你這兩日留意一下外頭風聲吧,看有沒有關于賀大人的。」
「賀大人?」
「嗯。今日賀大人在茶樓被人下毒,目前正在追查兇手——」
「賀大人沒事嗎?」小蓮掩口驚呼。
看出小蓮的擔心,辛柚心情復雜:「他沒事。我當時也在那家茶樓,所以比較好奇後續。你不要刻意打探,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婢子明白。」
沉默了一會兒,辛柚問:「小蓮,你覺得賀大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賀大人是個好人啊。」小蓮毫不猶豫道。
辛柚笑笑:「這麽篤定?」
「像賀大人那樣不求回報救助陌生人的人,總不會是壞人吧?」
「是啊,不是壞人。」辛柚喃喃。
可好人也會聽命於人,欠下血債。
接下來幾日辛柚沒有出門,小蓮悄悄留意,也沒聽到關於賀清宵的議論,茶樓中那場毒殺仿佛沒有發生過。
直到這日,賀清宵一腳踏進青松書局,看到正在書架深處翻閱書籍的辛柚。
正值黃昏,賀清宵卻一眼認出她翻閱的是他先前在看的遊記。
賀清宵眼神暗了暗,抬腳走過去。
辛柚看了過來。
賀清宵在她身邊站定:「光線不好,寇姑娘仔細傷了眼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1 PM 編輯
第69章 懷疑
賀清宵這話說得平淡,卻在辛柚心頭投下一道驚雷。
同樣的話,不久前她才對賀清宵說過。
那時她心生衝動,恨不得直接動手,這話是她靠近賀清宵後給出的藉口,而現在賀清宵說了同樣的話是何意?
他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嗎?
辛柚不確定,抬眸與賀清宵對視。
男人那雙好看的眼似乎遮了一層迷霧,令人看不透深淺。
辛柚攏了攏手,面上不露異色:「多謝賀大人提醒。下毒的人查到了嗎?」
「查到了。」
辛柚揚了一下眉,有些意外賀清宵如此痛快的回答。
「能查到就好,免得以後再對賀大人不利。」
辛柚本以爲這個話題到此爲止,卻不想並沒有。
「寇姑娘還記得那日的提醒嗎?」賀清宵語氣很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我逮捕一名官員時,被他用藏在袖間的匕首偷襲,在茶水中下毒的是他子侄……」
辛柚默默聽著,猜測賀清宵對她說這些的用意。
從這幾日外頭沒有任何風聲來看,賀清宵並無把下毒事件傳開的意思。
「寇姑娘。」
「賀大人你說。」
賀清宵眸光深邃,落在少女瑩白如玉的面上,不錯過她一絲神色變化:「茶樓那日的事,你沒有算出來嗎?」
辛柚的心急促跳了兩下。
盡管她竭力控制著表情,卻明白定然被對方看出了異樣。
賀清宵果然懷疑她了!
手收緊,指甲陷入掌心,令她保持著鎮定。
「賀大人有所不知,我這相術與尋常相術不同,不是僅憑面相推算一個人的福禍,還要靠玄妙靈光。」
「玄妙靈光?」
辛柚頷首:「所以這會造成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辛柚正色道:「時靈時不靈。」
賀清宵默了默,以十分復雜的心情道:「寇姑娘對我的兩次提醒,都十分靈驗。」
辛柚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不靈的時候,我一般不說。」
賀清宵:「……」
他心頭滋生的懷疑並未消散,卻又尋不出證據。
或許就如寇姑娘的說法一樣,他也是憑著直覺出現在這裡,問出這些話。
那日茶樓裡,他站在樓梯上與坐在角落裡的寇姑娘對視,心中便生出一個念頭:寇姑娘是知道的。
就如她知道他走在街上會遇到從天而降的花盆,知道他拿人時會遇到刺向他的匕首。她定然也知道剛剛在樓上,他經歷了怎樣的危機。
那她的沉默代表了什麽,不言而喻。
可他想不通的是,寇姑娘對他的態度因何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陣沉默後,賀清宵輕笑:「相術一道,果然玄妙。」
「那賀大人要看遊記嗎?」辛柚暗暗提起的心並沒放下,面上卻露出風輕雲淡的笑。
賀清宵深深看了書架上那排遊記一眼,搖搖頭:「不了,還有事忙。今日過來就是和寇姑娘說一下後續,也感謝當日寇姑娘的發現。」
「賀大人客氣了,那日能留意到純屬巧合。」
「那告辭了。」賀清宵目光蜻蜓點水在辛柚面上停留,大步向外走去。
辛柚目送那道背影消失,垂眸摩挲著一本遊記。
賀清宵懷疑她了,那接下來怎麽辦?
她的手一頓,視線久久落在那本遊記上。
若是在他常看的遊記上塗毒——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辛柚否定。
要是誤傷他人,就罪孽深重了。
何況這書局乾乾淨淨,書局的人也無辜,她不能爲了私仇連累他們。
辛柚思來想去,決定大膽一搏。
賀清宵來書局看書習慣一個人,那他離開的路上或許會有機會。
辛柚以爲這一次碰面後賀清宵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沒想到不過兩日,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書局中。
是小蓮悄悄稟報給辛柚的:「姑娘,賀大人又來看書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辛柚走進裡屋,從櫃中取出一套男子衣裳換上,對著梳妝鏡一番塗塗抹抹,美貌少女變爲清秀少年。
少年的額角甚至有一道淺淺疤痕,任誰看了都想不到這其實是一位女郎。
看著梳妝鏡中的人,辛柚滿意點了點頭。
她喜歡四處跑,有時不太方便就會喬裝成這樣,好在上妝的手藝沒有生疏。
窗外已是黃昏,夕陽將要落下,清秀少年走到街上,回望青松書局。
自從書局生意好起來,這位賀大人便幾乎只在清晨或傍晚來看書了。
在國子監附近,如辛柚喬裝後這種十幾歲的清秀少年一抓一大把,她站在街頭可以說毫不起眼,這自然爲之後行事提供了極大便利。
男裝打扮的辛柚甚至連走路姿態都變了,大大方方走進一間茶肆,選了臨窗的位子一坐,慢慢喝茶。
賀清宵雖然常來書局看書,每次停留時間卻不長,一般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兩刻鍾左右是常態。
辛柚預計要等待的時間不會太長,果然一杯茶喝完沒多久就見賀清宵走出了書局。
她結了賬,從茶肆中走出去。
街道兩側商鋪林立,到了傍晚十分熱鬧。辛柚自然而然融入人流,跟在賀清宵身後。
這麽跟了一段距離,做過功課的她發現這是回長樂侯府的路,當機立斷加快腳步,走到了前面去。
前邊拐彎後沒多遠有一條小胡同,胡同口恰有一棵棗樹,多少能阻隔一下視線,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辛柚躲在樹後,摸了摸縛在小臂內側的袖箭,耐心等著賀清宵的到來。
沒過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辛柚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那道身影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
終於,他走到了最合適的位置。
素指纖長,撥動箭匣上的蝴蝶片,暗箭飛射而出。
那一瞬,辛柚心中一片空蕩,種種情緒早已被她死死壓下,臉上只剩麻木的冷靜。
她眼睜睜看著那道暗箭飛向賀清宵,卻沒有如願沒入他的咽喉。
他避開了!
意識到這一點,辛柚轉身便跑。
胡同幽暗深長,前方有從另一條街上傳進來的光亮,身後是追來的腳步聲。
辛柚從胡同的另一端衝了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4 PM 編輯
第70章 暴露
比起青松書局所在那條街的熱鬧,這條街上要冷清一些,辛柚一頭紮進另一條巷子,七繞八繞,貼著冰冷的牆壁微微喘息。
總算甩掉了。
袖箭還牢牢縛在小臂上,提醒著她剛才的失敗。
辛柚望向巷口,自嘲笑了一下。
賀清宵的反應遠比她預料中要敏銳,恐怕聽到暗器破空聲的同時身體就做出躲避反應了。
是她大意了,一個能避開那麽多次危機的人,他的反應速度定然超過身手相當的人。
難道只能近身,殺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可若是這樣,她就很難全身而退。
辛柚尋思著這些,恢復了一些體力,往巷子盡頭看了看。
這是一條死胡同,圍牆另一面應該是一戶人家的院子。
辛柚放棄了翻牆而過的想法,轉身往回走。
胡同深長,遠比街上要暗。將要走到胡同口時辛柚輕輕吸口氣,一腳踏出光與影的界限。
一隻手伸出,抓向她。
辛柚反應同樣不慢,那瞬間扭身就跑,可擋在前方的牆讓她無路可逃。
追在後面的人一身朱衣,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辛柚一咬牙,抽出匕首刺過去。
賀清宵側身避開,招式淩厲攻向辛柚。
短短時間二人過了數招,辛柚招招刺向賀清宵要害,卻意識到時間一長她定會落敗。
教她武藝的藍姨曾多次說過,除非天賦異稟,女子體力先天不及男子,尤其是遇到身手不相上下的男子,盡量避免硬碰硬,而是以靈巧取勝。
可如今她避無可避,只能——
手揚出的刹那,鐲子上的機關被觸動,石灰粉洋洋灑灑撲了賀清宵一臉。
趁著賀清宵閉眼時,辛柚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出胡同悄悄回了書局東院,才顧得把撒石灰前的念頭接上。
既然打不過又沒機會跑,只能不要臉了。
辛柚給小蓮留了字條給她留門,小蓮聽到輕輕叩門聲一拉門,神情轉爲驚恐:「你——」
辛柚立刻捂住小蓮的嘴,低聲道:「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蓮驚恐的表情下意識緩了緩,滿眼不可置信。
這個登徒子的聲音怎麽和姑娘一樣!
「別出聲,我喬裝過的。」
小蓮狠狠鬆了口氣,陪著辛柚進了裡邊,按捺不住滿腹好奇:「姑娘,您女扮男裝怎麽這麽像!」
話本故事裡大家閨秀女扮男裝,不都是換身衣裳換個髮型嗎,可姑娘這是變了個人啊。
仔細看看,輪廓其實還是像的,可就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等會兒再說。」
卸妝梳洗,辛柚恢復了原本模樣。
小蓮從頭到尾旁觀,下巴一次次掉了又撿起來。
「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喝了一杯水緩解體力的消耗,辛柚輕聲叮囑。
「婢子知道。姑娘,您那是易容術嗎?」
看著小蓮的星星眼,辛柚不由一笑:「算不上。據說易容術能讓一個人有千副面孔,我這只是根據自身特點稍加修飾,熟能生巧罷了。」
「那還是好厲害啊。」小蓮看出辛柚的疲憊,體貼問,「姑娘,要泡澡嗎?」
辛柚點點頭,在熱氣騰騰的木桶中泡過後臉色好了許多。
小蓮又端來特意留的清淡飯菜。
乾淨的衣裳,合口的食物,辛柚一顆心漸漸靜下來。
取賀清宵性命這件事,恐怕要從長計議了。
她披散著長髮坐在梳妝鏡前,默默端詳鏡中人。
如黛的長眉,秀氣的鼻子,流暢的面部弧度,完全看不出那清秀少年的影子。
賀清宵便是對她生了懷疑,也不會想到她就是巷中與他交手的人吧。
沉住氣,慢慢來。
辛柚閉目又睜開,眼神徹底恢復了平靜。
轉日一早,她如常出現在前邊書廳。
劉舟和石頭兩個夥計才打開書局的門不久,一個在外頭打掃,一個擦著櫃台。
辛柚走在擺著滿滿書籍的書架間,鼻端縈繞著淡淡墨香,特別慶幸當初買下書局的決定。
「賀大人,早啊。」劉舟熱情的招呼聲傳來。
隨後是男子溫潤的回應聲:「早。」
辛柚一手搭在書架上,微微蹙眉。
從她接手書局以來,賀清宵一般隔個幾天才會來一趟。可他昨日來過,今日又來了。
盡管辛柚覺得對方不會認出昨日交手的是她,心裡還是生出了一絲警惕。
賀清宵走進來,看到了立在書架旁的辛柚。
「賀大人早。」辛柚揚唇,露出明媚笑容。
賀清宵腳下一頓,隨即走過來。
「寇姑娘這麽早就忙書局的事了。」
「自己的書局,不得不上心。」辛柚說著,有些不適。
賀清宵離她似乎太近了。
不提其他,與賀清宵打交道以來,他一直很有分寸。沒有仗著身份居高臨下,也沒有言行輕佻。
辛柚才想著這些,賀清宵突然傾身,幾乎湊到了她耳邊。
辛柚猛然後退,險些控制不住出手,暴露會武的事實。
「賀大人?」她壓下怒氣,面露疑惑。
賀清宵看著渾身緊繃的少女,好一會兒沒吭聲,直到二人間的氣氛已是能感覺出來的尷尬才開了口。
「昨晚巷中,是寇姑娘吧。」
辛柚眼神一縮,變了臉色。
她下意識想否認,可是對上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衝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她再不承認就是自取其辱了。
辛柚垂眸,語氣冷淡:「賀大人是來抓我歸案嗎?」
「我是來確定,昨日想要我性命的少年與寇姑娘是不是同一人。」
辛柚抬眼看他,問出心頭疑惑:「賀大人是怎麽認出來的?」
「氣味。」賀清宵沒有賣關子,「我與那少年交手,聞到了有些熟悉的氣息,後來想起似乎和寇姑娘身上的氣息是一樣的。」
辛柚一下子明白了賀清宵剛剛突然靠近的原因。
竟然是因爲氣味暴露了。
辛柚不甘又鬱悶。
這個人,是狗鼻子嗎?
「我有一個問題,希望寇姑娘爲我解惑。」
辛柚沉默了一瞬,平靜問:「賀大人是想問,我爲何對你下殺手?」
賀清宵頷首:「寇姑娘能告訴我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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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4 PM 編輯
第71章 放過
辛柚沉默著。
難道要她告訴賀清宵,她是山谷血案中那條漏網之魚?
可給不出理由,對賀清宵來說她是暗殺他的兇手,同樣不會放過她。
她深深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有著女子都不及的容色,看起來與魁梧、強壯毫不沾邊,也因此讓人下意識低估他自身的力量。
辛柚懊惱自己的心急,卻不會逃避失敗後該承受的後果。
「賀大人現在確定我就是偷襲你的人,爲何不把我帶到衙門問話?」
辛柚的避而不答沒有出乎賀清宵意料,他的面上不見慍色:「錦麟衛詔獄裡關的都是犯事的官員。寇姑娘這般對我應是出於私怨,我覺得私下解決更合適。」
「我要是給不出理由呢?」
賀清宵微微勾了勾唇角,語氣聽不出是諷刺,還是自嘲:「賀某應該不至於讓人厭惡到無緣無故就取我性命吧?」
他眸光清淺,神色平和,絲毫不見對暗殺者的憤怒與狠厲。
面對這樣的他,辛柚明知說多了會打草驚蛇,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賀大人南方之行,出的是什麽差,見的是什麽血?」
賀清宵立刻問:「寇姑娘昨日所爲,與此有關?」
辛柚的沉默讓他明白了答案。
「抱歉,南方之行是奉的皇命,不能對外透露。」
「是不是皇帝讓你殺誰,你便殺誰,無論那人是善是惡?」
這一次,換賀清宵沉默。
辛柚也勾了勾唇角:「所以有不平之人想要賀大人性命,也不是稀奇事了。」
賀清宵探究的目光落在少女面上,實在想不出初夏的那趟南方之行與眼前父母雙亡寄居在少卿府的寇姑娘有什麽關系。
或許,他該查一查寇姑娘的雙親?
閃過這個念頭,賀清宵目光恢復了淡然:「寇姑娘既然不願說,我也不勉強。只是希望寇姑娘就此罷手,免得無法收場。」
辛柚怔了怔。
賀清宵這話是不打算追究?
看出她的疑惑,賀清宵笑笑:「不瞞寇姑娘,我天生較常人敏銳,雖然遇到的各種意外比較多,但大半都能避開。你若僅憑自身要取我性命,恐怕是有些難度。」
「我想不通,賀大人爲何對我說這些。」
「大概是因爲我希望每次來書局是單純的看書,而不是與寇姑娘劍拔弩張。」
明明有些離譜的理由,辛柚竟覺得很合理。
是時常蹭書的賀大人會做出來的選擇。
「寇姑娘,告辭了。」賀清宵留下神色復雜的少女,大步離去。
許久,辛柚才從書架深處走出來,一言不發往東院去了。
胡掌櫃過來時見劉舟哼著小曲兒幹活,納悶問:「遇到什麽高興事了?」
劉舟嘴角咧得老大:「沒事沒事,我就是覺得咱們書局前途無量。」
賀大人和東家說了好久悄悄話,這可大大超出了尋常客人與書局東家的關係。將來要是賀大人成了他們姑爺,書局不就有了大靠山。
胡掌櫃雖不知道小夥計思緒放飛到天際,卻很贊同這句話:「這還用你說,好好幹活。」
賀清宵到了衙門,吩咐手下:「查一下少卿府的表姑娘寇青青雙親情況。」
沒多久,手下把初步調查來的情況向賀清宵稟報。
「寇青青的父親名叫寇天明,其父擅經商,積累了不少財富,但只有寇天明一子,親近族人於亂世中或死或散,後來天下安定也僅與一支族人相聚,但論血緣已十分遠了。寇天明與其妻段氏只有一女,便是寇青青……」
手下說了寇家三口的大致情況,重點說到寇父:「寇天明是興元五年的進士,四年前調任宛陽知府,於赴任途中失足落江——」
賀清宵抬手示意手下先停下。
「宛陽?」
他想到了那日黃昏的書架旁,寇姑娘欲走時問他,他南方之行的目的地是不是宛陽。
宛陽,對寇姑娘來說定是極爲特殊的地方,而她的父親四年前赴任之地正是宛陽。
「繼續說。」
「寇天明出事的噩耗傳回後,段氏受不住打擊病逝,臨終前變賣家財,送獨女寇青青進京投靠外祖家……」
後面的事,便是手下不說,賀清宵也知道一些。
思量片刻,賀清宵有了決定:「深入調查一下寇大人赴任時的情形。」
已經過去四年,錦麟衛也不是無所不能,賀清宵不認爲一定能查到什麽,但寇姑娘對他的態度確實引起了他的好奇。
還有——
賀清宵思緒頓了一下,卻不回避自己的真實想法:他不想寇姑娘視他如仇敵。
他希望朝中風雨外,青松書局一直是能讓他稍稍放鬆之處,書局的主人還會如以前那樣默默讓夥計擺上新的遊記,回報他不過舉手之勞的幫助。
辛柚雖想不通賀清宵爲何沒有追究,卻不會自尋煩惱,很快調整好心態,決定再與周凝月接觸一番。
那夜聽到周通夫婦的對話,周通雖稱他不知道上邊態度,卻也可能是爲了安撫妻子情緒扯了謊。
而周通是否知情,將決定她之後的打算。
比起活潑愛玩的紀采蘭,周凝月不知是因爲腿傷的陰影還是本性文靜,並不怎麽出門,辛柚先見到的還是紀采蘭。
引紀采蘭主動來找並不難,一張寫了《畫皮》下部大概出售時間的告示往書局外牆上一貼,消息就傳開了。
蜂擁而來的國子監學生把青松書局圍得水洩不通,引得對面雅心書局的夥計眼都紅了。
古掌櫃見夥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冷笑一聲:「不過是一時風光,慌什麽。」
小丫頭還是不夠沉得住氣,早早透露了《畫皮》下部出售時間,正好讓他們好好準備。
辛柚往與書廳相連的那間待客室一躲,無視外面的熱鬧,直到兩日後紀采蘭踏進書局大門。
「東家,您的朋友來了。」石頭早就得過辛柚叮囑,一見紀采蘭進來,就跑進待客室稟報。
辛柚起身,拉了拉衣擺走出去。
「紀姐姐來了。」
辛柚的出現令紀采蘭目露驚喜:「寇妹妹在啊!我聽說《畫皮》下部出售的時間出來了,忍不住來看看。」
「紀姐姐進來說話。」
辛柚帶著紀采蘭進了待客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3 PM 編輯
第72章 再探
待客廳佈置乍一看與以往沒有什麽變化,若看細節卻處處不同。比如靠牆案上插著鮮花的大肚花瓶,椅子上鋪的青布軟墊。
用夥計劉舟的話說,以前待客廳讓掌櫃的那糟老頭用真是糟蹋了。
「紀姐姐坐啊。」辛柚笑著招呼,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
菊花茶放了兩粒冰糖,喝起來甘甜清爽。紀采蘭連喝好幾口,毫不吝嗇贊歎:「寇妹妹這裡的茶水真好喝。」
「那紀姐姐可要常來。」
「寇妹妹不嫌我總來打擾你忙就行。」
「怎麽會,我也不忙。書局有掌櫃有夥計有工匠,只有我是閑人。」
紀采蘭只覺新朋友處處合意,臉上笑容更多了:「那就好。寇妹妹,《畫皮》下部已經寫出來了嗎?真的能在九月初出售?」
「應該沒問題。」
「太好了!」紀采蘭撫掌,強忍著沒問那王生從窗戶看到的到底是美嬌娘還是獠牙惡鬼。
她可沒那麽不識趣,問這種爲難人的話。
辛柚抿了一口茶:「對了,周妹妹怎麽沒有一起來?」
聽辛柚提到周凝月,紀采蘭歎口氣:「表妹最近心情不太好,問她什麽又不說。今日我是約她一起來的,奈何她不想出門。」
「那次我看周妹妹心情還不錯。」
「是啊,誰知是怎麽了。」紀采蘭有些愁。
她只有兩個哥哥,一直把表妹當親妹妹待的。表妹不開心,她玩起來也有些沒滋味。
「我有個東西,周妹妹見了沒準會開心。」
「什麽東西?」
「紀姐姐稍等。」
辛柚走出去,低聲吩咐待在書廳的小蓮幾句。小蓮點點頭,快步走了。
「寇妹妹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麽嗎?」紀采蘭按捺不住好奇問。
辛柚莞爾:「說了就沒驚喜了,等會兒紀姐姐就看到了。」
小蓮沒讓二人等多久,就挑簾進來了,把一個青布包裹的物件遞給辛柚,默默退出去。
辛柚把外面的青布打開,露出一本沒有封面的小冊子。
紀采蘭瞳孔一震。
這是什麽!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小人書吧?沒穿衣裳那種!
她雖然沒看過,但這些年看了那麽多話本可積累了豐富經驗,偶爾也會在那些故事人物偶爾提到的一兩句話中知道那種小人書的存在。
這……寇妹妹要是邀請她看,她是看還是不看呢?
紀采蘭慌忙掃了門口一眼,一時矛盾極了。
辛柚雖懂得不少,小人書什麽的實屬她的認知盲區,看紀采蘭的反應,心裡升起大大的疑問。
紀姑娘怎麽突然變得一臉鬼祟?
「紀姐姐怎麽了?」
「沒,沒什麽。」
辛柚把小冊子推過去:「打開看看。」
「啊,這,這合適嗎?」紀采蘭手中一沉多了本小冊子,有些語無倫次。
她還沒做好準備呢!
辛柚越發一頭霧水:「怎麽不合適呢,是我拿給紀姐姐看的,紀姐姐又不會隨便給別人看。」
紀采蘭:!
可寇妹妹盛意難卻,要不……就看看吧。
紀采蘭心一橫,打開了小冊子。
入目就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停在路上,正與一名女子搭話。那女子身段婀娜,美貌非常。
這幅畫面竟不是黑白的,而是上了顔色,無論是女子髮間的花釵,還是繡了花朵的羅裙,都描繪得十分細緻,栩栩如生好似這對男女就在眼前。
紀采蘭不覺翻到第二頁,又是另一副惟妙惟肖的畫面。
「怎麽樣,好看不?」辛柚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把紀采蘭的心神拉回來。
紀采蘭猛的抬頭,指著小冊子上的畫面:「這,這莫非是王生路遇媚娘那一幕?」
「還挺還原文中描述吧?我心血來潮把《畫皮》上部的一幕幕故事畫了出來,紀姐姐覺得如何?」
紀采蘭尷尬眨了眨眼。
是她想多了,她剛剛一直往後翻,還以爲沒穿衣裳的在後面!
不過很快興奮就壓過了尷尬,紀采蘭目光灼灼,雙手按著小冊子:「寇妹妹,你也太厲害了,怎麽想到把故事畫出來的!」
「可能是太閑了吧。紀姐姐,你說周妹妹看到這個,心情會不會好一些?」
「那肯定會。」紀采蘭用力點頭,邀請的話脫口而出,「寇妹妹要是沒事,我們一起去找表妹吧,讓她也吃驚一下這個。」
「好呀。」辛柚欣然答應。
二人一起走出書局,也沒雇馬車,邊說邊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周凝月家。
「表妹,你看誰來啦!」還在院子裡,紀采蘭就歡快喊起來。
辛柚雖心事重重,與紀采蘭這樣單純活潑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覺露出真切笑意。
西廂房的門推開,周凝月走出來,見到紀采蘭身邊的辛柚面露驚訝:「寇姐姐?」
辛柚沒有立刻回應,眼前換了情景。
是個白日。周凝月站在門外似乎看到了什麽,手中提籃落地,跌跌撞撞邊跑邊回頭,跑到院中摔倒在地,一臉痛苦與驚恐。
從屋中追出來的,是她的父親周通。
「寇姐姐——」見辛柚不語,周凝月又喊了一聲。
辛柚回神,眼前笑容甜美的少女與畫面中驚駭欲絕的少女重合,那種反差讓人的心情格外復雜。
好在辛柚從小就是這麽過來的,對那些突如其來的畫面雖做不到心如止水,面上卻能風平浪靜。
「一些日子不見,周妹妹好像瘦了些。」辛柚不動聲色寒暄,心中則飛快分析著看到的畫面。
周凝月從失手摔落提籃到跌倒,動靜絕不會小,可是周父追到院子裡時並無其他人出現。
周母、婢女、門人、廚娘、僕婦,沒有一個人出現。
難不成那時只有周通與周凝月父女二人在家?
這種情況好奇怪。
辛柚帶著疑惑留意到了摔落在地的提籃。
柳條編的小提籃側翻著,蓋著籃子的碎花布滑落,月餅撒了一地。
月餅——辛柚心動一動。
那日難道是中秋?
若是中秋,其他人不說,周母不在家中的可能就十分小了。
再想到周凝月站在門外突然摔了竹籃驚恐往外跑的情景,辛柚心中有了猜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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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驚心
周凝月在門外看到的,恐怕就是周父傷害周母的駭人情景。
那麽周母呢?
她既然能看到周凝月摔倒的畫面,那很可能會看到周母出事的場景。
辛柚定了定神,自然而然道:「突然來找周妹妹,有些冒昧了,我去向伯母問個好。」
「我娘出去了。」周凝月拉住辛柚的手,並沒有因爲這些日子沒見面而顯得生疏,「寇姐姐、表姐,去我屋中坐吧。」
辛柚壓下失望,隨周凝月進了西廂。
叫春芽的婢女端來茶點,乖巧退下。
辛柚不由多看了春芽一眼。
周凝月心思細膩,見她如此就問道:「寇姐姐怎麽啦?是不是春芽有哪裡不妥當?」
「不是,我就是瞧著春芽有些像我小時候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鬟。」
「寇姐姐以前不在京城吧。」
「嗯,那時還隨父母住在外地,後來我進了京,只帶了奶娘和一個貼身丫鬟,家裡那些僕從都散了。從第一次來周妹妹家見到春芽我就覺得面熟,剛才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原來如此。」
辛柚順勢問:「春芽是京城人嗎?」
周凝月一笑:「是呢。先前我家也在外地,本來有個丫鬟的,後來搬來京城,我娘說別讓人家骨肉永不得相見,就把她放回家了,春芽是來京城後才買來的。」
「那看來與原先伺候我的小丫鬟沒關系了。」
「應該沒什麽關聯。春芽是因爲她娘沒錢治病,不得已才賣了她。她家離著也不算遠,我娘還說中秋過年這樣的日子許她回家住一日呢。」
「伯母真是心善。」辛柚笑著稱贊。
看來那日是中秋無疑,畫面中沒有春芽出現,應是回家與父母團聚去了。
至於其他下人,或許也是這個原因。
沒等辛柚再打探,周凝月就主動說了:「王大娘他們都是雇來的傭工,假日就更多了。」
「那到了中秋這樣的日子,豈不是要自己弄吃食?」
辛柚的問題令周凝月噗嗤一笑,紀采蘭也笑得不行。
「寇妹妹,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大部分事本來就要自己做呀。表妹家還好,像我家就只有一個做粗活的幫傭,白日幹活,晚上都要回去呢。」
辛柚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紀采蘭怕她尷尬,忙岔開話題:「表妹,你猜我們爲什麽一起來找你?」
「爲什麽?」
「你一定想不到寇妹妹多厲害。」紀采蘭從懷中把小冊子拿出來,遞給周凝月,「看看。」
「什麽呀?」周凝月把小冊子打開,一下子被吸引了,「啊,這是把《畫皮》畫出來了!」
「寇妹妹畫的。」
周凝月看向辛柚的目光有了崇拜,愛不釋手摸著小冊子:「寇姐姐,你真的好厲害。」
辛柚莞爾一笑:「你們要是喜歡,這一本就送你們了。」
紀采蘭與周凝月都不是愛客套的人,歡歡喜喜道了謝,又爲小冊子的歸屬發了愁。
最後還是紀采蘭主動放棄:「表妹你留著吧,以後寇妹妹要是畫了《畫皮》下部,我再厚顔討要。」
周凝月心知表姐是讓著她,又實在喜歡這畫畫版的《畫皮》,忍著不好意思收下了。
「寇姐姐和表姐留下吃飯吧,我讓王大娘燒幾樣拿手菜。」
辛柚客氣推辭。
「寇姐姐可不要拒絕,就當給我一個道謝的機會。」
辛柚應了,心頭微喜。
留下用飯,就有可能等到周母回來了。
果然還沒到吃午飯的時候,周母就回來了。
周凝月看到周母從窗外走過,快步走了出去,立在西廂門口喊道:「娘,表姐和寇姐姐來了。」
辛柚與紀采蘭也走了出去。
紀采蘭笑盈盈喊了一聲舅母,辛柚則規矩行了一禮:「伯母好。」
周母顯然對辛柚印象不錯,語氣很是溫和:「別多禮。那日我還說月兒怎麽總在家裡窩著,讓她多去找你們玩。這丫頭就是個悶性子,難得寇姑娘不嫌她。」
「娘,寇姐姐還送了我特別好的禮物,我讓寇姐姐留下吃飯……」
辛柚含笑聽著母女二人的對話,實則心神全被新的畫面引走了。
看光線還是白日,這一次是在屋中。
周母後背抵著書桌邊沿,前方被高大身影籠罩,正是周父。
只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夫妻在書房交談的溫馨畫面,而是謀殺進行中。
周父雙手放在周母脖子上用力收緊,周母竭力去推周父的手卻掙脫不開,終於雙手往下一垂,碰到桌面上不動了。
到這裡畫面並沒結束,周父驟然回頭,一臉猙獰盯著門口,再然後大步向門口走去。
駭人的畫面消失,重新出現在眼前的是雖然憔悴卻一臉可親的周母,笑盈盈拉著母親說話的周凝月。
辛柚心底生寒,用力握了握拳。
至此,兩幅畫面對上了。
周凝月於門外撞見了父親殺死母親的情景,驚懼之下失手摔了提籃。提籃落地的聲音驚動了周父,使周父追了出來。
周父爲何會殺周母?
如果是因爲娘親的事,那晚周母不是被安撫住了嗎?
還是說,周母後來有了新發現與周父對質,夫妻二人爭執中周父一時失去理智殺了周母?
不,也不一定是衝動,也可能就是滅口?
在知道了娘親就是失蹤多年的皇后娘娘的前提下,辛柚不吝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與此有關的人。
那她接下來該怎麽做?
直到被周凝月和紀采蘭一左一右拉著回了西廂,辛柚還在想這個問題。
時間可以明確了,是中秋節的白日。看周凝月的樣子是從外邊買了月餅回來,周母能與周父吵起來應該是沒想到女兒會這麽早回家,再結合畫面中的景物,時間可以更具體些,應是上午。
「我去一下茅廁。」在舅舅家紀采蘭完全不拘束,還貼心問辛柚,「寇妹妹要去嗎?」
「紀姐姐去吧,我還不想去。」
「那我去了。」
紀采蘭一走,屋中就剩下辛柚與周凝月二人。
「寇姐姐,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辛柚聞言,露出凝重神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4-4-4 05:23 PM 編輯
第74章 提醒
辛柚嚴肅的神情令周凝月越發擔心:「寇姐姐,怎麽了?」
「我要說的話,周妹妹可能會覺得很奇怪——」
「寇姐姐你說啊。」周凝月的擔心轉爲了好奇。
她從南到北,也算行過萬里路的人,能有什麽話讓她覺得奇怪的?
「我其實……會看相。」
周凝月表情有一瞬呆滯。
看、看相?
寇姐姐這樣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會看相,確實好奇怪……
辛柚把周凝月的反應看在眼裡,神色更嚴肅了:「伯母前些日子是不是遭過火厄?」
周凝月眼睛猛然睜大,脫口而出:「寇姐姐怎麽知道?」
她第一反應是紀采蘭告訴辛柚的,可很快想到母親那晚手被燙傷的事根本沒有對表姐說。
辛柚笑了一下,嚴肅表情緩和了些:「剛剛不是和周妹妹說了,我會看相呀。」
周凝月保持著震驚的神情,一時忘了反應。
辛柚語氣一轉:「不過伯母遭受的火厄並不嚴重,是不是?」
「是。」周凝月下意識點頭。
「應該只是小燙傷。」
周凝月猛點頭:「是!」
「我見到伯母後神色凝重,倒不是因爲伯母遭過火厄,而是——」
「而是什麽?」到這時,周凝月徹底信了辛柚的話,語氣中有自己不曾察覺的緊張。
「我觀伯母面相,血光之災就在近日。」
「什麽?」周凝月站了起來。
紀采蘭恰好走進來,見到屋中情形不由詫異:「發生什麽事啦?」
難道吵架了?
周凝月一把抓住辛柚手腕:「表姐你先坐,我和寇姐姐去茅廁。」
紀采蘭坐下,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有些感歎。
表妹和寇妹妹這麽快就一起去茅廁了嗎?
周家的茅廁是屋後另搭的一間矮房,周凝月帶著辛柚站在離茅廁挺遠的地方,急切問她:「寇姐姐,你說我娘有血光之災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若不防範,會有流血的事情發生。」
「那該怎麽辦?」
辛柚沉默著。
「寇姐姐,你說呀。」周凝月急得眼裡有了淚。
「我需要和伯母聊一聊,又怕伯母聽了覺得是胡言亂語,說不定連朋友都不讓我們做了。」
「不會的,我娘最溫柔了。」周凝月想了想,「那我先和我娘說一下。」
辛柚回去陪紀采蘭,周凝月去了正房見周母。
「怎麽不陪朋友?」見女兒進來,周母笑問。
周凝月湊過去,挽住周母胳膊:「娘,您知道嗎,寇姐姐懂相術。」
「懂相術?」周母聽了忍俊不禁,「我記得你前幾年看了一個話本子後還說你突然會解夢了呢。」
「娘!」周凝月嗔了周母一眼,「我那是人來瘋,人家寇姐姐是真本事。寇姐姐一見到您,就看出您前些日子被燙傷過。」
「當真?」周母收了笑,臉色變得微妙。
「這還有假。您手被燙傷的事都沒對姑姑他們說,寇姐姐若不是懂相術,怎麽會知道的?」
「那你來找娘,是因爲什麽?」不比女兒的單純,周母一下子就明白周凝月來找她另外有事。
「寇姐姐說您近日會有血光之災。」
周母皺了皺眉,略一沉吟道:「月兒,你去把寇姑娘請過來,你在西廂陪你表姐。」
「哦。」周凝月沒想到還沒提,周母就主動要見辛柚了,忙應了一聲回了西廂房。
「寇姐姐,我娘請你過去一下。」周凝月送辛柚去了正房又回來。
「表妹,舅母找寇妹妹幹什麽?」
周凝月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啊。」
正房的東屋中,辛柚對著周母褔了福:「伯母。」
周母打量姿態優雅的少女,眼神帶了探究。
「寇姑娘請坐。」
辛柚大大方方坐在了繡墩上。
「聽月兒說,你精通相術。」
「略有涉獵。」
見辛柚痛快承認,周母眼底探究之意更深:「寇姑娘看我有血光之災?」
辛柚頷首:「是,且是有性命之憂的血光之災。我與周妹妹有緣相識,雖知這話說出來讓人難以相信,還是不忍周妹妹傷心。」
「那寇姑娘能具體說一說我會遇到什麽樣的血光之災嗎?又該如何避免?」周母語氣溫和,讓人看不出真實態度。
辛柚微微搖頭:「我只能看出伯母的血光之災就在近日,具體如何並不清楚,但與親近之人有關。」
聽辛柚說與親近之人有關,周母眸光微閃,那一瞬表情有些異樣。
辛柚一副沒有看到的樣子,面露遲疑之色:「至於如何避免,只能伯母您多加小心了。盡量不要與人有口舌之爭,應該就能避開這場禍事。」
「多謝寇姑娘提醒了。」周母微笑道謝。
辛柚看不出對方真實想法,也不強求。
她提醒一下周母,算是出於人道,也是不希望周母死於周父之手,讓後續調查越發困難。
而她真正的打算,是等中秋那日提前潛入周家,若能聽到周母與周父爭執的原因就更好了。
她可以肯定,能給周母引來殺身之禍的爭吵與她娘親有關。
「寇姑娘去和月兒她們玩吧。」
等辛柚一走,周母神色轉爲凝重。
女兒認識的新朋友是真的懂相術,還是另有所圖?
假如那女孩兒說的是真的,什麽樣的血光之災與親近之人有關呢?
周母心念轉動,一時懷疑辛柚的目的,一時琢磨血光之災會是什麽,加之多日來被愧疚折磨的吃不好睡不好,越想越心浮氣躁,甚至有了嘔吐之感。
中午時,周母沒吃下幾口,西廂房這邊周凝月也食不下嚥,等送走辛柚與紀采蘭就迫不及待跑到周母面前。
「娘,寇姐姐和您說了什麽?」
「就說要謹慎些,不要與人爭吵。」
「這樣就能避開?」
周母抬手替女兒理了理碎發,笑容溫柔:「是,這樣就能避開了,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周凝月大大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您聽不進寇姐姐的話呢。」
「怎麽會,寇姑娘也是好意。」周母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叮囑女兒,「寇姑娘說的話,可不要對你爹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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